为了派派的发展,严禁附件中包含其他网站的广告,传前请在附件中添加派派广告: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古言之花团锦簇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47696字 第1章 第1章 深山里的美少年 青山叠嶂,绿水鳞波,白雾环绕,仿佛置身于古色古香的水墨画中一般不真实。久闻鸳鸯山美如仙境,今到此一游,果然名不虚传! 夏子樱擦了擦额上细汗,深吸了口纯净空气。只见她白T恤破牛仔,一副背包客打扮,很是清逸洒脱。 山中小石径曲曲婉婉,别有一番复古滋味。拐了个弯,却见半山腰的路旁乍现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小岔路,路口竖着一块木牌,看似已有些年头,十分破旧,上用繁体字写着“无缘勿访”。 那发黄的木牌伫立在土路之上,仿佛有股魔力一般,让女子的双脚顿时移不开步子。好奇怪,为什么说“无缘勿访”?而不是“禁止行人通行”呢?那么怎样的叫有缘,怎样又是无缘? “嘿,姑奶奶我还就非‘访’不可了!”本就是个好奇心极重之人,夏子樱前前后后环顾一圈,发现四周除了午间和煦阳光与苍翠绿树,并无他人,便抖了抖背包,轻跳着越过木牌。 得意洋洋哼着小调,一路无阻。可是窄窄的小土路,一路直前并无转弯,越往里阳光越淡,树木越阴深,四周越发静得出奇。 心下便渐渐生出许多不安,想了想,算了,咱不逞英雄,还是往回走吧!却突然诡异地发现根本停不下脚步,双腿仿佛被一股力量一直往前推着似的,完全由不得自己。 一颗心便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一幕幕的鬼怪镜头忽闪而过。到最后猛地才惊觉,不过三刻左右时间,周围已变得如日落般晦暗。 “回去!回去!快回去!”努力努力地集中意念才强迫自己转过身,准备撒腿撤退,却发现来路全无,前方一片漆黑,先前的草啊树啊早已了无踪迹。 忽然一阵烈风袭来,接着脑袋一阵晕眩,整个人便晕了过去,意识渐失…… * 傍晚时分,橙色夕阳将山中景致打上一片金黄,温暖而安心。半上腰的草坡上,仰躺着一人,像是睡熟了般,一动不动。一阵清风刮来,带起些许蒲公英的花絮。 “哈嘁”,有点痒痒,那沉睡着的人不满地吸了吸鼻子,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睡眠。 “哈嘁,哈、哈——嘁!!” 顽皮的蒲公英花絮终于让她整个人震动起来,于是揉了揉惺忪睡眼,慢慢起身坐起。细一看,正是先前那昏厥于深山的夏子樱。 “神啊,竟然没死?”待意识清醒,女子摸摸脑袋,敲敲肩膀,发现一切正常,这才大吁了口气。用力撑起身子站起,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依然还在深山中,但周围环境却与先前并不相同,究竟哪不相同又一时说不上来。 依然是深山,但古色古香更浓重,完全没有经过人工修饰的痕迹。半山腰上比较平坦,林木不及山顶上多,四周杂草丛生,没过膝盖。 夏子樱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转了好几个方向,却郁闷地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最后都只能走到先前躺着的那个小草坡。 “让你多事!这下好了吧,吃饱了撑的……”郁闷地踢了一脚面前的石头,手臂却突然被人狠狠拽住。 “喂,谁呀?抓我的手干吗?”恼火却又些许兴奋地抬起头,准备挥起另一只手去打来人,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拽住她的是名古装男子,只见他黑发高束,虽用青色布条缠绕,却不失贵气;凤眼狭长,横斜入鬓;眼神凌厉,身形挺拔清瘦,腰上还挂着一把青铜古剑,端的是个绝世美少男。此刻正一副冷脸对着夏子樱,那眼神像是要把人戳穿似的满布疑问。 “喂,你拍戏的吧?拽我干吗?……对了,正愁不知道怎么下山呢?正好和你们剧组一起走吧?” 男子听得一头雾水,脸上疑问更甚,却并不答话,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衣着怪异的女子,手上的力道便又加深了几分。 “这位帅哥,你当老娘的手是金刚造啊?快断了你知道不知道?……喂,我让你快放手啊……”见男子并不回应,却还死拽着自己,夏子樱也火大了,抬起脚便朝男子的膝盖踹了过去。 男子从未见过如此粗鲁大胆的女子,气恼得把夏子樱的脚后跟抓起一提,疼得夏子樱忍不住“啊”得叫起。 “青儿切莫无礼!这姑娘来路蹊跷,待为师好生询问。”几步开外忽然响起一老者的浑厚声音。 听得师傅发话,那叫青儿的少年便松了对方的手脚,冷着一张脸立在一旁不说话。夏子樱这才得以回过头来看老者,只见他长须白发,青衣布鞋,也是一副古装扮相,看样子约有六十多岁。 “姑娘莫见怪,因山中从未到过生人,故而小徒心生疑惑,扰了姑娘,请海涵。”老头微微弯腰,拱了拱手。 “哎,还是老人家有礼貌。请问老伯,这里是什么山啊?怎么这样冷清?为什么你们打扮得这样奇怪?” “奇怪?国中之人向来如此装束……倒是姑娘的打扮,实在与世人不同。 此山名唤‘仙柏’,常年人迹罕至,清冷至极。”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拾起竹篓背在肩上,诧异地望着夏子樱:“敢问姑娘是如何来得此处?听口音似乎并非此地之民。” 汗……我很怪异吗?夏子樱不自然地咧了咧嘴:“我、我也不知道啊!本来在鸳鸯山旅游来着,莫名其妙晕倒,醒来就到这了。对了,我的登山包、相机什么的都摔没了,刚刚转了好大一圈都没找着,不知道会不会被路过的山民捡走呢?” “此山除了小老儿与徒弟常年生活之外,附近村民也仅是在半山腰下打打柴而已,若是掉在山中,定只在此附近,不会被捡走,只恐怕姑娘的登……登山包并非掉在山中。” 听着夏子樱嘴里的那些古怪名词,老头皱着眉头作凝思状,“如此说来,姑娘是在山中迷路了。看姑娘年纪不过十三、四,也不像说谎之人。天色不早,此山多毒物,姑娘孤身于此恐有危险,不如随老朽在山中小住几日,待寻个好天气送姑娘下山,如何?” 老头语气如此诚恳,也不似坏人相貌,夏子樱稍加思索便忙不迭地点头应下。总比一个人在山中转圈圈强吧! 呃~~~~可是!?十三、四?!拜托,她可是二十多岁的剩女啊!这老头不会近视吧? 低头看了看自己,却惊诧地发现,先前长度刚好的牛仔裤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截,松松垮垮吊在腰上;原本就显宽松的白T恤,此刻看着就像是连衣短裙。 MY GOD!难道晕倒一次把身高也摔短了一截吗?!再或者……穿越??!!四下环顾一圈,竟没发现一根电线杆之类略为现代些的玩意。还有,那老头和少年的穿着,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怎么着都有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 一座奇怪的山,明明远远看着上山的路是笔直向上的,可是三人却七拐八绕,费了老大劲。夏子樱因脑袋思绪过乱,便渐渐跟不上步伐,那一老一少便不得已频频停下来等她。 老头儿还好,脾气谦和,但先前那拽了自己的男子却一副臭脸,十分不耐烦的模样。夏子樱也不去理会,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呃,那个……徒儿莫青生性冷淡,又不能开口言语,若是怠慢不周,还请姑娘切莫怪罪……”为了缓解尴尬气氛,老头儿慌忙解释道。 夏子樱顿时释然:原来是个哑巴啊?……难怪那么别扭,恁帅一哥们竟然是个残疾,心理不平衡点也正常。 第2章 第2章 冷面师兄怪师妹   小半天后,到达山顶。面前出现一座白砖青瓦的小院,茶色木质院门紧闭,古色古香,四周环绕着青翠山竹,一层淡淡白雾弥漫,风语鸟啼,好一副神仙般的景致!夏子樱深深吸了口气,见那冷脸男子已将院门打开,便也随着一老一少入了院内厅堂中。 看着老头儿在上首正中的八仙椅上坐定,夏子樱这才随意地在左侧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对于古代的那些入座礼仪,还真是懂得不多。 “听姑娘的说话语调和习惯,似乎不像我朝云国之人,敢问姑娘来自何处?”老头儿接过莫青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老伯叫我‘子樱’就好了,不用太客气。事实是,我来自中国,但不知为何登山途中忽然晕了,醒来就到这了。对了,‘中国’,你们听说过没呢?”希望知道吧,这样好歹自己知道些历史,不至于混不开。 老头陷入沉思,含蓄说到:“这个……中国,老宿还真是未曾听闻。素来只知这天下有朝云、苍越、昆澜三个大国,以及若干附属小国……” “呃……大该是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东方之地吧,估计我也是被大风刮来的吧……”根据所谓的“多重宇宙论”,同一块大陆上同时存在两个不同空间也是有可能的——暂且这么说服自己。 “如此说来,倒是也有可能。前两年刮飓风,倒还真是把北地的高粱刮到了山下的小镇子里呢!”仿若是对夏子樱的到来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老头状若大悟似的吐了一口气。 “老宿与徒弟久居仙柏山,三年才独自出山游医一次,平日里也仅是拿些丹药去山下与村民换些日用所需。久不问世事了。这仙柏山地处朝云国境内,民风淳朴,山中环境宜人,姑娘若不闲鄙陋,可多住几日。老宿鄙姓贺,叫我贺伯就好。” “好的。贺伯,原来您会医术啊?那个……子樱身无所长,又是一弱女子,在此地无亲无故,不知将来赖何生存。贺伯可否收我为徒……”夏子樱从听到老头说起游医时就已经在打小算盘了,天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中医,毕竟独身一人无人照顾,懂些医理也能少生病些,何况现在年龄还缩去了一半呢! 老头皱眉,仙柏医道如今已传了三代,还从未收过女徒弟,何况看看莫青那深深凝住的眉头,就知道这徒儿一定不乐意了…… 一看老头不说话,夏子樱赶忙又加了一把火力:“……子樱无亲无故、身无分文,又不会武功,在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若身无一技,下山后无以为生,不是卖身为奴,就是被人贩子抓了拐卖到妓院去的……” “呃……倒不是老宿无情。”贺老头吸了口冷气,这丫头真是啥都敢说啊!“只是这学医,非要下点苦功夫,还得花上数年光阴。这山中清寂简陋,老宿是怕姑娘年幼,性格也活泼,来日方长厌倦了这清冷的生活,学个迷迷糊糊下得山去,愧对了仙柏医道这上百年来累积的清誉。” 原来是这样?那就更不成问题了。在现代,她夏某人本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宅女,小CASE,遂拍拍胸脯道:“这个贺伯,不,师傅您大可放心!我会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耐力。” 贺老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夏子樱这才想到附近还有一个不能说话的木头没表态呢,于是将头转向一脸郁闷的莫青,嬉皮笑脸道:“师兄……”。 莫青眉头紧蹙,脸颊微微抽搐——这个穿着怪模怪样的女人好像很麻烦…… 好吧,料你个小哑巴也反对不了什么。夏子樱得意地咧了咧唇角,“师傅,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恩,如此也好。青儿,带夏姑娘,哦,子樱去后院安排下住处……”贺老头站起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莫青虽冷着一张脸,却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也不看夏子樱,甩甩袖子,径自朝着后院走去。女子倒也不介意,反正自己拜自己的师傅,与他莫某人没相干。 后院院子挺宽敞,晾晒着师徒二人的几件衣服以及若干草药。左右各两间厢房,正中一间大房房门开着,里头满室的柜子,柜子上不是药罐便是古书,看样子是那贺老头的“研究室”。莫青回过头来撇了一眼,便朝着右边一间厢房走去,夏子樱便也笑笑跟了过去。 很简单的一间屋子,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眼见着莫青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枕头,夏子樱便急急上前抢着说道:“师兄不用客气,我来好啦。嘿,一点小事,不好麻烦您……对了,师兄能听得到我说话吧……”看着莫青瞬间乌云变幻的俊脸,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便尴尬地咧了咧嘴角。 “那个……哈,我刚没反应过来,师兄你是能听到人声的……我是说我之前以为聋和哑肯定是并列一块的,不是有意奚落你……”话未说完,抬起头来却发现某人的脸已经黑到可以磨墨,便急急收了声。看着莫青甩袖而去,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晚餐很简单,白米稀粥小咸菜,还有一盘青菜,大概是因为今天来了新人,便临时加了一碟咸鱼干。也不知道这师徒二人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看那青菜估计就是在开水里捞了捞便起锅,此刻已发了黄;咸鱼干也未经过任何处理。 夏子樱平日里对饮食十分讲究,但因为才刚拜的师傅,不敢太早暴露了本性,只好皱着眉头努力扒拉着米饭。 “子樱徒儿,可是嫌弃山里食物太粗糙……为师先前已说过,山中日子简陋,怕是……” “不是、不是,师傅您误会啦!”被贺老头一眼看穿心思,夏子樱不由红了脸,嘴上却还死撑着不愿承认,见贺老头还是一脸踌躇状,便又解释道:“那什么……师傅,其实是师兄不会做菜啦,味道不好。青菜应该热锅快炒,那个咸鱼干若是和着姜蒜煎过之后就不会这么腥了。” 偷眼瞟了瞟一旁的冷面小帅哥,果然搁了筷子一脸不快的看向自己。唉,做人可真难,没办法,只好又陪着笑脸道:“师兄,您别误会,我是说……也许男人不太适合做饭。这么着吧,以后三餐归我管,保证顿顿让你们满意。” 第3章 第3章 夜半敲门小妖精   师傅没说错,山里日子确实清寂。吃罢饭后,贺老头因身体疲累,便早早回房熄灯歇了。莫青原是准备洗碗的,但见夏子樱一脸殷勤地抢着动手,便厌烦的甩手回了房。留下某小妞一个人孤零零洗了碗,然后回到房中发呆。 在房间里东摸摸西蹭蹭,实在无聊得紧,只好躺在床上枕着双手想事儿,可是无论怎么想,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无端便穿越了,难道那条诡异的小岔路可以古今相通吗?可是,为何年龄也跟着历史倒退了一半?这会是自己的前世吗?啊呀呀,好乱! 瞪着发黄的油灯,脑袋里忽然冒出小时候看的可怖聊斋故事,貌似场景十分相似啊……此刻这山中四周一片清寂,偶尔的蛙叫和蝉鸣分外寂寥,纸窗被清风吹得沙沙做响,把原本就微弱的昏黄灯光也吹得摇摇晃晃,阴深诡秘…… 忽然凉叟叟打了个寒颤,忙端起灯,打开门朝院子望去。院子里空空荡荡,衣服和草药早已不知何时被莫青收起。对面师傅的房间暗着灯,想必已是睡熟了,他老人家年龄大了,不好去打扰;瞅了瞅隔壁莫青的窗户,倒是亮着昏暗灯光,可是一丁点的响动也没有,也不知那高傲的臭哑巴在干些啥,莫不是…… 小心翼翼举着灯,猫腰伏到隔壁窗前,沾了些口水在纸上点了个小孔,却看到男子正盘着两条腿在打坐,想到方才自己那“龌龊”的想法,不自禁抿嘴窃笑了一声。却不料惊动了里头静坐的人,只见一个空掌打来,女子手上的灯便瞬间熄灭了。 一阵疾风掠过,四周忽然黑了下来,夏子樱原本就崩着的心瞬间溃散,大声尖叫着踢开了莫青的门,“刺溜”一下拉过床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把整个身子全埋了进去。 莫青冷眼瞅着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快动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想不到白天大大咧咧的臭丫头到了夜里竟然这般胆小如鼠,便好笑地咧了咧嘴。伸出手扯了扯某人紧裹着的被子,发现裹得死紧,只好加了些内力一把将被子整个掀开。见那一脸紧张的女子抬起头来怒视自己,便用手指了指隔壁房间,示意她回去。 此时的夏子樱满脑袋里充斥着贞子、僵尸、荒村等等等乱七八糟的恐怖念头,自然是死活也不愿意再回去了,便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莫青示意了几次,失了耐心。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礼节的女子,便恼火地提气站起,走到门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可是他这一起,夏子樱却正好可以伸直了腿,重新扯过被子盖住身体:“师兄啊,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夏子樱,胆小鬼一个。今晚不管怎么说,就赖你房间睡了!反正不会动你歪脑筋的……” 话未说完,斜眼瞟了一下,发现莫青不知什么时候已出了屋子,忙急急爬起来冲出,却看到莫青正在隔壁自己的房内准备上门闩——要是门闩上了,这个恐怖的夜晚铁定得自己一个人熬,太可怕!当下便运起全身力气,横横地撞了过去。 里头的莫青没料到那一脸文静的女子竟然“不知廉耻”到这地步,毫无防备地便被撞着倒退了几步,此刻已是一脸强抑的愤怒。 夏子樱才不管这些,打定了主意要在男子的房间赖上一席之地:“喂,你不要太小气了啊?睡一个房间你会死啊?又不会和你怎样?告诉你,今晚不行也得行,大不了你睡床我睡地板。” 见莫青一脸怒色未消,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忙又立刻换了副口气:“哥哥、师兄,算我求求你啦……人家真的很怕嘛,这灯这么黄,附近又静得像坟场……我去搬被褥了哦,你睡床,我睡地板……谢谢谢谢师兄了,就知道您是大好人,上天有眼,将来必定开了你的嗓子……好吧好吧,算我没说。” 抱着一床被褥跟着莫青回了他的房,将草席平展展摊在地上,正准备躺下,手臂却猛地被人拽了起来。一张冷脸的男子略带不自然地指了指床,示意夏子樱和自己换个位置。 真是个绅士啊!夏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呃……那个,不然两个人都睡床吧。” 看着莫青瞬间红透了脸颊,忙又解释道:“别误会,我、我是说,把我隔壁的床也搬过来,这样就两个人都可以睡床了……放心吧,我会给师傅解释的,嘿嘿。” 第4章 第4章 凭空多出的姨妈   话说,这贺老头的徒弟也不太好当,自从两年多前在仙柏山住下后,每日都被早早叫起随莫青去晨练,接着回屋自习医书、晾晒草药,然后开始做午饭;午饭完毕,稍许休息,下午跟随师傅学医理;夕阳落山之时,又得准备晚膳;夜里还得点上蜡烛看会医书才能入睡,比之现代的上班也轻松不了多少。 山下的村民常常会送些粮食在山脚下与师傅交换银两或药品。至于城里,师兄每年冬天都会和师傅下山去一次,可惜除了带些日常必须的油盐酱醋米面类的东西之外,一点消遣物品都没有,着实失望……这次下山定要跟着去,自己买总行了吧? 不同于夏子樱的忙碌,莫青倒像是挺悠闲,除了偶尔上山采药,以及三顿就餐时间之外,基本不见人影,据说是去练啥啥神剑了,神秘兮兮。 “师兄,好累哦~~”昏暗灯光下,女子边揉着酸痛的胳膊,边将眼神从书中移向正在打坐练内息的莫青,见莫青不理睬,又问道,“师兄,你那把剑很神的吧?能不能借我玩玩?” 哼,竟然不理睬……忿忿地从床上蹑手蹑脚站起,屏气悄悄凑到莫青身旁,俯在耳上低呼道,“师——兄——” 靠之,还不理我? 挠了挠师兄的小细腰~~嘿嘿,不信你不怕痒痒!话说,这小美男的腰可真细,恩~~细归细,但还挺硬实,嘴角不由坏笑着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原本正在静修中莫青眉头便逐渐拧成了个川字,兀地睁开双眼,眼神凛冽摄人,因被半途打断内息而十分懊恼,抿着嘴一脸愠怒。 见男子气场吓人,女子一时紧张竟忘了将抚在对方腰上的手拿下,愣怔着一双伶俐的水眸望着那张英挺的面庞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秒却看到师兄微微泛红的双颊,连忙很尴尬地解释道:“我……我是看师兄老不理我……那什么,人是需要沟通交流的……”说着说着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眨了几下。话说,这臭哑巴的眼神真是电力十足啊,承受不起!气场太强了,两年多的时间都没能制住他。 莫青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犯了错,却仍一脸无辜羞赧的女子,想发怒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忍心动怒。真是个讨厌的小女人!难道不知道我练功时是不可打扰的吗?竟用嘴凑向我的耳边搅我心神!还用手挠我最敏感的腰部?! 忽然又想到耳垂上那瞬间一触的柔软,仿佛触电般心神一震,那种偶尔出现在梦中的战栗感又涌上心间,脸颊上的红润愈加明显起来。 …… 昏黄的灯光打出两张年轻的身影,映照在薄薄的纸窗上,随风隐隐摇曳。屋内忽然静得出奇,像是只余下两人的呼吸,空气逐渐躁闷起来。 夏子樱直直看着莫青的俊容,眼神便渐渐模糊,险些将脸凑上前去贴上那张性感的薄唇,忙甩甩脑袋:“我这是在勾引人家吗?”忽然觉得自己好坏,连忙收回还抚在莫青腰上的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床走去,“恩哼,我睡啦。” 灯忽然被吹灭,对面响起悉悉唆唆拉被子的声音。难得师兄今晚也如此早睡。 “啊——!”大清早一声霹雳,刚下地正在穿衣的莫青被吓得顿住,愤怒而不解地看向睡眼惺忪、两手撑着被褥、仰天大吼的某残暴女。——莫不是又想找借口不晨练? “师兄~~,我今天不能去了……我不舒服。”做悲哀可怜状——真的很无语啊,昨天才小小发了下春,今天初潮就来了,好麻烦…… 看吧,果然如此。这小女人就会来这招!莫青龇牙暗忖。真是懒得可恶,像这样想学成医术得到何年何月?莫不是想呆在山中一辈子吗?恨很地不予理睬,准备转身离去…… “师兄,别走——是真的啦!我来大姨妈了!实在不信你就看看!” 夏子樱着急大喊。那个懒师傅这会一定还在睡觉,师兄若不替自己顶着,中午师傅定会认为自己又偷懒了,到时又要挨训。来大姨妈这种事被同龄人知道倒没什么,但让古代的长辈知道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姨妈?不是说在这世间没有亲人了吗?怎么无端又冒出个大姨妈来?况且这仙柏山中迷阵重重,外人岂是轻易便可上得山来的?真是撒谎也不打个好点的草稿!莫青鄙夷腹诽。 “不信你自己来看!”见师兄还是一副十二万分不信的表情,夏子樱只好无奈地再次重复。 看什么?难道姨妈会躲在床上吗?哼,我倒要看看你这臭丫头在耍什么诡计!这么想着脚步已经移到了夏子樱的床边。 快速摊开被子,待师兄看完后又迅速拉起。“看到了吧?我又不是故意的?”习惯性的撅起嘴,抬头看向莫青那张瞬间变红的脸:嘿嘿,臭小子,你们古代人脸皮就是薄!看姐姐我怎么收拾你。 “你也看到了?我真不是撒谎,我们那把葵水叫做‘大姨妈’。而且……我也保不准是你昨夜对我行了不轨之事,还是……所以,如果你今后不顺着我点,再时常对我凶的话,我现在马上就去告诉师傅,说你对我行了小人之举!还有,好几次你在床上画‘地图’的事我也一并告诉师傅……”边说嘴角边得意地翘起,仿佛一切都被掌控在手掌中一般张狂。 少年的私密心事就这样被直直道了出来,羞愤得恨不得立刻凭空消失…… 莫青的脸由红变绿,两手不自觉攥起,恨不得捏起眼前这个一脸文静却坏点子多多的问题少女,然后狠狠从床上甩下。初到时看着她文文静静、楚楚可怜,相处越久弯弯肠子就越多。若不是、若不是大夏天她就穿件半截子的“白裙子”睡觉,自己也不至于……现在却利用这个要挟自己! 真是不知害臊的卑鄙女人! 气愤渐渐占据害羞,男子一甩手愤然离去,留下某恶女一串“银铃”般的大笑~~) 自然,冷漠骄傲如莫青是不敢轻易违逆厚脸皮夏子樱的,天知道如果违逆了她,她能编排出什么荒唐故事? 两徒弟的吵吵闹闹,贺老头通常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对于这个女徒弟,他还是非常满意的,聪慧机敏、领悟能力非常高,对医术也有天生的灵透性,才学了两年多就已经掌握了大半。青儿一心专研于武艺,现如今收得个专心学医的徒儿,自己一身所长,也终于找齐继承之人了。 冬日的仙柏山,夜晚来得特别早。昏暗的烛火下,一身青色棉袍的男子上上下下翻箱倒柜,忙得不亦乐乎。 明日要随师傅下山进城,去云都换些银两准备过年。最重要的是要去见见他,汲月神剑再过半年多就能练成封顶了,得问问他将要如何安排自己的下一步。那件纯白棉布冬袍是去年生日时他送自己的,因在山中练武,所以一直平展展压在箱底,未舍得穿出来。可是方才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见衣裳的半点踪迹。 视线逐渐移到对面床上那个背对着自己,正在努力捣腾些什么的女子,张口欲呼:“……”却猛然记起自己是不能说话的。又怕招暗算,便随手提起桌上的一支笔,沾了些墨在纸上写了几字,揉成一团,扔至女子盘着的双腿前。 “耶~~,师兄,这是你给我的情书吗?”夏子樱调侃般嬉笑着打开面前的纸团。褶皱的纸上印着几个清秀刚劲的楷体字:“我的白色棉袍,见否?” 兀地低下头瞅了瞅眼前那堆散乱的白色棉布条,他的?袍子!白色袍子!! 天~!惨了!还以为压在那么底下,一定是用不着了的……急忙用腿盖住那堆杂乱,回过头,装作一副天真懵懂状:“什么袍子?没看见哦,我一直穿你的旧衣裳啊!” 可是,因撒谎而愈显清亮的双眸却出卖了她。他知道的,她愈撒谎眼神便越清澈,当初自己可没少因此吃亏。 愤怒地冲上前,拨开那两条修长的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猛地捞起那大大小小一把白色布条,瞬间眼里因激动而弥散出红色血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这是他送给自己十七岁生日的礼物啊,他自己都舍不得穿…… 撇过头狠狠注视着那个满脸慌张的肇事者,犯了错还能装出这么一张无辜面孔来,天底下大概仅此一人! 忽然对眼前这张纯澈的脸厌恶到极点,狠狠将手中的布条甩至女子错愕的脸上,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一只手掐住那细嫩的脖子,望着那双惊慌的清澈水眸,想要质问,却再次想起自己不能说话,于是乎又一股无名怒火再度从心里升起,如同火上浇油般彻底昏了思绪。 “臭、哑巴,我、我不、故意……”夏子樱拼命想要憋出几个字,却被一双冰凉的薄唇堵住了呼吸,一句话被噎在半路,瞬间如窒息般堵住。那生疏青涩的吻,不容拒绝,却又慌乱冷硬得让人生疼。 女子努力撑起两条手臂,死命地想要推开逐渐往下压来的身体,可是身无半点武功的自己,那点力气对于莫青简直如撒娇般轻捶。 “啊——”,小腹猛地一阵抽搐,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叫声过于真实和痛苦,男子不由得停下动作,微微将视线往后移动,瞥见女子逐渐渗出红色的青布长裤,一时慌乱起来,莫不是自己太过用力?真是!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气得想要揍她,为什么还要、还要吻她…… 懊恼地回过头,却对上女子布满血丝的双眸,那微微颤动的唇仿佛在诉说内心的委屈。该死的!对这个臭丫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明明是她不对在先,这下反倒给自己落了个不是! 颓丧地坐起身子,不再看她。 “师兄……,你竟掐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夏子樱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些话,低头看到那已经染了红色的白色布条,“我以为那衣裳既被压在底下,定是不需要了的……才想给自己做些女子用的东西……” 顿了一顿,“欠你的,等我日后赚了钱,双倍奉还!”摘下左手那枚祖传的红玉镯子,塞入那低头闷气的男子手里,“我不知那衣裳对你到底有多重要,但这镯子也是我挚爱之物,在未偿还你之前,这个做为抵押。”然后抱起那堆珍贵的白色棉布条,径自拐至屏风后清理。 留下一脸郁闷的男子独自垂坐。一股气还没发泄出去,却又给自己摊了一堆不是。人情岂是容易偿还的?这个女人…… 无奈地苦笑着,嘴角弯起小小弧度,真是拿她没丝毫办法!将红玉镯塞至夏子樱枕下,踱至床边,连衣裳也未脱,便钻进了被子。 一夜再无话。 第5章 第5章 不省心的臭丫头 “师傅,子樱也想下山……”望着院门外一袭青布长袄的一老一少,夏子樱一脸可怜状。每年冬天他们都要进一次城,却从不带她。可是她也想能够出山看看这古代国家的首都,或者,更想买些女子用的东西,总是穿着师兄的旧裳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 见身旁的徒弟并无动静,贺老头无奈地抬头望了望这个已高出自己半个多脑袋的少年,心下嘀咕:能不能去还不全是你师兄一句话。 最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女子嘟起嘴撒娇时的样子,明明是一副执拗倔强的别扭模样,远远看着却能透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凄楚悲凉。 莫青瞅着倚在厅门旁满眼殷切的少女,忽然瞥见下唇上隐隐一抹破裂的痕迹,心下猛地一软,那一定是自己的“杰作”吧,这个讨厌的臭丫头……于是别扭地微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噢耶~~~~!”夏子樱兴奋得一蹦老高,连她自己都未发觉这个举动是多么的孩子气。或许随着身体年龄的变小,心态也跟着变了吧,总是处处忌惮着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大气场师兄。 此刻因为师兄破天荒答应下来,又开心得忘乎所以,把昨夜的委屈悉数抛了个干净,“师傅、师兄,等等我啊,我去拿点东西。”一溜烟便跑进后院卧房。片刻之后出现在二人面前,却惹得二人一呆。 明明仍是一张清汤挂面的素脸,却因在寒冷中的急忙奔跑而显出淡淡的仿若擦了脂粉般的粉嫩,松松的马尾被盘成一个圆圆的髻置于脑后,原本套了许多层的臃肿青布棉袍也被褪去只剩外头最新的那件,少女青春的本色就这样一展无余。莫青微微皱起眉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又不想让她下山去了。 “师兄师兄,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丑很寒酸。可是,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惹事的。”觉察到男子的不悦,夏子樱没来由的慌张起来。千万别改变主意啊…… 寒酸……确实很寒酸呢,等将来……一定要给你买最漂亮的。莫青转身径自朝山下走去。 话说,仙柏山离云都倒是不远,三人轻松穿过山上的阵法,在山下村镇里雇了辆马车,两个时辰不到就到得城里。 和想像中的大为不同,原以为古代的城市一定是由低矮破旧的房屋以及窄小的土路、拥挤的人群组成,进到城里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小看古人了。且看这大青石板铺就的宽阔马路,以及道路旁那古色古香白墙琉璃瓦的二层、三层建筑就足以说明这朝云国人的富有。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耳边围绕的全是商贩叫卖的高低呼声,远离热闹已有两年多的夏子樱血液里忽然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般的活泛起来,这种感觉既虚幻又真实。 “师傅,饿啦,可以不可以吃碗馄饨……”路边小吃摊扑面而来的香味真是让人难以抗拒。 “也好,吃饱了才好办正事。”贺老头点头同意,于是三人在小摊上坐了下来。“老板,来三碗馄饨。” 话说,卫生做得还挺不错,桌子椅子都抹得很干净嘛!夏子樱在这些方面向来考究,一坐下便细细打量起人家的卫生来。 眼前忽然飘过一袭白色身影,带来一股淡淡兰香。抬起头来,却被惊艳得一阵发呆。天那!剑眉凤眼、肤白唇红、玉树临风、美如仙子的男子!真真美得如仙子!但见他白色锦袍罩身,白色玉冠束发,眉宇间尽是高贵,又迅速地把头低下——自己这般寒酸,在古代的地界恐怕是连看都没资格看人家的吧,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那白衣贵公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三人,于是瞟了一眼贺老头与莫青,仓促间似乎交换了下眼神,又如风般摇曳而去。 低垂的眼角瞥到男子离去,夏子樱这才敢抬起头来注视人家的背影,嘴里不由自主念叨道:“妈妈咪呀~~好帅的美人儿~~。” 一旁的莫青看不惯夏子樱这样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帅”具体指的是啥,可是这个向来只是形容自己的词却被用到了他人身上,这感觉确是不舒服的,虽然他真的很“帅”很美。遂用手敲了敲桌子,将夏子樱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三人匆匆吃完馄饨,一路直行便来到一家二层建筑的大药房前。 仁济药房的桐掌柜一见三人,立刻笑容满面迎出来,“我说贺神医,这几日尽盼着您来送药了呢!快快请进,三儿,备茶伺候。”于是将一行人往里间引。 “咳、咳,那个……子樱你就留在外间吧。为师与你师兄要同掌柜的商量价格,你一女子不方便参合。”临到门口,贺老头忽然止住了夏子樱的脚步。 切,明摆着是找借口支开自己!商量药价我为何偏偏不能听呢?!抬起头来,看师兄也是一副漠然的表情。遂状若不甘愿地跺了下脚,“快点出来哦!”心下其实还松了口气。 嘿,真是天赐良机,不然自己带出的那些玩意还愁没机会卖出去呢。 难得丫头这次如此顺从,贺老头欣慰地捋了捋花白胡子,挟了莫青径自踏进里屋。熏着淡淡檀香的屋子里,已候有一人,回过头来,正是方才所见之白衣男子。 …… “喂,小哥,那个……你们这收不收蒙汗药的呀?”夏子樱瞅了瞅四周,热闹的药房里只有一擦桌的小厮还算略有空闲,遂上前询问。 小厮原本专注擦着桌上黑色药汁干涸后的斑块,猛然被一清脆的女生截断,抬眼却瞅见近在眼前满面桃花般笑容的清纯少女,遂小脸一红,支支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是这类型的药不好拿到台面上说的吧。见小厮不答,夏子樱又更小声的说道:“放心,我知道你们不好公开,我也一定坚决保密的。我这还有泻药、春.药、堕胎药,效果绝对的猛烈强悍!” 实在难以想像这样一个文静清澈的少女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小厮惊诧得越发“赤、赤”地说不出一句整话,嘴角抽搐得不象样。 被当成怪物瞅着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夏子樱瞪了眼前这个傻了般的小伙子一眼,很不爽地撅了撅嘴,郁闷地走出药房。丫丫的,你不要,姑奶奶我直接卖给妓院去! 按常理古代的药房旁通常都会有妓院的,这倒是不假。出了药房,抬眼便可看到后侧那满楼莺声娇语的“悦香阁”,于是急步上前。 “哟,这位小妹长得真是可人啊!”精明肥硕的老鸨顶着一张抹得七荤八素的八婆脸,远远瞅见朝这方向走来的夏子樱,忙屁颠颠奔上前去,自来熟地拉起她的小手,啧啧直叹。 最不喜的就是这些香浓脂粉味,夏子樱本能地想回身走开。待一想到措手可得的银两,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极其不自然地扯出个笑容,“嘻,妈妈……(那个,是这样叫的吧?)我、我是来卖药的。” 听到这个看着满身穷酸清高的俏丫头竟然主动叫自己“妈妈”,那肥嘟嘟的大花脸马上乐得绽开一脸硕大笑容,露出满嘴黄灿灿的金牙。 苍天,满嘴可都是钱哪~~夏某人纠结感叹。 “哎呀呀,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好孩子!啧啧,可造之材!放心吧,妈妈一定会把你捧成咱悦香阁的大红牌~~哎呀呀,多可人的一丫头~~”不顾对方死死想要甩拖自己的小手,老鸨伸出肥厚的手掌抚上夏子樱稚嫩的皮肤。 “那个,哎呀,错了错了!”厌烦地伸出另一只手,拍去那抚上脸颊的胖手,夏子樱抓狂地嚷嚷道:“我又不是卖身,我是卖药的!卖药!……”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被老鸨拉进了妓院,摁坐在一张空着的红木靠椅上。 “我、我我有蒙汗药、堕胎药、还有春……”一句话没说完,嘴已被捂上了一条湿热的毛巾,转瞬便失了知觉。 “哼!管你卖得啥药,老娘看上了的丫头,就休想逃出我的手心心!”老鸨收去先前的满面“和蔼”笑容,漏出凶残本色,震得周围一群小丫头汗毛直悚。 一柱香的功夫。 “五弟,一切就如此说定。回去好生练习,三哥这且去了。”白衣贵公子徐徐站起,转头看向垂头立于一旁的白胡子老头,“贺世伯,这些年多亏了您,感激之情实难言表。日后凌若成大事,定当重谢!” “哪里哪里,三皇子严重了。小老与先皇也算知交,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局势所限,三皇子请速速离去。”贺老头拱手说道。 抬起头来时,白衣公子已然飘离室内。遂与莫青二人踱步出屋,四目搜寻,却未发现那道熟悉的青色单薄身影。“这位小哥,方才那个青衣少女去了何处?”抓住一旁的小厮温声询问,正是先前擦桌子的小兄弟。 但见小厮眉间紧蹙,支支吾道:“可、可是那个盘、盘着圆圆发髻、着青、青色棉袍的少女?” “正是小徒。小哥可知去了哪里?” “她、她、她进了悦、悦香阁,卖、卖药去了。”原来这小厮亦是个天生的结巴。 “卖药?”贺老头一头雾水,到妓院能卖些啥药?药房不正在此处吗,何以跑去妓院? “春、春.药,堕、堕.胎药……”说完,小厮红了脸速速离去。剩下师徒二人满脸黑青,大眼望小眼。 真是个不省事的臭丫头,悔不该一时心软带了她来!也罢,怪自己,她的性子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闹出点出格的事那便不是她!莫青懊恼地思忖着,眼神却逐渐移到师傅身上,言下之意自不用明说。 “这、这……胡闹!为师一把老骨头,赫赫有名的老神医,怎能去得那污秽荒淫之处?白白污了一世清名!”激动之下的贺老头连胡子都在跟着哆嗦,天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那群浓妆艳抹的妖精。 无奈之下,莫青忿忿然握紧拳头,闷头向着悦香阁方向而去,自六岁被送至山中,早以忘了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着的感觉,如今又要迎头面对,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个臭丫头还被困在里面呢!平日里总是找各样借口不学武功,若是不快些救她出来,怕是要吃不少亏的。这样想着,脚步便愈加急切起来。 “哟哟哟,今日刮得啥风哪,刚迎来玉面凌公子,这会又来了个青衣美少年。”笑容满面的花脸老鸨扭着肥硕的屁股迎至面前,试图牵过莫青的手,却被莫青横了个冷眼而尴尬收回,脸上还挂着讪讪的笑,心下嘀咕:还是先前的凌公子有修养,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重新摆了张可掬的笑容,“公子喜欢怎样的女子,妈妈我好为您引见。” 自然是听不到回应的。 老鸨本已是很不悦,又见这少年进到阁里四处搜寻,一双冷眼扫得客人们都微微变了脸色,于是瞬间换了副面孔,不耐烦地冷声说道:“公子若不是来寻欢作乐,就请出去!谅你这穷酸打扮,也是叫不起姑娘的。” “嘣——”,话音才落,身旁一张桌子腾空而起,只一瞬便散落在地,散做一团碎木片片。 “啊——”,女人们纷纷惊吓得四处逃散,客人们纷拥着朝门口挤去,已有一队粗壮黝黑的大个子保镖操着棍子从后院里走出,个个凶神恶煞的吓人模样,眨眼便围在莫青身旁,只等老鸨一声令下。 “啧啧,难得出来一次,竟遇上搅场子的。妈妈,这生的是哪门子事端?”二楼木梯上走下一袭白衣美男子,正是方才的“三皇子”。速速一瞥那个被围在正中一脸愠怒的青衣少年,二人对了下眼神,嘴角微微蠕动,竟是在用唇语交流。 只一瞬,便已明白了大概,这悦香楼因后台过硬,强抢民女为妓已是常事,只是不知五弟那忽然多出的师妹为何好生惹上他们?随意地弹开握在手中的折扇,庸懒的说道:“这位穷酸小哥因何无端来搅场子?莫不是活腻了?” 言毕,灼灼地像正中的五弟使了个眼神。莫青愣怔了一下,会意地抓起一张凳子狠很朝兄长扔去,自然半途中便被白衣男子弹开去,扇子如箭般直飞过来,点上青衣少年的锁骨,少年身子便瞬间僵硬,直直躺到在地。 “小痞子一个,没点真材实料竟敢来搅场?来人,抬下去,扔进柴房!”白衣男子冷冷的啐了一眼,转头朝二楼走去。 “谢谢、谢谢凌公子!”回过神来的老鸨谄媚地朝白衣男子哈腰道谢。扭头看向围在一旁的几名黑衣保镖,“来人哪,还不快给我把这龟儿子捆紧了,扔进柴房。” 乖乖躺倒在地的莫青,就这样冷眼看着两壮汉上前,将自己捆个结结实实,然后在眼前蒙上一块黑布,猛地被拎起,向后院扛去,心下暗暗祈祷。 “扑——”,像扔麻袋似的被扔至冰冷的青砖地板,轻轻龇了下牙。听到耳边脚步逐渐离去,然后吱呀一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仔细等待了一刻时,确定黑衣人已走远,莫青便挪了挪身子,凝神吸了一气在胸,只“嗖”的一声,先前那缠了结实的绳子便悉数断裂开来。 拍了拍手,弹起身子,四下一环顾,却见角落的茅草堆里,一青衣棉袍少女睡得正酣,锁骨前的衣襟已被口水沾湿,心下又是怜爱又是愤懑,走上前去,朝少女的脑门狠狠敲了一记: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睡得如此香? 但见少女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心疼得轻轻安抚着痛处,嘴角无奈的勾起……子樱、子樱,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解开捆在她手上的粗厚绳索,轻轻抚了下那被勒得通红的手腕,然后抓起两只细嫩的手臂,将沉睡的少女整个扛至背上,打开后窗,轻轻一跃,转瞬便消失得无了踪迹。 第6章 第6章 那少年春思萌动了 “我,我不卖身!我卖药、卖药的!啊~~~~!”被噩梦惊醒的夏子樱兀地从床上弹起,站在被褥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却看到太阳已晒至屁股。 糟了,又起晚了,千万别挨训!忽然看见自己手腕间的红痕……不对呀,昨日不是被妓院老鸨下迷药昏了过去吗? “师傅——!师兄——!”料想也是无人回应的,师傅此时应在湖边晒太阳垂钓,师兄该是去练武了。可是,自己怎么就回了山中呢?莫非昨天全是做梦? 蹙眉凝想中,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袭瘦高身影遮挡住一方阳光,映出一条长长黑影。那阴影中的男子臭着一张脸走进屋内,将手里冒着热气的一碗汤药摁至桌上,抬脚就要离去。 “师兄——”眼瞅着莫青就要离开,夏子樱忙急急喊住,“师兄,对不起……” 见那冷酷男抬脚又要做离开状,忙一口气将胸中的话迸出,“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故意惹事,我只是想卖些药,换了钱重新买件衣裳偿还你……顺便拿回我的镯子。我知道我惹了事,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很诚恳的鞠下了躬。第一次下山就给他们惹了麻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抬眼却见莫青已踱至床前,掀了自己的枕头,一枚红艳欲滴的玉镯子赫然呈现在眼前。心底某处忽然涌出一股莫名暖流,师兄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吧,否则弄坏了他那么爱惜的衣裳怎会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内心忽然酸酸得想要哭泣,这种被爱护被包容的感觉早已生疏到淡忘。激动之下一把将对方的脑袋揽在了胸前,“师兄,额亲亲滴亲人哪!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是那么讨厌我……”。 猛地被掼至他人胸前,一向清冷的莫青不耐地皱起眉头。下一瞬却触到一方柔软,不同于往年的一马平川,那不知何时已微微隆起的胸脯透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男子的脸瞬间便红了下来,不自在的将眉头皱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忽然在血液里升腾,于是紧紧将拳头攥起,按捺下那股冲动。 “师兄,你真是个好人!以后子樱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了。” 女子柔嫩的皮肤隔着衣襟磨梭着少年敏感的锁骨。少年内心的躁动便越发活泛起来,情不自禁抬起手环向那一抹纤细的腰间。 “咳……” 门外却不适时地响起了咳嗽声,突然反应过来的莫青猛地推开还在感动着的某唠叨女,尴尬地转头看向门外同是一脸尴尬的老头儿。 “师傅回来啦!师傅,昨天是徒儿错了!”夏子樱一脸诚恳地看向贺老头,随后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丝毫未注意到旁边已是满脸通红的某人。 “呃……那个,我原是想看看子樱醒了未醒,继续、继续哈,那个……为师去钓鱼了。”贺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耶,这两小孩都长大了呢,我这老头儿瞎参合什么劲,钓鱼去~~ 见师傅如赶着投胎般匆匆离去,夏子樱一脸纳闷地望向一旁愣怔着的男子,“师傅这是怎么了啊?”话音未落,却看到原本脸色已稍齐些了的男子再度一脸绛红,呼的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真是晕菜,抱一抱就能羞成这样吗?前两年不常常动不动就抱抱吗?也没见这般脸红过!撇了撇嘴,走到桌边端起药碗:“喂,那谁,这是给我喝的吗?” 男子再度红了红脸,猛地点了下头,随后风一般飘出屋子。 这天的晚餐倒是挺丰富,清炖土鸡、酸辣土豆丝、蒜茸茄子……全是夏子樱的拿手好菜。 “咳,师傅……我这么大了,学武可还来得及?”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问了出来。前两年师傅倒是劝过自己学武,可惜为了尽快学成医术,自己已经下了足够多苦功夫,实在难以分心去学武,况且又懒。如今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希望不要太晚了。 看着一脸别扭的小徒儿,贺老头也觉好笑,“怎地忽然想起学武了?”言毕,却看到一旁的大徒弟满脸不屑的讽刺笑容。 “那还不是昨儿个吃了亏,才后怕的嘛!师傅说来不来得及呢?”一脸渴望。 “怕是来不及咯~~~”难得看徒弟摆出这般“谦卑”笑容,一向地位不高的贺老头也拿起了架势,看到对面徒儿瞬间垮下的脸,才又转了个话头,“不过呢……” “不过什么?师傅快说吧。”夏子樱跺着脚催促。 “练武者最好得从小练习方为佳。你如今已十六,为时已晚。但灵活些的拳脚功夫还是可以学学的,不需要内力,且够你防身就足已。饭后去为师房里,给你拿本拳谱,自己私下抽空练习吧。” 嘿嘿,这顿饭真没白做。学会了医术,再掌握些许武功,这古代的日子定可以混个爽歪歪了。女子嘴角情不自禁向上勾起,耳边却响起了师傅的叹息。 “唉,枷南山明云长老传来口信,说是旧毒复发,让为师前去救疾,这一去来回怕是要花上小半年。平日里练习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尽可以请教你师兄。另外,你如今的医术已学得六、七层,但还远不够火候,师傅留了一本手记,你在山中好生专研,等待为师回来考你。” 转头又看下一旁沉默的大徒弟,“青儿,一会你来为师房里一趟。” 其实还想提醒提醒这俩师兄妹那什么什么,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张不了口,顺其自然吧…… 临近子时,莫青才从师傅房里走出。回到卧室,那油灯还在吱吱闪着,床上的女子却早已呼呼沉睡,整颗脑袋整个身子全埋进了厚厚的被子里,连个透气的孔儿也未留。 男子看了又气又好笑,却忽然又怜惜起来。这丫头是经历过什么伤害吗?为何这般没安全感。扯了扯被角,却是拽不动,看来连睡着了都不安心呢。 这个笨女人!蓦地生出一个想法,很想将她搂至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睡下。 可是,师傅说……在成功以前,还是不要伤害她的好,万一自己……想着想着,表情便逐渐严肃下来,吹了灯,踱至床前解了衣带睡下。 第7章 第7章 可恶!他竟然跑了 师傅走了近四个月,两师兄妹仍旧照常在山中居住。平平淡淡过了个年,转眼就已是三月万物转舒之时。 脱去了厚重的青布棉袄,换上师兄幼年时的白色长衫,将头发盘成一个圆圆发髻置于脑后,随意插上一截杜鹃枝子。夏子樱左手攘着几件脏衣裳,右手提着根擀衣仗,迈着轻快步子向湖边行去。远远瞅见不远处林子里正在随风舞剑的男子,不由自主驻了足。 他19岁了吧,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此刻一袭青色长衫,随剑轻舞,带起阵阵风声,清俊的五官在剑舞中便越发显得英姿飒爽。这样的男子若是下得山去,定会招来一群妙龄姑娘的芳心吧? 嘿……垂头低笑了两声,再抬起却看到林子里的男子已收了剑远远凝视着自己,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我今天没不对劲吧? 讨厌的丫头,当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这种美而不自知的女子,大概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吧?……兀地收紧了握剑的手。自己始终是要离开的,那么她呢? 看到不远处的师兄逐渐皱起眉头,大概恼怒自己扰了他的进程。女子摇了摇头,继续朝着湖边走去。 这半年来,他们的相处越来越“彬彬有礼”,再不像前两年那般肆无顾忌,可以随意碰碰身体、随意来个拥抱。想是师兄年纪渐长,对于性别的差异也越发在意起来,连带着自己也变得别扭了,不再如从前那般放肆。 见那少女如男子般迈着大步子走向湖边,林子下的莫青忽然又咧开嘴角自顾自地笑起来。当今女子,哪个不是颔首垂胸盈盈碎步,大概就她这样一个另类吧?但也另类得可爱。 呵,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子,她是只属于自己的小师妹呢!心情又忽得转好,重新将剑举起——这是最后七日,定要成功突破关卡。 …… “来,师兄,这杯子樱再敬你!为庆祝师兄练成汲月神剑干杯!” 采集山中花瓣自酿的花酒,有着浓浓醇香,让人欲罢不能,喝多了却也是容易醉的。夏子樱忘了自己已喝了几杯,但师兄竟也破天荒地未阻拦自己。大概是因为终于练成剑术而难得开心吧。 “师兄,你如今、如今更帅了……以后、呃……有了女人,可不许不……呃……不理我。”一头便载倒在了桌上。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唤了声“子樱”,然后便被拥至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大概又被放到床上了吧,大脑便再无一丝清醒,沉沉睡了过去。 笨女人,亏师傅说你医术已练得火候,竟然连迷药都尝不出来。 还是对我太放心了吗? “呵呵,笨蛋。”莫青嘴角轻轻溢出一句嗔怪,温柔地替床上沉睡的女子掖了掖被角。看着那酣睡的可爱表情,情不自禁凑上醉得粉红的脸颊,轻轻印了一吻,“笨女人,你会是属于我的吗?最好乖乖等我回来。” 不是不想当面告别,只怕她那样胆小怕黑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若是跟了去又恐误事。 没带走任何衣物,提了剑正想出门,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囔囔低语道:我总不能这样自私……思索片刻便取出一张纸,仔细写上些什么,塞进女子枕下。然后转过身,轻轻带上门。运起轻功,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暗夜中。 “啊——”夏子樱猛地从床上弹坐起,又做噩梦了!梦见自己飞啊飞啊,明明已经很累很累,却要努力飞得高些,不敢停下片刻,害怕一落地就意味着要被很恐怖的东西抓住,很是折腾!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扫了一下对面师兄的床铺,被褥整齐,想是已经出去习武了吧!真是佩服他的十几年如一日。 穿带好衣物,跳下床,进到厨房一看,锅碗灶具摆放整齐,不由撇了撇嘴:臭男人,难道我不做饭你就饿着肚子不吃吗? 仔细拾掇起琐碎,不一会儿便熬好一锅清粥,调了几叠小菜,屁颠颠奔向树林子。 似乎比往日缺了些什么似的,一路上显得尤其清静。走近林子,竟听不到那熟悉的“咻、咻”舞剑声。女子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扯开嗓子喊道:“师兄——师兄——出来吃早餐啦!” 半天收不到回应,倒是惊起一群鸟儿,扑唆唆飞上天,莫名有些凄惶。 “啊——!!!臭哑巴,你给我滚出来!!!”从早上足足等到现在,也未再见到人影,夏子樱沮丧地坐在厨房门槛上,对着被夕阳映红了半边的天空抓狂般大吼。 自然是无人回应的,好心的山谷倒是传来了隐隐错错的回声“滚出来、出来——”,听到心里却反而愈显瑟瑟发凉。 狠狠抓起一颗石头砸向院门。却忽地想起昨夜喝醉后耳边那声弱弱的“子樱”,那是幻觉吗,还是他的声音?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霎时又觉着昨夜的酒有些奇怪,尽是她在喝,而他一味地眯起性感的凤眼瞅着她微笑,搞得她心神荡漾,越发喝得兴起!对!他一准是早就打算好甩开自己了,所以使了套让自己睡着,然后自己逃之夭夭! 混蛋,你个臭哑巴!找到你定要狠狠报仇!夏子樱忿忿然站起身子,冲向自己卧房,甩开床单被褥干嚎起来! 眼下怎么办呢?师傅走了,那臭男人也跑了,自己定是留不住的,这样安静的山中夜里一定静得吓人,趁天黑前还是快快下山为妙! 眼角忽然撇见枕头处的床单上赫然躺着一张纸笺,忙摊开来扫了一眼,却无师兄只言半语的道歉。但好在,纸上画着下山的走法。 算是还有些良心吧?否则没有这张图,自己哭死也下不得山去。 匆匆忙忙收拾起行装。除了师傅留下的一本拳术详解和医术手记,另外揣了一布兜可以卖钱的药丸子。再掏出米缸子底下私攒的三、四两碎银,仔细扫了扫住了两年多的小院,便轻轻带上院门,头也不回地奔着下山的方向去了。 这一去,可还能再回来吗?不知道。 这一去,可有什么稀奇事在等着自己吗?也不知道。 夏子樱心下茫茫然,一切的未知都来不及细想。 第8章 第8章 卖私药惹翻地头蛇 待进得城里已是月上梢头,花了二两银子在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里住下,便奔向斜对街的妓院而去。 “哟,这位俊俏的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绿婉楼的妈妈不同于先前悦香阁的老鸨那般肥硕,只见一袭紧身红裙袅袅,朝月髻梳得整齐雅致,脸上虽也是浓妆,却不像先前那位一般艳俗。一看便知是个精于世故的女人。 “咳!这位妈妈您先别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夏子樱倒也沉稳许多,“我……在下并非来找姑娘寻欢的。”脚步已踱至外厅,兀自找了张舒适的躺椅坐下。(想做买卖,气势先得摆足了不是?) 瞅着这位青衣公子年纪虽幼,但气势不浅,老鸨倒也不敢为难,只等着夏子樱把话说完。 “我呢……是想同妈妈做笔买卖,只不知妈妈有无兴趣?”斜眼瞥了老鸨一眼,见其眉眼稍稍动容,便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喏,这里可装的是宝贝呢!” “只不知公子指的是啥宝贝?”老鸨眯起眼睛,小心试探着。 “你这可有……恩哼,我的意思是那个……不怎么太行的客人。”说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老道。 “公子可是说……”老鸨眼里逐渐起了神采,自己店里倒是有不少年纪老迈的常客,身体不行却非要瞎整,搅得姑娘们痛苦不堪,又因忌惮对方的势力而不敢反抗。也试着卖过一些药给他们,可大多效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顶不了事。“只不知公子这药是否真有其效?” “说得再好,还不如看结果。不妨找个客人来验证验证?不过……若是效果不错,这小瓶子里的十二颗“金枪不倒”每粒可得三十两银子,妈妈可有意见?”这可是背着山上那一老一少偷偷炼着玩儿的,虽然没验过效果,但按着古书配方上的说明,效果绝对不赖。 只是若让师傅和师兄知道自己顶着高超的医术却干了卖壮.阳.药的营生,会是个啥反应……呸呸呸!好端端又提那混蛋干吗? 看着面前这俊俏小生一脸阴晴变换,老鸨倒是不敢百分百确信。只不过……若是真有效的话,30两一粒的价格与那些老头儿一夜春宵的大手笔相比,确实划算到家。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春香,今夜伍员外可有来?” 身后站出一袭粉衣女子,深深一伏,“回妈妈,在柔儿姐姐房里呢。” “好,将这粒丹药送至伍员外处,好生在门外候着,完事儿了再来回禀。”老鸨接过夏子樱手里的黑色药丸递给女子,看着女子袅袅离去。 半柱香过后,一脸绛红的春香从楼梯上徐徐走下,原本正百无聊赖哼着“东风破”的夏子樱眼睛瞬间发亮,银子啊银子,就快到手了! “怎么样?”老鸨儿显然更为关切。 春香垂头不语,羞赧地用手指了指二楼拐脚处亮着暗黄灯光的小屋,只那此起彼伏的浪.叫声就足够让人翩翩浮想起满屋撂人春色。 得咧,成交!夏子樱嘴角不由坏坏地勾起。 总共十二颗“金枪不倒”,卖了整整三百六十两银子。看来在古代赚钱并不难嘛,真庆幸自己当初学了医。要不怎么说歪门邪道来钱最快呢?若是摆个摊子在路边看病,得干到何年何月才能捞上这么一大笔? 揣着一兜银子,夏子樱喜滋滋回了客栈。自然是一夜香甜的发财梦! “公子可是为心上人买衣裳?”成衣店的掌柜朝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年职业性的微笑道。 “不是,给自己买!”撇了撇嘴,做衣裳的人竟然分不出男女,真不够专业……难道是自己太平?!汗… “可是,小店只卖女裳。”掌柜的抱歉解释。 “靠之,大叔,你看不出我是女的啊?” 挑来挑去,那些花花绿绿的淑女装还是入不了眼,最后只选了两件纯白纺绸长裙,压着梅花暗纹,很中性化的格调,是素来喜爱清爽随意风格的夏子樱的最爱。 对着半人高的铜镜将高高束起的男式发髻垂下,用白色丝巾随意将及腰长发松松扎起,镜中便现出一清秀佳人面孔来。仔细瞧瞧,与现代的自己相差无几,连左眼下那颗暗红色泪痣都没漏掉,难道这是自己的前世?晃了晃脑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管他前世今生,活一天是一天吧! “公……小姐请留步。”刚出了成衣店,身后便传来一女子怯懦低呼。 回过头去,却见竟是昨夜那名唤做春香的小丫鬟,遂皱起眉头疑惑道:“何事?” 春香不住喘着粗气,这小公子…不,姑娘走路真是极快,从出了客栈一路追及此,若不是因为在成衣店试了衣裳,自己想是跟上一天也赶不上她。“妈妈让奴婢请公、小姐去趟绿婉楼,说是有要事相商。”说完,深深吐了口气。 要事?除了药事,还能有啥事?“可是药出了问题?” “妈妈没说,只说请公、小姐前去一趟,好似有生意相商。” 夏子樱老大不愿意去,毕竟卖药只是为了赚笔暂时营生的小钱而已,今后还是要走正道的。却禁不住那丫头一脸可怜模样,想着左右无事去去也无妨,便迈开大步朝着来时方向而去。可怜身后春香三寸金莲一路跌跌撞撞。 前脚才刚踏进绿婉楼的外厅,老鸨就殷勤迎上前来,一脸的惊诧。青衣公子竟是女扮男装的美少女,真真看走了眼,“姑娘艳丽可人,真真比下了老身绿婉楼的所有姑娘。” 切,瞧这马屁拍的!有那么夸张吗?说自己清秀倒是不错,但艳丽实在有点假了。 两步开外的八仙椅上站起一男子,严格来说,应是一老头。白发高束,满面红光,精壮健硕,却面无根须,两眼射着精光,怎么看怎么像纵欲过度那一类型。 果然,老鸨谦卑地介绍到:“这位是昨夜的伍员外。姑娘请坐,翠香,看茶。” 看来貌似有点小麻烦呢。来到这世界,只同山中的一老一哑巴打过交道,对于朝云国的风土人情无丝毫了解,夏子樱心下不由得敲起了鼓,苍天保佑,千万别惹麻烦。 “唔……是这样的,昨夜姑娘给的那“金枪不倒”已被几位爷悉数要了去,今伍员外定要再购上些去,老身实在拿不出,只得请教姑娘了……”老鸨干笑着说道。真是难以想像这样清纯的少女会是卖私药之人。 妈妈咪呀,我夏某人可不想成为专业药贩子。夏子樱急忙摆了摆手,“实在不好意思,妈妈大人,那药是我一师兄给的,现下已净数卖给你了,实在未有余留。”言罢,站起身准备离去。 “姑娘请留步。”身后忽然传来一深冷低呼,像是绕过了喉间直接从胸腔中发出似的,阴阴瑟瑟,乍一听浑身汗毛都会竖起。 “既是师兄有,那便烦请令师兄送来此地便可。姑娘不如在此候着,打发丫头去通知令师兄?”虽是尾音向上的问句,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夏子樱讪讪地收回即将跨出的那只脚,摆出一张谄媚笑脸:“大爷,哦,不不,大叔,大叔您开玩笑吧?我师兄此刻不在此地,如何通知?或者,或者我现在回去给您取……其实吧,我那里倒是还有几颗……”看来这老头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还是命要紧。 那伍员外,在听到“大爷”二字时已是一脸不悦,再听明明有药先前却忽悠自己,更是愠怒,想家中两儿子在朝身居高位,自己在这京城中也算是一番人物,却被一黄毛小女戏耍,真真岂有此理! 何况,看这女子面生得紧,怕不是当地人士,又生得一脸清纯可人之相,心下已动心思,恨不得立刻得手,怎容她再寻借口开溜?顿时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浓痰,硬生生憋出个笑脸,“嘿,如此甚好,你大叔我陪你去取可好?也免了姑娘多跑一趟!” 明明一张笑脸,可眼里透出的却是狠厉淫秽之色。夏子樱皱起眉头,看来麻烦是挡不住了。 客栈就在斜对街,可是夏子樱却从妓院旁绕了一圈才拐至客栈楼下,把个老头惹得脸红脖子粗,强制压着怒气,只等一会取了药后将其一并掠去。 “呃,大叔,我上楼去取药,你在下边等我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颗药五十两银子,我给您十颗。”瞅了瞅老头身后那七八个彪悍的家丁,夏子樱满脸谄媚地说道。原本一脸清纯,此刻的表情下倒显得有些狐媚味道了。 见这丫头一脸媚色,老头心下已是躁动难忍,不耐地催促道:“快快取去,老夫在此等着。小四,跟着姑娘上去!” 身后站出一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尾随而上。 “那个,大哥,药藏得比较隐密,还请大哥在门外稍等片刻。”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可爱笑容。待进得房去,便急急抓起包裹紧束腰上,轻轻推开后窗,四处打量了一番。好赖自己在现代吃了二十多年饭,瞧那老色坯的眼神,一看便知对自己动了歹心,无奈武艺太菜,只能想法子逃咯! 后窗临着条小巷,只是窗下和围墙间还隔着条窄窄小道,道中间放着客栈废弃的一堆杂物,还有一低矮鸡窝,但围墙外植着一株老梧桐,粗大枝子从外头长长伸至窗下,倒是可以跳至枝上,然后再从树上滑下巷子里。 思及此,夏子樱猛吸一口气,轻轻一跃,往树枝方向一跳…… 门外保镖等了三五分钟,不见里头姑娘出来,却忽听“啪嗒”一声,像是有重物落地,霎时便料得那姑娘定是跑了,遂踹开房门,一见窗门大开,窗外梧桐四下晃动,忙急急奔跑下楼:“老爷、老爷,大事不妙,那妞逃了!” “逃!怎地个逃法!你这么大个块头在此,她如何轻易逃得了?”那伍员外一听自己打好的算盘被搅散,立时跳脚大怒,龇牙咧嘴咒骂道。 “奴、奴才在门外候着,只听‘砰’一声,那丫从、从窗外的树下跳到巷子里逃了。”黑大汉紧张得满脸虚汗。 “奶奶个熊的!便是逃了也得给爷追回来摁到床上!还不快给我追!”一群人遂急急向着后院巷子行去。 第9章 第9章 如此无赖的大魔头 夜黑风高,树影婆娑,四周静籁无声,只有偶尔路过的风带起阵阵树叶沙沙做响。这样寂静的深夜,想是连周扒皮那般的吝啬鬼都在沉睡吧。某废弃鸡窝里忽然鬼鬼祟祟地钻出一道白色身影,凌乱的头发被一条早已分不清颜色的肮脏丝巾松松扎起,一张小脸黑白不明,乍一看倒有些鬼魅般味道。 夏子樱使劲伸了伸那酸痛的胳膊,瞅着四周的死寂,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那鸡窝废了多久,草堆里头竟然还有几个臭鸡蛋,一屁股坐下去便全散了花,因为怕出去被抓,楞是被臭气熏了整整一下午。 原是想滑到巷子里逃跑的,但忽然怀疑起自己的速度,于是临了又改变主意跳到窄道里躲了起来。好在突然改了主意,不然想必这会已经躺在那老王八的床上被虐个半死不活了吧…… 搬来一副旧梯子,蹭蹭窜到墙上,一闪身跳到了巷子里。看看天色,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 避开妓院的方向,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荡着,心下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总觉后面像是跟着个东西似的,可是回过头去,又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加快了步子,急急想寻得一处落脚之处,心里更是恨透了那没良心的冷血师兄,若不是他“叛逃”,此刻自己应该还在被窝里做着香甜美梦吧!该死的臭哑巴! 可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好像自己越快,后面那东西也就越快,已经没有勇气再回过头去看了,害怕万一看到最害怕的玩意,到时候连跑的力气都会消失。这样想着,心里便越发紧张起来,脚步越来越快,然后便抓狂地奔跑起来。苍天保佑,千万不要是那玩意,千万不要是! “呼——咻——”只听一阵阴风从后背窜来,身后的东西像是知道目标要逃了似的,忽然朝着夏子樱直直飞了过来。 “啊—”张嘴想尖叫,结果才刚发出半截声音,便被一支满是鲜红血液的大手捂住了嘴。鼓着双眼,睁睁看着那近在鼻间的恐怖大手,夏子樱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切,原还想找个人帮忙,竟是个胆小鬼!”收回手,一袭黑色劲装男子一脸鄙夷的嘀咕道。因方才动作过大,扯到了受伤的左肩,瞬间俊朗的眉目便拧成一个川字。 “该死的,这么臭!”嫌恶地用剑挑了挑晕倒在地的臭汉子,“喂,醒醒!醒醒!有钱赚了!” 话音才落,原本处于晕厥状态的夏子樱忽然睁开了一只眼,“钱?……啊——鬼—”话到一半,再次被捂住了嘴。仍然还是先前那双带着鲜血的恐怖大手,只是……只是,捂着自己的却是个面相俊朗、阳刚气十足的二十多岁男子,怎么着也找不出半点鬼魅的气息,心跳便逐渐平缓。 此刻男人的左肩正不住往外冒血,想来定是受了伤要寻求帮助的吧。于是腾一下从地上弹起:“什么钱?靠之,大半夜跟踪老娘,装神弄鬼!想劫财劫色吗?” 劫财?劫色?呵,也不看看自己一身上下有多脏多臭!竟然还是个娘们!真是有够受的!劲装男子撇了撇嘴,而后一脸严肃道:“姑娘莫怪,只因在下被毒所伤,须尽快将伤口处理,因见姑娘衣衫褴褛,以为是流浪无所之人,遂急来求助。” “你才衣衫褴褛呢!这是新买的衣服好吧?再说,凭什么我要救你?我又不是活雷锋……” “只须将左肩后伤口处两枚细银针剜出即可,其他的在下自会处理。”虽不懂“活雷锋”与救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但男子还是忍着痛耐心解释道。 “凭什么……”夏子樱一脸的不乐意。才刚下山,怎净遇麻烦事? “一千两银票!”男子愈加苍白的脸上净是不耐,半途便截住了女子的聒噪,不愿意再过多废话。 “多少?一千两?!”那可真是个大数目呢!加上自己身上的三百多两,以自己的消费水准,一年半载都不用愁吃喝吧~~夏子樱忍不住咽了口水,搓着手一脸奸诈笑容,“嘿……好吧,但得让我看看你有没钱先?” 甩出一张千两银票,待女子看清后又揣至怀里,劲装男子自顾自往前方一废弃祠堂方向踉跄走去。夏子樱紧紧尾随其后。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祠堂很大,却杂乱破旧不堪,想是哪个大户人家落魄后废弃下的地产。因无人打理,老鼠成群结队到处乱窜。 夏子樱一脸嫌弃表情,在已仆坐于青砖地板上的劲装男子身旁蹲下,好在初夏时节,天色已亮,仔细看便能轻易发现毒针的位置,只是……要用匕首将毒针硬生生从肉里剜出,好残忍的啊! “呃……那个,大哥,这个活我不想干了!一千两我不要了可以吧?”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档生意,况且自己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一千两,反正偶尔没钱了卖些药便有得花。斜眼却看到男子脸上瞬间现出的阴骘之色,不自觉浑身打了个激灵,“不、不是不帮你,是我、我真的很怕啊,太残忍了!太血腥了……” “看一个受伤之人活活死在你面前,那就不残忍了吗?”男子右手忽地从腰肩拉出一柄软剑,弹开剑鞘,那闪着寒光的剑便架在了一脸恐慌的夏子樱脖子上,“少在爷面前废话,还不快快动手?”语调里早已失了先前的礼貌与容忍。 “我、我”女子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我可以帮你去找个男的流浪汉来帮忙……不收一分钱。” “哼!”男子不说话,只将剑往某人的脖子上又贴近了几分。该死的女人!要是能等到你找人来,我还用得着在这废话吗?若不是自己拥有对抗这种毒的特殊体质,此刻早已毙命了。 瞅着近在肤间寒光闪闪的利剑,夏子樱只得颤巍巍将匕首举起。那被剑刺伤的伤口从后背贯穿前胸,而两枚毒针的位置距伤口不过四五毫米,想必不是同一人所为。若是要将毒针周围的黑青腐肉剜出,连带着伤口都要被触动,而且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穴道封住,才能止住毒液的扩散。想了想,还是不敢轻易下手。 “恩哼……那个,大哥,这一刀下去,一定很痛的吧,连肉都要带出来的……” 男子一脸苍白,虚弱渐重。并不答话,只将剑端又前移了些许。 “好吧,好吧!姑奶奶我他妈豁出去了!当作杀鸡宰鱼好了!只是我取出之时,必须立刻将穴道封住,不然……” “少给我再罗嗦!!赶快剜出,其他不劳费心!”男子像是不耐到了极点,从未见过这般罗嗦的女人。 没奈何,女子只好对准了位置,闭上眼睛,狠下心一刀剜下…… “啊——!!!”破祠堂的上空传来一声鬼哭狼嚎,惊醒附近一群阿猫阿狗。 青砖地上,男子已经封住了左肩的穴道,脸色虽仍旧苍白,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一脸鄙夷地望向一旁大张着嘴、手举匕首瘫坐在地的邋遢女人,催促道:“楞着干吗?!快给爷包扎……喂!傻了还是死了!” “哦、包扎……不对,你不是说剜出后别的都不用我管了吗?”夏子樱惊魂未定,哑着嗓子答道。 “那一千两不要了?”男子揶揄。 好吧,看在钱的份上!既然剜都剜出了,这一千两更是不能不要!女子咬了咬牙,跪爬向男子身边,撕扯开男子的里衣袖摆,将布条往他左肩上缠去。 话说,这毒好生奇怪,能迅速将肉腐黑不说,还带着淡淡檀香。“大哥,这毒可是叫‘残生’?一个时辰内毙命?” 男子并不答话,只嘴里冷哼一声,算是认同。 “可是、可是,这毒不是……” “想继续活命,不该说的话就别说出口。”男子冷冷将话截住。 好吧,不说便不说。可是师傅说过,这‘残生’貌似只有苍越国皇室才有的?通常不死也得百分百失去心智,可是这男人竟然只是伤口附近一点腐肉而已,无半点其他症状……硬生生憋回后半句话,夏子樱将绷带打好结,径自将手向男子的胸前掏去。 “啪——”还未伸进便被一掌打开。 “干什么呢?没见过如此不讲究的女子。”男子一脸嫌恶表情。 “拜托,钱啊!管啥讲究不讲究,把钱给我!” “钱?姑娘此话何意?” 看着面前男子突然摆出的一脸茫然无知表情,夏子樱咬牙狠很搓着双手,强逼自己耐下心来把话说完,“喂,一千两啊!方才不是说好了吗?帮了你就给我一千两,现在已经取出毒针,还包扎好了的。” “哦~~”恍若大悟般,男子夸张地张大嘴“哦”了一声,“可是,姑娘方才不是说不要了吗?” “什么?我几时说过不要?!”女子直接抓狂地跳起。 “大哥,这活我不干了,一千两不要了。” 男子苍白的脸上满是戏谑,学着夏子樱先前口吻说道。 “好吧,你也听到了,是说活不干了才不要钱的!可是,问题是我最后还是帮了你!”忍住即将狂暴的怒气。 “我只在意你那一句,你说‘一千两我不要了’”男子一脸调侃坏笑。 “啪——”,下一秒脸上却挨了脆生生一巴掌。 傻了般望着自己还未收回的手掌,指尖仍在发麻,夏子樱尴尬地歪了歪唇角:完了完了,怎么一个忍不住竟然真往那魔头脸上摔去了?这下别说钱要不回,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哼、哼哼,厉害啊~~真有气概~~不就是一千两嘛?贱人!为了区区一千两胆敢摔爷的脸!说吧,胳膊还是腿?”男子恍过神来,那挨了巴掌的脸颊微微抽搐。长这么大楞是再低三下四也未曾挨过谁的巴掌!一把揪起面前女子的衣襟,冷彻至髓的眼神直直刺穿对方内心的脆弱防线。 “你……爷、爷!刚才我、呸、小人是不小心,钱、钱可以往后给,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话说,这男人生起气来的气场比那臭哑巴足足强了数百倍。 “往后?呵呵,你还有往后?”斜眼瞟了瞟夏子樱腰上系着的鼓鼓行囊,轻轻一扯便从行囊里带出一个大荷包,掂在手中,“哟,还挺沉,二、三百两有了吧?不过,抵这一巴掌还远远不够……这么着吧,陪着爷出了朝云国,爷就饶了你,否则……”说着,晃了晃明亮的长剑,轻轻对着剑梢吹了口凉气。 夏子樱双眼圆睁,脸上表情怒的、惊的、吓的、恨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样样俱全,却又偏偏奈何不得。看着男子明显在威胁着自己的动作,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怎么样?想好了吗?胳膊?腿?还是陪爷出朝云?” 废话,胳膊和腿自然是不能卸的。真他妈晦气,钱没捞着,原本身上的老本还被掏光了。“可是爷……出朝云不、不是有腿就可以走了吗?为、为什么要小人陪啊?” 到了这时候还想装糊涂!“哼,你这女人还真是‘可爱’得紧!爷要能一个人走得出,还用得着你干吗?” 第10章 第10章 那无赖偷看我洗澡 清晨,日头才刚刚苏醒,云都城门口便已人声鼎沸,远甚于往常般的热闹,但热闹之下却隐隐一股肃杀之气。 想是城里头又出了事吧?城门内外这几日忽增了足足四队精卫,个个精装配备,表情严肃。无论是官爷还是百姓,小至流浪汉,只要是进出城门,都得仔仔细细盘查个通透。 “哎~~~让让!让让!”城里头忽然急匆匆赶来一个推着小板车的年轻小生,只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脸急迫的凄惶表情。板车上像是躺着个病人,用一块破毛毯子严严包裹,看不出模样来。 “站住!”城门左手边走出一身铠甲护身的大个军士,横刀截住了板车。“车上之人是谁?给我仔细盘查!” “是!将军!”身后站出两名士兵,拱手应下。 “哎哎哎,等下等下。”邋遢小生急忙用手挡住毛毯,“官爷,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莫非车上之人他娘的有猫腻?”军士一脸不屑表情,两名士兵正要强硬撕扯开毛毯,毯下忽然传来两声痛苦呻吟,喉咙里像是还卡着浓痰,混浊而粘腻,光听声音便让人十二万分不舒服。 “没有、没有猫腻。小民与爷爷原在西城里砖窑做苦力,爷爷不知为何犯了怪病,浑身长脓包,如今已经腐臭不堪,只好送回家乡安置。”小生哈着腰声泪俱下陈述着,一脸悲苦。 “既是如此,又为何不让看?”军士摆明了一脸不信。 “看、看,可以看……只是,恶臭实难忍受,恐污了官老爷们的贵眼!”小生一副谦卑模样,不再用手挡着毛毯,老老实让开一条道来。 两名士兵方步上前,用力一扯毛毯,随着一声呻吟,四周忽地便弥散开一股难言的腐臭气息,仿若久未安置的尸体般恶劣难闻,让人窒息! 再一看躺在板车上之人,更是崩溃到极点!光是脑袋和脖子那一块就已满是白色霉菌的大脓包,早已看不出原面目;杂乱而纠结的胡子上甚至还爬着米黄色蛆虫,十二万分的不堪入目。 周围的人们早已散开一块大大的空地,四周一片惊嘘声,更有正好出城的小姐们尖声惊叫和呕吐的声音。 “快!快拉上!”军士一脸作呕表情,愤怒地撇开视线,一鞭子抽在其中一名士兵身上,“妈拉个巴子的,大清早这般晦气!走走走,快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是是是,真是对不住各位爷,原也觉得恶心,不忍掀开的。若不是怕俺爷爷日后索魂,小人也不愿大老远送这晦气活尸体!”小生一脸抱歉地死劲哈腰谢罪,谄媚地陪着笑脸,但口中说的却句句是心里话。 丫丫的,若不是那厮拿着明晃晃的剑威逼自己,何至于使出这么个邋遢主意?不过,这“虚腐散”效果还真不错,第一次实验竟然这般成功!唉,师傅教给自己的医理净被用到了歪门邪道上。 因害怕再耽搁,遂急急推着小车,在周围人惊恐愤怒的眼神下,屁颠屁颠出了城门。 一路大摇大摆在官道上畅通无阻,临到十几里外的岔路口,车上那邋遢老汉忽然掀开臭毛毯,一脸愠怒道:“改走小道。” 睬都不睬他一眼,夏子樱兀自调离了方向,将板车朝着小道推去。待行至一僻静树林,“卡”一下狠狠把车靠于一棵老树旁,颓丧地趴坐在地:“真真累死老娘了,你丫的可真够沉!” “你这口气是在对我说话吗?”车上老汉徐徐坐起身子,声音隐含怒意,“当你这破药很好闻是吧?还不快给爷洗掉!” “切!还破药?若不是我这‘破’药,你能这么顺利逃出来?”夏子樱一脸不屑地回敬过去——赶紧把钱还我了事吧,苍天~! “即便是还有其他法子,你也只想着用此方让我吃点苦头吧?”男子仿佛猜透了对面女子的心思一般,一语揭破。 女子登时尴尬地红了红脸……这人比师兄还厉害。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水,倒了些在男子的手掌心,“拍在手上,搓干净就好了!那边有个湖,自己去洗洗!” “你帮爷搓。”男子不急不慢的吐出一句。眼看着夏子樱逐渐垮下的眉眼,又强制压下心间的笑意,改口道,“或者,和我一起洗。不然,保不准我洗澡时你便私自拿了我的东西逃跑了。” “靠之,什么叫‘你的东西’?那些全是我的好吧!!……” 什么叫有苦难言,什么叫有理说不清……夏子樱再次将一张脸皱成个包子,却除了口里叫嚣再无他法,因为眼前一柄泛着青光的软剑已架在了脖子上。 “打从你摔爷巴掌那会儿起,这辈子你都逃不出爷的魔掌了!”仍是不急不慢的欠揍语气,说出的话听着却让人窒息,“去洗洗,我可不想同一个又脏又臭的丑女人上路!” 废话,压碎了几个臭鸡蛋,又在破祠堂里一连捂了这二三天,能不臭才怪!这几天没少想过给他下毒,可是那厮好像对自己的毒很是了解,每次都故作不知的看着自己下好毒一脸单纯地端到他面前,然后又在他一把利剑威逼下苦着脸把一碗碗毒汁一口一口咽下,那种滋味……啧啧,实在不堪回想。 知道一时是逃不开了,夏子樱倒也认命地不再反抗,从板车下方拽出包裹,径自朝湖边走去,“我先下湖,一人洗一头,不许偷看!” 哼,男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还稀罕你这丑八怪? “喂,你叫我别偷看你,为何你还调过脑袋来看我?”碧绿的湖水两端,浸泡着一男一女两对头。夏日阳光虽烈,在这绿荫繁盛的树林子里倒反显惬意。 “我是看看你有没在偷看我……对了,你没偷看我的话,怎知我在偷看你?!”夏子樱撅着嘴回应道。 “我正在洗屁股,自然得回头。怎么?要过来帮我搓搓后背吗?”无赖一般的语气。男子心情似乎很好,少见得这般放纵自己的言辞。 “噗——!还老说我低俗,你自己不更低俗?我叫夏子樱,你呢?” “你,只配叫我爷!”满腔的得意。 夏子樱撇了撇嘴,再不回应。臭男人,欠自己那么多银子不说,还要挟自己做奴才!休想。 见对面的女子再不作声,男子忽然又觉得了无生趣,便不自在地张了张口道,“文墨。” 切,好个文绉绉的名字,主人却偏生是个大无赖。夏子樱心下嘀咕,嘴上已“噗嗤”蹦出笑来,“喂,文墨先生,你先上岸,去到板车那边候着!我转过去不看你。” 待得上岸,二人却大眼瞪小眼,同时一楞! “臭女人,怎么变了模样?” “你、你是文墨?” 几乎是异口同声。夏子樱瞬间便明白过来,“哦呀,你定是带了人皮面具,怕现在这副面孔也还是假的吧?” 面前浓眉大眼的俊朗书生哈哈一笑,“想不到还是个聪明伶俐的俊俏丫头。莫不是姑娘这副脸也是假的?给爷撕撕看。” “呸呸呸,姑奶奶可不是那种藏头遮脸的龌龊小人!”一把弹开伸向面前的大手,“走吧,去哪?” “爷走哪你便跟哪。”话毕,拎了包裹、弃了板车跨步朝前走去。身后夏子樱咬牙切齿地跟上…… 第11章 第11章 宿客栈险遭盘问 “我说,文墨哥哥,好饿啦!我还在长身体的青春期呢……”连续着没白天没黑夜地赶路,饿了啃块硬烧饼、烧些湖水充饥,累了林间起个火堆、石上躺躺,真真把个夏子樱折磨得苦不堪言,偏偏又在这僻静小山道上,无处可跑,也不敢跑。 “说了多少次,得叫‘爷’。”男子有内力护体,精神尚且饱满,因着夏子樱的草药调理,身体已恢复七八层,这点破山路只可说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再坚持往前走一段,前方有个小镇,到了可以找个客栈歇息下。” 妈呀,终于终于快到有人烟的地方了,嘿嘿……女子不由得遂精神一震,原本拖沓的脚步也利索了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文墨的双眼,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妮子那点心思还怕爷我看不透? 镇子不太大,却也热闹,镇中街道上“如家客栈”的招牌在随风摇摆。 “伙计,要一间上房。” 原本在记着账的伙计听得一声呼喝,急忙抬起头来,眼见得一对夫妻打扮的年轻男女进得店来,忙拍拍衣摆,哈着腰热情招呼上来。 “客官有请,小店虽不大,但清静舒坦,客官定可满意。”抬着手将二人引上二楼一处雅间。室内布置得虽远远不如城里客栈般华丽,但干净齐整,看着很是舒坦。 “就这了。”文墨草草打量了一番,便确定下来,“备些清淡酒菜端上来。” 待小二离去,夏子樱方才开口道,“不定两间房莫不是怕我半夜逃跑吧?嘿嘿,放心,钱在你身上呢,不取回来我可不想跑。”屁话,姑奶奶宁可不要那钱也不愿跟着你亡命。 “呵,知道就好。趁早废了那心思,瞅着你那脸蛋还不赖,爷正打算收了你入房呢!” “噗——”女子一口茶水忍不出喷将出来,溅得文墨一脸。“喂,婚姻自由啊!姑奶奶要嫁也只嫁相爱之人,何况你还是一恶劣蛮横无良的无赖兼恶棍!” “婚姻自由?”文墨倒也不脑,径自取了丝巾擦去茶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相处久了不就爱上了?今夜爷就和你同房,如何?” 望着面前男子似笑非笑的调侃表情,夏子樱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那个……呃,我大概才16、7岁啊,还太小呢……再等两年吧,十八、九岁就可以了的……” “女子十五、六岁成婚的再正常不过……何况爷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分!换成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说完,自恋地抚了抚下巴,咧嘴一笑,看得对面女子一呆。 “那什么……我承认你的人皮面具实在有够正。可是你从哪来的?姓甚名什?真面目如何?下多少聘礼?这些你能回答吗?”夏子樱啪啪啪啪放出一堆问题,把个文墨逗得哈哈大笑。 “我说你这女人也真够自恋,爷说收你,不过也就是收房小伺妾,还真把自己当大家闺秀八抬大轿请进门不成?” “你……”女子冷不妨遭此奚落,气得满脸通红。 二人正说着话,见伙计已端了饭食开门前来,遂止了言语。 “客官您慢用。今日真是拖了您二位的福,小店方才又来了几位贵气的军爷,小人这就去招待了。客官您若是有何吩咐,只到走廊里吆喝一声便可。”言罢,恭身退了出去。 文墨掂着筷子,瞅了夏子樱一眼,其心思不言已表。 “不要吧……好几天没吃热饭,这饭菜才刚端上来……” 不待发完牢骚,却听“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一名三十开外的锦衣军士带着三名士兵大步跨了进来,一脸肃杀表情。 “官人,奴家害怕……”女子瞬间换作一副娇弱妇人表情,惊慌地站起,扎进一旁文墨怀里。 一袭书生打扮的文墨温柔地抚了抚女子薄肩,站起身手,弯腰拱手道,“几位军爷,此来所为何事?” 满脸横肉的锦衣军官横横地撇了一眼面前一脸文弱的白净书生,不屑地讽刺:“哼,此镇虽偏僻,往来人士却不少啊?”四周环视了一圈,又问道:“你二位何方人士,去到何地,所为何事?” “哦……家中老母托人传来消息,说父亲病危在即,在下便携了贱内急急赶回老家桂城,因贱内身体不适,遂在此稍作歇息。” “哼!父亲将亡心里焦急,那为何不雇辆马车,只夫妻二人单枪匹马徒步上路?”看来这军士也不是个吃素的家伙。 只听文墨又服了服身子,面不改色道:“原是带着两名小仆和若干行李、银两上路,只因心里焦急改走了小道,途遇绿林野汉,生生将行李掠了去,小仆也为救吾夫妻二人而命丧贼人之手,落得吾二人狼狈出逃。若不是贱内身上藏着银两,现下恐是连客栈都住不起了……” 一席话说得萋萋惶惶,让人找不出半句不信的理由。一旁的夏子樱也适时地埋下头低低啜泣起来,旁人只见得是文文弱弱的一对可怜夫妻在陈述悲惨遭遇。 锦衣军士不禁皱了皱眉头。军中粗野男儿最烦的就是这类柔柔弱弱的儿女情长,遂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不耐烦地问道:“可曾见此一老一少或两位年轻男子打此经过?” 文墨抬起头来仔细瞅了片刻,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在下夫妻二人一路风餐露宿,好容易看见个客栈进来借宿。一路除了那伙奸恶歹人,未曾遇再到过任何男子。”说着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连咳了几声。 锦衣军士见实在问不出个什么,这对小夫妻也着实和图上之人搭不着边,便踹开身旁一张凳子,带着几名士兵朝别处打问去了。 四周终于又恢复清静,夏子樱这才收起凄哀表情,长长吐了口气,小声质问道:“我说姓文的,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啊?一路净是寻你的!话说,我可是大大一良民,不想再跟你亡命了。”说罢,起身径自朝房门走去。 “若再敢向前走一步,就别怪爷……哼哼……” 身后响起那熟悉的深冷声音。女子狠狠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回转过身来,“我就不该下山!我就不该撞见你!” “现下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你也别想活,我活着你就别想逃。”男子一脸阴戾笑容,用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微微挑了挑眉。 第12章 第12章 遭蛇毒同坠山崖 “笨女人,不是讨厌我吗?为何还要抱得这样紧……” 文墨看着胸前这个紧紧攘住自己腰身的女子,好笑地捏了捏那娇俏的小鼻子……这么多年,竟未如此踏实地睡过一觉。 女子温暖的体温微微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馨香,看着那轻轻颤动的浓密睫毛,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安然,忽然很想凑下前去狠很吻上一口。 许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夏子樱逐渐睁开惺忪睡眼,“咦,文墨,你醒……”话没说完,唇上已轻轻挨了一吻,温暖而柔软。 “嘿嘿,初吻吧?被我抢去了,从此你就更是爷的人了。”男子难得地轻松调笑,貌似心情不错。 “抢去就抢去贝,原本就不是初吻了,我才不在乎。”女子微微红了下脸,强自镇定的撇了撇嘴。脑袋里不期然却又浮现出莫青冷峻的面孔来,心下竟无端地感到有些愧疚。狠狠晃了晃脑袋,真是见了鬼了,想起他做什么? “莫非小贱人你已心有所属?”瞧见女子瞬间变换的表情,文墨竟莫明其妙生出许多不痛快来。狠很拽了身旁女子的薄肩,揽至怀里,“告诉你,从你甩爷巴掌那天起,你就是爷的女人了!爷少有能看上谁,看上的就绝不许她逃跑!” “呸呸呸,你不就是那天看我洗完澡后变了模样,才开始对我起心思的吗……对了,你干吗搂着我睡啊?你这个大流氓!”被男子死死掼在怀里的夏子樱别扭地抢白着。昨夜怕自己逃跑,那家伙竟然用剑威逼着自己同他睡一张床,实在有够无良! “啧啧,那半夜使劲往我怀里钻的小老鼠到底是谁呀?”文墨一脸戏谑,挑了挑女子那尖俏的小巴:“起床,上路!” 两人匆匆收拾了行李,买上些干粮便马不停蹄地上了路。 “喂,怎么又走小路?”岔路口上,某白衣少女撅着红唇,望着前头大步行走的黑衣男子一脸不情愿。 男子回过头来瞅了瞅少女,微微抽动了下嘴角,按捺住想要抓过来狠狠虐上一番解气的狂躁心里,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其实现下完全可以甩了这麻烦女人,反倒更为节省时间,却不知为何又别扭地非带上她不可,连自己也找不到原因何在。 身后的少女一时也没了奈何,只得嘟嘟囔囔跟上前去。 看这附近的地貌,与现代广西地带的较为相似,虽然植被茂盛,却多为石质地貌。大概是在往西南方向而去吧,可西南方不是昆澜国的位置吗?真不知道这变态的大恶魔在图谋些什么? “啊——!!”脚底下像是踩到一条滑溜溜的物体,夏子樱条件反射般弹起身子,难以自制的呼出声来:“师兄,师兄,救命啊!” 草丛里忽然昂起一条翠绿色的毒蛇脑袋,吐着血红色信子,直直瞅着夏子樱而来。女子心下紧张到极点,一脚踩空,便随着一堆松动的小石块,直直朝山脚下滑去。 前边文墨远远听着呼声,先是以为那麻烦女人又在耍花招,并不理会,待声音渐低,回过头来看时,那白衣女子已随着一堆石块刷刷向崖下跌去了。忙运起轻功,腾一下赶到崖前,不期然腿上却袭来一阵巨痛,低下头来,一条蛇正缠咬着自己,狠很心将那软物扯开扔到一边,却两眼一黑,也跟着跌下山去…… 朝云国皇宫。 熏香袅袅的泰宁殿里,一袭华丽红衣少女正暴躁地来回踱步,周围跪了一群各色打扮的太监宫女。只见她轻绾螺髻,雪肤红唇,玲珑窈窕,端的是一副丽质容貌。此刻虽一副暴跳如雷表情,却仍掩不住那一身高贵逼人的气质。 “说!这一路你们探查如何?可曾找到我凌哥哥的消息?”猛一拍桌子冲下头跪着的几名军士怒喝道。 当今皇上仅此一个小妹,视如珍宝,这位公主的刁蛮任性朝野上下人尽皆知,领头的军官不敢耽搁,忙将路上所见报上,“禀公主,路上再无那一老一少踪迹,据小人估计定是凌公子等人假扮无疑。但一路寻去,也未再见其踪影。”顿了顿又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一气说完!” “倒是在一处小镇上遇到一对空手回乡的年轻夫妻,那书生年纪倒是与凌公子相仿,只是行事作派大相径庭,故而奴才也就没太在意……” “笨蛋!!”还没听完,千浩雪已经暴跳如雷,“啪”一声砸碎了一旁的青花瓷碗,吓得周围宫女太监瑟瑟发抖,“出了城门十几里便没了踪影,一路就遇到那夫妻两人有显怪异,不是他们还是谁?!空长了一身膘肉,却是个二五脑袋!你就一口断定是个小伙子帮他逃走了?就不能是个女人……” 说到此,忽然又楞住了,“女人……若是有个女人日夜陪在凌哥哥身边……” “还不快去给我继续仔细找着!牢牢守住朝云边境,若是放我凌哥哥跑了,我定叫皇兄严严治你!” “是是是……”一行人头如捣蒜,恭身退去。 “唔……”,乱草堆上,夏子樱睁开刺痛的双眼,挣扎着想爬起身,却发现胸前伏着一颗沉重的脑袋,努力半撑起身子仔细打量,却被吓了一大跳,那满脸青绿的可是文墨? “文墨、文墨,快醒醒。” 男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却未能睁开双眼。 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文墨沉重的身体推至一旁,夏子樱挣扎着坐了起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身旁的男子,才看到那已肿得老高的左腿。 定是中了蛇毒!四下环顾一圈,将自己的包裹从乱草堆里找了出来,取出一颗“百效解毒丸”放进那已昏迷了的男子嘴里。 虽然这药丸子可解百毒,但文墨左腿上的淤血定是要用刀割开放出来的,忽然想到那晚破祠堂里取毒针的残酷遭遇,冷叟叟又打了个寒颤。真是,和他相克吗?为何遇到他总是离不开血腥! 从男子的腰间取出匕首,咬了药牙,一狠心将左小腿割开一道口子,楞是将那乌黑的毒血仔细给挤了出来,扯下一条白色里衣包扎好。 待做完这一切,太阳已落山了。于是又在四周仔细寻了些干柴,用取火石燃起一团篝火。转头瞥见男子干涸皲裂的嘴唇,摇了摇头,从水壶里取了些水,用嘴一口一口给送了下去。那蛇俗称“一步倒”,是蛇中巨毒,文墨能撑到方才还不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忽然又想起自己来,好像来了古代,仍然离不开个“衰”字,谁跟自己近了谁倒霉。夏子樱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苦笑,一旁却传来文墨虚弱的低呼声,“冷——冷——”。 已经是把包裹里的衣服都给他盖上了的,难道还要自己把衣服脱光给他罩着吗?没奈何,只好扶起那沉重的身子,紧紧揽在胸前。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文墨伸出手紧紧环在夏子樱腰上,脑袋抵着胸前柔软,仿佛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安然,只因蛇毒疼痛,不时发出一两声羸弱呻吟。 四周蝉鸣一片,女子一眨不眨地瞅着火堆。久了,不知何时便也睡了过去…… 第13章 第13章 风餐露宿至芥州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夏子樱睁开眼时,一旁的文墨正在不知什么时候架起的树杈上翻烤着一只野兔,想是已经烤了有一会儿,野兔“吱吱”冒着油星子,香味扑鼻。 看来师傅的药确实管用。 “嘿,老兄,毒清了吧?”女子咧开嘴露出一脸笑容。 “滚,得叫相公。已经被爷抱着睡了两晚,还装清纯?”方才醒后吐纳调息了一个周身,此刻通体顺畅,文墨也轻松调侃起来。 撇了撇嘴不说话,夏子樱弹开身上披着的衣物,坐到男子身旁,接过递来的一腿兔肉,便自顾自吃起来。 “这下连小路也不走了,就走山路吧,再不必担心被盘查了。好好吃饱,有力气上路!”文墨边用刀剃着兔肉,边冷声说道。 这男人变脸变得也真快,刚才还好好的呢,不过就是啃了你一口兔肉就黑脸了,真是!夏子樱很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却不料对上文墨莫名其妙的不悦眼神。 “恩哼……你昨天说的什么‘师兄,救命’,这劳什子师兄可是你心里头那相好的?”明明满脸不自在,却又偏偏装作一脸狠戾之色。 夏子樱瞅着瞅着,便不自禁“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老大,我敢保证你这是在吃醋!说吧,难不成真喜欢上姐姐我了?” “哼!喜欢谈不上,但既然是爷的人了,心里头再敢装着别人,就别怪爷心狠!”除了泰宁殿里头那蛮横公主,还从没见过如此胆大率直的民间女子。文墨像是被辍伤了脸面似的,十分愠怒。 “我师兄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对我可好了。不比你,时不时拿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做不愿意的事,哼。”夏子樱撇了撇嘴,不屑地瞟了眼一脸黑青的男子,继续低头啃兔子。 “哑巴?”文墨忽然滞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五弟一脸沉静的面孔。待仔细看看夏子樱,却又摇了摇头,那清高的老头儿怎可能收这么个没品的徒弟,何况若是他徒弟也不可能没学成便半途下山鬼混吧?便又反问道:“既是师兄那么好,为何还独自一人狼狈不堪到处混?” 夏子樱被这一问也楞住了,不自禁又想起当日师兄将自己灌醉独自走了的情景,一股气顿时涌上心头,一把甩开被咬得差不多了的腿骨头:“靠,要你管……” 话音未落,下巴却被文墨一把捏起,“别给爷使性子!不管你师兄是谁,今后你只我一个相公。” “呸呸呸,少来!敢给我看看你真面目吗?敢保证只娶我一个媳妇吗?敢保证一辈子不背叛我吗?不敢就甭想!” “满嘴粗口,不可理喻!”文墨忽然也生起气来,默默吃起食物。 二人再无话。 一连二十多天的跋山涉水,但好在山中野物多,饿不死人。偶然路过三五个村落,也只是歇歇脚儿,次日便上路。对此夏子樱可是一肚子的怨言,不明白那厮为何没命般赶路,便时不时地耍些性子。 文墨也不多加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非得扯上这个麻烦的笨女人不可。偶尔气急了甩她在半路,没安静上半刻心里便不自禁的空虚起来,于是每每此时又赶紧运起轻功,把还在原地骂骂咧咧的女子给携上。 夏子樱自摸清文墨脾气后,倒也不再那么害怕他,暴跳如雷时甚至还敢揪揪他的耳朵解恨。 虽然两人张嘴必斗,但自中了蛇毒那天起,每日夜里文墨非逼着夏子樱搂着自己睡下不可。夏子樱自然是百般找借口推托,但每次都奈何不得脖子上那把寒光凛凛的冷剑。 这文墨无良透顶,但细微之处却十分关照自己,而且被他揽在宽阔的怀里,那股淡淡的兰香很是让人安心。怕就怕万一某天习惯了身边有他以后,他忽然又像莫青似的一声不吭跑掉了……若是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的好。 “走过这段路,离朝云边境芥州城就不远了。”一条不足两米宽的黄土路上,文墨拉了拉肩上的包裹,凝眉说道。 “我滴个神,终于不用再风餐露宿了!”女子满面风尘,听完这句话顿时一展愁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仰头闭上眼睛。 看着女子难得释放的情绪,文墨好笑地捏了捏那小巧的鼻尖:“喂,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夏子樱微微皱了皱眉,却并不反感这明显亲昵的动作:“我说姓文的,你要不要再化个妆?万一好容易逃到边界了又被抓住怎么办?” “该死,你嘴里就不能吐出点好话吗?”男子边说边朝女子的小脑袋上赏了个栗子。 女子抚了抚那微痛的脑袋,小跑了几步跟上:“还没说完,你那把讨厌的剑也该收起来了吧?那么软,直接卷起埋在腰带里算了,不然被发现了……” “喂,你能不能有点好话?笨女人!” “靠之,我笨吗?我智商120多呢!” “你嘴里那些乱七八糟名词都谁教你的?” “要你管?” “我是你相公……给你粘张人皮面具吧?我怕你勾引男人。” “不要,多恶心啊!反正怕被抓的是你……” …… 两人唠唠叨叨,很快便到了芥州城。虽然建筑风格远逊于云都,但芥州古朴热闹的氛围也别有一番味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间掺杂着不少异族装扮的男女老少,夏子樱一路左瞅瞅又看看,很是新鲜,若不是文墨一路紧紧牵着,恐怕自己早落了单。找了个客栈住下,小小吃了点东西,便甩着文墨的胳膊闹着要逛夜市。 因实在不忍拒绝女子的兴致,想想初来此地,自己又已改了装束,该是没有什么大风险,文墨便叹了口气应下来。 第14章 第14章 绝色女子的突袭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身年轻商人打扮的文墨,牵着一身月白长裙的夏子樱从成衣店里走出,原想给她买套娇柔点的淑女装,没想夏子樱死活看不上,非要了一件简单的月白色长裙,虽然质地不错,但样式太过简单随意。 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女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像她这样年龄的寻常女子,哪个不是温婉娇柔,涵蓄内敛?就算是泰宁宫那蛮横公主,也照样热爱胭脂水粉、粉衣靓裙,何曾像她一样素得清汤寡水? “喂,我买这裙子不好看吗?你不高兴吗?”看文墨一脸凝眉沉思状,夏子樱懊恼地质问道。 “……恩,什么?……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罢了。” “嘿嘿,这倒是。”夏子樱权且把这话当作称赞了,得意地撇了撇嘴。 “走吧,再去给你买些头饰,算是犒劳这些天来陪伴爷的辛苦吧。”文墨刮了刮女子的小鼻子,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宠溺笑容。 “得,现在买了头饰犒劳我,晚上不还得持着刀威逼我吗?”夏子樱掂起脚尖,出其不意地在文墨脑袋上弹了个板栗,然后捂着嘴径自哈哈大笑起来,“说,半夜是不是经常燥热难耐,想诱奸本大美女?” 文墨四下瞅了瞅,一脸无奈。倒是真有过这想法,可恼这女人每晚沐浴后总在身上涂着一层不知名儿的毒,害得他夜夜只可近观而不敢“亵玩”焉,那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瞅着夏子樱此刻正笑得花枝乱颤,忽然恶作剧般地对上那两片红唇狠狠啄了一口。女子无丝毫准备,惊诧之下忙捂着唇四下张望,唯恐被路人瞅见。 周围行人们纷纷抿嘴偷笑。八卦摊上的白胡子老秀才一脸忿忿然哀叹: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公……少爷,看,那边那个好像就是客栈里那小妞。”拥挤的人群里,昔日锦衣军官此时一袭喽罗装扮,指着不远处调笑着的一对情侣,向一旁男子装扮的千浩雪汇报道。 千浩雪迎着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商人装扮的男子亲昵地搂着一名月白长裙的清丽少女,一脸温柔表情;那少女明眸皓齿,此刻正调皮地揪着男子的耳朵在说着些什么;周围过路的人皆是一脸羡慕或好笑表情,明摆着就是一对浓情蜜溢的热恋情侣……看着让人嫉妒! 虽说男子身形与陌凌极像,但五官却是天差地别。遂转头问了问身旁的喽罗,“吴将军说的可是那月白长裙少女?” 吴三思死劲点头认同:“是是是,卑职敢以脑袋担保,绝对是她!只是她身旁的男子面容已不同于当日客栈中的模样,小人怀疑……是不是易了容?” 千浩雪赞同地点了点头。正说着话,那边的情侣却不知何时已变了脸色,于是二人不再言语,细细观察。 “好好地又提你那混蛋师兄做甚?你除了爷,任何男人都不许提!”文墨一脸阴霾。 “喂,提提又何妨?本来就是事实发生过的事,难道不说他就不存在了吗?还以为我真是你媳妇啊?不过就是逗你开心罢了。”只是不小心提到和师兄同睡一屋,结果却没想无端惹来麻烦,夏子樱一脸郁闷地回敬道。 “逗我开心?……你在玩我?”文墨并不知道夏子樱一生起气就爱说反话,把玩着这两句,脸上阴霾愈发加深,原来这些天来的日渐亲密,不过是在逗自己玩儿罢了! 心底不知怎地冒出一股熊熊怒火:“小贱人,当真以为爷给你几天好脸色,你就高贵起来了么?爷要不乐意了,把你卖给青楼也不是不可能。到时看你再怎么惦记那囫囵师兄!” “喂,文墨你好卑鄙哦!别说我没卖身给你,就是现在,你身上的那些银两其实不都还是我的吗?”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反正又不是没翻脸过。 “啪——”,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却突兀地挨了一巴掌。 文墨一脸震惊,伸出的手却忘了缩回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望着那双满是惊诧的水眸,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字。 刚才听到那句“你身上的那些银两不都还是我的吗?”脑子里便不自禁的浮现出泰宁宫那位不可一世的蛮横女子,还有她那副与身俱来居高临下的高傲眼神,于是乎厌恶感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也不知何时便将巴掌甩了出去。 “好了,谁也不欠谁了。”捂着已经红肿了半边的脸,夏子樱咬了咬嘴唇,转身朝客栈方向飞奔而去,因为不想让这混蛋男人看见自己掉下的眼泪。 只不过想好好逛个街而已,只不过说句玩笑而已,竟然当着满大街的人打自己的巴掌……这就是一个大男人的作风吗?受过了! 远处,一脸解气的千浩雪努了努嘴,“走!跟上。” 三、五个人便朝着夏子樱离去的方向急急追去。 一脚踢开客栈的门,夏子樱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包裹,搭在肩上,正打算转身离开。不期然,一把冰凉的匕首却已搁在了脖子上,一只粗壮的胳膊握住了自己的肩膀。耳后传来极动听的一句女声,“呵呵,小情侣闹翻了,要独自离开吗?啧啧,这副弱不禁风的背影,连女人看了都怜惜,更何况男人……” “你是谁?”夏子樱心下没来由一阵慌张,这女人话里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傲气。 “你就这么没礼貌吗?旁人见了我可还得下跪自称‘奴才’呢!”千浩雪也不气恼,反正自己要的不过是带回一个凌哥哥罢了。 “你要找的人我大概不认识吧?”夏子樱使劲想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得罪了这个强势的女人。 被粗壮胳膊强行掉转了个方向,这才看清和自己说着话的女子,虽是一身青紫色男装,却掩盖不住那妩媚四射的绝色容貌。 细细打量了夏子樱的五官,虽然清丽可人,但比起妩媚动人的自己,明明还逊了好大一成,可是,为什么凌哥哥虽然顺从,却从不曾主动对自己那般温柔过?嫉妒袭上心头,千浩雪不满地皱了皱眉:“吴将军,你说,是我美,还是她美?” “回公……回少……回小姐,你美!你美!”被公主狠狠一瞪,吴三思慌张得连称呼都把不准了。 “哼,鬼知道是不是在奉承我!如果那男人真是凌哥哥,我自会让他给我个解释……”千浩雪高傲地扬了扬眉,转过瞥了眼夏子樱:“最好不是,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小命。” 第15章 第15章 强加而来的孽缘 文墨傻了般怔怔看着夏子樱捂着脸跑开,待回过神来,眼前早已只剩下一个白色模糊身影。心知是自己过分了,忙运起气急急追去。 行至客栈,以为老远便能听到女人的唠叨声,结果却发现房间里似乎安静得过于诡异。 深吸一口气,做了随时备战的准备,一把推开房门。却见屋子里整齐如常,只是桌边多出了两人。 那翘着二朗腿,坐在桌前悠闲自在品着茶的,正是自己百般想要摆脱的霸道女子——朝云国公主,千浩雪;那举着匕首,挟了夏子樱站里一旁的正是护卫都督吴三思。 又是震惊,又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自嘲地吊了吊嘴角:“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仿佛看不惯向来顺从自己的凌哥哥这样一副反常的调笑表情,千浩雪撅了撅嘴:“凌哥哥!”一肚子话却仿佛堵住了似的,半途又说不出来,临了只是万般委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 “说与不说,结果不都一样吗?你不还是知道了?这一路若不是我往深山里转,恐怕早已成了刀下冤魂?”既然离开了,便不再打算买千浩雪的帐,文墨露出了冷酷阴鸷的真性情。 “追杀?我怎么可能派人追杀你?我只是叫了三思一路来请凌哥哥回去罢了。”千浩雪一脸茫然。 “自然你不会追杀我,可你这样大张声势,是怕别人不知道吗?”咬着牙,文墨一脸狠戾。 这样的表情,夏子樱倒是见怪不怪,只可惜从小养尊处优的千浩雪未曾领略过。原本以为凌哥哥定会沉默温柔的顺着自己的意思默默回了云都,看来事情远不如自己思想得那么容易。 女子那娇俏的眉头便紧蹙了起来:“凌哥哥是不愿同我回去吗?我皇兄早已说了会帮你的……” “帮我?呵呵,然后再娶了你这刁蛮女人吗?我宇文陌凌不是那样的无能之辈,非要靠着女人成大事……” 话音未落,一直呆傻着站着的夏子樱却一脸愤慨地发了话:“等等,等等,文墨!你他娘的真够龌龊,我告诉你真名,你竟然随便瞎编个假名糊弄我?亏我还那么关心你!夜夜同卧一床,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啪——”极度震惊下的千浩雪不容自己听完,一巴掌已盖了过来,“这里容不得你开口,贱人!” “你!”夏子樱何曾受过其他女人这样的侮辱,试图挣开匕首跳将起来,却被三思死死扣着动弹不得。 眼见着千浩雪又要一巴掌盖下去,陌凌便发了话:“你若再敢动她一个指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没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凌哥哥却护着一个相识不过月余的民间女子,千浩雪眼眶里瞬间吟满委屈的泪水,死死瞅着陌凌不说话。 陌凌却不再看她,转过视线对着夏子樱:“对不起,我……日后,我定会向你解释。刚才……我也不该打你的,我只是……” 瞅着这个突然变成“宇文陌凌”的男子,一脸诚挚的内疚,夏子樱心下又悲凉又气闷,“不管怎么说……咱们的缘分算是完了。要是行行好的话,就让这个妖精女人把我放了吧。你们旧情未了,私下里解决,别把我扯进来。” 看着女子生气时习惯性撅起的红润樱唇,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陌凌内心一阵抽痛,“公主殿下不如放了她?确实与她无关。” “呵,与她无关?呵呵……”看着两人那来来去去的别扭眼神,楞是谁都不会相信他俩真的“无关”。况且!那贱女人竟然还说他们、他们睡了一张床!“哼,没那么便宜!” “说吧,条件。”也不再废话,陌凌直言挑明。 “我只要凌哥哥同我回去,我……不要离开凌哥哥。”红了脸,却还是要让自己把心里话说完。 “只这个,我不同意。我定是要离开的,你拦不了我!”空气中响起男子丝毫不带温度的声音。 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样当众拒绝过,千浩雪真真是伤了心,或许更觉得伤了面子吧。焦躁地跺脚转了转身子,却发现没有可以拿来发泄的物什,瞅着一旁夏子樱一脸清澈茫然的表情,嫉妒和愤怒像是突然找着了出口,用力抬起胳膊。 眼看着一巴掌就要煽下,手腕却忽地一痛,像是被小石子狠狠弹了一下,麻麻的拾不起力。扭过头,却看到几步开外的陌凌一脸厌恶地看向自己,一颗心便越发地冷了,抓了狂般夺过三思手里的匕首:“好!凌哥哥今日真个是伤了雪儿一片痴心!你狠得起这个心,就别怪我太绝!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这个贱女人?!” 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更糟,陌凌冷冷地吐出一句:“随便,我又不是真喜欢她!不过是玩儿罢了。”话毕,一转身,人已从窗中飞了出去,眨眼便失了踪影。 千浩雪眼睁睁看着陌凌再次从视线里消失,悲伤欲绝。长这么大,只对这一个男人动心,时时有了好东西便想着他,自小起太监官员们欺负他时也是自己站出来相护,而向来内敛顺从的他却为了一个相识月余的民间贱女,这样违逆自己! 失了力般松了匕首,“铛”一声掉在夏子樱脚前,恶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冷声吩咐道:“带上她,回去!” 凌哥哥若是真在乎的话,早晚会寻上门来。 “喂喂喂,有病啊你们,放手!”被推推搡搡走出房门的夏子樱一脸愤慨,凭什么他欠下的孽债要自己去还,还是个公主,能吃得消吗?何况,何况他明明都说了不是真喜欢自己……“靠,你们是不是有病啊?那臭男人从一开始就跟我没关系……”话未说完,后颈便挨了一横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昏暗的月色下,隐在老树枝叶里的陌凌眼里满是怜惜自责,看着女子被装进麻袋塞进马车,逐渐脱离视线,狠狠咬了咬唇:“对不起,子樱……” 第16章 第16章 古代皇宫之旅 僻静的官道上,一辆装饰气派的马车疾驰而过,带起阵阵飞扬尘土。车轮咕噜咕噜作响,因行走得急,时不时还会颠上一颠。 夏子樱在一阵颠簸中猛得醒来,被帘子外射进来的日光刺得两眼生疼。挣扎着睁开双眼,想要坐直身体,却发现双手已被紧紧缚在身后,双脚也已被上了脚镣,正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颠巴着。 抬起视线,看到对面坐着的那所谓的公主正在闭目养神,遂润了润干涸的嘴唇说道:“喂,公主大人,赏口水喝吧?” 千浩雪长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许是被无端打破了思绪而愠怒,皱了皱眉头,看着仆坐在地一脸苍白的夏子樱,厌恶地回道:“本公主连自己的亲亲皇兄都未伺候过,何况一个民间贱女?” “你……”夏子樱气结,情知古代人讲究身份地位,想了想便又问道:“这是去哪?回云都?” 千浩雪嘴角抽了抽,并不回答。 “好吧,反正我一个单身女光棍,去哪都无所谓,只要有饭吃就行。你也不用担心我逃跑,至少给我解了手上的绳子吧,否则久了会静脉曲张。你若不给我取水喝,我总得自己倒……” “啪——!”一句话还未说完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闭嘴!你个狐狸精!”千浩雪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唠叨的女子,满脸不耐和愤怒,“真不知道凌哥哥那般修养的一个人,怎会看上你这样的卑贱角色!” “靠,你不要一口一个‘贱’字好不好?”夏子樱一口恶气窝在心里难以发泄,对古代不平等制度越发反感起来,“我又不偷鸡摸狗,又不淫荡卖笑,一个良家女子何来‘贱’字之说?何况那臭男人根本就已经说了,是在玩我罢了。” “住嘴!”竟然还敢顶撞自己?千浩雪已是咬牙切齿满脸愤怒,恨不得将手上的玉杯摔至对方脸上才解气。 “好吧……如果,你真想靠我把你的凌哥哥引来,好歹对我松弛些,别到时候把我整死了,你的算盘也就落空了……”大着胆儿说完这句话,夏子樱倒真是住了嘴。既然不愿松开自己的手,不肯给自己水喝,那还是少说点话节省点力气吧。为了那些不相干的没良心的人丧命,实在太不值得。 眼瞅着夏子樱闭上了双眼,千浩雪倒被说得楞坐在旁,一时无话。 …… 一路磕磕碰碰,除了某人时不时莫名其妙挨上那刁蛮公主几巴掌,倒也没遇到啥事。后来看夏子樱确实不像是要逃跑,便也就松了束缚。虽然公主一行不过三、五个人,但前前后后隐在暗处的护卫高手却足足够着上百个人的数量,看来这位朝云国皇上真是疼极了这个妹妹。 夏子樱倒还真是不想逃跑的,否则就凭自己包裹里那几瓶高级蒙汗药,想跑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反正有机会参观古代的皇宫,免费旅游为何不去?还真不信这位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刁蛮角色会把自己虐死呢! 大概十天左右,云都的城墙便遥遥在望了。皇家的马骑确实强悍! “喂,公主大人,这下要到了吧?再不到我就要瘫痪了。”夏子樱耸了耸酸涩的肩膀。 千浩雪已习惯了女子的唠叨,虽然内心里对她充满了嫉妒甚至是恨意,但发自内心的说,这确实不是个讨厌的女子,甚至……那副清澈茫然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倔强素脸,总是无端让人想去保护。 可是!她也十分十分厌恶自己的这种心理变化,每当看着夏子樱那张清纯面孔时,又总是强迫症般的逼着自己去抽她,甚至恨恨地有想要毁去的冲动。就是这个贱人,就是这副表情,才使得她的凌哥哥那般冷酷地对待自己! “凌哥哥一日不来,你便一日出不得皇宫!”咬着唇恶狠很憋出一句,千浩雪紧蹙了眉头。原是瞒着皇兄偷跑出宫的,结果还是被发现。虽然后来皇兄派了不少护卫暗中保护自己,但一定还是非常生气的吧?该怎么解释呢? “不出便不出贝,有人白白养着我,我还乐意呢!对了,嘿……皇宫里的帅哥多不多?” “狐媚贱人!回去有得你受!” “谢谢夸奖……” “禀公主,宫门口已到,是从暗门进去,还是……”马车外响起吴三思踌躇沙哑的声音,这一路急急赶路,也真是辛苦了他。 “东侧门进。”反正已被皇兄发现,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藏藏,索性光明正大进去算了。 进了宫门后,马车被换成小轿。夏子樱被推推搡搡跟着公主坐进了一顶嵌着珍珠玛瑙的豪华轿子,一路畅通无阻,大大咧咧便在某处宏伟富丽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被狠很推下轿子,踉跄地站起身子,抬眼便看到高高架在宫门上的一副金匾上“泰宁宫”三个苍劲大字。心下忽然颤颤地打了个抖,希望不要遇到太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内怨女。 还未缓过气来,殿内却忽然涌出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来,个个一副哭腔,仿佛受了若大委屈似的,纷纷围着公主诉说衷肠。 “公主殿下,我的祖宗,您可回来了!奴才日夜担惊受怕……” “就是就是,想死奴婢们!奴婢昼夜担心,唯恐公主在外受了委屈……” 叽叽喳喳,哭哭笑笑闹个不停。 千浩雪不动声色地看着一群丫鬟奴才表演着忠诚,内心的优越感越发强大起来,斜了眼一旁的夏子樱,得意地弯起嘴角……看吧,你能比得上我高贵吗? 夏子樱自然明白千浩雪的意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表示不屑。 那公主殿下便只当她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也不加理会,在一群奴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朝宫内移步而去。自然有懂事的太监过来推搡着夏子樱进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子樱倒也不反抗。 泰宁宫内金碧辉煌,偌大的正厅内,铺着刺着大红牡丹的金线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甚是舒适,宫内陈设自然不稍细说,全是珍贵珠宝玉器。虽然一眼便看得出富贵豪华,却没有啥特别的品味,只一味的突出“富贵”二字,想来这位公主定是个养尊处优,没有啥心机和城府的刁蛮小公主罢了。看来也不至于太难对付。 第17章 第17章 皇室人家不好惹 “跪下!”千浩雪在正中金雕软塌上坐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参茶,抿了一小口,冷声喝道。 见夏子樱直着身子一动不动,一旁的太监按捺不住已开始踢她的后膝。夏子樱虽然心下忐忑,但要她跪人却是死也做不到的,自己连父母都不曾跪过呢!于是强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模样,“踢我干吗?凭什么要跪?我又不是你们国家的子民!” “放肆!不管是哪国子民,见了皇室尊贵,都必须跪!”千浩雪狠狠一拍桌子,正要大发雷霆,却发现园子里一行人急急朝这边走来,那高高坐在玉辇之上的除了皇兄还能有谁?便暂时强压下怒火。 夏子樱却没看到这些,兀自强辩道:“在我们那,没有皇帝,没有贱民,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必须跪谁,看领导不爽了还可以扔臭鸡蛋……”才唠叨到一半,却发现周围的丫头太监们个个煞白了脸色额上冒汗,便不自然地止了话头,愣怔地看着上头满脸怪异神色的公主殿下。 那边千浩雪早已看到皇兄瞬间不悦的青黑脸色,忙不迭地奔上前去,一把扑进千浩泽宽厚的胸前,搂住胳膊撒娇道:“皇兄、皇兄,可想死小妹啦!呜呜呜……” “恩哼。”千浩泽清了清嗓子,原本是满腔愤怒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却遇到了这一出。“你的事皇兄稍候自会责问!且说说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刁民是怎么回事?!” 夏子樱在千浩雪奔过来那一刻,早已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一身黄袍束身的男子,但见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宽肩窄腰,剑眉凤眼,眉目俊朗,器宇轩昂,一看便是威严冷峻的一国天子风范,很尴尬地张了张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真正正的皇帝呢!她可这不是有意要得罪…… 千浩泽原也不是个高傲无理之人,只因方才听到夏子樱那番欺君犯上的大胆谬论而发了怒。却见这女子竟然仍是一脸若无其事,不跪下请求自己饶恕性命也就罢了,甚至还敢睁着大眼肆意打量自己。 天子的尊严受到挑衅,自然是怒不可遏:“来呀——!把这……” “皇兄!”害怕皇兄一怒之下宰了夏子樱,千浩雪忙急急截住了话头,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的讨厌女子:“这贱女人是妹妹我路上捡来的粗使丫鬟,乡野小人,不懂规矩,还要狠很调教才是!皇兄你千万别为这点小事生气哦!” 转头看了眼还站着不动的夏子樱,越发气她不知好歹,走上前去狠狠煽下一巴掌:“贱人!还不快跪下!” 夏子樱愤懑地饱吸口气,倒也不再反抗,将肩上的包裹放下,乖乖弯下腿“跪”了下去,只那膝盖离地面大概还有两三公分,未着地,站着不细看倒也发现不了。“参见皇上,小人不懂规矩,请不要见怪。”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老实”的女子满口不伦不类的请罪,千浩泽鄙夷地一脚从身旁大步跨了过去,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呢,原也不过是个寻常角色。 在正中塌上端坐下身子,也不喊夏子樱起身,兀自看向一脸惶恐的皇妹:“说吧,为何私自出离皇宫?可知堂堂一国公主,如此行为有伤皇室威严?!” “皇兄……”千浩雪见不得兄长这番严肃模样,遂又耍起了撒娇的老招数。 “严肃说话!”千浩泽三十有三,正值而立之年,素来雷厉风行,严谨治国,上位十五年,朝云国上下治理得一派繁荣兴盛。平素对大臣严厉苛刻,赏罚分明,独独对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小皇妹毫无章法。 “那不是、不是因为……呜,凌哥哥他、他不要我了……”多日来的委屈终于找到了真正可以倾诉的出口,千浩雪也不顾周围一群太监宫女,兀自撒娇哭泣起来。 周围一干奴才见惯了公主的喜怒无常,都低垂着头含首站立。只苦了下面的夏子樱,天知道这样半跪不跪的姿势有多么难受,轻轻地挪了挪酸麻的脚尖,却看到千浩雪恶狠狠指向自己哭诉道,“都是她,都是这个狐媚的贱女人,就是她迷惑了凌哥哥,他才不要我了的……” “胡闹!方才又为何说是捡来的丫鬟?既是如此,陌凌现在何处?你又将她抓来宫内做何处置?!”千浩泽凝了眉,一脸不悦。 千浩雪私逃出宫去寻陌凌他是知道的,可说陌凌受这无赖女子勾引,他却是怎么也不信,连自己小妹这般高贵绝色的女子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底下那不过仅是清秀之姿的普通民女罢了。 陌凌走之前,二人曾促膝深谈过,既然他死死不肯接受自己相助,千浩泽便也有意无意地放走了他,或许让他自己努力一番再回过头来央求自己反而更好。岂知这刁蛮小妹竟然老远追了去,闹得连沧越国皇帝都知道了风声!现下还带回一个没规没矩的乡野刁民,真是无理取闹! 见皇兄满脸愤怒,千浩雪也止了声不敢回答,只抿着红唇满脸委屈。四周一干奴才个个胆战心惊,耸拉着脑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害怕这威严的圣上一个发怒便祸及自身。 两腿发麻的夏子樱悄悄移了移脚尖,便听到上头的皇帝冷声发话道:“传我旨意,泰宁宫所有人等,禁足一月,罚俸三月!”怒气冲冲拂袖而起,像一阵风从身边穿过,眨眼方才那队人马便消失在宫外。 殿内静悄悄一片,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虽然送走了严厉的皇帝,这尊刁蛮的瘟神发起脾气来更让人吃不消,太监宫女们将脑袋垂得更低,心下默默祈祷,千万别让怒火第一个殃及自己。 见周遭过于安静,以为风波过去,夏子樱便用手撑着地,努力准备站起。哪知自己这一动,正给怒气无法发泄的千浩雪找到了一个出口:“来呀,把这狐狸精给我重打二十大板,关进西院黑屋子去!” 太监们楞了楞神,这才反应自己逃过了一劫,悄悄舒了口气,走到夏子樱面前,拽起她的两只胳膊,早已有宫女准备好了上板子的长椅。 “公主,公主大人!我这会好端端的没惹你,凭什么又打我!”夏子樱边挣扎边大声吼着。妈呀,二十大板下来,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把屁股打扁了,多影响美观?猛然记起师傅还教过自己几招拳法呢,情急之下,便伸长腿,狠狠朝一边的太监踢去。 倒霉的太监丝毫没料到竟然还敢有人忤逆公主,没防备便被踹倒在地,“哎哟哟”叫个不停。其余的太监们见势忙一拥而上,扑向夏子樱,四周乱糟糟一团。 夏子樱早已急昏了头,不论是谁,但凡靠近自己的,便拳脚并用的迎上去。顿时,殿内女人们尖细的尖叫声、太监公鸭似的喊叫声、衣物撕裂声、瓷器破碎声汇成一团。 原本奉了皇命过来宽慰公主的皇后娘娘,大老远便听到殿内传出的嚎啕杂乱声音,以为又是公主发怒在惩罚下人,遂无奈地皱眉叹了口气,急步进到殿里。 这边夏子樱和一干宫女太监还在努力“作战”,那边急得直跺脚的千浩雪一眼瞅到救星,忙一脸委屈表情,飞也似的奔了过去,“皇后娘娘,皇嫂,您可来了!呜呜……你看那个狐狸精,把我宫里整得……” 四周扫了一眼,到处一片狼藉,而正中那头发蓬乱的白衣女子还在兀自不停的肆意狂舞,皇后变了脸色,愠怒地威喝道:“何人胆敢在皇宫里作乱?真是无法无天了!着侍卫进来,拖下去先挨上二十大板!” “是,娘娘。”一名太监领命而去。顷刻间,便进来两名盔甲束身的壮硕侍卫,拱手行了礼,拂过一干哭叫着的太监宫女,一把提起还在懵懂乱撞中的夏子樱,压在早已准备好的长椅上。 女子尚未反应过来,后背和屁股已各挨上了重重的一板子,疼得她龇牙咧嘴:“哎哟——!混蛋!谁打我?!” “没规矩的狂妄野民,给我重重打!”听着丝毫没有教养的粗俗言语,雍容华贵的皇后愠怒愈深,冷声发话道。 侍卫们便加重了力道,狠狠一棍子一棍子敲下去。 “啊!恶婆娘!疼死我了……”夏子樱活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受到这般羞辱,疼得没了理智。 岂知这样越发惹得皇后娘娘厌恶,于是又加了十大板上去。待打到十一板时已疼得不醒人事,那白色长裙上满是鲜红血迹,看得周围的宫女太监个个毛孔悚然,瑟瑟发抖。 待到第十五板时,千浩雪也怕打出人命不好收场,便命侍卫将昏迷不醒的夏子樱连同她那肮脏破烂的包裹提着扔到了偏僻耳房中,锁上门走了。 第18章 第18章 美则美 奈何是蛇蝎 “呜——”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袭上心头,阴暗的耳房里,夏子樱情不自禁呻吟出声。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在现代的小公寓里,四处找椅子和木板要给自己搭张床,结果床搭好了,四周却变得好黑好冷,只感觉意识在一直往下沉去,渐渐捉摸不到。 情知这样不好,梦里的夏子樱便拼命的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醒来,却无论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双眼。若不是这极致的疼痛,恐怕还真的醒不过来了。 勉强睁大双眼,打量了一番,四周漆黑一片,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此刻浑身烫到不行,想是发了高烧吧。于是伸手到处瞎摸着找到了自己的包裹,有几个瓷瓶已经被砸碎了,但凭着嗅觉还是分辨出那些不同功效的药丸,挑着两颗祛病固体的丸子努力咽下喉去,再次虚弱的闭上了眼睛。此时倒也不怕黑了,反正只剩下半条命,要是真有妖魔鬼怪锁了命去,那倒还解脱了。这么想着,又逐渐睡了过去。 泰宁殿里,香熏袅袅,一袭鲜红纺绸连体宫裙女子斜斜躺在金雕长塌上,悠闲的吃着宫女剥好递来的西域干果。 殿中央三五个宫女长袖纷飞、盈盈起舞,太监们抚琴吹竽,一片莺声燕语。既然皇兄禁了足,千浩雪便索性呆在宫中自娱自乐。弹了弹足有三公分的美甲,娇声问道:“偏院那贱女人可还活着吗?” “回公主,昨日奴婢去看时还尚在昏迷中。”下头跪着的宫女低声回答。 “呵呵,这条命也真够硬。紫桑,给我再去瞧瞧,若是醒了就送些简单饭食过去。本公主还没玩够呢,还不许叫她那么轻易死去……” 那叫紫桑的小宫女年纪不过十四、五,进宫不到三个月,遇到的第一个主子就这般残忍,浑身不由得一颤,涩涩地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自去领了一些白粥和一小壶水便向偏殿行去。 一道强光袭来,夏子樱不由得皱起眉头,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看到紧锁的木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名扎着双丫髻的紫衣小宫女弓着身子探了个脑袋进来,“姑娘,你醒了?” “恩,有吃的吗?”夏子樱努力让自己回答得清晰些。娘的,一定是来打探风声的,可别让人小瞧了自己。 公主吩咐奴婢给您送了些吃的。”紫桑涩着嗓子低声说道。 哈,真是个可爱的笨丫头,夏某人如今阶下囚一个,还用得着这样客气和自己说话吗?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此时的年龄还小些的丫头很是单纯可爱。于是努力咧了咧嘴:“嘿嘿,谢谢小美女。” 那紫桑原本就是一害羞人儿,看到里头浑身血迹斑斑的女人龇牙咧嘴朝自己“狞笑”着,吓得止不住打了个冷颤,惹得夏子樱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耶——那个,我屁股好痛,动弹不得,能不能把饭推进来一些。”瞅着小宫女一脸踌躇模样,忙又说道:“放心,我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何况还有力气逃跑?” 这么说着,紫桑便壮着胆子将门又开了一些,整个身子移了进来,将饭盒再往前推了推,“公主说你、你现在还不能死……不然奴、奴婢帮你敷下药吧?” “呵呵,她心上人来还没找上门,自然是不能让我死的。难得还有你一个好人,请问怎么称呼?真是谢谢你了。”夏子樱也不拒绝,此刻确实是需要一个帮助自己敷药的人,于是忍住疼,将身子摆放妥当。 “奴、奴婢紫桑……啊!!”紫桑小心翼翼揭开夏子樱早已血肉模糊的下臀部,被那血淋淋的样子吓得惊叫出声。 这声叫唤却让夏子樱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为陌凌拔毒针的情景,不过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却仿佛已是很遥远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忙安慰道:“不好意思,你要是害怕,就别管了,到时候自然会结痂。” “没、没事。奴婢不怕……”紫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牙狠狠心扯开那块烂布,接过夏子樱递过来的“百消散”,轻轻朝伤口上撒着。“姑娘,一定很疼吧……”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哈,哈啊……确实很疼啊。”夏子樱兀自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好在脸隐在暗处,那小丫头看不到自己满眼眶的泪水,不然可真丢大脸了。 “我、我师傅的药几天就管好,到时候再涂上一些药、药膏,连疤都看不见了……”边说,眼泪边扑梭梭往下掉。要是还在山上呆着,何来这些苦受呢?忽然很想念那和蔼的贺老头儿,还有……还有那个讨厌的臭哑巴。 “姑娘,药敷好了,奴婢先告退,姑娘您千万别乱动。”紫桑自然听出了夏子樱声音里的哽咽,但怕伤了她面子,遂倒了杯水放在她身旁,站起身,弓着腰向外退出。 “谢谢你。对了,别告诉公主我、我有药。还有,以后和我说话别再自称‘奴婢’了,我……嘶……我们都一样。” 紫桑抿了抿嘴唇,锁上门逐渐走远。室内再度一片漆黑。夏子樱再也忍不住了,咬住手腕,泪如泉涌。这样的日子,真的真的不是自己想过的!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犯的错TMD要自己来扛?这样漆黑的屋子,真的好害怕?师兄、师傅你们在哪儿?知不知道我在受苦? …… “如何?”一脸闲适的千浩雪边打量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边冷着声音问下头仆跪在地的紫桑丫头。 “回、回公主,姑娘、姑娘她醒了,可是伤得很重……”紫桑逐字逐句斟酌着。“啪——”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重重一巴掌。 “贱奴才,我只问你她醒了没,你回答那么多作甚?”千浩雪美得出名,却也狠得出名,只夏子樱那个笨蛋才会认为她没有心机,“方才听雪芳说你还帮她上了药、倒了水?恩?”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是看姑娘实在太可怜……”进宫不久的紫桑压根料不到宫里的黑暗,此刻发现自己的行为竟然被告发,早已吓得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得青紫。 “哼哈,背着本宫擅自做主,若不好好惩罚,今后本宫还如何管教下人?来人!”本是一脸狠戾,却仍要装出一副笑脸,更惹得一干奴才瑟瑟发虚。 “奴才在。”一旁年纪稍大的老宫女站了出来,也不待公主发话,径自朝着紫桑白皙的小脸上“啪啪啪啪”一连气狠狠掌了二十来个巴掌,喘着粗气跪下复命。 “大家可都瞧见了?以后谁再敢照顾那贱人,惩罚可比今日要重上五倍。念紫桑年幼,又是初犯,这次才轻饶了她。都退下吧,雪芳留下伺候我歇息。”方才那负责掌嘴的丫鬟便道了声“是”,其余人等悄声退了下去。 第19章 第19章 罚睡太监房的少女 夏子樱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何时辰,估摸着大概又过去一两天了吧,伤口大都已结痂,烧也退烬了。只听那紧锁的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大个宫女探了个脑袋,将一盘清粥放在地上,转身急急退出。 “哎,等等,今天怎么不是紫桑了?”原想若是紫桑来了,再帮着自己上上药膏。 哪知那宫女如遇毒蛇猛兽般惊恐,慌慌张将门紧紧锁上,一溜烟就没了声息。屋里好容易亮了那一刻刻,又再度漆黑一片。夏子樱郁闷地摇了摇头,脑袋里不自禁冒出现代的手电来,于是猛然想起自己包裹里还藏着两颗点火石。 喜孜孜摸索出来,一个劲打着,借着那一刹那一刹那的星火,看到角落里废弃的桌上有一掌破旧的油灯,忍痛挪了过去,如获至宝般捧在手心。这下好了,至少能增加些微弱光芒,心下安定不少。借着那朦胧灯光,狼吞虎咽喝下那碗清粥,努力给自己上了药粉,便闭目思考起来。 当下想要立刻逃跑看来是不可能了,宫里戒备深严,自己那点拳脚功夫,原本就只学了个皮毛,对付宫女太监倒没啥,但却放不倒半个侍卫。那无赖陌凌,一个连名字都说谎的小人,定是不可指望的;师兄跑得没影了,也没可能会来救自己,看来只好死皮赖脸先混着,若能寻着机会走了是最好。反正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在古代混死! 打开包裹,将碎了的瓷瓶片片捡了扔开,然后扯下一片布条,撕成小块块,将各类药丸分开包好,两本笔记塞进怀里。整理完这些忽然便觉得轻松起来,哼着歌儿闭目养神。 门却“砰”一声被撞开。 “呵,‘歇’了三五天,看来恢复得不错。竟然还点着灯……别以为本宫会这样白白养着你,明日起泰宁宫的扫地活儿就是你的,但凡见到有一处不清洁的,便拿你是问……本公主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千浩雪原以为定会十分解气地看到一个虚弱憔悴、期期艾艾的可怜小贱人,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有心情哼曲儿,心里无端又升出一股怒火,越发恨得不行。 “公主殿下,您大概是误会了。我和那什么凌的什么关系也没有,是他用剑逼着我助他逃跑的,我原本就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夏子樱并不想再惹怒这个蛇蝎般的美女,耐心解释着,存着一线希望她能发发慈悲放了自己。 “呵,谁亲口说的你们同睡一张床?告诉你!凌哥哥只能是我的,谁沾了他我都绝不轻饶!!”原本没提起陌凌倒还好,此刻怒火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那也是他用剑逼着我的……他怕我拿了钱逃跑……” “啪”,一个巴掌又盖了下来!“用剑逼你?你当自己天姿国色吗?恐怕骨子里本就是个放荡角色吧!传令下去,就让这小贱人今后每晚睡太监房,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门外雪芳“啊——”了半句,忙急急道了声“是”,只怕应声晚了自己也得跟着受罚。公主自小天之娇女,在她眼里,所有奴才的命都是贱如草芥。可是让一个年轻少女睡太监房,还真真是有点过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便自去吩咐了。 夏子樱在雪芳的带领下,走进太监们的大通铺。此刻太监们倒是都出去伺候了,若大的屋子里空荡荡得可以听到回声。 雪芳斜眼看了看那一脸茫然的女子,扔过一套蓝黑色粗布长布衫,那是低等太监的制服,叮嘱了一句:“趁没人换上,稍候给你交代活儿。”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趁着没人,夏子樱匆匆忙换上衣服,将那些零碎物件塞进兜进,便哈下腰道:“姐姐,我该干点啥?” 雪芳反感地皱了皱眉头,“在宫里,所有奴才都必须自称‘奴婢’!” “可是……”可是,自己本就不是宫里的奴才,凭什么呀?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踌躇着不敢说出口,害怕再遭来祸端。 “没有可是!跟着过来吧!”雪芳一脸愠怒,公主不在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学着公主的口气吆喝比自己地位低的小奴才们,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 好吧,好吧,奴婢就奴婢,当自己在演电视剧好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子樱自我安慰着,便跟了过去。 “看这边,泰宁宫前这块空地和园子是每日必须清扫干净的,否则让别宫里的瞧见了笑话。那边那个拐角,一定要注意不留一点垃圾……”一路哈个脑袋跟着雪芳到处瞧,只听她一人趾高气扬在唠叨:“亭子那块也是,时时得注意!公主是极爱干净之人,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穿上这身衣裳,你就是这宫里奴才,干不好了公主命我责罚你,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夏子樱边听边猛的点头,只怕点慢了让人以为自己不够诚恳,耳边全是雪芳“巴巴拉、巴巴拉”不停的唠叨,反正照她说的,但凡是有人走的、没人走的所有地,她全都得仔细扫……真是折磨死人不偿命! 送走了瘟神,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扫帚,便马不停蹄干了起来,伤口本就才结痂没多久,干起活来速度特别慢。好容易把所有自认为该扫的地都打扫完,已经是月上梢头。 放置好物什,便径自朝向大通铺走去。远远便能听到里头热热闹闹的一片调笑声,想是换了岗的太监们在聊天取乐吧。嘴角弯起,“嘿嘿”笑了一声。 其实对于公主的这个安排,自己倒不是特别反感,和一屋子人睡总比一个人蜷在小黑屋里来得有安全感吧?所以当那群宫女用一脸哀悼似的表情看着她时,她还能博之一个灿烂笑脸,惹得那群女孩儿以为她受了太多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走得近了,里头的声音便清晰起来。“嘿,听说了吧,今晚那小妞要来咱这屋里睡呢,小全子,要我说,睡你身边比较合适……” “哈哈哈——”旁的公公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欺负人……”大笑声中,一粗哑混浊的嗓音弱弱响起,想来定是个粗壮又木讷的胖子。 “吱呀——”,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推开门。 原本热闹非凡的一个屋子,立时便静了下来。 左右两排的通铺,左边一排的太监想是值班去了,右边铺子上倒是坐满了人,此刻个个睁大着眼睛看向夏子樱不说话,下一秒又突然像是约好了似的,纷纷扯开自己的被子盖住身子,仿佛身上没穿衣服似的一脸不自在。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夏子樱努力露出一张自认为最和蔼最自然的笑脸:“嘻……兄弟们好,以后我就住这了,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话毕,便弯腰鞠了两个躬。 见太监们还是死死瞅着自己不说话,只好径自走了进去,在屋子中间立下,“那个……我睡哪啊?这边空着的铺子都可以睡吗?……”直到此刻,心里才忽然发起酸来,这是走了哪门子的背运啊,混来混去,竟然混到了这种龌龊地步。 “呃,那、那边是乙班公公们的通铺,你是咱甲班的,得睡这边。”一个瘦长脸的三角眼太监瞅着夏子樱往对面走去,忙不迭出声回应,听声音正是方才调侃自己的那位。 言毕,一干太监又捂着嘴窃窃低笑起来,还时不时把眼神朝最里侧的一胖子身上瞟去。 “别看我!看我干啥?关我么事?”那胖子身躯足足有三个夏子樱那般大,平日里净是给公主取笑娱乐的,因此在公公们眼里地位自然也是极低,不过是一丑角罢了,此刻正满脸紧张愤怒,因为生气,胖胖的脸随着“呼哧呼哧”的呼吸不住颤抖。 “你丫一人占着两张铺子的位子,不是你让还谁让?”靠窗边一年轻太监也发了话,于是众人又再次嘻嘻哈哈调笑起来。 “行了!别把姑奶奶当猴耍!胖子,你丫让出一个位子来!”不管是太监还是真男人,玩笑开得过火了都让人难以入耳,夏子樱心里憋着火,扯开大嗓门吼了起来。 太监们原已得了公主的暗示,以为不过是个白白净净的弱女子,想着第一天给个下马威瞧瞧,最好能把她惹哭才好。没想到夏子樱非但脸不红不哭不掉泪,反而一脸凶相,一瞬间也被吼得住了声。 崩着一张怒脸,夏子樱一把扯开胖子的被褥,从柜子上将白天发给自己的被褥展开,铺了上去,和衣躺下,将薄被拉起盖住脑袋,眼泪便无声地流下来。连她自己也顶讨厌现在的自己,动不动就流眼泪,不就是这么点苦吗?有什么受不得的?娇气! 又过了好一会,屋外传来巡夜公公的吆喝:“子时已到,各宫灭灯。”于是四下黑了下来,不知不觉便入了睡。 第20章 第20章 半世“英明”全毁 “哈哈哈,绝配!绝配!” “哎,德子哎,你看他俩!” “我说呢,难怪公主叫她贱人,嘿嘿……” 靠靠地,大清早的什么声音这么吵!夏子樱不满的嘟了嘟嘴,艰难睁开困倦的双眼,试图翻身坐起,却发现被重物压着前胸,连呼吸都吃力,更何况是起身?垂眼瞥了下自己的胸膛,妈呀!一只比自己大腿还要粗上两倍的大手臂正紧紧的环在胸前,与其说是环,倒不如说压,难怪自己一夜尽是噩梦! 这一吓不要紧,兀地才发现那死胖子一张满嘴黄牙的大嘴正对着自己的头发在“呼哧呼哧”吹气,想是还没睡醒呢,呼吸又混浊又难闻,头发上已是一股湿气。 忍着恶心,皱着眉头死劲扒拉开那只肥得让人泛呕的手臂,愤怒得朝胖子脸上盖了一巴掌。那胖子只是抽了抽嘴角,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 无奈之下,夏子樱只得自己努力支起身子坐起,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围了一群紫衣、青衣等级不一的太监,个个一脸似笑非笑的看戏模样,还有不少宫女正探着个脑袋、捂着嘴在园子里透过窗子朝自己这儿张望。 妈呀,这死胖子,半世英明全给他毁了!嘴里愤怒地低咒道:去他奶奶个熊的。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睡觉吗?一群混蛋!”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一把掀开被子被站起身来。 “哟,我说谁呢?奴才们大清早就向我汇报说有一贱人和太监搂着睡了一宿,催着我过来处置,还真是你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几天没男人,竟然连公公都急着搂上了……”门外响起女人高傲慵懒的言语,奴才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儿,纷纷弯了膝盖跪下。 一袭水红色纺绸宫装的千浩雪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徐徐走了进来,仪态万千,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削肩上轻轻搭着一条白色绣着牡丹的丝质披肩,瀑布般的长发螺髻轻绾,衬着粉白的肌肤,怎么看都是一个艳丽而不失纯雅的妙龄少女,可说出来的话却尖刻得让人龇牙。 若不是因为在宫里,此刻夏子樱恨不得一脚便踹了过去,但心下清楚自己不能再硬顶撞这女人,此刻这翻举止已是有背伦理,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稍微惹怒了公主,随便寻个借口打自己三四十大板,下半身估计就半废了。心下一口恶气实在难以发泄,遂垂着眼帘,埋头紧咬嘴唇不说话。 “如何还是不懂规矩?见了公主为何不下跪请安!”身后的雪芳一脸愠怒。 好吧,跪就跪。按着先前的法子,用脚尖支起全身的重量,让膝盖还离着地二三厘米。无论怎样,夏子樱永远也做不到跪任何人,但做假的方式却已是轻车熟路。 见女子挨了打之后性子收敛了不少,千浩雪便得意地抿了抿嘴,露出一脸得色。 假若凌哥哥真是在乎这丫头,有朝一日寻上门来,看到已被自己驯化得一脸奴相的昔日情人,定会后悔并失去兴趣,到那时或许一对比便能看到自己高贵优雅难以被超越的优点;再或许凌哥哥真是玩玩她,那自己就纯且当作惩罚这女子的轻薄,也算报了“夺爱”之仇,怎么着都不吃亏。 一念之下,忽然又出生了一个新的想法,“本公主向来厚待下人,若是你二人一见出真情,互不嫌弃,本宫也可做主将你许配给小全子做对食。反正,宫女与太监配对本不是新鲜事……” 周围一群宫女太监早已“萋萋”窃笑声一片。夏子樱脑袋飞速运转,古代有主子惩罚宫女或赏赐太监,便用这种配对方法,很是变态,自己一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些!何况明摆着就是这女人给自己下了套,只怪自己当时太傻,还为能在有人气的屋里睡而偷乐! 当下容不得仔细思考,便急急张口辩解道:“公主,且不说我不是朝云国皇宫的宫女,就这让我睡太监房的旨意也是公主您发出的,一开始就违背常理,可是我若不听命,定又被治罪。而且,这死胖……小全子实在是体积太庞大,原本大通铺每人分到的面积就小,不可能不会碰在一处的……” “呵!雪芳,看来本宫可要治你的罪喽……昨个儿让你好好调.教,就调.教出这么个结果来?本宫不过才说了几句,这小贱人就顶了我这么多,张口闭口就是‘我’……” 雪芳“嗖”地打了个寒颤,这无端的怎么又把过错引到了自己头上,忙不迭跪下身子:“公主赎罪,只这贱、贱人太过顽劣,奴婢实、实在难以一下管教好……” “呵呵,先起来吧,我不过就是说说……”千浩雪一脸和蔼笑容,看得人却都是一身战战兢兢。“既然小贱人你不愿与小全子配对子,本宫倒也不逼你,反正奴才们也都看到了,大家伙心知肚明就是,我这做主子的用不着再多说些什么……哦,对了,只知道叫你小贱人,却也忘了给你起个名儿……” “禀公主,我有自己的名字。”夏子樱冷着一张脸,竭尽全力让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说话。 “住嘴!主子说话,奴才不许插嘴。”刚受了训斥的雪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公主的机会,一脸严肃地向夏子樱呵斥到。 斜着眼瞟了瞟雪芳,千浩雪凤眼一抬:“呵呵,听到了吗?在宫里就得有宫里的规矩,今日第一天,暂且饶过你。此后每日四更天就得起床打扫院子……我看‘小贱人’这个称呼倒挺适合你……”言毕,甩了甩水袖迤逦而去,一群宫女便也跟着走了。 夏子樱缓缓站起身子,一脸难以发泄的怨愤,松开紧咬的双唇,那唇上已是一排深深的牙印,透着点点破开的血红色。好吧,全当我修行来了!宇文陌凌,有招一日我定不饶过你们! “哎哟喂,小全子,全哥啊,你可醒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一旁的太监们便都将视线移至通铺上。那一摊肥肉此刻正缓缓地撑着坐起,因为才刚睡醒,眼眶边全是发黄的眼屎,水肿的脸搭拉到锁骨处,对了,他根本就没有锁骨和脖子,粗大的手指死劲揉着眼睛,嘴里咕哝哝冒出一句刚睡醒时听不懂的语言,身下枕过的枕头边也已经被口水浸湿了一大片。 夏子樱忽然想到自己刚起床时那满是水气的头发,还有压在胸前的那只巨肥手臂,胃里一阵泛酸,恨不得此刻面前就有一滩子湖水,立刻跳进去,洗!洗!洗! 扭头看了看那还在咕哝着的邋遢家伙,恨不得操起一根棍子直接往他脑袋上盖去,但又忽然觉得他不过也是个低智商的可怜人儿,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何况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接触了。胃里泛酸得厉害,一跺脚便奔出院子,朝恭房跑去。身后留下一长串肆意的讥笑。 第21章 第21章 腹黑女戏小太子 “诶,快看,就是她,就是她!”每走到一处,夏子樱便能看到附近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宫女太监们,明明做出一副害怕被人听到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又能字字都入了耳。 “啊,好漂亮一个女孩子,为什么……” “切!没听公主说吗……小贱人,几天没男人就想得不行……听说,还勾引凌公子呢,不然公主也不会……”说这话的宫女一脸鄙夷和妒忌,那妒忌大概就是因为夏子樱清新纯澈的气质吧,这种感觉已经离她们太过遥远,以至于猛然看到了便不由自主的生出嫉妒来。 宫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其实泰宁宫的丫鬟奴才们都知道她不过是被公主恶整了一番罢了,但对着从别宫里来寻八卦的姐妹们时,却一定要添油加醋将她们所看到的睡姿仔细描述一番。这样一来,几乎大半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公主从外边带来的某个小贱人,夜里与众太监同睡一张大通铺,被某公公压着睡了一晚。当然,这个“压”的分量就由不得人遐想了,到底是手臂压着,还是整个身子,都不好说。 好在大家都知道那压着她的人是个低智商的肥太监,所以说来说去,小全子就完全脱了干系,只留下夏子樱一人被说成贱或者淫.荡再或者风骚。总之,“小贱人”这个名字算是彻底传开了。 “切!多大个事?”斜眼狠狠瞪了那群娘们一眼,夏子樱一脸不屑地提着扫帚簸箕昂首走了过去。刚去井里打了一盆水,从头上直直往下浇了个透,寻了干净衣服在先前关押自己的废弃房间里换上,此刻头发上还挂着水滴,一身清爽。倒也不怕生病,一来夏天温度原本就高,再加上在山上师傅调制的这样那样的药丸子吃得多了,一般的感冒之类小病是从不生的。 见夏子樱仍然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那群姑娘们的火气倒更甚了,并不是因为夏子樱多美,只是她身上那种不屑一顾、洒脱随意的气质让人看了实在太不舒服。这宫里的丫头,随便换作是谁,出了这事,哪怕真是被人陷害的,就算不上吊以表清白,也会期期艾艾埋头低调做人。可是这个新来的女人,竟然不哭不闹,甚至还敢一脸清高和不屑,着实让人可恨可恼! 一行人便纷纷“啐”了一声,嘟囔着“小贱人、不要脸”散了开去。 夏子樱自嘲地笑了笑,替自己、也替她们感到悲哀,希望能早点找到机会逃离开这个皇宫吧。避开人群,扛着扫帚来到偏殿一处僻静花园处,靠着树干深深吐了口恶气。 “喂,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小贱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童气的声音。 丫的,一个小P孩也敢这样说自己,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攥着一口气,龇着牙一脸邪恶地转过身子:“说谁呢?说谁呢?你丫的说谁是小贱人!” 仿佛是突然被夏子樱的恶劣口气吓着了,少年猛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待一瞬间反应过来,又盛气凌人地上前一步说道:“你这个胆大的奴才!怎敢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 只见他青丝高束,一袭压着龙虎暗纹的白色锦袍,腰束浅黄玉带,上挂翠玉,身形挺拔,却不过一米三、四左右身材,五官尚未完全展开,皮肤白皙,虽撅着嘴作出一副发怒的冷傲模样,却仍挡不住一脸稚嫩,最多不过十岁十一岁的模样。 哈,看来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公子吧。不过又能怎么地?那个恶毒的女人俺惹不起,但你这小屁孩,姐姐我可不怕。夏子樱勾起嘴角,露出一张自认为最狠戾最龌龊的表情:“怎么地?不怕我也把你吃了?啧啧啧,看看你,这皮肤,这身段,啧啧……” “你、你……大胆!不怕我告诉雪姑姑吗?”瞅着对方一脸猥琐的吃人表情,少年的冷傲逐渐被紧张所代替,不自禁往后退上两三步。 “切,去告吧?你要敢转身去告,我立马就用药迷倒你,然后拉进草丛里……恩,你的腰带貌似不太好解,直接撕了好了……”夏子樱一脸猥琐。没办法,好容易来了个发泄愤恨的对象,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走掉,反正自己也正无聊得紧。 “你、你……大胆!我、我可是当朝太子!”少年毕竟年幼,自小长在宫里,奴才大臣们哪个不巴结顺从?还从未遇到过这样恶劣的奴才,瞅着她那一脸龌龊的奸笑,此刻不住往后移动着步子,颤颤巍巍回着话。 “哈哈哈,皇帝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何况一个破太子?今天你惹恼了姑奶奶,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么着吧……为了不至于太欺负小孩,我问三个问题,你要三个都能答上来,姐姐我这条命白送给你;要是答对两个,那就直接走人;要是一个呢,那就留下你腰间的玉佩……”夏子樱提溜着眼珠,想着该怎么整这个狂傲又可爱的小正太才对自己最有利,“若是全都答不上,那么……哈哈哈……” “大胆奴、奴才,我一堂堂朝云太子,岂会答不出你一个小小民女的问题,哼!岂有此理!”少年一脸不加修饰的紧张与愤怒,小脸儿憋得通红,可爱至极。 “切,我的问题,你要能答上一道,我就已非常之佩服了。我的要求还没说完呢,要是一道题都答不出来……那就得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怎么样?哇哈哈哈……”说完,夏子樱便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威胁式地扬了扬,惹得那小太子龇着牙却不敢发威。 “问吧!若是我答出了,回去后定不让父皇轻饶你!!” “恩哼,那么,开始问了啊。第一道题,鸡和鹅百比赛跑,鸡比鹅跑得快,为什么却后到终点?我数五声,一、二……” 切,以为多难呢,竟然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的问题,某太子一脸不屑:“简单!鸡半路摔了一跤,或者鹅飞起来了 。” “啧啧啧,太子殿下也不过是这水平哪?都说了鸡比鹅跑得快了,还摔跤个屁。” “大胆,对本太子说话不得无理!那你说答案是什么?”少年一脸愠怒,这个臭女人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答案:鸡跑错了方向。哈哈,好啦,一题答错,进入下一题!”夏子樱得意地咧嘴坏笑,不顾一旁少年龇牙咧嘴的模样,继续说道:“有两个人掉到了陷阱里,死的叫死人,活的叫什么?一、二、三……” “别数啦,死的叫死人,活的自然是叫活人了。”少年一副志在必得表情,这个问题实在是简单到无语。 “错!活人叫‘救命啊~’。哈哈,第二题又错啦,只剩最最后一个机会喽,嘿嘿嘿……”夏某人边说边“随意”地晃了晃那包药粉,惹得少年敢怒又不敢言。“最后一题:如果有一辆马车,车夫是个王子,乘客是公主,那么这辆马车主人是谁?” “大胆奴才!王子乃贵胄之尊,怎么能给人当车夫?!”实在受不了这个奴才大逆不道的言行,某太子厉声怒吼,只因底气不足,吼出的声音却一点力道也没有,自然是吓不倒夏子樱这根“老油条”。 “拜托,这不过是在答题罢了,较什么真?如果不想回答的话,这题就算你放弃,那你可就三次机会都没了。” “哼,既然王子都当了车夫,那马车自然是皇帝的。”少年一脸傲然。 “嘿,答了跟没答似的。这马车是‘如果’的……不懂吧?我明明都说了,‘如果’有一辆马车……” “你、你、你,无理取闹!这是什么答法!自古都没有过的……咳、咳……”少年因太过气急,小脸儿涨得通红,一股气顺不下去便咳了起来。看得夏子樱心下不忍,只好又说道:“好吧,没想到太子殿下身体素质不咋地呢,那姐姐我也不好太过虐你。你若觉得不公平,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这次的问题绝对的简单,若还是答不上来,也怪不了我了。听好了啊,我只说一遍:小明妈妈有三个孩子,大的叫大狗,老二叫二狗,还有一个叫啥?三声作答,一、二……” “三狗或者小狗!”少年抢着答道,一脸殷切地望向那高了自己快一个头的女子,害怕自己答错下一步便被她…… “哇哈哈哈,你个笨驴,又答错啦!答案是小明。”古人的思维模式与现代人真是天壤之别,这道题在现代那是俗到发霉,可古人楞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看着少年兀自凝眉思索着,想是还沉浸在答案里没转出来,夏子樱露出一脸奸诈笑容,扬了扬眉道:“好吧,你三道全错了。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呢,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脱光了去那边小树丛里躺着,等着姐姐我……嘿嘿;第二嘛,把这包药下在你那恶毒的雪姑姑碗里。” “你、你这卑鄙小人,你不知廉耻!咳咳……”少年涨红着一张脸,因为着急而咳嗽起来,愤怒地低声叱责道。 “哈,随便你怎么骂,大伙反正不都说我贱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怎么着吧?给个痛快。或者……我帮你脱了,更省事?”说着,夏子樱就倾身上前,作出一脸狰狞笑容。反正这里偏僻无人,恶作剧一下下也无妨。 “啊——别、别,大胆狂奴,本、本殿下……”少年紧张地四下张望,却发现四周并无他人,忙急步后退,两手无措得左右乱摆。 夏子樱可不管这些,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袖,轻轻一扯便带到了面前。话说,这家伙身体有够弱。 “……好、好吧,我、我选第二!我选第二个!” “嘿……早说嘛!喏,先把这颗丸子吞下。”从怀里掏出一颗青色丸子放进少年手里。 “这、这是什么?”少年一脸潸潸欲哭状,瞅着药丸子不肯下咽。 “你当我那么好骗吗?这是我研制的‘二日绝’,两天没服解药,必死无疑。所以,你必须两天内把我给你的药粉下到你雪姑姑碗里,否则,过期我便不提供解药了。”某夏装出一脸阴鸷。 少年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包子,怪来怪去就怪自己好奇心太重,若不是自己不相信这个一脸清纯的漂亮姐姐会是个淫.荡的小贱人,非要独个儿来瞧个仔细,也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真是应了母后的那句话——人不可貌相,越清纯的越可能是蛇蝎! 此刻心里后悔得要死,却迫于这女人的“淫.威”而不敢反抗。凝着眉,痛苦不堪地咽下那枚青药丸,接过夏子樱递过来药粉,小脸已是苍白一片,一副摇摇欲坠状离开了这个倒霉的花园。 瞅着少年一步一晃的身子,夏子樱忽然又生出些许不安来,貌似自己有点过分了,他不过是个孩子,哪能将他姑姑的债牵连到他身上?唉,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起地。 第22章 第22章 玩笑过大惹祸上身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泰宁宫四周鸟鸣声声,清静怡然。可是,这样美好的一个夏日清晨却被一声刺耳的尖叫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啊——!!本公主不活啦——!!” 在殿前打扫着卫生的夏子樱听到来自公主寝殿里的一声尖叫,不自禁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笑容。看来这小P孩还真有一手,这么快就成功了,嘿嘿…… 毒是夏子樱背着师傅自创的,中毒后隔夜脸上便会生出数个红色泛着脓的大包来,像是超大型的那种粉刺,不痛不痒,可是看着让人恶心,若是没有解药的话,通常要半个月才能消去。 想必此刻公主定在抓狂的大呼小叫吧,原本候在殿外的宫女们纷纷拥进去,仆跪在地,个个战战兢兢。 “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啊!!谁也不许进来!滚出去!!”殿内,千浩雪此刻崩溃到极至,床上的玉枕、丝褥全被扯乱;够得着的铜镜、瓷器也都被打落在地,满屋的狼藉。 原本想上前拾掇的宫女,见公主一脸红色脓包,心里恶心得又想笑又惊诧,因害怕被责罚,忙低下头,纷纷退了出去,带上门候在外头。早有懂事的太监奔往仪和宫向皇后娘娘处禀报。 夏子樱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心里早就乐得开花,却还得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表情来。 自那日被整后,她仍回原来那大通铺,不顾大小太监们一脸调侃或鄙夷表情,兀自抱了床单被褥在地上打起地铺。反正“破罐子破摔”,既然大家都当她是贱人,她便也不再反驳,反倒更乐得逍遥,越发不羁起来。穿着一身低等太监服,却将袍子下摆直接扯到了腰上,打个结系起,露出灰黑色的长裤以及一双36码的“天足”,反正怎么凉快怎么来。若不是怕太过招摇,她甚至恨不得将裤腿也挽到膝盖上。 此等不规矩的装束自然又让原本笑话着她的人们多了一个笑料。无论是谁,看着她近了,刁蛮点的大多翻个大白眼“啐”一声高抬着头走过;胆小的便远远避开,饶个弯子走过,仿佛离她近了便沾染到瘟疫似的。只除了紫桑,偶尔还趁着没人时给夏子樱塞上一两块糕点充充饥。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并未像平常一样如约而至。千浩雪在殿里嚎了小半日,嗓子都已干得快出不了声,报信的太监这才姗姗跑回来,一骨碌跪在地上:“禀公主,太子大病,皇、皇上与皇后娘娘急得团团转,奴才、奴才不敢立刻走开,回来迟了。皇、皇上还说……” “说、皇兄说了什么?”跪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千浩雪有气无力地问道。 “皇上说、说……奴才不敢……”太监紧张得不住磕头。 在墙外装作打扫的夏子樱只听得里头“咚咚咚”声响。心下纳闷,那小孩怎么就病了?昨天自己给他吞的不过是扶正固体的药丸子罢了,毕竟带下来的毒药本来就不多,哪舍得给他一个小毛孩浪费去……思绪却被里头一声尖锐叫声打断。 “放肆!你这狗奴才,你想戏耍本宫是不是?是不是?!”千浩雪边说边抓起丫鬟刚呈上来的汤药一把摔在太监脑门上,“啪”一声,那汤药连着碎瓷片便散了一地。 那太监满脸淌着药汁,只恨自己多事,何必去跑那一趟子,挨了两头不是:“公主饶命!给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皇、皇上说,公主您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拾,他、他从此不管了。还、还说,要把小、小贱人送过去问话。” “什么?又是这小妖精!太子生病了,叫她过去何用?”不提小贱人倒还好,一提起千浩雪那无处发泄的狂躁便突然像是找到了最好的出口,连说话都不那么沙哑了。只听得窗下的夏子樱内心“咯噔”一下慌乱起来。 “太、太子发烧,昏迷不醒,还不让任何人近身,只嘴里不停不停嚷嚷着‘小贱人、小贱人’。弥悟国、国师就说这女人乃大不吉之人,才刚进宫就冲犯了太子,须、须火祭了才能给太子的病断、断根……” 这边太监还在不住陈述着,那边夏子樱早已甩落了扫帚,捶胸顿足。苍天哪大地,倒不如不听,越听越崩溃。那太子的身体原本就虚得要命,大概昨天被自己吓了一吓,回去才病的,跟自己吉不吉有嘛关系?!那国师就一草包,如果让自己去治,一副宁神清火的小药方足已。若是真把自己火祭了,那得多冤哪?这该死的千浩雪,不对,该死的宇文陌凌,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到这恐怖的深宫里头来! “在那呢,快,跟上!”正纠结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跑步声,回过头去,但见一群紫衣黑帽的侍卫朝着自己这方向跑来,当下反应是来抓自己的,便撒开脚丫没命地跑了起来。还好穿越过来后是大脚,否则不待自己抬腿大概就被抓住了吧。 侍卫们却也不是吃素的,领头那个提气飞身而起,便将正试图趴着院墙逃跑的夏某人像拎小鸡一般地拎了下来。轻轻一使劲,女子便如无骨似的摊在了地上。 “大哥、我亲亲的侍卫大哥……大爷,您可千万别拿我去火祭啊?求求你啦,太子的病我会治,真的……”夏子樱翻身爬向领头侍卫脚前,抱住他的大腿,抬眼做可怜巴巴状。 原本以冷酷而闻名的时修,瞅着脚下一脸苍白素净的女子,怎么也联想不出这竟是传说中那个淫.荡不堪的小贱人,心下竟莫名生出一丝微弱的不忍来,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不带表情地冷声说道:“在下只是奉差办事,姑娘若是知趣,就好生爬起前去,否则别怪手下兄弟们手粗。” 正抱着腿摇晃的夏子樱,小脸儿便愈发苍白。待看到对方无丝毫表情的一张脸,知道求情无用,人家不过是个小侍卫。罢了罢了,老天若是真想让自己死,再挣扎也没用,倒不如给自己留点尊严。遂放开手,收起一副可怜相,平静地站起身子朝侍卫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见老大未作声,一干侍卫便也就不好再难为她,一伙人簇拥着朝仪和宫赶去。 第23章 第23章 挡国师自荐医太子 仪和宫处在后宫正中位置,夏子樱跟着一行侍卫,只记得大伙急匆匆地七拐八绕,大约十分钟过去便到得一处端庄富丽的宫殿前,只见周围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红花绿草,美不胜收;宫内金雕玉砌,奢华而不失庄重。但不容夏子樱再仔细观赏,时修一个眼神示意,两名侍卫便上前一人扯着一只胳膊,押着她走进殿里。 原本按常理,太子应住在自己的东宫里,但因千浩臻年纪尚幼,且身体羸弱,便仍住在仪和宫内的和煦殿里便于照顾。昨日参见完母后之后便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皇后娘娘便取了国师制的丸子让他服下。哪知半夜便发起烧来,楞是谁也不让靠近,只一味嚷嚷着“小贱人、小贱人。”问过一干宫女太监,只说昨日太子似乎在泰宁宫后园同那女人说过几句话,想是中了邪吧。 且说夏子樱被推搡着走进正殿。殿里皇帝、皇后还有若干名身份尊贵些的嫔妃,不论真心假意个个儿面带愁容。一群宫女、太监低着脑袋长跪不语,整个宫殿气氛低沉到让人害怕。 “启禀皇上,小……小贱人带到。”时修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启奏,只是那个称呼似乎与本人并不相符,叫起来着实别扭。 原本团团转着的千浩泽便停下步子,扭头愤愤瞥了眼夏子樱,然后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好了,你们一干侍卫殿外候着吧。” “是”,时修恭身退向殿外,在门口处转身时意味不明地向夏子樱瞥了一眼,看得夏子樱一脸迷糊。 “雪儿也真是,私逃出宫不说,还带来一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惹了这么大麻烦。”一袭牡丹花纹压底、鹅黄锦绸宫裙的尹贵妃强压住内心的窃喜,唯恐不乱的斜了眼一脸茫然的夏子樱,慢悠悠说道。 “爱妃稍安勿躁,雪儿的事朕自会处置,眼下臻儿的病才是要紧之事。”千浩泽凝眉坐下,一脸不奈。这尹贵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知道得可不只一天两天了,大概是巴不得太子一病不起,好让自己的二皇子顶替了吧。可怜臻儿自八岁起身子便渐渐羸弱起来,这两年问了许多名医却未见有什么起色。 “皇上,臣方才面观此女之相,这女子五行属重水,煞气太重,定了冲撞了太子的贵体,依臣看,还是将其火祭方得以抚慰太子神魂。”左侧忽然传来阴涩的男声,那声音仿佛从肺里发出,直通牙缝里摩擦而生似的,听着便让人寒渗。 夏子樱不由得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锦绸道袍、发束莲花冠的墨须道士正提溜着一双精亮的小眼睛定定看向自己,看年纪不过四、五十岁,浑身却透着一股精气。心下忽然想到自己的穿越身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万一被这贼道士看出来了,随便给自己掼个“妖人”的名头,那大概还不只火祭那么惨吧? “国师所言各位都听到了,皇后看着如何办好呢?”要换成别人,大概国师说要火祭那便火祭了,可惜据雪儿说的意思,这女子与宇文陌凌关系似乎暧昧,在没弄清事情原委之前,他千浩泽并不想动这个女人。若是为了一个小女子而与宇文陌凌之间产生任何嫌隙,实在太过不值,便故意将话头挑给皇后,好给自己一个台阶。 皇后与千浩泽十来年夫妻,自然一个眼神便领会了意思,皱眉说道:“皇上,臣妾认为臻儿昨日自泰宁宫回来后突然病倒,定是与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有关。只是,臻儿如今大病未愈,若再平添一条性命,恐太过血腥,反不利于给臻儿积福。” “唔,皇后所言自也有一番道理。”千浩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瞅到跃跃欲言的尹贵妃,便严厉地瞪了一眼,将尹贵妃即将吐出口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大胆刁民,见到朕与众位娘娘,竟然不知下跪!” “啊——”原本四下打量着各人表情的夏子樱被吓回了思绪,忙按着“老规矩”屈膝“跪”下。 “你给朕从实招来,昨日你对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若有一句不实,就别怪朕不容你性命!” “没有,没有,我只出了几个题目考考太子,太子答不上来,就很沮丧地走了。”夏子樱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若是说了实话,就算皇上饶了自己,那刁蛮公主也一定会活活剥了自己的皮。 “哼!好个狂野刁民。我堂堂朝云国太子,自有博学之师从小教习,岂会被你一小小的民间女子难住?!若是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朕动刑。来人!” “在!”殿外候着的时修等人,便闪进身子恭身回答。 见皇上动了怒,夏子樱也紧张起来,那挨板子的滋味至今想起来都后怕,根本不是人受的:“皇上,小、小民没有撒谎!如果皇上相信我,我可以帮您把太子的病治好!” “哈哈哈……”话音刚落,侧角里的国师斜眼瞟了下一脸不满的尹贵妃,张嘴大笑起来,“好个狂妄的‘妖女’,在皇上面前也敢以‘我’自称!太子殿下自生病起,看过多少名医都不见好转,连老道的续命仙丹都不能完全医治,你一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出口狂言?” 看来这臭道士在皇上面前还挺吃香,夏子樱知道多说无用,此刻保命要紧,便咬了咬唇大胆回道:“皇上,方才皇后也说了,若是杀了我不利于给太子积福。反正太子殿下这会儿谁也近不了身,倒不如让小民去试试。小民自认学医多年,医术也还过得去。若是真治不好,到时候再杀了小民无妨。”说完,定定着看向端坐在上的皇帝,满眼殷切与真诚。 千浩泽锐利地扫了眼这个被宫人们传得淫秽不堪的女子,看着她满眼的坚定真挚,忽然郁闷地发现自己竟找不出拒绝她的理由。想到太子此刻还在高烧不退,便是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了,端起茶抿了一口:“好!朕就依了你,若是太子没有好转,可别怪朕不留情面!来人,引她去见太子。” 第24章 第24章 与皇帝讨价还价 太子歇住的和煦殿就在正殿偏侧,几步的距离而已。一行太医和奴才见到皇上等人进来,便纷纷低头跪下。 “太子情况如何?”千浩泽话里关切十足。 “皇上恕罪,臣等无能,太子不让近身,臣等切不了脉,煎下的药也难以喂下口,此刻还在高烧不退……”年老的太医边说边死劲儿磕头,看得夏子樱心下不忍。 “哼,一群没用的奴才,都给朕滚出去!”千浩泽满脸愠怒地冷声呵斥,看向夏子樱:“你不是说你能吗?朕且看你到底有何本事?”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的尹贵妃一声细细的窃笑,笑里满是鄙夷。 女子却也不理会,向着皇帝服了服身子,大步走向太子床榻,一干太医便纷纷向一旁退了开去。榻上的千浩泽嘴唇干裂,满脸烧得通红,两手无力的左右拍打着,迷迷糊湖嚷着“小贱人”。 自嘲地笑笑,蹲下身子,凑进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小屁孩,昨天那不是毒药,我骗你来着,别自己吓自己啦。” 周围的一群人个个瞪大眼睛,不知夏子樱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是太子那乱舞着的小手臂却真的停下了。 人人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国师,嘴里阴阳怪气嘀咕着:“妖女、真是妖女啊。” 见太子安静下来,夏子樱便按住了他的手腕把起脉。这小孩不过十岁左右年纪,五脏内腑却虚弱得像个小老头,体内阴寒、虚热交加,气血严重不和,难怪看着弱不禁风。再翻了翻他的内眼睑,黄而干涩,鼻尖呼吸气短而急促。便看向皇后询问道:“太子殿下是否夜间失眠多梦,时常紧张惊吓,精神不济,常头晕目眩?” 原本压根对夏子樱不抱希望的皇后娘娘,见夏子樱不过须臾功夫便将症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遂也郑重起来:“是的,皇儿确实有这些症状,一直都靠着国师的丹药调剂。” 嘿,还“调剂”呢?!不吃死都算好了。夏子樱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虽然太子的发烧直接原因是受了自己的刺激,但罪魁祸首的便是这奸道士炼的破丹药,明摆着的汞中毒,大人吃多了都受不了,何况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好在被自己及时发现,若是正确调理,尚能康复如常,不然连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方才私下观察了众人的脸色,大概这破道士和尹贵妃之间似乎有什么猫腻呢!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放下了少年的手腕,站起身子,恭身鞠了个躬:“皇上,民女乃仙柏山上贺神医之徒,自认医术尚可,也有把握能治好太子的病。若皇上您相信民女,请将太子的健康交给小民,一个月内定能让太子大为康复。” 千浩泽背着两手,俯视着眼前这位自称是贺思愈弟子的少女,听着那不伦不类的说话方式,心下虽然有些许心动,但想到宫人们的那些传闻,因而仍满腹不信:“你说自己是贺神医的弟子,可有凭据?” “回皇上,民女没有。”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让朕信你?若是治不好太子又如何?” “以民女项上人头担保。而且,只须小女一副药,太子的烧便可退下。这便是证明。”夏子樱面不改色的回道。 “噗——!当自己什么角色,你一颗人头抵得上太子一条命吗?”尹贵妃唯恐不乱地添着堵。 “娘娘恐怕不理解,在民女看来,每个人的命对于自己而言都是贵重的。” 瞅着夏子樱端庄自持的样子,千浩泽便也不再反驳:“好吧,朕且信了你。若是一副药后太子烧退了,你就暂时搬到和煦殿照顾太子起居。但若是不能,朕定不轻饶你性命,就按国师说的,火祭。” “谢皇上!民女还有一个请求。自古做买卖都讲究公平,若是我治好了太子,请放我出宫。”这是夏子樱一心救治太子的最直接目的,当然不排除一部分同情。 “呵,你这刁民胆子真是不小!先前对朕出言不敬,此刻又同朕谈起了条件?出宫怕是不能,你是雪儿带来的人,待太子康复了自然还得回到泰宁宫去。但朕允许你换个条件。” 切,皇帝要想放一个人,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吗?明摆着是借口,但夏子樱还是改了口:“那就请皇上允许民女在宫里对谁都不须下跪。”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吸气声。这丫头也太胆了,自古以来,朝云国除了国师可以免行跪拜之礼以外,还从未有人能有如此殊遇。除非不要命了,才敢口出狂言。 不用抬头,夏子樱便能猜到众人定是满脸鄙夷和愤慨,趁着还未有人发话,忙接着解释道:“皇上请恕罪,在民女的国家,任何人都不须跪的,哪怕是对着父母和国家领导。所以,下跪对民女而言,是种折磨。太子贵为皇储,为人谦逊、博学多才,若是得以康复,将来定是一代枭杰。因此,民女认为以不跪来换取太子殿下的健康,着实公平。”一口气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埋着头等待皇帝发话。 千浩泽一字不落得听完女子的辩解,这才忽然理解为什么雪儿会说“抢走凌哥哥”之类的话了。这女子虽年幼,但才思敏捷、举止有度,并不像外表所表露的那般无知无赖。思量之下,也觉无碍,便点头应许下来。 夏子樱便提笔写了个方子,嘱咐宫人随太医去抓药。好在从小爱看书,家中所藏旧书又皆是繁体字,所以到了古代不至于变成半文盲。 一行人见事情告一段落,便纷纷托辞离开。那精诈的国师走之前,还不忘上下齐齐整整地将夏子樱打量了一番,搞得某人心下忐忐忑忑。 须臾之后,宫人便将汤药端了来。按规矩夏子樱先自己尝了一口,然后才给太子灌了下去。到了傍晚,太子的烧已然尽煺,夏子樱便大大咧咧在和煦殿里住下了。早有宫人将她的几样破烂行李送了过来。 想到满脸大脓包的公主一定抓狂到爆,夏某人心下的痛快自不稍说。 第25章 第25章 过招狡猾的坏道士 爽爽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织锦月白长裙,不如男子衣饰般潇洒刚毅,但也不似女子裙裳的纤柔婉约,这就是她夏某人的风格。 甩了甩半干的及腰长发,发现塌上的太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遂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走上前去:“嘿嘿,小屁孩,可把你盼醒啦!你这一病,差点就要了姐姐我的脑袋了。” 太子原本才刚睁开双眼,乍一看那模糊的影子,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猛然想起昨日自己的遭遇,便吓得“啊”一声叫了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哈,好吧,是谁在发烧的时候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喊着呀?若不是姐姐我医术好,你早一命归西了?这才刚退烧,就忘了大恩了,没良心呐。”才不顾某太子的恐惧,一屁股便在榻上坐了下来。 听她这么说,千浩臻便不由得将手捂上自己的额头,满脸迷茫。 “别捂啦。这会烧早退了。” “解、解药。”一手挥退了宫人,这才抓住女子的袖子急切地祈求道。他并不想惩罚这女子,潜意识里并不认为她是个坏人。 “嘁——,笨蛋!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帅哥,我怎么舍得拿毒药害你?不过逗你玩儿罢了,哈哈。”夏子樱好笑得摇了摇某太子的小脑袋。 “你骗我?”千浩臻一脸恍然,“你是个坏人!你害我去给雪姑姑下药!” “喂,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屁股啊?差点被你那雪姑姑打烂了。我不过是下点无害的药而已……你可不许说出去,不然我可不给你治病了。” “你……你这女人真是粗俗得无可救药!”自小知书达理的千浩臻第一次碰上夏子樱这样的“无赖”,知道自己发怒也无用,只好无奈的叹了叹气。 “话说,如果你信我的话,以后那破道士的药丸子可千万别吃了!慢性中毒,你知道吧?就是慢慢的让你中毒身亡。”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太子比较好,以后好让他妨着点。 “胡说!父皇说国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材,怎么会害我……”可是,好像自从自己8岁那年发烧后便开始吃国师的药,这两年多来并不见好,而且身子确实日感不支…… 知道太子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夏子樱便不再多言,站起身子准备回房歇息。 “喂,你去哪啊?”身后响起某人略带别扭的声音。 “多晚了啊?自然是回房睡觉去了!” “你、你留下……睡外间软榻!本、本王命令你!” 哈哈,看来也是个胆小鬼啊……睡就睡贝,巴不得呢!不然自己一个人睡也挺害怕的。遂回房取了新被褥,展在榻上大大咧咧睡了下去。 一夜无梦。一直睡到次日巳时才在太监的一声“皇后驾到”下给吵醒。 匆匆忙叠好被子放到角落,垂手立于一旁。如今不需装跪了,反而还不自在起来,夏某人偷偷鄙视着自己。 榻上的太子似乎也才刚醒,睡眼朦胧地用一只手支起身子,待看清行近前来的母后时才慌忙直起身子准备站起。 “皇儿不必多礼,继续躺着吧。呵呵,很好,多久没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呢!这姑娘医术确实不错。”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一脸欣慰之色。 “母后,儿臣睡糊涂了,竟不知母后前来,有失礼节。”千浩臻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鞋子,伏腰施礼。 皇后扶着太子在榻上坐下,这才看向一旁一脸不自在的夏子樱:“还未问姑娘如何称呼呢?只听宫人们称呼你……恩,十分不雅。”口气比之前几次温和了不下十倍。 “回娘娘,民女姓夏名子樱。” “呵呵,子樱姑娘不必紧张,既能医好太子的病,本宫也定不会为难于你。”顿了一下,又斟酌着说道:“方才从雪儿公主那回来,公主脸上不知为何起了一片红疹,太医都对之无法。姑娘你医术既然不凡,可否……?” “回娘娘,民女只答应皇上替太子治病。”废话,才长了不过两天,哪能这么轻易便宜了她?偷眼瞥了下太子,发现对方正满脸期盼地望向自己,便装作无视地看向脚尖。 虽和夏子樱打的交道不多,但阅人无数的皇后已看出夏子樱是个倔强的牛脾气,便也不再多言,毕竟现在儿子还需要靠她来治呢。 一时无话。 宫外却传来吵吵闹闹一团喧哗之声,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娘娘,雪、雪公主求见。” 不待说完,千浩雪已手执牛皮鞭子杀将了进来,仍是一袭水红宫裙,纤腰袅袅,摇曳多姿,只不过面上罩着一条厚厚的白色锦帕,只见她胸口上下起伏,想来定是气急败坏了。 想到她帕子后那“斑斓”的大花脸,夏子樱抑制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惹得一干奴才无不满脸惊诧,大概这宫里也仅这女子敢惹这位刁蛮出名的公主了吧。 “小贱人!勾引了我凌哥哥不说,现下才进宫没多久,又把臻儿唬得迷迷糊……看来,我这脸也定是你搞得鬼!”千浩雪狠狠地甩了下鞭子,大步走向夏子樱,“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眼看着就要揪到夏子樱了,皇后娘娘慌忙一语喝住:“雪儿休怒!这是你皇兄的旨意。” “哼,我皇兄定是被这狐狸精三言两语迷了心窍!我今天割了她舌头。”被皇后扯住胳膊,千浩雪不敢妄自拔出,但还是咬牙切齿恶语着。她实在看不出这姿色平平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 “雪姑姑,夏姐姐是好人……”连千浩臻也懦懦地开了口。 “你?”千浩雪气竭,想不通为什么这才几日功夫,大伙就全换了副模样,心里又嫉又怒,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将她弄进宫来。 夏子樱也不是个傻子,怕自己不说话反显得心虚,便咳了咳嗓子说道:“公主殿下,依子樱看,您脸上的症状并无大碍,只是虚火上炎,发热于肤表罢了。静心养性,多喝些凉茶,十天半月便能消了下去。” “十天半月?你这个乌鸦嘴!”怎奈皇嫂紧紧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敢轻易甩开:“小贱人,若不是皇兄皇嫂保你,我、我定让你褪层皮!哼!”说着千浩雪又狠很甩了两下皮鞭。空气中回荡着惊人心魂的“咻咻”摩擦声,众奴才慌忙跪下身子不敢抬头。 直到看着她骂骂咧咧怒气冲冲出了宫门,才有小太监哈着腰进门禀报:“禀娘娘,国师送丹药前来。” 唉,真是不清静的一天啊! 青须精眉的弥悟道士手托银盘走进太子寝殿内,那银盘上放着八颗赤红发亮的丹药,个个都有食指粗,看得夏子樱直揪心,那可怜的小屁孩竟然吃这玩意吃了两年多,太可怕了! “启禀娘娘,贫道将这半月的丹药呈上,请太子按时服用,望能早日康复。”弥悟深深地打了个躬,将托盘交于太监,又假意才突然发现夏子樱的存在似的,捋了捋那青黑浓须笑问:“哦,夏子樱姑娘也在此啊?” “你怎么知道我姓名?”夏子樱很吃惊,连公主都未问过自己的姓名,他是如何得知? “贫道不仅知道姑娘姓夏,还知道你是个无根之人……夏姑娘应该明白贫道言下之意吧?不知可否让小道再算上一卦?”道士眼里精光四射,看得夏子樱直发毛。 “呃……还是算了吧。我并不迷信占卜的。”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强作出一副无害的微笑模样。 “呵,既是不信,又为何害怕?纯且当作娱乐一把何妨?”弥悟国师步步紧逼。 情急之下,女子脑袋里掠过数个主意。想了想,索性放开了性子更好:“得得得,你不就是看皇上安排我给太子看病,心里不痛快吗?我若说同意让你算卦,万一你公报私仇,说我是狐狸精、是妖人,要杀了我、要火祭,那我不冤大了?” “哈哈哈,夏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既是不愿,贫道也不为难。娘娘,在下告辞。” 看着国师逐渐远去,皇后才收回眼神,疑惑地看向夏子樱:“夏姑娘莫非有难言之隐?为何惧怕国师?” 某夏扯了扯嘴角:“哈哈,我倒是真怕他。他都没还没见过我呢,就说要把我火祭,昨天又得罪了他,万一他胡诌说我是妖精,那我不死才怪。” 见娘娘仍是一脸迷蒙的样子,便赶紧转移话题:“民女有私话想对皇后娘娘说,不知可否方便?” 谴退了宫人,皇后颦眉问道:“现下可否直言?” 夏子樱咳了咳嗓子:“恩……其实呢,与我本无干,只是看太子这样可爱的孩子被病痛折磨,实在于心不忍。请皇后娘娘,从此断了太子的丹药,否则太子命不久矣。” “放肆!你方才说国师公报私仇,你自己本人不也如此?”皇后变了脸色。 “娘娘请看。”夏子樱边说变步向托盘处,取了一粒丹药,丢进一个盛着凉开水的杯子里,瞬间杯子便冒出一团青气,水里汩汩地起着小水泡,孜孜作响,煞是惊人。“丹药遇水尚且如此可怕,若是进了五脏六腑,日久天长,岂不是……” 皇后自小工于女红、琴棋书画,这些化学反应之类的常识自然是闻所未闻,震惊之下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太子同样也是一脸惊恐。 “这类型的丹药吃一次两次死不了人,初则症状便如太子般萎靡不振、多病多惊多幻觉;但若长久服用,少则二三年,多则七八年,性命便不保了。信不信我随便你们,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道士太贼。” “可是、可是臻儿已经吃了两年,这、这可如何是好?”皇后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当下急得语不成调。 夏子樱莞尔一笑:“嘿,都说啦,现在还来得及。要是来不及,我可不敢以脑袋担保来治他。从现在开始呢,丹药自然是再也不能吃了,若是怕得罪国师,那就偷着不吃。然后呢,我再配些滋养腑脏、清毒固体的药方子,调理上一段时间,大概慢慢就没事了吧。”斜眼瞥到某太子一脸崇拜神色,不禁得意地咧了咧嘴。哈,被人崇拜的感觉还真不赖。 第26章 第26章 假山旁的奇怪纸条 流光殿内,昏黄灯光隐隐绰绰,四处弥漫着浓浓靡媚气息。宫人们都已被远远打发开去,馨香软榻上,浑身赤裸的两具身体紧紧相拥着躺在床上,那是纵欲过后的庸懒与满足。 只听账内女子满是哀怨地说道:“当初你说让我从了你,你便帮我扳倒太子。如今你看太子,反而越发生龙活虎……可怜我勤儿,恐怕是无望了。” 男子还沉浸在方才的极乐里,腾出一手抚着美人酥.胸,吻了吻那玉白肌肤,咕哝一句“别急嘛,慢慢来。”说着,又欲有所动作。 女子似乎怒了,一把拍去那只手:“慢慢来?这都两年了,还要多慢?你这国师大概也就是个空皮囊吧?” 男子便尴尬地收回手,变了脸色,咬着下唇道:“若是没有那凭空杀出的夏子樱,按我给的剂量算,恐怕不出半年太子小命就呜呼了……真是该死。” “既然该死,那为何不想办法除去?”尹贵妃一急之下几欲坐起,又被弥悟一把按在了榻上。 “我的小心肝儿,稍安勿躁……你当她是个平常宫女吗?我粗粗卜过一卦,发现此女命中有极贵,但来路过于诡秘,难以捉磨,还是不可小觑。况且如今皇后、太子皆视她如己,更不能轻易下手。”弥悟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尹贵妃一脸忧愁状。弥悟却不待她说完,再次倾身附了上去,帐内顿时春光四溢。 次日,日头初上,凉风习习,鸟语花香,泰宁宫却迎来了花枝招展的尹贵妃一行。殿外的太监忙匆匆进去禀报。 千浩雪方才梳洗完毕,正在享用早膳,见向来不来往的尹贵妃破天荒前来,便也装出一副友善笑容:“贵妃嫂嫂来了啊,有失远迎。来来来,快坐下,一起用些早点吧。” 二十多天过去,千浩雪的皮肤已基本恢复,只是还留些淡淡的粉色印子,无甚大碍。尹贵妃斜眼打量了下四周,故意挑着话题道:“啧啧,公主的皮肤还未完全复原吗?那狐狸精也真是,自进了宫里,大伙便纷纷没了清静。” 千浩雪原也不是个没脑筋的角色,只是不知为何一提起夏子樱就没了理智,满肚子火气腾腾往上冒,当下便龇牙说道:“嫂嫂别提她,一提她我就生气。” “我这也不是故意的,自公主将她带入宫内,先是公主皮肤受损,后太子见过她一次,便生了病,现下虽然病愈了,但据说……”尹贵妃说到此便故意放低了口气:“据说太子时时刻刻不离那妖精。皇上也待她日渐亲近,有时还单独传唤她去问话。唉,可怜皇后姐姐却百般信赖,只怕哪天那妖精获了龙宠,倒反过来……” “嫂嫂所言可有凭据?”千浩雪惊讶地瞪大眼,她可不允许那妖精勾引了自己的心上人,完了又来蛊惑自己的皇兄。 “我又何必无端在这扯谎呢?下人们都在议论,那女子见了皇上便不时眉目传情,一副撩人模样。唉,也不知姐姐怎么这般糊涂。国师卜过一卦,说此女乃九尾狐转世投胎为人,专克皇室贵亲……昨日我勤儿才去太子殿内玩耍不多时,夜间便也忽然得病发起烧来……” 尹贵妃说着说着语调便哽咽起来,“我想既是公主您领回来的丫头,还是求公主处置为好……求公主看在我勤儿乖巧懂事的份上,定别让这妖女再在宫里迷惑他人了。”说着“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言语凄切,让一干奴才皆为之动容。 千浩雪柳眉紧蹙,杀掉夏子樱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出现过不下百次,每次脑袋里浮现出当日在芥州时她与凌哥哥眉目传情、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恨得不能自制。只是,若杀了她,万一凌哥哥真的对她有情,那岂不是让他从此更厌恶自己……但,若凌哥哥真在乎她,又怎会这么久也未有任何音讯呢? 见公主凝眉不语,尹贵妃声音越发悲切,搅得公主心神凌乱,恍惚之中,便应了下来:“嫂嫂且自密室细谈。”又回过头来,冲着一干奴才喝道:“此事任何人都不许说出一字半语,否则别怪本宫活活扒了他的皮!” …… 仪和宫内花园里,一脸朝气的千浩臻正与夏子樱在进行慢跑。这一个月来,夏子樱从药疗、食疗、运动三个方面下手,千浩臻身体迅速康复,像换了个人似的,朝气蓬勃。虽然国师还是准时送丹药过来,但每每总是被皇后娘娘私下化进水里悄悄倒去,所以也并未引起弥悟的怀疑。其实宫人们私下里也有传闻尹贵妃与国师似乎有所暧昧,但没有真凭实据,皇后便也装作不知。 且说夏子樱与千浩臻边跑边说笑着,夏日傍晚橘黄色的夕阳余晖打在二人脸上,无比温馨惬意。一路嘻嘻哈哈,行至角落处,却发现假山旁兀地探出个太监脑袋,伸手悄悄朝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地上放了张纸,还未待看清身影,便匆匆离去。 夏子樱便逐渐放慢了脚步,装作磕鞋上的泥土,走到假山旁弯腰拾起纸条,满面狐疑地打开,只见上边写着:命危,速出宫。明夜子时,西苑桃园接应。 千浩臻跑了一段,发现夏姐姐并未跟上,便停了自言自语,也返身走了过来。夏子樱忙急急将纸条塞进袖口,嬉皮笑脸说道:“喂,小屁孩,姐姐我这会饿啦。你自己再继续跑两圈哦。” 瞅着太子殿下满脸困惑地离去,又将纸条抽出。越看越糊涂,说自己命危大概是可信的,但不信会有人帮助自己,这宫里除了太子和紫桑,其他人哪个不讨厌自己?就连皇后,也只是看自己能给她儿子看病才给个好脸色罢了。这万一是个陷阱,到时候小命便难保了,怎么办呢? 凝眉朝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去,一侧身将整个身体朝床上摔去,枕着手臂仰望天花板。唉,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兴起,随那可恶女人来了这幽深恐怖的皇宫……可是,这张纸条到底是谁写的呢?她在这世界无亲无故,这宫里还会有谁帮自己? 啊~~~好头疼。 第27章 第27章 那缠人的小猴精 夏夜星空点点,了无人烟的西苑蛙声蝉鸣一片。夏子樱一袭黑色夜行服,斜背着包裹,在月光的打照下一路摸索着前行。话说,纸条上不是说有人接应吗?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这么想着,身后忽然阴风阵阵,后背突的一凉,好似撞上了什么似的,硬硬的生疼。回过头去一看,妈呀,那臭道士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正举着手中明晃晃的“照妖镜”猛击自己的背心,周围弥散开阵阵妖娆的笑声,惨白着脸的千浩雪、血红嘴唇的尹贵妃、一脸假笑的皇后娘娘一一从面前闪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妖女!妖女!妖——女——!” “啊——!!救命,救命!”夏子樱急促地喘着气,努力挣扎着坐起身子,猛拍胸口。 “夏姐姐,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坐在屋里等候着的千浩臻忙急急走向床边。 “啊~~太子殿下,耶……我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夏子樱深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恍过神来。 “恩,见你皱着眉头四处乱抓,然后还摔下了床,所以我憋不住就、就笑了起来,然后你就醒了……”千浩臻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刚才自己是想叫醒她的,可是还未待站起身子,冷不丁就看到她忽然跌下了床,后背着地,两脚朝天,姿势太过夸张,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子樱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正坐在地上呢,很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一把揽起被子甩至床上:“哈啊,让你这小屁孩看了笑话,便宜你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夏姐姐真是吓糊涂了,该到我针灸的时间了不是?”看着自己一直暗暗崇拜着的“夏神医”难得露出的尴尬模样,某太子一脸得色。 “耶……是啊,是啊,针灸、针灸……对了,小屁孩你最近感觉如何?……我是说,可还有不适之处?”脑袋里还装着纸条的事未理清,乱糟糟一团,语无伦次。 “没有,基本上没有了,就是有时还有些无力。夏姐姐今天好奇怪,可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臻儿能帮你。” “没有没有,我是想、想问问,若是光吃药,不针灸你会不会适应?”这小毛孩,还挺会看脸色。 “夏姐姐是要离开臻儿了吗?”从傍晚跑步到现在,夏姐姐便开始不正常,由不得他不多想。 “哦呀呀,看看,你这小孩,人小心眼多不是?我在这有吃有喝的,好好离开你做什么?回你雪姑姑那挨板子吗?傻子才那么做呢!” “那为什么你突然说不给臻儿针灸,还问这么多问题呢?”千浩臻还是一脸的不信,方才夏姐姐做梦时分明喊着“放我走、放我走”。 “笨蛋,作为医生,难道不该多问问病人的情况吗?”超级无敌尴尬地拎起药箱,瞪了某太子一眼,急急忙溜出屋子,害怕再晚一步自己就穿帮了。若是真要跑,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清晨,仪和宫花园内。 “夏姐姐,昨夜没休息好吗?” 嘿,这个样子没心事才怪。千浩臻自从病好后,性格也活泼了许多。 “是啊是啊,知道我没睡好,为什么还要这么早拖我起来跑步?” 昨夜因为有心思,所以找了N多的借口才让太子放自己回了房间歇息。一夜无眠,好容易才睡着,没多会又被他从床上强行拽了起来。从来没见他对晨跑这么“积极”过。夏子樱睡眼惺忪,一脸苦大仇深。 “夏姐姐不是说运动可以使人保持好心情吗?臻儿看夏姐姐好像从昨天傍晚起就有了心事,所以、所以想帮帮你咯~~” “呸呸呸,你才有心事呢。我回去睡觉了,今天我要睡一整天,一整天内都不许烦我,明天我睡醒了自然会去找你。”真是怕了这个小孩,太精了。 “还有明天才怪……”瞅着夏子樱的身影逐渐走远,千浩臻这才摊开握紧的小拳头,那里赫然是一张揉皱了的小纸条——是早上拖着她起床时,从枕下滑落下来的。 可是,不管这纸条是真是假,他都舍不得他的夏姐姐就这样走掉。 “嘿嘿,夏姐姐,今天头晕,所以向太傅请了假。夏姐姐学问高深,所以臻儿在您这儿复习好了,有不懂的还可以问问。”才回了房间没多久,就见某太子揽着一摞书,谴开了身后的太监宫女,一脸嘻笑地走进来,将那摞书朝桌上一放,自来熟地倒了杯茶,不顾夏子樱一脸怒状,一屁股坐了下来。 “喂喂喂,我说你这小屁孩,姐姐我好的地方你没学会,怎么净把这无赖本事给学了去?”夏子樱一骨碌从床上弹起,大步走向桌边,原想提起那臭小孩的衣襟,将他一把扔出去,临了才发现这小屁孩最近不仅个子见长,体重也胖了不少,再不是当初那弱不禁风的小模样了,只好很无奈地推了推他,“出去,出去,我还要睡觉呢。” “臻儿只是温习功课,不会发出声音的。”睡觉才怪,一不小心被你溜了怎么办? “可你一大男人在这,我怎么睡?男女授受不亲的,懂不懂?” “夏姐姐不是常说男女平等,还说臻儿是小孩,不必在乎那么多封建礼俗吗?” “咿——!!!”某人气得龇牙咧嘴,才一个多月功夫,这小屁孩就把自己的一身无赖功夫尽数学了去。唉,能怪谁呢? “好吧,好吧,温习你的功课吧。”我就不信你能坚持到多久。 “嘿,谢谢夏姐姐。”臻儿我这就赖上了,赖过了今夜看你还怎么走? “夏姐姐,您去哪啊?”瞅见夏子樱从床上爬起走向门外,千浩臻忙不迭地问道。亏得他耐心十足,硬是在屋里坐了两三个时辰。 夏子樱这一觉倒还真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接近黄昏。心下已拿定了主意,不管那纸条是真是假,自己都得去走一遭,看看形势,若真能走了自然最好;即便走不了,也可长个心眼,看看是哪些小人要和自己过不去。 “去茅厕啊,要不要跟过去?”这小毛孩真是个妖精,一定是被他看出了风头,该怎么打发了才好呢? “耶~~不用不用,夏姐姐精神不太好,我让小宫女陪您去好了,万一……嘻嘻,也好有个照应。”千浩臻边说边露出自认为最纯真无暇的笑容,气得某人干瞪眼。 “夏姐姐,这是什么汤呢?臻儿不渴,不想喝。”望着眼前馨香扑鼻的诱人浓汤,千浩臻使劲儿的摇着头。母后说过,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真是只猴精!眼见得子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夏子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偏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难受。悄悄撇了撇嘴,换上一副温良面孔:“笨蛋,你看了整整一天的书不累吗?自然是给你调理身子的补药啦,平时不也都这么喝着吗?乖,快点喝完哦,喝完了教你下五子棋。” “五子棋?五子棋是什么玩意呢?” 果然还是玩比较吸引小孩。“恩,是种很好玩的棋啦。乖,先把这汤喝了吧,喝完了我教你。”边说边将碗再次高高举到某太子面前。 宫里长大的孩子自然都不是傻瓜,虽然真的好香好诱人,可是看看某人那扑眨扑眨的大眼睛,就知道这汤一定有猫腻,因为他的夏姐姐一撒谎两只眼睛就特亮。于是强忍住诱惑,一边挡住碗一边好笑着说道:“那就先和我玩一盘,如果好玩臻儿就喝。” 好吧,既然软得不行,就别怪姐姐我来硬的了。一副无奈状指着千浩臻背后的一处箱子说道:“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棋子在箱子上,去给姐姐取过来吧。” 瞅着某太子乐颠颠走向箱子处,夏子樱忽然撒出一包白粉粉末,那粉末入空气即成无色,但效果却超级棒,因为那小猴精已经失去意识,瘫倒在了地上。 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快要高及耳际的身体扛至床上,拎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匆匆带上门向西苑桃园奔去。 …… 小笨蛋,不是存心给你下俺的超级蒙汗药,只是姐姐我真的很想出宫啊~! 第28章 第28章 西苑桃园的谋杀 “奶奶个熊的,那贱人该不是不来了?”夏日的夜晚,花园里蚊虫超级多,三个大个子侍卫想是已经等了许久,纷纷跺着脚咒骂着。 “公主说那妞想出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准会来,爷们再等等吧。”说话的是名太监,边说边朝自己脸上摔了一巴掌,顿时脸上一小块血红,这园子里的蚊子可不是一般的毒。“公主吩咐过,趁着夜色把人弄干净了,扔出宫,装作私逃了事。一个民间女子,定不会有谁追究。” “再等等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那位公主殿下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侍卫也附和道。 “嘘——,好像有人来了。”前头的那个侍卫做了个手势,大伙便都噤了声。 一身青色短打扮的夏子樱背着包裹,一路摸索着走来,因为还保不准是不是陷阱,所以动作极其轻微。往园子深处又走了几步,却发现越走周围越发静得出奇,心下的慌张渐甚。想想还是算了吧,下次再找机会出宫好了,便转了身子准备往回走。 “嘿嘿,既然来了,还想回去吗?”身后响起阴深深的奸笑。待看清脸,才发现正是当日在大通铺里嘲弄自己的那位三角眼太监。周围也不知何时围上了三个大个子侍卫。 “呀……大哥,那什么……真是麻烦几位大哥了,麻烦帮忙把我举起来,我好够得着宫墙好吗?”知道是逃不了了,夏子樱索性摆出一副无赖媚笑,边说边悄悄将手往怀里掏去,“嘻,要是某位大哥有轻功更好了,更省力,直接把我一拎就出去了……” 几位侍卫却不是吃素的,络腮胡子未待她说完,便快手出击,点了她的穴道,顿时那只试图掏药粉的手便动弹不得。 “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吗?大哥您真是太、太、太了不起了……呃,那啥,其实太子就在我附近呢,估计这会已经去叫人了,你们难道也要把太子杀人灭口吗?” 侍卫们大概还从未见过如此“泼皮”的女子,纷纷鄙夷的咧嘴窃笑。 那太监便不满地发话道:“撒谎也不打个草稿!死到临头了,还装?得罪了公主,能活到现在算不错了。”言毕,朝几个侍卫甩了个眼神,侍卫们便一步步紧逼过来。 “喂喂喂,等等等等,你说我得罪了公主?拜托,我搬去太子寝殿都一个多月了啊,连见都没见过公主几次?”夏子樱边说边摆着手向后退,却不料脚下一块石头一磕,硬生生便朝后仰倒过去。 “切,倒还省事了,直接躺着等死呢!”中间的那名侍卫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明晃晃的大刀,剑锋直指女子眉心,以迅雷之速朝草地上的夏子樱劈了过来…… “啊~!!救命!” “嘿,俺亲爱的夏姐姐,您终于醒了啊?” 揉揉满是眼屎的双眼,夏子樱这才看清面前那贼笑着的小毛孩:“这是哪啊?我不是死了吗?……咦,你怎么也死了?” “本太子倒是没死,只是险些被某人吓死罢了。”千浩臻收起一脸嘻皮,严肃地皱起眉头:“哼,这是你第二次骗我啦夏子樱!本殿下不允许再有第三次!” “喂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不是……我不是在西苑遇害了吗?”实在想不通最后是谁救了自己。 “你问我,我倒也想知道呢?被你下药晕了过去,醒来就听见敲门声,一打开看见某骗子瘫倒在地上。我知道的就这些咯。”千浩臻边说边不满地撇了撇嘴。 嘿,看来这宫里还是有好人呢!可是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呢?紫桑吗?肯定不是,那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唉,不想那么复杂了,反正没死就好。思及此,便换上一副笑脸,狠狠捏了捏某太子圆圆的小脸:“好啦好啦,不生气了。下次一定不骗你。不过,这次的事一定要保密哦!” “还想有下次?!”某臻愤怒。 …… “事情办完了吗?”金雕软榻上,千浩雪庸懒地半躺着,任一旁跪着的宫女修饰着指甲。 “禀、禀公主,那、那女子……”下跪的几人皆埋头不敢言语,三角眼太监只好大着胆儿回话。 “我问你,成与不成?!别给我罗罗嗦嗦!” “公主饶命,没、没成……险些儿成了的,紧要关头杀出个蒙面人,隔空点了奴才们的穴道,把、把人带走了……”太监边说边猛地磕头。 “哼!一班只会吃饭的窝囊废!”一脚踢开身旁的宫女,千浩雪猛地站起身子,“你说出现了蒙面人,可知他把贱人带到哪去了?”这莫名杀出的蒙面人会是凌哥哥吗?若是凌哥哥,那么此刻那贱人一定是出宫了。 想到这里,千浩雪怒火中烧,左右团团转了几圈,端起几上的小首饰盒,狠狠朝太监身上甩去:“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们头如捣蒜,跪在地上急急往后挪着膝盖。 “等等,黑子,你去查查,看那贱人是否还在宫里。” 若是不在,那蒙面人就定是凌哥哥无疑;若是还在,那么还会有谁去救她呢? 第29章 第29章 菪若亭里的密谋 “夏姐姐,问你个事,一定要说实话哦。”傍晚日落时分,静谧湖畔上的两人沉默地跑着步。 自前几日那事后,两人貌似嘻嘻哈哈,心下却各自存了心事。千浩臻毕竟年幼,撑不住先开了口,“那天夜里,是不是……是不是雪姑姑要杀你?” “恩,我若说是,你信吗?”夏子樱倒没觉得有隐瞒的必要,“你雪姑姑楞说我抢了她的凌哥哥,早恨透我了。对了,那个叫陌凌的到底什么来头啊?” “……你真的把凌叔叔抢走了吗?” “凌叔叔?……喂,小屁孩,你怎么就把我叫低了一辈呀?是那臭男人死皮白赖着我,我可不稀罕挖墙角的角色。” 虽然不清楚“挖墙角”到底是什么意思,千浩臻还是相信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姑姑和敬爱的夏姐姐互相争斗:“那夏姐姐你是一定要出宫了?可是,下次走之前,能不能一定告诉我一声。臻儿其实很舍不得姐姐走……”说着说着,嘴角便扁了下来。 “哈,真是个笨蛋。这还没走呢,就开始哭了吗?”捏了捏那圆圆的小脸,夏子樱故做轻松的调笑道。 “我才没哭呢!父皇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虽然才十一岁,但也是个小男子汉了!”小太子撅着嘴,一脸倔强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下月初五父皇生日,昆澜国的子寒叔叔一定会来为父皇祝寿,到时、到时臻儿叫子寒叔叔偷偷带你走,子寒叔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边千浩臻还在咕咕唧唧念叨着子寒叔叔的好,那边夏子樱已激动得就差蹦起来了!哈,就说吧,好人有好报,救了太子一命还是值得的,人家门路多广?哇哈哈!! “……夏姐姐,你口水淌出来啦!”看着面前女子神游太虚的模样,千浩臻小脸皱成包子状。夏姐姐真是好色哦,才说道子寒叔叔多英俊就这样的表情…… “呃?胡说,哪有?”某夏满脸尴尬,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多想出宫,太打击他脆弱的心灵了…… “已经滴到衣服上了啦!”……夏姐姐真的好邋遢哦。 “胡说,那是下雨了……”抵死不能承认。 泰宁宫内。 小荷塘边一座名唤“菪若”的小凉亭上,千浩雪与尹贵妃正满脸愠色地说着话。奴才们远远候在十米开外。 “我说公主妹妹,怎么就让那狐狸精逃了一命呢?” “嫂嫂这是在怪我吗?难不成是我故意放走她不成?”见尹贵妃口气不对,千浩雪越发不悦。早知道不如不答应这女人好了,现在这事弄得越来越糟,莫名其妙竟多出个蒙面人来。 在她看来尹贵妃想杀夏子樱无非也是出于女人的妒嫉心理。但杀心既起,再想压制下去就很难了,该怎么才能让那贱人名正言顺的消失呢? “实在不行,就赶她出宫好了。”尹贵妃可不清楚千浩雪的想法,在她看来,只要夏子樱不在宫里搅她的大事,怎么着都可以。 “哼,赶走她?赶她出去继续勾引我凌哥哥吗?!”美艳照人的雪公主一脸狠戾之色。 第30章 第30章 夺命嗜血之蛇 夏末初秋时节,最舒服的便是太阳落山之时,凉风习习,空气中弥散着阵阵芳草清香。太子去了养心殿接受皇帝爸爸的“月考”,夏子樱闲着无事便溜出来四处逛逛。反正都快要离开了,不参观参观古代的皇宫多可惜? 原以为公主定会再出些馊主意来对付自己,结果自上次西苑风波后,一连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夏子樱便放松了警惕,恢复早晚与太子锻炼、中午睡大觉的幸福生活。 皇后娘娘端庄稳重,虽然不太看得惯夏子樱那没规没矩的疲塌样子,但因为儿子喜欢,何况自从夏子樱到了仪和宫,皇上驾临的日子也多了许多。因此,也就不加以干预。 一条花岗石铺就的林间小道,直通一座老旧的宫殿。路旁杂草丛生,而石上却干净清冷,想是久未有人来过了吧……难不成这里头就是所谓的“冷宫”,那便更要去见识见识了。女子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吊起,左右瞅着没人便溜了过去。 嘿,小妞,这可是你自己来送命的。 几米开外,一路鬼鬼祟祟跟着的三角眼太监,总算逮着了机会,得意地吸了吸鼻子,把那一张脸拉得更瘦更长。小心翼翼蹲下身子,将手上提着的小麻袋,轻轻松开了口,然后将一团红色的布团朝着夏子樱的后背一扔,以极其快的速度迅速跑得没了影。 “咚”,一心瞅着前方隐隐错错的破宫殿,冷不防脖颈处挨了一下,夏子樱满脸不悦地回转过身,皱着眉头揉了揉肩膀,却摸到一片粘糊糊的东西。 天哪!血啊!!哪来的血??顺着视线,瞅到脚下那个红色布团。 妈妈咪呀,真是出门不利,这还没到冷宫呢,“血案”就已经发生了,太可怕了!还是回去吧!姐姐我不玩了,小命要紧! 可是才刚挪了半路,双腿却已经哆嗦得不听使唤,舌头控制不住地打起颤来——那、那悉悉索索向着自己迅速游过来的是什么??那两条滑腻腻泛着清光的粗粗的东西是什么??!! “救、救、救命啊——!”拼出全身力气,吼出的声音却干哑得不及平时的一半大。 完了完了,小命休矣!连个人影都没的地方,还指望谁来救呢?怪就怪自己太得色,好好地你跑这么远来做什么? 片刻功夫,早已吓到麻木的双腿便感觉到了滑腻腻的透着骨头的冰凉,两条棍子粗的玩意已经顺着自己的腿缓缓盘旋而上,直奔那沾了血的脖颈,血红的细长舌头不时地伸缩着,仿佛在昭示自己强烈的嗜血欲望。 “快晕啊!晕过去!晕过去!!”明明知道马上就要死了,大脑却偏偏清醒的要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被毒蛇咬死吗? “不要啊——!救命——!”看着那近在腰件的软物,紧张至极下终于扯开了嗓门,却没意识到下身已一阵湿热。 “咻、咻”千钧一发之刻,耳旁闪过两道细细白光。 原本马上就要到肩膀处的两条毒蛇便软趴趴掉在了地上。 “救、救……”两眼一翻,女子再也承受不住,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临坐下了,却发现屁股底下躺着的竟是已经毙了命两条毒蛇,于是一口气再也上不来,彻底晕厥过去。 “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嘿嘿,这下必死……” “大胆,见了主子不下跪请安,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三角眼太监蹦蹦哒哒念叨着往回赶,想着这妞这次铁定死翘了,喜孜孜地小跑着回去报告好消息,却冷不防被一声喝断。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太子与二皇子千浩勤,身后簇拥着一群太监,赶紧一弯膝盖跪下:“啊?二位殿下,奴才该死!冲撞了二位主子!太子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哼,小德三,只要见着你就没有好事!说,方才说谁‘必死’呢?”千浩勤只比太子小一岁,两人感情一向很好,今天下了学被哥哥鼓动着要学什么“五子棋”,便抄了近路去仪和宫,因知道太子心善,便抢先质问道。 “啊?这……奴才、奴才方才去、去浣衣局送衣裳去了,看、看见一只螳螂和、和老鼠打架,奴才说、说的是螳螂必死……” “来人,给这不老实的奴才掌嘴五十!”不待他说完,千浩勤便不耐烦地打断:“哼,浣衣局在南侧吧,你往西侧来做什么?!我虽贵为皇子,但也知那是宫女该干的活。”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句句是实……” “掌嘴一百!”说完留下两名太监,携着千浩臻离开了。 “二弟,我……有点不放心。”千浩臻一直未发话,当一看到泰宁宫的小德三,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他的夏姐姐,那个神经大条的老迷糊。看着小德三身后那条直通冷宫的小路,心下十二万分不踏实,“或者,是不是该去看看……” “皇兄指的是什么呢?”千浩勤是局外人,自然不明白这里头的牵扯。 “走!过去看看。” 干净的石板小路,原本应是荒凉而缺少人气的,此刻却诡异地弥漫着一股阴骘气息。千浩臻携着二弟的手,不自禁地加大了力,内心的不安渐渐加重。 果然,那直通冷宫的僻静小路上,赫然躺着的白色身影,不正是那个老迷糊吗?! “夏姐姐!”松开了手,飞奔过去,却发现女子脸色灰白昏倒在地,脖颈处鲜红的血迹已经开始发粘,身下压着两条棍子粗的青蛇,露出的小半截脑袋旁渗着黑青的毒汁。 “呜哇——!夏姐姐,你死得好惨哪!臻儿还赶着回去和你下棋呢!哇——”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见到胜似亲姐姐的好朋友死了,除了哭就想不到别的发泄方式。 倒是千浩勤比较理智:“皇兄别伤心了,她的血还是湿红的呢,说不定还有救,还是赶紧抬回去喊太医来治吧。” 于是呼喝了一群太监,扛着夏子樱嘿休嘿休往仪和殿跑去。 “啊——!” “不要啊——!” 老迈的闵太医一针下去,床上的女子便大呼着弹了起来。众人一看真如太医所说,不过是吓晕而已,便都深深舒了口气。 “蛇、蛇、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方醒过来的夏子樱,整个思维还沉浸在先前的极度紧张中,从床上“呼”地跳下,不住地在地上弹跳着乱喊着,周围的宫女太监只闻着一股怪馊味,纷纷捂着鼻子往后躲藏。 “呃……夏姐姐你……大伙都先退出去!二弟,咱们先出去吧。荷香,你们几个……给夏医师换身衣裳……”唉,邋遢的夏姐姐,给吓成这样……多大的人了,好丢脸…… 菪若亭内,风轻云淡,两名美艳的女子迎风品茗。 “我就说嘛,这女子是九尾狐转世,不然为何几次三番都整不死她?”尹贵妃一脸愤恨难消,真是烦啥来啥。那嗜血毒蛇可是娘家老爹爹从南番好容易弄来的,没想到才刚借来一用,不消两天就给弄死了。原已不好交代了,可气那女人竟然毫发无损! “嫂嫂也别生气了,实在不行,咱干脆灌她点药直接毒死好了,总不能继续让她呆在宫里妖惑别人吧。”千浩雪对于所谓的“九尾狐”转世倒是不大相信,她怀疑的是宫里那个暗中帮着夏子樱的到底是谁,肯定不是凌哥哥,那会不会是凌哥哥暗地里派下的人呢?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酸涩难抑,就越发钻死胡同般的想弄死她。反正在他们皇家人眼里,发落一个奴才原本就简单如泼一杯水。 “下药?啧啧,雪儿妹妹别忘了她可是贺思愈的弟子,一般的毒药根本难不倒她!” “那嫂嫂说怎么办呢?直接赶出去不是太便宜着那贱人了?” “我看哪,既然她死不了,那不如这样……”尹贵妃将头凑向千浩雪耳边。 一阵狠戾低笑便弥散开来。 第31章 第31章 圣宴上的可怕求婚 “错了错了,调子错了,稍微还得再往上提点,我示范一遍啊。”仪和宫内碧湖畔的亭子里,夏子樱正在指挥着一群宫女太监练习合唱,只见她深吸了口气,“听好了啊,得这样,祝你生日快~乐~,稍微得有个转音,比前一句的调子还要再高一些。好了,大家再来一遍。” 为了讨好皇上皇后,好让自己混得更自在些,她便又出了这么个主意,让皇后身边的奴才们来个合唱生日歌。因为能吸引皇上的关注,皇后也没有理由不乐意,所以这几天都在马不停蹄的训练着,为五日后的圣宴做准备。 “嘁,还以为多新奇呢,不过是一句话重复唱几遍而已!”宫女奴才们正待开口,亭外却不适时的响起了嘲讽声。声音倒是挺好听,可说出的话却实在不入耳。 夏子樱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即将冲出口的怒火,回过头去:“喂,又不是唱给你听的,你唧唧歪歪什么?” “啧啧,果然如某人所说,粗鲁霸道到不行。”那男子低低窃笑一声,抬起头来,一脸的戏谑表情。 蓝紫色锦袍,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一看就是“富二代”,要么就是高官贵族子弟,夏子樱顶烦这类型的古代贵族:“粗鲁怎么了?姐姐我乐意!有本事你唱两句我听听?” 男子微一皱眉头道:“你这是在同本太子说话吗?” “太子?”自动忽略眼前男子的美貌,“朝云皇帝不过三十来岁,哪来你这么大个太子?你胆儿也太大了吧?” 这大腻不道的话,出自夏子樱的口一点也不奇怪,却吓着了身后的一干奴才,众人纷纷跪下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恕罪!” “哇,不是吧?竟然是真的啊?”女子张大嘴一副夸张表情,状若害怕:“那民女是不是也得请罪来着?……嘿,实话告诉你吧,我连本国皇帝都不需要跪呢。如果你是来砸场子的,就请走开吧,不然小心姐姐我拿石头砸你!” 撇了撇嘴,回过身子,“各位各位,继续啊……不然换成英文好了,免得某些人瞧不上!” “砸我?鹰文?呵呵,新鲜!果然是个很好玩的女子,怪不得……”那男子似乎并不懊恼,仍然立在原地自言自语。 “怪不得!怪不得什么?再捣乱,可别怪我真的恼啦!”撂起裙摆,正打算迈开步子冲上前去,却发现袖子被人拽住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千浩臻一脸尴尬:“夏姐姐,他、他就是我说的子寒叔叔……” “咚——!” “咚!咚!”脑袋像被锤子重重击了几下~~有点晕哪! 夏子樱狠狠晃了晃脑袋,瞪大眼睛道:“什么?你是说,他、他就是要帮我那个……”后面的话自然不能当着众人面说下去。 千浩臻饱含诚恳和同情地点了点头。 完了完了,把救命稻草人给得罪了……女子立马换了副谄媚笑脸,深深鞠了个躬:“嘻,太子殿下,民女给您请安了!太子殿下您鸿福安康!小人不知好歹,出口狂言,万万别往心里去才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让自己还指着人家来救命呢! “哈哈哈哈,你若是个男子,定是个阿谀奉承之才,真是太好笑了!”瞅着夏子樱那乌云变换的小脸,南宫子寒再也憋不住了,弯腰大笑起来。这可比某人说的还要搞笑上十倍。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被人笑话原本就是件挺不自在的事,何况这位大声笑话着自己的还是个超级大帅哥呢!罢了罢了,你就笑吧,等到你把我弄出去了,看我怎么折磨你,哼!夏子樱低着脑袋暗自腹诽。 “好了,你就继续练你的什么‘鹰文’去吧。本太子还得去给表姐请安呢!”南宫子寒仍是一脸戏谑表情,看得夏子樱牙痒痒,却还得装出一副温柔笑脸。其实心下恨不得冲上前去对着那斯的后腰踹上一脚。 看着千浩臻与南宫子寒拐至假山后了,方才一脸忿忿地回过头来练习。顿时,碧湖旁又回荡起一阵咿咿呀呀的所谓“高音合唱”,连知了儿都给吓得没了声。 五日后,月夜。 御花园内。朝云皇帝气派辉煌的生辰大宴。 除了苍越、昆澜两个大国外,其他的附属小国也纷纷携着厚礼前来拜寿。因是初秋,又张灯结彩的,因此不冷不热,十分凉爽宜人。 此刻众人皆持着酒杯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所谓“大合唱”表演,时而有小王子、公主们的银铃笑语传来,合着“叮叮当当”的酒杯碰撞声,气氛很是融洽。 舞台设在御花园内的玉庭湖上,用木质材料架起,正对着筵席正中皇帝的所在位置。此刻台上正站着几排仪和宫的太监宫女们,扯着嗓门在唱着所谓的“鹰文祝寿歌”,声音尖锐且不说,唱出的语言也十分怪异:“哈皮博士得兔友、哈皮博士得兔友”,惹得一干王子公主们窃笑不已。 千浩泽自己也觉得十分有趣,虽然唱得实在不怎么样,但确实新鲜。只见他掂着酒杯抚着下巴,注视着不远处一身浅蓝色湖裙的夏子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姑娘着实有趣,若不是因为陌凌和雪儿的关系,自己倒是真有收了她的心思呢,虽然出生低微,但给个才人的名分也不为过。 歌曲重复了两遍,皇后忽然立起身子,朝后示意了个眼神,便有两名宫女盏着一个红木大盘子走上前来,只见盘上盛着一块圆形的食物,那食物通身涂着蜂蜜,嵌着时令水果,乍看十分诱人,其上插着9根白色细烛,冒着荧荧火光。皇后盈盈笑着,玉手接过盘子,放置在皇上面前的几案上。 “皇后,这是……”千浩泽温柔相问。 皇后轻轻服了服身子:“回皇上,这是臣妾特地为皇上准备的‘生日蛋糕’,祝皇上万寿春秋、国泰民安。以后臣妾每年都会为皇上准备。” “难为皇后如此心细,朕十分感动。传旨下去,今夜摆架仪和宫。”千浩泽一脸喜悦。 “谢皇上,请皇上亲自吹蜡烛,并默许一个愿望。”皇后满心兴奋,为了这个晚上,她私下里已经让夏子樱示范了多次。 “哦?呵呵哈,好,好,朕吹蜡烛……皇后的这个礼物真是别树一帜,新鲜有趣啊!难为了你一番心思,来,将这‘蛋糕’切了众位贵宾都尝尝。”说着,便接过皇后递过来的刀叉仔细切起来。 难得看到向来肃严的朝云皇帝如此亲和,众人无不受宠若惊,于是一片赞叹之声便四下响起。 尹贵妃冷眼瞅着这一切,面上虽保持淡淡微笑,其实心里如打番五味瓶一般别扭。不用脑子都知道这一切定是那个可恶的狐狸精想出的招。不过,此刻还不是自己发飚的时候,暂且忍耐些时。于是故作矜持地笑了一笑:“皇后姐姐真是贤能淑德,想出的法子也如此体贴,妹妹我还得多向姐姐学习学习呢。” “妹妹谬赞了,皇上的生辰是大事,做臣妾的自然得费点心思才是。”皇后也微笑着回了过去。 “姐姐身边的夏姑娘可真是新鲜有趣得紧,也不知可有婚配?” “这夏姑娘是公主妹妹带进宫的,一切还是由雪儿做主才好,本宫可不好擅自做主,呵呵。”皇后摸不准尹贵妃为什么忽然对夏子樱紧抓着不放,也就留心回答着。说完,还瞥了眼身旁的皇上,难道是皇上他…… 正思想着,那边的合唱已经结束。夏子樱下了舞台,走上前来“跪”下领赏。 “呵呵呵,夏医师,你这‘鹰文合唱’实在有趣的紧,虽然唱的不怎样,但也为大伙逗了一乐子。朕今日心情好,说吧,你想要朕怎样赏你?”说着,一双眼睛便看住下面跪着的女子不放。 话说,因为今天演出,夏子樱也不好再扎个马尾穿一身白衣,便特意让熟悉的宫女帮着梳了个简雅的百合髻,在其上插了根玉雕桃花簪子,配着一袭浅湖蓝色宫裙,腰上用月白色银丝带系了个蝴蝶结,于是原本的洒脱上便又添了许多女人味,与周围纯粹的脂粉女子一比,那脱俗气质便彰显无余,很是引人注目。 “回皇上,民女什么赏赐都不要,为皇上服务是民女的荣幸。” “嘁—”,够狗血的马屁!贵宾座案上的南宫子寒适时递来一个很鄙视的眼神,一旁的千浩臻也在抿嘴偷笑。 查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夏子樱便也悄悄转过头去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要你管?姑奶奶我乐意拍谁的马屁就拍谁的马屁? “啧啧,真是个有趣的小美人儿呀。”隔了南宫子寒两三个位子的男子忽然“吃吃”低笑起来,引得夏子樱不得不顺带着丢了个眼神过去。妈呀,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什么?不要反差这么大好不好!只见那家伙一身戎装肥头大耳三角眼双下巴络腮胡,满面红光,四肢粗大…… 梁山泊李逵!!请恕夏某人思维太过跳跃,可这真是她的第一个反应。此刻那家伙正瞪着三角眼,满脸堆笑的瞅着夏子樱乐呵,貌似下一秒就要滴下口水来,吓得她忙回过头去不敢再往下看。 “恩哼,怎么不说话了?当真任何赏赐都不要?”见夏子樱不说话,只顾往旁边瞅,千浩泽脸上便现出稍许不悦。 要啊!谁说不要了?姑奶奶最想要的是出宫,可是给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今天说啊!“回皇上,民女……民女就要……十张各一百两的银票可好……?” “哈哈哈哈,朕还当是什么大问题呢?不过是一千两银票而已。来啊,就依夏医师的,给她送上千两银票。”言毕,已有奴才用盘子呈了银票端至前来。 夏子樱伸手抓过银票塞至怀里,正准备磕头谢恩,顶上却传来了尹贵妃娇柔俏声:“皇上,这夏医师实在可爱得紧,臣妾十分喜爱,可否请圣上赐予妾兄一桩婚事?” 这尹贵妃共有三个兄弟,老二老三都在朝里办事,只有老大在边塞守关。因此,相比于从昆澜联姻过来的皇后而言,她的势力在后宫反而还要庞大些。千浩泽因想不通尹贵妃为何偏偏为兄长求一无权无势的民女,当下便沉思不语。 却不知这是尹贵妃与雪儿好容易想出的妙计,一个巴不得夏子樱离宫里越远越好;一个巴不得夏子樱早日嫁人或者干脆死了,好绝了陌凌的心,于是两下里便一拍即和。只苦了毫不知情的夏某人,那尹恩奎三十来岁却已经娶过四房媳妇,都因受不了他的猛兽行为,不是病死便是自缢而死。 正当时,下座上忽然站出一名戎装男子,走上前来跪在夏子樱旁边:“禀皇上,末将对夏姑娘实为一见钟情,恳请圣上赐婚。”说着,便埋头磕了三下脑袋,只听得“咚咚咚”三声巨响。 原本还在腹诽尹贵妃阴险狡诈的夏子樱便猛地清醒过来,乍一看旁边之人——天爷!可以不可以不要这样?这不就是方才的梁山水泊李逵大叔吗?他、他、他竟然要皇上赐婚与自己…… “皇、皇上,民女愿意一辈子陪在皇后身边伺候,还有、还有帮助大家看、看病,不要嫁人啊……反正不要嫁给他……求皇上别答应……” 千浩泽深深凝着眉,这尹贵妃最近真是越发的不知趣了,什么时候不提,非趁着各国使臣都在时说这事!答应吧,自己原本还想着收了夏子樱做才人呢;不答应吧,人家尹恩奎镇守边塞对朝廷有功,岂能轻易拒绝? 皇后瞅着他不说话,便笑着周旋道:“婚姻之事,也得从长计议。今日皇上生辰大宴,旁的事可暂且放放,改日再议。皇上看是如何?” “皇后所言极是,今日诸位使臣在此宴乐,别搅了各位兴致。尹将军,你的事朕改日定为你做主,你暂且归位吧……夏医师你也先退下。” 第32章 第32章 即将出笼的鸟儿 “完了完了,要真嫁给那家伙还不如出家呢!该死的尹贵妃,我自问没得罪她,为何偏偏与我作对呢!!”点着数盏灯的卧房内,夏子樱急得团团转,正欲掀开门去找太子,却发现房内不知何时已多了个人。 “喂,南宫子寒,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耶!不要没事像个贼似的往人家良家少女房间钻好吧?” “啧啧,还良家少女呢?马屁精还差不多!”南宫子寒悠哉悠哉地挑了挑灯芯,也不气恼,“怎么?这下知道害怕了?那便求求本太子,说不定我突然大发慈心,也好带你出宫呢?” 说的也是……现在可不能得罪他呢!夏子樱皱着眉头想了想,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便咬了咬牙道:“若能带我出宫,我给你五百两可好?” “恩?”南宫挑了挑眉,仿佛没听到似的。 “那……八百两?” …… “一千两!我就只能这么多了!” …… “好吧好吧,一千两加若干首饰珠宝……这可是我费了老大劲才弄来的呢!”还是那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出手时就出手!总比嫁给那莽汉好吧。 “夏姐姐,原来你还偷宫里的东西……”千浩臻下了宴便甩了一干奴才赶回来,却不料刚进门便被雷了一炮。话说,这夏姐姐一脸文静清纯,私下里竟然好多坏事都干过呢…… “呀,你你你……你个小屁孩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夏子樱脸上一驼绯红,很是挂不住。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进来。 “最近臻儿在练习轻功嘛……夏姐姐,父皇真的会把你嫁给尹将军吗?那尹将军好可怕的,大臣们的女儿据说都不敢嫁给他……”千浩臻一脸担忧,看着夏子樱不停的冲自己眨着眼睛,却不知道到底是何意。 “笨蛋,求你子寒叔叔啊!求他、求他。”夏子樱边眨着眼睛,边用嘴唇示意,急得就差跺脚了,真是没默契的笨孩子。 这自然没逃过南宫子寒的眼神:“嘿嘿,为何自己不求呢?看来诚意不足,本太子还是回去吧。唉,辛苦了几天也累了,明日大早还得赶回去呢!”说着,装作疲乏地伸了伸胳膊。 “明日??怎么这么快??”千浩臻与夏子樱齐刷刷反问。 “是啊,父皇日渐老迈,皇弟们又小,许多事还等着我赶回去处理呢!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是走还是嫁给那……哈哈。”抬脚就要走出门。 “呜~~子寒锅锅,别走嘛。”眼瞅着门就要被拉开,夏子樱忙一飞身串过去挡在门前,“子樱想好啦,求就求贝。我身上的所有银两首饰都归你,只求你带我离开……”说完,很委屈的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状。 “嘿,我昆澜别的不说,珍珠玛瑙可从来不缺,你那点银子本太子一点也不稀罕。”南宫子寒捏了捏女子白皙的小下巴,貌似一点儿不也买账。 “那……那你想要我怎么求嘛?我除了那点银子就什么都没了。总不能……这里还有个孩子呢?”该死的臭男人,只要我出了宫,一准下药蒙你。 “哈,你这女子真是可爱得紧!得,本太子也不逗你了。你且在房里候着,寅时自然有人来接应你!”说完,作势又要开门。 “喂喂喂,寅时是什么时候啊?谁来接应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做?”最怕的就是古代的这些时辰了,等出了宫一定要写在纸上好好背背。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你且等着,自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说着便轻轻拂开夏子樱走了出去。 一直沉默着的千浩臻这才张了口:“夏姐姐……”一副万分不舍的样子。 “小屁孩,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其实说心里话,夏子樱也非常舍不得离开这个可爱的孩子,毕竟他给了自己很多快乐和照顾。可是比起这四处布满危险的皇宫,她还是宁愿选择走的,“放心吧,今后若有机会,夏姐姐定会回来看你的……臻儿长大了,也可以出宫看望姐姐,还有好多的玩意等着教你呢……” “夏姐姐走了定不会再回来的。臻儿知道,夏姐姐不喜欢皇宫,其实臻儿也不喜欢,可是臻儿是太子……”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想了想,又弯腰解下腰肩玉佩,“这是臻儿随身玉佩,送给夏姐姐作临别的礼物,一定要收下哦。” 妈呀,太子的玉佩呢!可以卖不少钱的吧? “怎么好意思呢,不要……不要啦,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我可不能收……”做不好意思状,一把扯过那翡翠玉佩,接过来揣进了口袋。待看到臻儿破涕为笑的样子,自己也乐了。 “姐姐是个穷光蛋,没什么可送的。这里有十颗‘百效解毒丸’,算是很好的保命药,是趁着进太医院的机会配了药材做的,送给你防身吧。”说着将用瓷瓶装着的药材塞到千浩臻手上,捏了捏那圆圆的小脸蛋:“记住,那臭道士的药一定一定不能再吃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看着那小屁孩眼泪汪汪亦步亦趋的走远,夏子樱疲惫地一把躺倒在床上。寅时……还好久呢!想了想又从床上坐起,上上下下拾掇起来,将原来床底下、棉被里、枕头下藏着的宝贝一一翻出,整理进包裹,然后便坐在桌前喝起了茶。 反正一定不能睡着,要是误了时辰,到时出不去了,就只好乖乖随着那可怕的李逵叔叔远嫁边塞了……咿,好可怕! …… 桌上的油灯孜孜做响,时辰渐晚,已经宵禁了,四周逐渐静得了无声息。“哈~~”女子困倦不已,原本决定睁着眼睛等候的,却由不得那阵阵袭来的困意,不知何时便也睡了过去。 第33章 第33章 边境树林险遇突袭 “哈、哈嚏!” “哈……哈……哈……” “嘿嘿,打不出来了吧?打不出憋回去得了!”看着女子皱着眉头,大张着嘴的难受样子,男子一脸戏谑地收起手上的狗尾巴草,一把扔出了马车外,“一连气足足睡了七天,你可真够厉害的。” 装饰豪华的马车厢里,夏子樱揉了揉惺忪睡眼,这才看清和自己说着话的是那八婆帅锅南宫子寒,震惊之下从锦榻上一跃而起:“啊?!这是哪里?我出来了吗?我出来了吗?” “拜托,夏小姐,这是在马车里好吧?哪经得起你这样跳?也亏得我好心,不然就冲你那死猪一般的睡相,还能赶得上时辰?” 知道自己还是顺利出了宫,女子一颗心便兀地放松下来,“可是,我明明很精神的,怎么就睡了呢?……对了,你刚才说我睡了多久?” “没听明白吗?七天。”南宫子寒悠闲地端起小几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七天!!!怎么可能一睡睡七天?……难道有人给我下药了?” “嘁——,才明白呐?亏得臻儿还说你是贺思愈的弟子呢,竟然连迷药都喝不出来。莫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骗子吧?”真是个后知后觉的笨蛋。 “喂,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说……是你给我下的药?”夏子樱这才反应过来。对于自认为是朋友的人,她可从没有设防的习惯:“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不行,我要下车!” “看吧,我若不把你迷昏,你这一路净嚷嚷着下车,我可怎么跟某人交代呢?”剔了剔茶末,南宫子寒仍是一副不急不脑的欠揍样。 某人?夏子樱一楞,也不知为何,脑袋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阴冷傲慢的无赖男人:“宇文陌凌?!” “嘿嘿,知道就好!我可是答应了他,要把你安全送到的……不然你以为,臻儿一个小孩儿求求情,我就当真大发慈悲,冒着得罪朝云公主的危险把你弄出宫了?” “不要这么悲催吧?吃了几个月苦才刚出头,我可不要再和那瘟神绞在一起了!!不行,不行,我要下车!快放我下车,我……” 苍天,可别再和这群人搅和了!太复杂了,她还是找个安静的小城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过活吧,皇亲贵族之类的离得越远越好!当下抓了自己的包裹准备跳下马车。 见夏子樱猴急猴急的模样儿,实在可爱得紧,南宫子寒不自禁咧嘴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揽住女子的细腰。 女子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趔趄便栽倒在男子的臂弯里,仰头怒喝:“喂,你干吗扯我?我要下车!” “呵,想下去?好啊,别说现在荒郊野岭的,就凭你现在身无分文,下去了不是被卖了也是饿死了,你可得考虑清楚?这山里绿林土匪那可不只一窝,人命关天哪!” “靠,我包里金银首饰不下一千两好吧?不用你担心,你且放我下去就可以!”夏子樱在南宫怀里不住挣扎着想站起,那七天前梳妆好的百合髻此刻已面目全非,腰间的蝴蝶结也已错开了位置,却别有一番凌乱风情,看得南宫一阵迷惘。 “哪儿来的一千两?不是在出宫前就全许了我吗?还有你的那些首饰……”男子边说边情不自禁地俯下脑袋,薄唇对着夏子樱细嫩的耳垂恶作剧般若有似无的摩梭着,引得女子面颊逐渐绯红。 使劲推开南宫子寒的怀抱,扯开包裹一看,果然,除了两本书和若干无关痛痒的药瓶子、衣裳,其他的关键物品全没了! 狠狠倒吸了口气,抓起包裹就往男子肩上砸去,“该死的!你怎么也这样?你和宇文陌凌全是混蛋!抢钱的无赖!把我的钱还我,还我……” 南宫子寒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拧住女子的胳膊:“这就是你谢本太子带你出宫的方式吗?……还你?我可记得你当晚说过的话,那耍无赖的人该是你自己吧?”说完,那狐媚般的诱人眼神便死死瞅住女子,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好看却让人心慌。 “……”夏子樱咕哝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貌似自己真说过把钱全给他的,无奈之下便从男子身旁站起,坐到了几步开外。 “乖乖听话,否则惹恼了本太子,随时都可能把你再送回那刁蛮公主的身边去,到时可就别指望再有谁能来救你了。”貌似对这女子来软的不行,得好好吓唬吓唬才成,某男腹诽。 “那王八蛋到底想怎样嘛?我又不欠他又没得罪他,为什么老和我过不去……”难道古人一个个都是这么霸道的吗?还有没点人道主义? “王八蛋?呵呵,你这女子真是有趣得紧。你说你嘴里这些糟糕的粗话都是从哪学来的?当今世上,一大刁蛮女子便是那泰宁公主,另一大粗俗女子,大概便是你夏子樱了。” 南宫子寒边说边自来熟的往夏子樱身旁凑去,也不顾人家乐意不乐意,便把玩起那长至腰间的亮泽青丝,“话说,你与宇文陌凌到底是何渊源呐?为何一个心心念念不忘,一个又恨之如豺狼呢?” “要你管?”女子愤愤地扯回自己的头发,往边上移了一掌距离,“你若是行行好,下个驿站就让我下去吧。算我求您了大慈大悲的太子爷殿下,我是当真不想再和你们这些皇室豪门有任何瓜葛了!” “若按辈分,我南宫可是有十二万分的理由来管你……”,南宫子寒貌似脾气好得过分,再度跟着往前凑了凑:“何况这还由不得你。你若是实在讨厌那宇文陌凌,那不如便跟了本太子好了。虽然扶不了正妃侧妃的位子,但绫罗绸缎金山玉食却是少不了的,如何?” “喂喂喂,什么辈分啊?我可不认识你!南宫子寒,你不要太自恋,姑奶奶有学问有本事干吗非得赖着个男人吃饭?你现在把我放下去,我一分钱不要也照样过得好好的,你信不信?”死劲推开那厚脸皮的自恋男,拎起包裹又要准备开门跳下马车,却再度被捞进那无赖的怀里。 “呵呵,你越是这样叛逆不羁,本太子便越发感兴趣。好吧,这话我记下了,到时候某人可别哭爹喊娘的求我。”边说边将手捂上女子的双眼,然后出奇不意地在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啧啧,芳香沁人啊,宇文那小子可真有福气……早知如此,当初可不该答应他。”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顾石化了的夏子樱,腾一下立起身子,推开马车门对着外头吩咐道:“马上就到边境了,快马加鞭,爷可不想误了时辰出乱子。” 毫无准备之下便被吻了,毫无准备之下便被撇在地上摔了!此仇不报非君子,夏子樱按捺住汩汩怒火,屏气冲至南宫子寒身后,狠狠一撞,那毫无防备的男子整个儿便跌下了马车,惊得四匹骏马迎空嘶叫。 “夏子樱,好大胆子!你完了!”马车下某腹黑男捂着PP龇牙长啸。 “嘿嘿,不踢踢你,你还当我夏子樱是病猫呢!”马车里,女子得意洋洋地扭了扭屁股。 男子气竭。 原本悄无人声的林子里忽然“咻咻咻”射来几只飞镖,直直刺穿马车厚厚的帷帐。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便以迅雷之速朝马车持剑飞驰而来。众人只看到一黑一红外加两道白光,眨眼两蒙面刺客便已离马车近在咫尺。 “小心——”方才反应过来的南宫子寒从马车下腾空而起,一个飞身躲开剑锋,跳进车内揽住已被吓懵了的夏子樱,提起内力,一把冲破马车顶盖,飞上了树梢。 底下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弓箭手纷纷举起弓朝那两道身影射去。那红衣刺客身形十分矫捷,斜持着剑横扫一圈,射出的箭便全反射进了侍卫们的身体,地上霎时便倒下了一片。 可怜夏子樱活了二十来岁还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血腥场面,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已是完全被吓傻了,蹲在粗大的树干上,连呼吸都已忘却,双手不住颤抖。若不是南宫子寒在一旁扶着,险些就栽下树去。 见红衣蒙面足够对付地上的侍卫,黑衣刺客便得空飞身朝树梢迎来。 情势大为不好,南宫子寒只得亲自迎上前去。只见他脚尖轻点,一旋身已从腰肩拔出一柄芒光四射的软剑,那剑端在日光照射下泛出耀眼光芒,看得人晕眩不已,不能直视。 黑衣蒙面微皱眉头,移开视线:“万仞之剑?贺思愈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休要废话!胆敢来偷袭我南宫子寒者,除非是不想活了!小心,剑可不眨眼睛。”言毕,那泛着晕眩光芒的箭已向黑衣蒙面眉心刺去。 黑衣蒙面只觉一阵眩晕,一股力量难以把持,努力集中意念将身子侧了个方向,那剑便擦过耳边而去。只听得剑梢“瓮”一声响,男子一个趔趄,身子便栽倒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一道血痕。 “这万仞之剑,遇正午阳光则力生百倍。”南宫子寒吹了吹剑梢,仍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戏谑表情,“算你走运,本太子今天不想杀人,回去转告你主子,下次杀我可得选好时间。” “师兄——”红衣蒙面见黑衣栽倒在地,忙一剑放倒正在搏杀的侍卫,飞奔过来,听声音竟是个妙龄女子。那女子仰头怒视南宫子寒,正提气准备刺向对方,树梢上却传来一声大喊:“八婆子寒快捂鼻子,姑奶奶撒迷药啦——” “快走!”黑衣男子不顾内力损伤,忙揪住红衣蒙面飞身而起,眨眼便消失在浓密丛林中。众侍卫正打算去追,南宫子寒不屑地打了个手势:“由他们去吧!两个人就想要本太子的命,哼,自不量力!” 说着,命人卸了马车,安上马鞍,飞身跨上其中一匹高大白马:“继续出发,到前面驿站去换个车厢。” 众侍卫虽死伤一小半,但仍有百十个人,便留下十几人善后,其余的整装出发。 蓝色锦袍男子高高坐在白色骏马上,背影十足飒爽英姿。 正午阳光和煦,初秋叶子微黄,但那颗树上的叶子也落得太过夸张—— “喂,姓南宫的那个小子!姑奶奶还在树上呢!喂——,混蛋!你点了我的穴道,你让我怎么下去!混蛋——!南宫——!你大爷的,给我滚回来——” 第34章 第34章 坑爹的绝情腹黑男 “喂!南宫你小子再不回来,我直接栽下去啦!你就抬着本姑娘的尸体送去给宇文王八蛋好了!” “一!” “二——” “……二点五……最后数三声……我、我可真的栽下去啦……” 那喊声可谓声嘶力竭,连刚刚劫后余生的侍卫们都忍不住弯起嘴角。 “真是有够聒噪的女人。”男子勾起薄唇,打马回身,几步就到得树下。“嘿,我说女人,你不是说过不求我吗?为何叫得这般惨烈?” 仰头看着树上那狼狈不堪的女子,南宫子寒一脸嘲弄。 “那什么……你还好意思说啊?要不是刚才我假装喊着撒药粉,刺客能被吓跑吗?恩将仇报,小人!”女子不自在的撇了撇嘴角,横坐在树杈上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 “呵,吓跑他们的是我的万仞之剑,没想到某人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男子勒了勒缰绳,准备朝回驶去。 “喂,回来回来,不管怎么说,你都得把我放了。我只是说自己能养活自己,可没说我会轻功……您就行行好吧,子寒锅锅。”见南宫子寒貌似又要离开,女子便放软了口气,那什么……古人不是常说能屈能伸嘛。 “方才不是嚷嚷着要栽下树来让我收尸吗?那就栽好了。我堂堂一国太子,可不缺一口棺材。”正说着话,忽然朝着树上的女子提气运了一掌。 “救命啊——”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瘦弱的身子难以承受,摇摇晃晃便从树上栽了下去。 …… 耶?怎么挺暖和? 不对,还有点香? 呀!还软绵绵? 女子紧闭双眼咬着牙不敢松开,等待着屁股开花、巨疼的那一刻到来,可是若干时间过去了,那疼痛的感觉竟然姗姗未至。唇上忽然一触温暖,兀地睁开双眼,只见那蓝衣男子俯在自己面颊上,性感薄唇正貌似很享受似的舔着自己的双唇。更可恨的是,接吻就接吻吧,那双妖媚凤眼竟然还饱含戏谑。 可恶,可恶,极其之可恶! “邦——”只听一声闷响,那尚且陶醉于女子馨香中的男子便觉脑门上一下刺痛。 “喂!本太子的脑袋是随便敲的吗?”真是,不过就是小调下情,有必要这么煞风景吗?懊恼之下便松开了手,女子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让你随便轻薄我?本姑娘可不是随便让人戏弄的!”妈呀,好疼,不过还是掉下来踏实些。夏子樱撑着手臂努力站起,拍了拍裙上的灰土,一脸不自在地说道:“……好了,那些钱我也不要了,我拿我的包裹走人,再不跟你们这些人玩命了!”说着,便朝那废弃马车厢跑去。 “想走?可没那么轻松。”男子也不脑,挥开缰绳,冲那没命跑着的女子轻轻一捞,那正准备逃跑的家伙便稳稳地被抛到了马上,紧紧束在男子怀中。 “昆澜国,你是不去也得去……那里可不只一个人在等着你呢!”说着,腾出一只手,点了女子的哑穴。 不顾女子愤怒的眼神,使劲一磴,便驾马狂奔起来…… 浓密丛林里,黑衣蒙面男子扯下面罩,疲惫地靠坐在一颗老树下喘着气。 那红衣蒙面女子便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至男子手上:“师兄,下一步该怎么办?” 男子接过药,取了水壶,一气吞下,盘腿周身打了一通经脉,方才答道:“好在南宫子寒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标,如此一来,完成任务倒也并不太难,只是恐怕得晚些时候回去复命了!” “可是,他们马上就进入昆澜国界了……”女子紧皱着的眉头明显宣示着不安。 远远的,那高大的青砖古城墙便赫然在目,女子透过马车薄薄的帘子,便知那久已闻名的昆澜国首都殷伽城到了,伸出脚尖冲那正假寐着的男子踢了两下。 男子根本就没睡着,却还装作十分困倦地揉了揉鼻尖:“干吗呢?吵醒本太子,小心再给你喂药。” 女子睁着满是愠怒地双眼,因手臂动弹不得,只好拼命地晃动着肩膀以示抗议。 “好吧,好吧,这一路也实在喂得太多了,看你这丫头着实可怜得紧,给你解了吧。”说着,便递了个墨绿的药丸子喂进了女子口中,“说好了啊,要是一会再来阴我,我可不客气了。” “咳……咳咳……”那呛人的药味让女子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两声却发现喉间似乎不再那么紧了,动了动早已麻木冰冷的手指,狠狠地朝男子的头发揪过去:“混蛋!你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害惨姑奶奶了!” 男子不慌不忙地挡住女子柔弱无骨般的攻击:“怎么,还吃不够吗?那就再来好了。”说着,一把甩下女子的胳膊,女子便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现下已经到殷伽城了。我吧……忽然又慈心大发了,嘿嘿,给你两条路任你选……” “哪两条?都到了你的底盘了,我还有什么退路吗?”女子有气无力地反问道。 “当然有,路不都是靠人走出来的吗?一、随我进宫去见宇文陌凌;二嘛,你一分银子不拿,拎着你的包裹下车,好自为之……怎样?” “呵……南宫子寒,你当我傻子吗?就算我现在一分不拿下了马车,到时候还不照样被你们抓回去,凭白还多吃几天苦……我、咳咳……我选第一,随你去见宇文陌凌!”女子边说边费力地咳着。话说,这南宫子寒下药的功夫竟然还比自己远远高上一畴,难道这天下还有比贺思愈还要高明的医师吗? 南宫子寒倒没预见到女子会选择同自己回去,原本还想吊吊那两人的胃口,顺便再耍耍这个好玩的小丫头呢,当下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别,我忽然不想带你回去了……我嘛,就想看看,那传说中的有文化有能力的女强人到底能不能身无分文地活下去,怎么着,不敢玩了?” “哼,我可不是你的玩偶,给你放养着看笑话。南宫子寒……我可真想问问,为何你们偏要揪着我不放呢?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利没权势的女盲流,碍着你们什么了?!”这句话,夏子樱憋闷了不知多久。 “有,渊源可大了!你就等着瞧好戏吧……不过,现在本太子要回宫了,你还是下去吧。我正事多着呢,就不奉陪了。”说着便难得的一脸正色,拦腰抱起女子,打开马车门,要将那挣扎着的女子放下地去。 “不要,我偏不下去,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想把我怎样!放开我……”夏子樱紧抠着那茶色木门,死活也不肯下马车。 她受够了,打从下山起,这一出接一出的破事压得她根本透不过一丝气来,千盼万盼,好容易盼出了那吃人的皇宫,结果不过是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人家埋好了的陷阱里而已。那心里的恼恨便化作一股蛮力,埋进指尖陷进木门的缝隙里,一片紫红。 看得男子心下忽然不忍。 可是现在局面一团糟,真不是让他们互相见面的时候。何况这女子太过不羁,也须好好磨磨一身锐气……便咬了咬牙,狠狠心将女子拽开,连着那破旧的包裹一把甩落在地上。又命侍卫们加足了马力,“腾腾腾”不消几下便走远了。 那仆坐于地上的女子,衣裳褴褛,头发蓬乱,眼睁睁看着那马车消失在滚滚尘埃里,闭了眼睛,连爬起的力气都没了。 第35章 第35章 殷伽城惊遇故人 “掌柜的……呃,你们这收账房吗?” 药铺掌柜原本正埋着头,眯着两眼整理案上的账本,乍一听到颤微微的女子声音,便咳了咳嗓子抬起头来。待见到面前的却不过是个衣裳褴褛、满面尘土的瘦弱女子,便十分不耐地摆了摆手:“去去去,招账房也跟你这小叫花子没关系!快滚出去,别挡了我的生意。”说着便扭着肥硕的身子走出柜台,摊着两手驱逐女子出门。 夏子樱自知自己当下这副打扮十分不入眼,便也显得底气不足:“掌柜的,您就行行好吧……我可以不要工钱,有饭吃就行,我算学很精的……” “去去去,还要本大爷再说一遍吗?”掌柜的一副完全不容商议的口气,一把将女子推搡出了门外,临了还不忘骂一句:“晦气!” 女子沮丧地在门前楞了一小会,叹了口气离开了。 三天来,问了多少家商铺,却不知为何竟没有一家愿意收留自己。本就身无分文,若不是昨日昧着“良心”抢了一小富少爷的两块糯米糕,怕是早已饿晕了过去。 看着对面一家当铺,不由自主地便向怀里掏去,那枚被捂得暖暖的玉佩……一定值不少钱吧? “这是臻儿的随身玉佩,送给夏姐姐作临别礼物,一定要收下哦。” ……那小屁孩眼泪汪汪的模样却突然浮现于脑海中,伸在怀里的手,只得无奈地放下了。 “当——”正苦恼间,面前忽然闪过一抹光亮,小小的一枚铜钱在女子下垂的视线中划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接着又以极优雅地姿势弹进地上那缺了一角的破木碗里。 “谢谢大爷,大爷你升官发财!”邋遢肮脏的混搭老乞丐一把抓过那枚铜钱,塞进手中同样肮脏不堪的破布袋里,然后乐颠颠地冲着那投钱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哈了哈脑袋。 瞅着老乞丐鼓囔囔的破布袋,夏子樱那空落落地心便泛起酸来。 “喂,老乞丐,借两铜板买个馒头啃啃吧?快三天没吃了,饿啊!”撂起裙摆,作出一副无赖模样蹲在老乞丐身旁。 老乞丐自收了钱,便又重新闭上双目假寐。听到耳旁女子声音,微微开了条眼缝瞅了一眼,吸了吸鼻子,便又重新闭上,向旁边挪了挪,佯装没听见。 女子见对方比自己还能赖,干脆伸出手朝那破布袋子掏去:“大概是个聋子……反正你那钱也是人家给的,拿两个铜板也无甚要紧。” “诶,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抢我一糟老头子的钱呢!”老乞丐可没防着这女子竟这么大胆,忙扯紧了袋口拼命将袋子往怀里塞去。 “大爷,您就行行好吧,我这会都几天没吃了……”女子的视觉听觉完全被那叮叮作响的布袋吸引了去,像着了魔似的,双手全然不肯松懈。 “抢钱了啊!大白天的有人抢我老乞丐的血汗钱了啊——!来人哪——!”老乞丐不甘示弱地大吼出声,原本正穿行于街市的路人们便纷纷围拢了过来。 “啧啧,看这女子一副可怜相,竟做这种缺德事!” “是啊,太缺德了!” “我看哪,这种贱人,干脆押衙门去算了。” …… 围观的人斜觑着蹲坐于地上的邋遢女子,纷纷指手画脚得指责起来。女子苍白着脸,渐渐松了那紧拽布袋的手,尴尬地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 唉,刚才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去抢人乞丐老头的钱呢…… “让一让,让一让,都挡着道儿做什么?”人群外忽然响起府衙之人惯有的官腔,围观的人群忙迅速地让开了一条道。 一行锦衣华服之人雄赳赳穿行而来。打头的男子,青黑色锦袍,腰束金带,玉冠高束,凤眼狭长,面目清冷,端的是个冷傲风流才子。人群里女人们的啧啧赞叹立时四下响起,那尚坐于地上的女子便被众人暂且忽略了过去。 “昆澜国也着实民风开放,这女子竟然敢当街抢夺钱财,哈哈哈~”锦衣男子旁一个高大的络腮胡口气十分豪爽,头戴毡帽,看装扮像是北方游牧民族。 “呵呵,仅是乞人们的小打小闹而已,代表不了什么。”俊美男子连嗓音都极副有磁性,周围的啧啧赞叹又上升了好大一个等级。 “师兄……”夏子樱一脸震惊地望路中央那高高在上的锦衣男子,那眉目、那眼神,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熟悉,一切都仿若昨天,却又遥远得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莫青……是你吗?你能说话……” “诶?陌青贤弟,这位小乞丐怎么认识你?”兀自大笑着的络腮胡汉子,在听到女子满是迟疑的言语是4,便一脸诧异地看向忽然间便呆滞了的锦衣男子。 “恩?……呵,我并不认识这女子,从来未曾见过……”被那汉子浑圆的声音打断,男子忽然回过神来,“大约是我在这殷伽城里名声太过响亮,这姑娘们无一不晓吧?哈哈哈,拓拔兄见笑了。” “师兄,我知道就是你……我一眼便能认出是你……一定就是你!”看着那略带清冷的面庞,女子茫然的双眼逐渐变得坚定,用手撑着地艰难站起,踉跄着就要朝男子走去。却不料因太过饥饿,一阵晕眩袭来,险些栽倒在地上。 宇文陌青故做镇定地看着短短半年不到就憔悴到满脸沧桑的瘦弱女子,怎么也不能把她与脑海中那个蹦蹦跳跳,闲着没事就恶作剧的调皮少女联系到一起。 看着满脸菜色的夏子樱险些栽到在地,很想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将她揽在怀里好好保护。却因想到如今自己的各种情况,便强压下了那股冲动,狠狠攥了攥拳头。 “呵,你这女子面生得紧,若是想勾搭本公子,也好先将自己打扮一番才是。如此干瘪身材,本公子怎提得起兴致?”男子做出一副十分高傲不屑地放浪表情,斜眼瞥了下女子,便迅速将视线移开。她怎么到这儿来了?几时下的山? “师兄,你怎么可以……”女子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气力,忽然冲上前去拽住男子。就是他,一切都因他不打声招呼就溜走,然后才有这随之而来的一切折难,现在竟然又装作不认识自己! “莫青,你欠我个解释……你要走便走,为何用药蒙我,一句交代不留就把我撇下?” 男子一脸厌烦状甩开女子的手臂,夏子樱一股力道来不及收回,整个儿便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你这贱人可恶得紧,宇文公子说不认识你,为何还不知好歹?”络腮胡子见这邋遢女子一脸悲愤,十分厌恶,正待走上前来踹上一脚。 眼见着那粗大的皮靴就要踩上女子的纤细手掌,莫青慌忙闪身拦住:“哎,拓拔兄何必动怒,这等下野民女,不过也就为了骗些银两罢了,何必与她计较。”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甩落女子脚旁。因不忍再看那满是委屈愤恨的表情,便拂了拂宽大的袖摆,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 第36章 第36章 逛酒楼竟吃干醋 富丽堂皇、琼楼林立的昆澜国皇宫。 御花园一角的凉亭里,那一身绛纱袍服的男子正悠闲的品着茶。已近深秋,但因殷伽城的热带气候,园子里的花儿仍饱满地盛开着,不见一丝凋零景象。 “子寒,你把子樱到底放哪去了?为何迟迟不见人影?”宇文陌凌仍旧是一袭不变的白色,比之先前越发的气宇轩昂,此刻满脸焦急之色。 “表兄别急嘛,我那师妹个性太过不羁,好好磨练些时再接进来,也省得你再劳心调教,这样不是很好?”南宫子寒依旧是那不急不恼不怒不慌的疲塌样子。 “师妹?” “对啊,臻儿说她可是贺思愈的关门女弟子……我也是到了朝云才知道的。”南宫子寒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五弟不也是……”宇文陌凌忽然便了然大悟。 …… “抢去就抢去贝,原本就不是初吻了,我才不在乎。” “师兄,师兄,救命啊!” “我师兄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对我可好了。” 女子当日清脆而略带不羁的话语便忽然清晰地涌现出来。那么,如此说来,五弟便是她的…… “这就是你不带她回我身边的原因吗?”宇文陌凌语气里渐渐渗出不悦。 “也是,也不是。总之,无论是你们俩的谁,她那脾气都需要好好磨上一磨……放心吧,她也是我嫡亲的小师妹呢,我怎会太过虐她?”南宫子寒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那将眉峰皱成“川”字的男子,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子寒,我希望能快点见到她。”口气僵硬到不容拒绝。 “老板,好酒好菜上上来。”有了钱,连底气都硬了,这一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先好好吃上一顿再说。瞅着那人声顶沸的“客满盈”酒楼,夏子樱整了整发梢,一抬脚便跨了进去。 既然那厮不认自己,那这钱不花白不花,先吃饱喝好,有力气了再去同他磨,哼! “呃,这哪来的小叫花子,出去出去。”那跑堂的乍一听女子清脆动听的可人声音,便屁颠屁颠地从另一桌上小跑过来,待看清却不过是个邋遢肮脏的小乞丐,便十分不耐地要将其轰出。 “喂喂喂,你狗眼看人低啊,姑奶奶有钱……有钱!你看看,看看!”夏子樱被那大个跑堂推搡着不住往后退,嘴上却不闲着。 摸索着从怀中掏出那亮堂堂的一锭银子来,“快点上菜啊,别让本姑娘我饿得太久!”说着,便“腾腾腾”上了二楼。 跑堂的见女子真有银子,便骂骂咧咧地去招呼饭菜了。 二楼不及楼下吵闹,两面临窗,客人并不多。夏子樱左右环视了一圈,但见左边靠窗的桌边坐着两个头带竹笠的黑衣男女,竹笠前垂着过颈黑纱,看不清面貌,好似在窃窃交谈着什么。 那右边却十分热闹,两名男子对立而坐,身边各环着两名浓妆艳抹地娇俏美人,莺声浪笑不绝于耳。 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头戴毡帽,体格十分壮硕,此刻正搂着一美人细腰,将那满是油腻的嘴对上美人光洁的额头,狠狠“吧唧”了一口,看得夏子樱浑身一个激灵。 “靠,你丫的莫青,姑奶奶被虐近半年,你却在这吃香的喝辣的,还左拥右抱!”见那面对着自己,此刻正颔首持杯喂身旁女子喝酒的男子,一副放浪不羁的公子哥模样,夏子樱恨不得当下便冲过去,扯过那女子,“啪啪”给上两巴掌。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思议:我这是在吃醋吗?……呸呸呸,吃他个鸟醋,我不过就只是为自己鸣不平罢了。 当下便叉了腰,走到那二人的隔壁桌上,“赤拉——”一下,很大声地拉开那红木靠椅,气汹汹坐了下去。 哼,我就这样看着你,我看你怎么吃得下去? 女子邋遢的装束、怪异的行为,立时便扰了对面那锦衣男子的神绪:怎么又是她?刚拿了钱就开始挥霍吗?……不过这也确实就是她的秉性。 “公子,公子怎的不回小翠的话呢?”那被男子搂在怀中的妖冶女子,见男子忽然凝眉沉思,便撅起通红的小嘴儿撒起娇来。 “恩?……没,你方才说了什么?” “呜呜,公子欺负奴家,不好好听奴家说话。”那叫小翠的女子越发将嘴嘟得老长,宇文陌凌无奈,只得凑上前去吻了一口,临了又不自然地瞥了眼对面的女子,见对方一副吃人表情,便很尴尬地咧了冽嘴角:“来来来,拓拔兄,继续喝酒。” “贤弟今日情绪不大对啊,可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只管告诉为兄,为兄一定替你摆平。”壮硕的拓拔明邪环着美人腰身,已是酒过三旬,双目迷离,满面红光,自然没注意到身后坐着的女子。 “拓拔兄见笑了,小弟昨日略感风寒,今日身体微有不济,有劳贤兄担忧了。来,敬你一杯!”说着,便端起酒杯,自己先饮了下去。 “啧啧,美酒妖精相伴,生活不错啊……”隔壁桌上的女子将两眼做成斗鸡状,瞪着男子抚在美人肩上的手掌,阴阳怪气地嘀咕道。 男子虽不动声色,嘴角却微微抽搐了下:“拓拔兄此番来殷伽,实在难得,可得好好观光游览一番方可!这昆澜国别的不说,风景却是十万分宜人。” “嘁!干吗不直接说美女也十分宜人……”女子阴阳怪气的嘀咕声又不适时地响起——我看你把不把那脏手放下? “唔,难为贤弟如此盛情,在此谢过了!我此番所来之事业已办妥,小住两日便要赶回去复命。改日贤弟若是去到长赤国,为兄定然美酒佳人款待,哈哈哈哈!”拓拔明邪说着便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下半身动物——”那背后的女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斜觑了那强装无事的男子一眼,用手指在拓拔明邪背后做了个很鄙视的怪动作。 “哟,公子,那是哪家的小叫花呀?怎地跑这地界来胡闹?”匍匐在男子怀中的两妖冶美人,见二人诡异的视线交流,心下十分不爽快,当下便捶着玉手冲宇文陌青发起嗲来。 捶!我让你捶他! 夏子樱的视线紧跟着那小翠的小拳头一上一下,心下莫名很不舒坦,咬了咬唇,见那小二已经端了饭食前来,便嚷嚷道:“喂,伙计,也帮我叫两小哥来!” “小哥?”伙计一时没明白。 “对啊,就是像那些女人一样的‘小哥’,快去喊两个来。” 伙计打量着这一身邋遢的穷酸女子,语气便怪异起来:“姑娘怕是喊不起,那‘小哥’得去临街对面的‘莲花巷’里叫,价钱嘛……” “喂,你嫌姑奶奶穷酸是吧?怕什么,自然有人替我买单,你且叫去就是了。”女子无赖地翘起二朗腿,边说边斜眼瞄了瞄对面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正待再嚷嚷,那另一桌靠窗的二人却已然站起身子,向楼梯走去。打头的高个子,宽肩拔挺,背影十分清冷,似曾见过一般,到底是谁呢……夏子樱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小二忙趁这当口,端了盘子溜之夭夭。 待女子回过神来,连那对面一桌人也在整理衣饰正待下楼,便很不爽地白了眼那锦衣玉冠的男子,敲着桌子道:“姑奶奶的酒水钱啊……记得买单……”。 第37章 第37章 别后重逢情难却 酒食饭饱之后,夏子樱大大咧咧便出了酒楼。不用说,那酒水钱早就被某个冤大头垫付了。 “去他的死莫青,明明能说话,楞是和我装了三年的哑巴!”想到穿越后第一眼见到的男人竟欺骗了自己三年,那心中的愠怒便腾腾往上冒。 这个古代的世界,难道人人都爱撒谎吗?恼火地踢了一脚面前的石子,那石子“骨碌碌”滚动了几下,却在一双黑色皂靴前止了路,女子的眼神便顺着那皂靴一路往上。 “喂,南宫子寒,你不好好当你的太子,又来骚扰姑奶奶做什么?”瞅着那一脸似笑非笑的无赖表情就来气,夏子樱白了眼对方便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哎,等等等等。本太子忽然又改了主意,准备这就带你回宫去……”南宫子寒跨前一步,一把扯住女子的袖摆:“啧啧,我的小乖乖!这才几天呢,就脏成这个样子了,看来没有本太子的照顾日子不好过呀?” “算了吧你!照顾?你们这些臭男人,哪天要是全消失了才清静呢!”夏子樱恼恨地一把甩开男子:“放开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这是在对我说话吗?”南宫子寒摇头叹了口气,看来想磨灭一个人的个性并不容易:“可知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南宫家的,貌似要滚的是你吧?嘿嘿……”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滚好了。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我夏子樱可立足之地!”女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城门方向而去。 “哟,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口袋里多了十两银子?怪不得突然就硬气起来。” ? ?? 女子兀地转过身子,看着男子手上忽然多出的那锭闪闪发亮的银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下便朝袖口掏去。果然,空空如也!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右环视一圈,见无棍子可捞,便弯下腰,脱了那满是黑黄泥浆的破布鞋,狠狠地朝男子脑门上扔去。 “南宫子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想知道我是不是个男人,脱了衣服试试不就知道了。”南宫子寒伸手拂过那即将砸上自己的破鞋,皱着眉头吐了口气:“我说夏小姐,您就不能文雅点吗?当真不知道自己的鞋有多臭?” “南宫子寒,你你你……你给我一口气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样?别一会左一会右!”失去耐心的女子龇牙咧嘴,双手叉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得得得,姑奶奶您别发火。我的要求很简单,和我回宫就好了……你要怪就怪宇文陌凌去,这可是他逼着我的!”男子状若无奈地耸了耸肩。 “去就去!谁怕谁!大不了一条老命,豁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已经驶到了面前…… “喂,都到了,还装睡啊?”舒适的敞棚软轿上,男子掰过女子那颗尚在假寐着的小脑袋,“喏,到了,就在那边亭子里。” 琉璃黄瓦的亭子里原就候有一白衣男子,瞅着轿子停下,便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好啦,姓宇文的,这下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终于不用再整天听你唠叨了!”南宫子寒朝着那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然后拉过夏子樱,一齐走上前去。 那近在眼前的男子,一袭雄鹰暗底白色锦袍,玉冠高束,剑眉深眸,英姿勃发,除却眼神还有些许熟悉,其他的一概生疏不已。夏子樱原本就不情愿的脚步便越发慢了下来。 瞅着女子一脸迷茫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宇文陌凌那先前酝酿了无数遍的话忽然又不知从何说起,哽了下咽喉,只涩涩地吐出二字:“子樱……” 听到男子低沉的磁性嗓音,女子这才缓过神来:“宇文陌凌?……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了……”顿了顿又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恩。……恩?”男子羞愧地点了下头,既而又疑惑地看向女子。 夏子樱却不再回答。三人步入亭子,那石桌上已新沏了茶,侍从们很懂规矩地恭身退了出去。 “说吧,当日把我撇在客栈,今日费劲心思又将我骗来,你想做什么?”女子抿了口茶,只管看着那杯里浮着的细细茶叶,表情十分平静冰凉。 宇文陌凌原以为那女子定会脱了鞋子朝自己边打边质问,却不料女子竟这般淡定,心下的不安与愧疚便又加重了几倍:她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变得如此淡漠的吧?也是,那刁蛮女人怎会轻易饶过她呢…… “对不起,我……我找你,只是想当面和你道个歉……我,我不该……” “之前的事过去就算了,我自认倒霉!没什么事的话,是不是可以放我过自己的生活去了?”女子微微挑了挑唇角,自嘲地笑笑。放了茶杯,准备站起身子,那刚离了杯子的手却被摁住了。 “对不起……子樱,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我那时候身不由己,我知道我不该把你撇下……”男子费力地咀嚼着字句,满眼痛苦的灼灼荧光。 “不是!是你不该又再度烦扰我!难道不可以让我安安静静过点自在生活吗?”女子原想让自己竭力安静地处理完此事,却忽然便失控起来,狠狠抽出那被摁住的手指:“你们这些人,占着自己有点权势,身份高些,就不把我这民间小百姓当回事,想玩就玩,想扔就扔,你们可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没有吧?你们从来没有!可我不是死人,我有呼吸,我有思想,我不是玩物!……好了,现在你也道歉过,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深吸了口气,摊了摊手,站起身提起那肮脏破旧的包裹,就要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不要……”那被说得低头沉默的宇文陌凌忽然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女子的去路,“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我后来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你过得并不好,请……” “请让开!让开……”女子闭了双眼,狠狠推搡着男子的侧臂,却奈何不得移动半分。 “请让我照顾你!补偿你!”男子的嗓音忽然提高了许多分贝,将女子弱弱的怒斥完全盖过:“对不起,子樱,我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请让我补偿你,求你留下,求你了……”说着,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一把抓起女子纤细的手腕,不顾对方地百般挣扎,将那已形销骨立的娇小身躯揽进自己怀里。 “松开!宇文陌凌,你这个讨厌的垃圾!我讨厌你!松开……”被蛮横拉进对方宽厚胸膛的女子,因上身动弹不得,只好抬起脚踹向男子的后膝盖。男子兀自咬牙忍着,却仍死死的抱住不肯放开。 这场面,看得一向不正经的南宫子寒十分不自在:“啧啧啧,好一部情深似海感人肺腑的苦情戏啊!哎呀呀,本太子的心啊,那个叫痛……” 费力地掰开宇文陌凌的臂膀,将那还在挣扎中的女子一把捞了出来:“喂,按辈分,我可比她大。当着长辈的面,竟然这般无理,可不厚道哦。是吧?子樱?” “什么辈分?什么长辈啊?无厘头!”女子抚了抚被捂得通红的小脸,瞪了眼那一脸看戏表情的男子,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第38章 第38章 失理智霸王上弓 “殿下,已经非常好了……” 英俊倜傥的男子自一早醒来,便对着铜镜左瞅右瞅上看下看,惹得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纷纷抿嘴窃笑。 “恩哼……果真非常好了吗?碧箩,你再帮我看看,这玉冠可有束得不正?”宇文陌凌边举着铜镜打量着,边向一旁候着的小丫头吩咐道。 那叫碧箩的宫女便踮起脚尖,随意轻扳了下已然十分妥帖的玉冠:“殿下这样已经可以迷倒全国女子的芳心了,到时夏姑娘一定被震惊得不行。” “哟,三哥,今日怎的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相貌了?”一袭玄色开襟长褂的宇文陌青,衣炔翩翩而来,一脚跨进兰琦轩,便看到了那个一向自诩为美男的三哥在“对镜梳妆”,当下十分好笑。 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宇文陌凌不由得顿了顿:“呵呵,五弟笑话了。不过是略有些空闲,便自找些乐子罢了。”说着,便向宫女们奴了奴嘴。 看着她们陆续退了出去,这才问道:“五弟这一大早,可是有什么急事?” 宇文陌青抿了口茶,微微皱起眉头:“也不是什么急事……那日,忽然在街市上看到小师妹在流浪,当时拓拔明邪在场,恐不便相认。这几日得空,便出外找寻,竟未再看到身影……青私下有些担心,是不是山上……” 望着皇兄逐渐凝起的眉峰,那咀嚼了数遍的话,临了又变了个对象。其实想问的是能否将她接进宫来,又唯恐皇兄怪自己大事为成,却耽迷于儿女情长。 “哈哈哈,五弟什么时候也如此腼腆了?这殷伽城内不是到处传说青公子英俊倜傥、风流多情吗,几时也变得如何婆妈?”宇文陌凌大笑着拍了拍陌青的肩膀,一脸洞悉般的戏谑。 “皇兄取笑,那些不过都是为了办事而装的,你又不是不知?”陌青最敬畏的便是这个自小足智多谋的三哥,当下十分窘迫,微微红了脸。 “既放心不下她,便去接她回来好了……可别把你三哥想得太不近人情哟。” “诶,谢谢三哥!”看着兄长鼓励般的殷切笑容,男子终于如释重负,如风一般衣炔翩翩而去。 “给凌殿下请安。”飞花苑的宫女瞅着急步而来的男子,纷纷哈腰作揖。 “免礼。子樱可在苑内?” “回殿下,夏姑娘正在敷……敷面膜。”打头的宫女十分不顺口地吐出那奇怪的名词。 “面膜?呵呵,新鲜!这丫头又在胡捣些什么?”男子微微扬了扬唇角,那浅淡地笑容让一旁的宫女们不自禁红了脸。 一脚跨入正屋,紫檀木靠椅上仰躺着的女子,满脸贴着薄薄的翠绿黄瓜片,双手交叉放于腹前,正在悠闲地闭目养神中。 悄悄示意那服侍着的两名宫女离开,宇文陌凌便轻手轻脚地迈向女子身旁,轻轻抚上滑落至肩头的绣着淡蓝色小花的领抹,将那白皙幼嫩的皮肤给裹上:“丫头,已近中秋,这样穿着小心着了凉……” 听着那忽然近在耳边的呢囔低语,夏子樱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坐了起来,脸上的黄瓜片儿便不住地“籔籔”往下掉。干脆一把将所有的都抹了开去,愠怒地说道:“喂,你是人是鬼啊?走路不带声音的。” 宇文陌凌讪讪地收回手:“我听宫女们说你在做什么面膜……所以十分好奇,便进来瞧瞧……好几天不见你了,子樱。” “好了,瞧完了吧?不过几片黄瓜而已,看完了就出去,我一会还有事呢!”不理会男子语气中的失落与恳求,夏子樱强作无视地朝那满脸殷切的男子翻了翻白眼。 “有事?子樱,但凡有什么事委托我去办就好了的。”看着女子厌烦的表情,男子强压下心中的不自在,努力舒展开皱起的眉头,露出无事般的宠溺笑脸。 “恐怕你帮不了。好了,我得去找我师兄了。”推开面前的男子,理了理发梢,便要向殿外走去,却冷不妨被男子一把拽进了怀里。 “子樱,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先前伤了你,但是我在补偿,可不可以请你也不要这样无视我?……你这样,我真的很难承受,我怕我不小心又伤了你……”努力克制着痛苦的请求,听在夏子樱的口中,却十分地难以接受。 “宇文陌凌,我都说了,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需要补偿!既然你一定让我住在宫里,我也求知不得,反正吃好穿好何乐而不为?只是,我也一样拥有自己的自由。”使劲推搡着那伟岸的身躯:“算我求你了,放开吧,我得出去呢!” “不许!我不允许你去找什么师兄,也不许你离开,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你讨厌我也行,我不怕,我有耐心……”男子越发地将女子搂紧,仿佛一松开,那娇小的身体便会透过缝隙溜走了似的。 “你这人,你不讲道理……” “是,我不讲道理!我陌凌活了二十多年,只有你唯一能让我安心给我温暖,我怎么能让你离开?我不能!”直视着女子的视线里,一抹熟悉的阴冷便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女子被那眼神微微怔了一怔:“好自私的你……”剩下的一半话尚未说出,微张的双唇已被含入另一个温暖的口中。 那失去理智的男子,灵巧地掠夺着女子四处闪躲的丁香小舌,纠.缠着吮吸着,女子清甜的津液让他欲罢不能。兀自挣扎着的娇小身体,带着淡淡馨香,在男子怀里肆意乱撞,明明是想要摆脱,在男子看来,却像是在鼓励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于是内心深处埋藏着的欲望便猛地张牙舞爪起来,越发冲昏了思绪。 我定不会让你见到他!你是属于我的!对,现在我就要你属于我…… 修长的手臂挽住女子的细腰,腾出的另一只手便慌乱地伸内女子那敞开的领抹:“我现在就要你属于我……”倾身便将那柔弱无力地娇躯向紫檀木椅上猛地附了上去。 被那霸道地吻袭得毫无招架躲闪之力,女子如窒息般渐渐空了思想,想挣扎,却早已提不上一丝力气,那泛着荧光的双眼便无奈地合了起来,由着男子的手在腰间肆意抚弄……陌青,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算账呢…… “太子殿下……”门外突然响起宫女怯生生的声音。 “哦呀呀,活生生的春.宫图啊……啧啧,看不出来我的小师妹竟然也有如此魅力。”冷冷地斜觑了眼那不知好歹的宫女,南宫子寒摇着扇子,晃悠晃悠着走了进来,却不料里头正上演着如此热烈的场面。 该死的,关键时刻为何这厮总能出现? 宇文陌凌十分不甘地松开那正解着女子腰带的手,冷冷地看向那一袭淡黄色锦袍男子,见男子一脸戏谑地看向自己胸前,忙低下头替怀中的女子整理好敞开的衣襟。 “南宫子寒,你来这做什么?”语气与往日截然相反,十分的不善。 “自然是来看看我可爱的师妹了……免得不小心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嘿嘿。”南宫子寒“嗖”地收起纸扇,走上前敲了敲那满脸愠怒的男子:“表兄,追女人可不能这样蛮横。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是我这如花般可人的小师妹呢,对吧,我的小乖乖?”说着,还不忘贼笑着向那还未恍神的女子奴了奴嘴。 “你……”宇文陌凌一把松开女子,揪住南宫子寒的衣襟,一反常态的阴鸷深冷:“这是我私人的事,还用不到你点评……” 夏子樱这才得以透过气来,那绯红的尖俏小脸上不知是怒还是悲,踉跄地站起,双眼定定地看向男子,忽然狠狠地煽出一巴掌,“啪——”一声便打了出去。 “恶心,别让我再见到你!” 言毕,扯紧了裙裳,便向苑门飞奔而去。 第39章 第39章 恶作剧情伤陌青 太子东宫正殿内。 熏香袅袅,几名年轻俊美男子正在赏乐浅酌。那殿中央的色目国舞姬,似若无骨,婷婷袅袅,媚眼如斯,引得正中的南宫子寒时不时便被勾了魂去,两眼恍惚不定。 “现如今已和北边的长赤国、须褚国达成了契约,当下只要朝云能被拉拢过来,取了那奸人的性命便是了如执掌。”言毕,宇文陌凌十分不耐地将那满脸沉醉的男子再次从美女中扯回神来。 “唔……表兄说的是。别的暂且不论,我们昆澜国,那是二话不说,但凡可帮得上的表兄尽管直言。”南宫子寒晃了晃脑袋,很是尴尬。 “只是,千浩泽对我并不放心,定要我娶了那刁蛮的悍女……”美艳非凡却又刁蛮得过分的女子便浮现在宇文陌凌脑海中,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娶便娶了贝,昆澜与苍越、朝云都有通婚,单只苍越、朝云未曾联姻,那千浩泽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南宫子寒翘起二郎腿,一口饮了掌中的酒:“何况,娶了于你好处实在太多……” “三哥,听说你一直在寻找的女子前些日子已经到了宫里,也终于了了你的一桩心事。”宇文陌青给二人各斟满了酒,随意岔开了话题。难得闲下来喝喝小酒,该好好放松下精神才是。 “……”宇文陌凌那握着杯子的手忽然便顿了顿:“呃……是,最近一直忙碌,所以未来得及告诉五弟。” 一侧的南宫子寒却唯恐不乱地说道:“那不正好,今晚既然无事,表兄不如把她叫上来见见,也好让青表弟看看是何等佳人迷了他的三皇兄?” 宇文陌凌狠狠瞪了眼那八婆的男子:“这……大概她这会都已经歇下了,不如改日……” “改什么日啊?这会才刚入黑,那野丫头怎么可能这么早睡?”南宫子寒说着便自作主张地向大殿里吩咐道:“小林子,你去飞花苑把夏姑娘叫来……就说是南宫子寒请她。” 那叫小林子的青衣奴才便哈着腰屁颠颠奔殿外而去。 “夏姑娘?”宇文陌青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那持杯的手明显地晃了晃,不自觉地看向皇兄微微不自在的神色,心下莫名便敲起了鼓。 “喂,南宫子寒,都说好了本姑娘这几天不见客,你还找我干吗?”片刻工夫,殿外便响起了女子脆声声的动人声音。 夏子樱在宫女的伺候下梳了个简雅的螺髻,粉黛未施,一袭浅粉色水袖云衫,十分清逸地大步而来。因闻不惯四周过重的胭脂水粉味,便用手捂着鼻尖穿过那正蛮腰轻舞的美人群。 看着一步一步行进前来的佳人子,宇文陌青高悬着的心“咚”地便沉到了谷底,毫无意识地起身站定——竟然真的是她!……为何偏偏就是她? 那直趋而入的女子,冷不妨瞥见一袭青紫色锦袍的男子,一双锐利的眼神就那样定定地看向自己,悔恨、不解、无奈、痛苦……种种复杂情绪参杂期间,兀地便停下步子,心下没来由的有些发酸。 “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是你?!”对视着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张了口,却又愣怔了片刻,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哦……呵呵,五弟,原来你们互相认识的?”宇文陌凌按捺住心下涌起的酸涩,状若不知那内里的纠葛,仿若无事般亲密地上前牵住了女子白皙的纤纤玉手,将那茫然中的女子拉至酒案前。 “子樱,这是我五皇弟,宇文陌青。”说着忽然楞了楞,“瞧我,既然你们认识,我还在这介绍什么呢?”言毕,便自顾自地浅笑起来。 原来是兄弟,原来他叫宇文陌青,原来他是皇室人家,怪不得当初一身破衣烂衫,却仍贵气十足……女子暗自揣摩着,竟没意识到已被揽到陌凌的身旁坐下。待醒悟时,那男子的手已然搭在自己的侧肩处,十分暧昧。 猛然又想到当日街边行乞时师兄那决绝的言语,还有酒楼上的风流浪子,便按捺住心下的反感,恶作剧般挪了挪身子,靠近宇文陌凌,露出自认为最自然的微笑:“是啊,我们只是师兄妹,而已。” 那“而已”二字,特意加重了口气,言毕还不忘狠狠瞪了眼正等着看好戏的无良南宫子寒。 宇文陌青尴尬地咳了咳喉咙,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凌乱的心情,便咧了咧嘴角,算是应了。 “哦?竟然还是师兄妹?这天地间果然很小!”宇文陌凌强自抹去心下的不痛快,端起酒杯来兀自饮了一杯下去,又再次满上:“来,五弟,为兄的敬你一杯。竟不知我心爱之人却是五弟的小师妹,哈哈哈!子樱的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平日相处,定然少不得欺负你。”说着,十分亲昵地捏了捏女子俏娇的鼻尖。 女子羞涩莞尔一笑,越发将脑袋靠向男子宽厚的胸膛。 瞅着对面女子百般柔媚可人之状,宇文陌青那原本冷清的面容便又黑了几分,掂着掌中的酒杯,把玩着,却迟迟不肯喝下。 “别光顾着你们攀亲戚了,要说这里还有个大师兄没发话呢!”南宫子寒自然没漏过众人那多般变化的表情,看来能缓和这诡异气氛的只能是自己了,“子樱,我说你不该给大师兄敬杯酒吗?” “你?大师兄?”夏子樱满脸讶异地将身子朝前倾去,借势挣开宇文陌凌的怀抱。 “是啊,我。我可是你大师兄——贺思愈的大弟子,嘿嘿。”南宫子寒得意地晃了晃酒杯:“路上不就告诉过你了,论辈分,我可比你大。怎样,叫声师兄吧?” “叫个屁啊?你这一路虐我虐得还不够?我说呢,你哪来那些稀奇古怪的破药,原来是同道之人!”夏子樱不屑地站起身子,走向南宫子寒的位置,斟满一杯酒:“不过呢,既然是同门,那敬便敬了。是吧?八戒同学?”说着,冲对面那黑青着脸的男子扬了扬下巴。 “八戒?”见女子竟然主动同自己说话,宇文陌青忽然便局促起来。 “对啊,在我们家乡,都管二师兄叫八戒。”……一只讨厌的笨猪,嘿嘿。夏子樱说完便不自禁地抿嘴笑了一笑。 看得宇文陌青一阵恍惚,那久违了的笑容……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竹林练剑的场景,橘黄光影下,那长发飘逸的女子一身白衣,揽着衣裳一蹦一跳走到湖边……,心下忽然酸楚得厉害,手中的酒便不自觉地递到了嘴边,一饮而下。 “八戒?这名字倒是有趣。那么,大师兄呢?”宇文陌凌灼灼看向那娇笑着的女子,状若无意地揽过女子薄薄削肩,再度将其拥进怀中。 “大师兄嘛……叫悟空。嘿嘿,不过呢,我更喜欢叫他南宫子寒。”本掂着脚想要挣开,却看到对面黑脸男子切切的眼神,偏要恶作剧地赖向那宽厚的胸膛:“陌凌,我来了这许久,你却从未带我出去玩过……还说要补偿我,都是假的……” 从再次见面至今,这是女子第一次冲着自己这般亲昵撒娇。瞅着女子百般委屈的莹莹水眸,宇文陌凌明知这定是因为对面那至亲的五弟而故意作出的表情,却实在不忍拒绝。 或者,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他要的,哪怕现在不属于他,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便一定会征服…… “瞧你,又撒娇了不是?”宠溺地抚了抚女子光洁的额头:“这样吧,反正今日事情告一段落,不若明日我们四人同游琉璃湖,如何?”说着,便微笑地环视过众人。 片刻的安静之后,南宫子寒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便,但凡有美女的地方,本太子都不拒绝。” “三哥,我……就不去了。近日身体微恙,怕扰了众人兴致……”宇文陌青“豁”地起身,“抱歉众位,青不甚酒量,头晕得不行,先行告退歇息去了。”说着,微微拱了拱手,大步跨出熏香袅袅的正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第40章 第40章 莲花巷险遇旧敌 殷伽城内气候温暖宜人,夏子樱一袭纯白刺绣纱裙打底,外罩粉色小短衫,长发批垂,只在过肩处扎个银粉色的小丝巾,十分清爽可人。那纤细手指卷曲着垂于胸前的几根长发,左瞅瞅,右看看,很是兴奋,原本白静的脸上也现出淡淡的粉色来,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观望。 “好玩吗?”走在一旁的宇文陌凌几天来难得见女子一个好脸色,心下十分宽慰。因见路人们回头张望,便有意又靠近了女子几分,以示二人的亲密关系。 “恩。”夏子樱随意地点了点头,向一旁走开了几步,忽又抬头看向那俊郎男子:“宇文陌凌,我还是很不习惯你这个样子……还有,你的客气和礼貌。” 男子的笑容立时便尴尬起来:“对不起,子樱,我那天真是昏了脑袋……我一直都在自责……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补偿,我希望你会慢慢习惯。” “没有这个必要的,我的意思是我不习惯你对我这么客气,很别扭……我并不指望你补偿我……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比较好。” 何尝不想将那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抹杀了去,但他这样规矩客气的相处却不时不时地在提醒着自己,他对不起她,他对她做了不该的事。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倒不如当初那个无赖来得自在。 “你是说……我、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亲密相处?”男子原本灰暗的眼神立时充满了光彩,泛着盈盈水光。 “呃……我的意思是,还像哥们……”天哪,这男人想到哪去了!夏子樱忽然想到那小旅馆中的同床共枕,他该不是误会了吧?该死的。 下一秒却被男子激动地一把揽过。 “别说了,子樱。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原谅我……我一定好好对你,我宇文陌凌可以发誓!” 微微颤抖的肩泄露了男子的兴奋,没想到当初那阴鸷深冷的男人,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夏子樱忽然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僵硬地任那男子将自己搂在怀中。 “咳咳,长辈在此,也好如此放肆?不该啊不该啊。”某男万年不变的无良声音再次很不适时地在身后响起,说完还不忘拽了拽那尚沉醉于深情中的男子。 宇文陌凌懊恼地从女子发间抬起头来:“南宫子寒!你这小子,不去沾你的花惹你的草,跑来这做甚?” “啧啧啧,我师妹太单纯,我得看着她才是,免得被某些……恩哼,给偷了腥去。”边说边暧昧地朝宇文陌凌剜了一眼:“我可是有正事来着,北边有口信。若是不想听,我走好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那微微敞开的衣襟却被宇文陌凌一把揪住。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夏子樱忙趁着这当口从男子的怀中挣了出来,“得得得,你们男人聒噪起来也真是烦人!既然你们有事,我就这附近溜达溜达,到时还在这碰头。”说着,便离了二人,独自走开了去。 “什么事?可是那老狐狸又有什么动静?”宇文陌凌的口气霎时深沉起来。 “是君逸,她……”南宫子寒的眉头深深凝起,不知该如何开口。 临近中秋时节的琉璃湖,两旁垂柳尚且青绿。碧绿无波的水面,偶尔双桨划过,泛起粼粼波纹。看着路人们自在无拘地谈论笑闹,呼吸着毫无阴霾的清透空气,夏子樱难得浑身轻松。 深深吐纳了一个来回,瞅见邻街一侧一排溜的二层青砖木质小楼,笑语声声,人影憧憧,十分热闹,便颠着两脚向那边走去。 “莲花巷?”呵!莫不是那个可以请“小哥”的巷子? 抬眼看了看那深红的三个大字,女子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隐约察觉巷子左侧一袭青色身影闪过,在空气中迅速划过一条弧线,待女子仔细张望一圈,却又毫无所获,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不同于先前到过的妓院,虽然那二层、三层小楼里欢声笑语不断,但莲花巷里的各家门前并无小哥招揽,格调十分清雅。 巷子里的行人不多,但看打扮大概都是些身份不低的人士。夏子樱从第一家一直溜到最后一家,发现每个门房里都坐着个看门小厮。因她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看着又不像是开销得起的主,刚进去便被小厮们轰了出来。 “去去去,姑娘家家的,爱上哪玩哪玩去,别在这瞎捣乱。” 十分不过瘾地从最深处一家叫“沐雅轩”的院子里走出,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那被N个人玩过的,姐姐我还不稀罕呢!”抬脚便下了石梯。 刚走了几步,忽然发觉方才还人影憧憧的巷子此刻竟然静得诡异,心下没来由的慌张起来。想了想,又踏回了沐雅轩:“门房大哥,我就坐您这歇会好吧……这会有点头晕!”说着,便向怀里掏去。 ? 糟了!自己根本就没带银子! 小厮原本又想轰出女子,只因看见女子那向怀里掏去的手才暂时止住,结果见对方竟未掏出一个子儿来,当下便变了脸:“滚滚滚,奶奶个熊的!存心甩人是不是?当心老子我操棍子!” “乓——”一声,那大红木门便将女子拦在了墙外。 “呵呵呵,等了这许多天,终于还是送上门来了。”身后忽然响起少女特有的清脆却又生冷的调笑,一把短匕已经横在了夏子樱白皙的颈间:“师兄,我就说吧,在这候着定没错。” “哼,红裳真是好伶俐!”蒙面男子冷笑了一声,从墙角里探出身子。 瞅着蒙面男子那清冷的眼神,夏子樱忽然便想起当日旅馆里被千浩雪劫持的那一幕:“你是……宫里那个时侍卫?!是那恶毒女人派你来抓我的?” “谁派我们来的不需要你知道,你若识相,乖乖跟走我便是。”言毕,身后的女人忽然快手出击点了女子的穴道,那时修便一把扛起浑身僵硬的夏子樱飞身而起。 左侧屋顶上忽然闪过一道青色身影,待看清却是眼前一袭白衣的宇文陌凌,夏子樱张大了嘴预备呼救,却发现连哑穴也被点了,只好定定地盯住陌凌,满眼的恳切。 宇文陌凌剑眉冷视,一抹腰肩软剑,横空截了时修的去路:“若想活命,便即刻放了我的女人!” 黑色面罩下的时修微微冷笑:“三殿下别来无恙啊?在下不过奉了主上命令,请夏小姐去小住几日罢了,殿下何必如此紧张?” “哼!我说当初为何一出皇宫便遇袭,原来朝云皇宫竟隐着你这间隙!宇文骏那老混蛋的账,我日后定一笔一笔算清楚,当下我只要回我的女人!”说着,怒目持剑向对方横扫过去。 时修面不改色,一个旋身,便将夏子樱向那叫红裳的蒙面女子抛去,凌空打转,背上的剑已然拔出挡住了宇文陌凌的攻击:“三殿下心思缜密,可叹剑术却不十分精到。看来在朝云没少受约束……” “少废话!看招!”被人提及内心之隐痛,有如被生生从脸上扯了两刀一般难忍,宇文陌凌眉头紧蹙,深眸像要崩出火来,那剑便也像发了怒似的猛地便向时修左肩刺去。 时修轻轻向后一弹,闪身躲过那一利剑。忽然从掌间弹出一粒白色圆丸,狠狠向地面掷去。 “三殿下好生保重,这女子我先借去一用。” 宇文陌凌只见眼前一花,忙伸手遮挡住视线。白雾迷茫间,一黑一红两蒙面人便腾空而起,携了女子跃向那齐着楼高的院墙,轻点足尖准备遁去。 “呵,我南宫子寒的小师妹,你们区区两人,以为就能抢去?”青灰色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仍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无赖模样,轻轻吹了吹掌中的宝剑:“看来,上次还是没把你们教训够,那么这次不如一齐补上?” 说着,横持着剑身,急步刺向那两米之外的蒙面男女。 “又是那把万仞之剑?”瞅着那周身扑闪着耀眼光晕的古剑,时修的步子便不自觉地向后倒退。 “师兄,怎么办?”红裳紧紧扛着背上的粉衣女子,语气里尽是踌躇。 “放下,撤!”蒙面男子斜觑着近在咫尺的上古神剑,十分不甘地跃向身后的一片屋檐。 “砰——”南宫子寒接过红裳抛过来的僵硬身体:“呵呵,想在我殷伽城内抢人,太小瞧了我南宫子寒了!” 第41章 第41章 醉眼迷情小错酿 “我并不指望你补偿我……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了。” “你是说……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亲密相处?” “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原谅我……我一定好好对你,我宇文陌凌可以发誓!” 白天琉璃湖畔那一对佳丽的身影久久盘旋于床上男子的眼前。那淡如清风的娇俏佳人,那信誓旦旦的真情表白,将男子的心一丝一丝地揪紧,久久地,松不开。 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轻易就原谅他,却不给自己一个可以解释的机会? 不……解释了又能如何?那是他至亲的兄长,他怎么可以抛弃亲情横刀夺爱? 可是什么又叫“夺爱”呢?一开始先出现的不就是自己吗? 或者,至始至终便是他宇文陌青在自做多情吧……要怪便怪自己太过愚懦,明明先遇到她,却不敢相认…… 宇文陌青四肢摊展于凌乱的被褥之上,透过那半开的窗,双眼迷离地望着晦暗天空里那轮近圆明月,久久不能闭上。床下的地板上,已然躺了六七个空了个酒坛子,却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兀自摸索着。 “青哥哥……唔,一屋子的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一袭鹅黄色宫装的南宫蕊玉兴冲冲跨进屋来,却被那呛人的酒味又熏得跨了出去。 “出来啦!蕊玉好无聊……快点啦,青哥哥,我对酒过敏的。”南宫蕊玉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略带些婴儿肥的白皙小圆脸,扎着娇俏的牡丹小髻,其上简简单单别了个雕花玉簪子,十分玲珑可人。只见她不时地将脑袋探进那呛人的屋子,试图唤出里头的男子。 “子樱……子樱,是你吗?终于等到你来找我了……”男子醉眼朦胧间瞅到门外正跺脚撒娇着的女子,依稀便仿佛又看到了仙柏山上那调皮的少女,当下努力撑起身子,踉跄着跟出了门外。 “青哥哥,蕊玉今天看到凌哥哥说的那位姐姐了。好漂亮,很温婉的脾气,蕊玉很喜欢哦。凌哥哥真有福气。凌哥哥还说明晚中秋筵席完毕后我们一起赏月呢!到时候青哥哥一定要来!”女子拽过男子坚实的手腕,一甩一甩地兀自陈述着。 那醉得迷糊的男子却如只字未闻,朦胧地瞅着眼前女子那一张一合的樱唇,猛地便将脑袋凑上前去,那薄薄的性感双唇紧紧贴着女子,慌乱地亲吻着,嘴里不住低嚷:“子樱,子樱,对不起,我有苦衷,我不能把你扯进来……我好后悔……为什么不先着三哥认你……子樱,我想你。” 被男子紧紧束在怀中的南宫蕊玉,瞬间紧张到不能动弹,不住挣扎着要脱离男子的束缚:“青哥哥、青哥哥,你在说什么?你……”尚在口中的话却被堵在男子浓烈的热吻中,男子身上呛人的酒味将她熏得理不清头绪,那原本在空中乱舞着的纤白玉臂便逐渐环上了对方坚实的脊背。 …… “五弟。” 宇文陌凌在飞花苑照顾完夏子樱就寝,因想到白天南宫子寒所谈之事,心下十分纠结,便寻思着来找陌青商议,却不料在院前撞见了这尴尬一幕。但话已出口,已然打断了那二人,便不好再回身离开,只好很尴尬地背转过身去。 “恩?……三哥?”宇文陌青迷糊中听见有人唤自己,便松开了怀中的女子,眯着双眼看向几步开外那高大的白衣男子,“三哥?你怎么来了……” 言毕,却听到女子嘤嘤哭泣。 狠狠晃了晃脑袋,这才看清身旁的是六公主南宫蕊玉:“蕊玉……你怎么在这里?我……”瞅着女子白净小脸上的块块红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怎么……我刚才对你做了什么吗?……” “别说了……呜呜,蕊玉就当青哥哥什么也没发生……凌哥哥你也不许说出去……”女子瘪下红肿的双唇,十分委屈地跺了跺脚,泪眼汪汪地向院外奔去。 “别追了,有正事相商呢。”宇文陌凌拽住那正欲追去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五弟,因何不快之事,要这样糟践身子?现下好了,看明天南宫子寒怎么收拾你?”说着,便搀了那踉跄的男子回屋去。 “三哥,你……今天玩得可好?”陌青接过兄长递过来的茶水,狠狠打了个酒嗝。 “好……不过出了点小事。宇文骏那老狐狸,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忽然派了人来抓子樱。好在子寒及时赶到,不然……” “三哥,你要好好照顾子樱,别让她吃苦了。她晚上怕黑,怕打雷,她永远也梳不好发髻……别让她被坏人抓去……”男子忽然打断对方的侃侃而谈,语无伦次乱说了一通,那双狭长的凤眼便又迷离了起来。 都是一母所生,宇文陌凌再明白不过眼前男子的心思,便十分体谅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五弟,为兄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很喜欢子樱。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兄弟,如若你放不下,做哥哥的我愿意退出……”言毕,十分痛苦地将头撇向窗外:“我宇文陌凌断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亏负了自己的兄弟,哪怕……哪怕那个女子对我是多么重要……” “三哥,别说了!既然子樱选择的是你,那么,从此青只会在心理默默祝福。请三哥收回方才所言,青知道该如何做……青只有一个请求,永远别辜负子樱,否则……别怪我带她走。”狠狠地攥紧拳头,那掌中的紫砂杯便逐渐碎裂开来,化成一摊粉末,细碎地飘散在昏黄的室内。 宇文陌凌不再说话,二人在昏暗的烛火下静静地枯坐了半刻中。 那沉醉的男子方才忽然开口道:“方才三哥说有急事找我,竟忘问是什么事了。”言词已然恢复正常,仿佛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知道陌青已做通了思想,陌凌这才正色开口道:“南宫子寒今日探得消息,君逸……已为人母,孩子已有7岁,父亲是那老狐狸……” 话音未落,宇文陌青忽地站了起来,狠狠一拍桌子:“宇文骏这个王八蛋!!畜生!我、我要杀了他!” “五弟少安毋躁。怪就怪我兄弟二人,一个被困为质子,过着人见人欺的卑贱生活,一个隐在深山苦练,实在无力与那老狐狸争斗……然即便是早些年知道了,我们一无所有,又能做什么?”宇文陌凌出奇的冷静:“若不是南宫子寒近些年掌了权,我们的大事又怎能有望?还不是平白添个一腔愤恨而已。” 那原本死死站定的男子便如泄了气般瘫坐了下去:“那皇兄认为现下该做些什么?” “南宫子寒递来消息,说那狗皇帝日夜荒淫,朝野上下怨声哀道。左相国表示过愿暗中助力,不过有个条件……”宇文陌凌逐字逐句陈述着,轻抚着下巴,十二分的踌躇。 “什么条件?那左相国两朝元老,儿子在边疆手握兵权,若是肯做内应,我等便如虎添翼了!” “条件倒也简单,便是……”宇文陌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事成之后那皇后的宝座须是他家嫡亲女子。” “这倒不可当下便应了他,那千浩泽不也提了如此要求吗?三哥还是仔细斟酌为妙。” “倒不是怕这个……怕就怕……”那当日逃难时女子的清脆嗓音便又浮现在耳边——你敢保证一辈子不辜负我吗?敢保证一辈子只娶我一人吗? 宇文陌青却不清楚这一层,当下便表示道:“不若如此,等中秋节后,我私下潜去打探一番,也好为三哥摸清时局。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不过,此事暂且瞒着子樱,我怕……”十分踌躇的语气。 “三哥放心,青不是嚼舌之人。” “谢五弟体谅……天色已晚,五弟狂饮了这许多,还是早些歇息为妙。”言毕,男子便起身站起。 第42章 第42章 情如丝网千千结 中秋佳节,夜空深远,一轮皓月皎洁似银盘,远远挂于正空。那月宫中隐隐云雾缭绕,仿佛嫦娥在临空飞舞,美仑美幻。 昆澜国皇宫,御花园明熙湖畔边来来往往的佳人贵子,好是热闹。一袭粉桃色宫裙女子从人群中穿出,一颠一颠地奔向正独自品茗的夏子樱:“子樱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孤零零呆着呢?那边歌舞好好看,连父皇都带病出来了,要不要一起过去?”说着便要开始拖那枯坐于石椅上的女子。 “诶,好好好,我这就起来。”夏子樱慌忙放下手中的杯子,顺着女子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拍了拍裙角看向对方:“蕊玉,这么好的天气为何戴着个面纱?” “唔……蕊玉的皮肤对酒精过敏的……”少女冷不妨便羞红了脸。 “对酒精过敏便不喝呗。我才随便问一句,就脸红成这样?难不成是和心上人……嘿嘿,老实交代哦,不然我就去告诉你那大嘴巴皇兄了。”一脸戏谑地看向那已满脸绯红的女子,作势就要离开。 “别!子樱姐姐别去,皇兄会杀了青哥哥的——”南宫蕊玉说到一半,立时捂住了嘴——完了完了,怎么一紧张就说了呢?? “青哥哥?你说的不会是陌青吧?”夏子樱那才迈出的半个步子便又倒退了回来,略略晃了晃脑袋,带着些许不自然地问道。 “恩……蕊玉告诉姐姐,姐姐一定要保密哦。是……昨晚青哥哥喝醉了,然后……然后便抱着蕊玉说想我……”少女那娇脆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哎呀,蕊玉不想说了!”猛地将脑袋扎向一旁兀自发着呆的夏子樱,那小小的拳头便一下一下轻捶着女子的削肩。 “姐姐一定一定不许告诉别人,不然皇兄不会饶了青哥哥的。” “傻丫头,既然你青哥哥喜欢你,你若是也喜欢他,两情相悦,你皇兄又怎有阻挠之理?”轻轻抚了抚少女娇小却又丰盈无骨的脊背,强若无事般宽慰了几句,视线却透过那苍茫的夜空,不知飘向何处。 原来自己心中的那个师兄,早已物是人非了……他可以用专注的眼神凝视自己,仿若十二万分痛苦,转头却又能无事般去和另一个娇俏少女调情……这就是人们口中风流倜傥的青公子了吧?呵呵,也罢,世事原本无常,我自己又何尝做得很好呢? “子樱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看到那高了自己半头的女子正一脸沧桑地望着天空静思,蕊玉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女子眼前来回晃了晃。 夏子樱这才很尴尬地恍过神来:“哦?没、没有。只是今日月圆,忽然很想念家乡。对了,你方才说到哪了?你皇兄为何单就不满意陌青?” “唔,皇兄说……说宇文家的男子命不好,还说……还说陌青是至阴之人,一般女子受不了他克……”两片红润的樱桃小嘴十分不满地撅了起来。 “噗——!”夏子樱没忍住,险些喷了出来:“靠之,南宫子寒腹黑得过分啊?当着宇文兄弟的面,一口一个表兄表弟,结果背地里却在你们姐妹面前这样诋毁人家,够狠!”捏了捏少女娇俏的小鼻子:“你等着,我去帮你说。”说着,便不顾女子的拖挽,携了对方朝人群里走去。 “子樱,原来你在这!应酬了一夜,这才得空来寻你。找了许久,竟没发现你在这僻静处。”前面传来宇文陌凌一贯宠溺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三个并行着的高大身影大步而来。 “说曹操曹操到……你等着,姐姐我帮你和皇兄说。”抚了抚女子挽在腕肩的纤细手指,分不清是在安慰那娇羞迷茫的少女,还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 “八戒师兄也在啊?正好,蕊玉方才说你昨夜向她告白,还把她的小脸都弄过敏了……嘿嘿。”说着,便将那藏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轻推到了对方面前,一脸坦然的微笑。 冷不妨接过那迎面而来的娇小身躯,宇文陌青忽然想起昨夜酒后之事,嘴角微微抽了抽,即刻却又换了副不羁的笑脸:“呵呵,想不到一点小事传得如此之快,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青也旦不推诿。不过是酒后之事罢了,有什么值得较真!” 说着,便将那满面绯红的女子随意地揽在了臂弯,一副不羁的风流公子模样。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本太子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南宫子寒一把从男子怀里拽出那娇羞的女子:“我小皇妹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酒后乱性?” 夏子樱耸了耸肩,将视线瞟向左边那风流公子:“喏,具体的问当事人好了……嘿嘿,南宫子寒,你不会想拆散人家一对小鸳鸯吧?”明明是对子寒说的话,可是双眼却死死地瞅着那满面僵硬笑容的男子,不愿忽略过一丝的表情。 “混蛋!宇文陌青,你带蕊玉做了什么?她还是孩子呢!”瞅着怀里小皇妹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南宫子寒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狠狠朝着宇文陌青搡了一拳过去。 宇文陌青却并不闪躲,微微晃了晃身子,一脸自嘲地浅笑:“不过就是酒后说了胡话,做些暧昧小事罢了,子寒表兄为何如此动怒?若是定要怪罪,青负责便是。” “皇兄,蕊玉都快十六了,早已不是小孩子……子樱姐姐也不过才比我大两岁而已。”娇小的女子从兄长的怀中努力挣脱了出来,红润的双唇撒娇般撅起。 南宫子寒嘴角微微抽搐,那两兄弟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愿平白让自己亲亲的皇妹做了替身。 可惜咀嚼了几遍的话还是不好当着众人说出口,便拉起少女的手上下打量道:“那混蛋有没动你?脱了衣裳玩儿没?”边说边扯过那薄薄的白色纱巾,少女脸上的块块红斑在月色下便一览无余。 女子待要反驳兄长的太过露骨,当下便住了口将头埋了下来。 “宇文陌青!看你干的好事!!”南宫子寒一把将纱巾甩至地上,就要转过身来和那清冷男子揪打。 一直沉默着的宇文陌凌忙一把给扯了回来:“子寒你少安毋躁!听我说……放下,那晚陌青确实喝了个酩酊大醉,才会做出对蕊玉不敬之事……你听我说……” 看你干的好事……夏子樱直直看着那无声站着的男子,闭了眼睛毫无表情的承受着南宫子寒愤怒的质骂,不发一言。那微微上翘的薄唇竟散发出一股绝望的悲凉,仿若已臣服于命运一般,连挣扎都懒得再挣扎一下。 忽然心下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狠狠抿了抿唇角,将那逼至眼眶的湿润给强压了下去。不愿再顾及那混乱的人群,转过身便朝树林深处跑去。 “子樱!子樱,你等等。”原本正拉扯着南宫子寒的宇文陌凌,见那一抹清瘦身影飘然离去,便立刻放开男子的衣袖,紧紧跟了上去。 夏子樱茫然地冲向林子深处,兀自在一个石块边停住了脚,听着后边那紧随而来的呼唤声,忙一把抹去不知何时爬了一脸的泪水,努力平息了情绪掉转过身子。 “宇文陌凌,你跟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子樱……你今夜一直不开心吗?”宇文陌凌一脸不加修饰的关切。 “只是有点想家罢了。”女子强作出一副无事般的笑容:“我以前巴不得换个新的世界重新生活。等到真正换了,却忽然发现家乡那个自由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可惜,大约是再也回不去了。” 将视线抛向林间那狭小的夜空,忽然又自嘲地低低浅笑了一声:“呵呵,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们这些人怎会懂什么叫做‘自由’。” “是,你说的很多话我都不能理解。可是,子樱,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但凡我在,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我会努力让你过得幸福……”顿了顿,又加上三个字:“和自由。” “开什么玩笑?自由?我的自由全给你们这些人束缚了去。再且,我自己的幸福未必要靠他人赊赐!你若是真想让我幸福,顶好就是把我放走,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女子的声调微微颤抖,极力平缓着方才过于混乱的心绪。 “子樱,为何你总想着离开我呢?……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过的最让我安心的女子。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真实’、叫‘温暖’。你让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我才不要听这些!宇文陌凌你不要太过自私。你喜欢我不代表我喜欢你,凭什么我就得被困守在你身边?我讨厌你,讨厌你们这所有的人!”原本已经咽回去的泪水,便又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掉转过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仿佛被女子周身散发出的情绪所感染,宇文陌凌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抚上女子削肩:“子樱,你听我说好吗?……父皇母后在我十岁那年遭了宇文骏那歹人之手,我便被扔进朝云皇宫做质子,过着人人可欺猪狗不如的生活。除了复仇,我从未奢望过什么真情。可是与你相处那短短一个多月,我却发现原来枕边有个可以唠叨说话的人是那么踏实那么温暖……” 男子兀自陈述着,那宽厚的肩膀微微发颤:“可是为何我想要的温暖,却要百般离开我?子樱,你就这么厌恶我吗?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我的心?” “宇文陌凌,关键是我不爱你!……感情的事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总之,一定不是爱……”为何这里的人都这么霸道呢? “不要!子樱,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你现在可以不爱我,但请你让我照顾你,我就这一个要求……给我时间,只这一个要求!”宇文陌凌狠狠地摇了摇头,猛地将女子瘦削的身子揽进怀里:“不爱也没关系……我一无所有,可是如果你在,我会觉得很安心。你一定是在怪我撇下你,其实我早就想去朝云找你,可是,这么多的大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根本分不出心……” 那厚大的手掌抚住女子纤细的腰身,伟岸的身躯不住颤抖着,女子的心忽然就如这林间的迷蒙薄雾,分不清东西南北,明知道这样沉默着是不对的,明知道不爱他此时就应该推开他,却不知为何下不起狠心……唉,都是些可怜之人,就权且当做借他一份温暖吧? 那停顿在空气中的矛盾的白皙手腕,便踌躇地环住了男子坚实的身躯…… 第43章 第43章 制美食独讨欢心 “子樱姐姐,子樱姐姐……”南宫蕊玉一路欢快地向飞花苑走来,还在苑外呢,那清脆的嗓音已穿过石径传入里屋。 “姐姐,你在看书呀?好兴致。”一把夺过发黄的医书,接过身后宫女怀里的针线盒子,一股脑儿放置那正盘腿而坐的女子面前,撒娇般地摇了摇女子纤细的臂膀:“子樱姐姐,你教蕊玉刺绣好不好?” 夏子樱抬起头来,爱怜地看了看那单纯的可爱少女:“蕊玉怕是找错人了哦,你子樱姐姐对女红一类的东西全然不通呢! “唔……那怎么办呢?蕊玉还想……还想给青哥哥送条亲手绣制的帕子呢……”少女很失望地嘟起了嘴。 “呵呵,现下不怕你皇兄了?”轻刮了下女子鼻尖:“绣不了帕子,送个随身玉佩也可以的呀?” “哼,蕊玉现在才不怕皇兄呢,他连自己都管不好。太子妃怀孕了,他还总是和其他妃子们调笑寻欢,一点都不关心嫂嫂……”过了这几日,南宫蕊玉的胆子忽然像大了起来似的,看得对面的夏子樱心下十分好笑。 “恩,不错不错,蕊玉妹妹有进步哦,自己喜欢的就努力去追吧。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那原本微笑着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些许黯淡。 “子樱姐姐有心事吗?……”蕊玉那少女敏锐的第六感很快便察觉到了,似乎很不放心地蠕蠕问出一句:“子樱姐姐,蕊玉能不能问个问题,姐姐听了可不要生气…… “问吧,和谁生气,也不能和你这可爱的小精灵生气呀……”话音未落,却被少女急切而不安的声音给打断了。 “子樱姐姐是不是也喜欢青哥哥?姐姐会和蕊玉争夺青哥哥吗?” 原本一脸笑容的夏子樱便猛地楞住了,这个可爱的小精灵,竟然如此直接就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努力露出个十分惊讶的表情:“你这小丫头,怎么会忽然问出这个荒唐问题呢?哈哈,真是可爱的小精灵。” “子樱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蕊玉不安地扭了扭娇小的身子,小手互相扭搓着,定定看向女子,害怕下一秒便听到那最害怕的回答。 “怎么会呢?小笨蛋。我与你青哥哥不过是师兄妹,在山中学医那几年,他武功尚未练成,是连话都不能说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不过就是师兄妹之情罢了……”女子极力装作很自然地将话题掩饰过去:“对了,你不是要向陌青表心意吗?我来教你做他最爱吃的香酥芋卷吧!” “香酥芋卷?好耶,好耶!”消除了困扰的少女,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很开心地拍手跳起来。 深秋傍晚时分的墨屏轩,斑驳的老树落叶凋零,褐黄枯叶铺洒了一地。那古朴的琉璃茶亭里,一黑一白两高大身影临风对弈,将裙摆吹得随风舞动,远看着就像是一副补了色彩的水墨古画,看得少女险些忘了来时的目的。 轻手轻脚步入亭中,在那黑衣男子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哇——,两位哥哥,你们真的好美哦!” “子樱?”那黑衣男子立时便将女子正欲抽开的手握住,抬起头来一脸宠溺笑容。 “啊?凌哥哥,怎么是你?”南宫蕊玉很尴尬地将手从男子掌中抽出,小脸儿顿时羞得通红。 宇文陌凌倒是面不改色:“哦,蕊玉啊?你也这么调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误认为那调皮的子樱又回来了呢!” “凌哥哥穿了黑衣服……蕊玉还以为是、是青哥哥……”女子羞涩地跺了跺脚。 “怎么见得我就一定要穿白衣呢?对了,什么味道这么香?你那盒子里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说着就要将女子手中的雕花食盒给抢过来。 蕊玉慌忙躲闪至那一直未说话的男子背后:“不可以。这是蕊玉亲手做给青哥哥的香酥芋卷,子樱姐姐说了,青哥哥就爱吃这个!” “哦?这我倒不知道呢!怕不是你这香酥芋卷也是子樱替你做的吧?来,给凌哥哥尝尝鲜。”说着故意作出要站起身来抢夺的姿势。 “青哥哥,青哥哥快帮忙……”少女慌张地摇着白衣男子的手臂,逗得宇文陌凌哈哈大笑——真是像极了当初的子樱,或许她和五弟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弥补了吧。 宇文陌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的表演,被那女子摇得十分无奈,便低沉地说道:“不过是几块芋卷而已,再平常不过,我又无甚偏爱,三哥若是实在谗得紧,蕊玉给他便是了。” 缠在臂上的手便渐渐松了开来:“青哥哥不喜欢吗?……可是子樱姐姐明明说你最爱吃她做的香酥芋卷……”瞅着男子自嘲般的吊起唇角,那握着食盒的手便不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十分沮丧地搭拉了下来。 “五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蕊玉一个千金之躯,亲自给你做了美食,这翻盛情怎好推却?” 宇文陌凌将那下了一半的棋盘挪了开去:“来!蕊玉妹妹,将食盒放在这,我和你青哥哥这就开始品尝了。”说着便笑着接过女子手中的食盒。不用说,这里头的芋卷大半儿定是子樱做的,他宇文陌凌至今还未吃过子樱亲手做的食物呢,岂可错失良机? 陌青十分不情愿地取了一块尚热着的粉紫色芋卷,不带一丝表情地塞进了嘴里,只嚼了一下,便哽在咽喉不再有动静了。 蕊玉便十分紧张地轻抚着男子的后背:“青哥哥、青哥哥是不是蕊玉做得不好吃?呜呜……” 不是,是太熟悉了……外脆内柔,香酥而不腻,入口即化,这不就是子樱的手作吗?有多久没有再品尝到过了呢?或许不会再有机会了吧…… 那停在半空中的手便不由自主的向食盒掏出,嘴里却十分不屑地说道:“还过得去……既然蕊玉你一番好意,青也委实不好推却。” “恩,青哥哥愿意吃就是蕊玉最开心的事了!”少女终于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那圆亮的水眸弯成月牙形,看着左右两侧男子那贪婪的动作,十分满意地绽放出笑脸。 原本就不大的食盒子很快便空了下来。 少女倾身趴在二人面前的石桌上,调笑着那两个意犹未尽的男子:“哈,还说不好吃?看,你们吃得比什么都快!”很不甘愿地瞥了眼那尚且沉浸于美味中的黑衣男子……凌哥哥什么时候才肯走呢,真不给面子…… 瞅着陌凌还未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开了口:“青哥哥,蕊玉好无聊,青哥哥可不可以带蕊玉去逛逛?”那双盈盈的水眸十分委屈地看向清冷的白衣男子,定定的,一眨不眨。 陌青一时便恍惚起来,仿若又看到那年冬天,女子倚在门上,万分期盼着自己带她下山去的情景,心下忽然便软了下来:“今天怕是不行,明日或许可以吧……” 第44章 第44章 游枫山苦涩难表 云枫山上,火红的枫叶如朝霞般覆满整个山坡。年轻的俊男美女踩踏着那锈刻着青苔的斑驳小石径,一路往下。清静的山林中,偶尔清风拂过,绻带着少女欢快的笑声四面回荡。 “子樱姐姐,蕊玉今天真的好开心!原来宫外的世界这么广,景色这么好!”难得出宫赏玩的南宫蕊玉,两手拽着宇文陌青那坚实的臂膀,一边侧过头去,微笑着看向一旁沉静的夏子樱。 “高兴就好,难得出来一次,更要玩得尽兴了才能回去!”夏子樱轻笑着理了理凌乱的发梢,眼角不自觉地瞥向少女身旁那一直不太发言的青衣男子,却见宇文陌青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若一尊活雕塑,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一路顺过去。 忽然发现那墨绿色的野草堆里绽放着一丛斑斓花朵,十分夺目耀眼:“哎!蕊玉,你看那边那是什么?” 南宫蕊玉顺着夏子樱所指方向望去,十二分兴奋地蹦跳起来:“哇!好美好绚烂的花……啊!”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一路蜿蜒而下的小石径仰栽下去。 “小心——!啊——”夏子樱一把抓向少女粉紫色短褂,却忘了自己如今也是个纤瘦无力之躯,反被带得朝前栽去。 “子樱——” “子樱——” 两只厚实的手掌同时握住女子纤细手腕,焦急慌乱的四目隔着女子的青丝对视不过一刻,那青衣男子便即刻松了开来,朝已仆卧于石径上的少女伸去:“蕊玉,摔疼了没有?” 看着少女盈满委屈泪水的双眸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轮廓,宇文陌青忽然怜惜起来,不知是为这被忽略了的无知少女,还是为自己。 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娇小丰盈的身子,却被少女冷不防的痛叫声给停顿了下来。 “蕊玉妹妹可是摔伤了?来我看看!”说着便要蹲下身子。 “别……青哥哥还是去看看子樱姐姐可有受伤吧,都怪蕊玉心急,连累了姐姐……”南宫蕊玉用手牵住男子即将弯下的肩膀,一脸自责地看向隔着两个石阶的白衣女子,颗颗硕大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低落下来,落至男子手背,一片冰凉。 “她……没事,我来看看你的腿……”宇文陌青说着,便不顾少女反对,将那娇小身躯揽坐在怀里,细细查看起来。 “子樱可有受伤?”宇文陌凌关切地望向女子,就要将女子打横抱起。 “没有,不过是小滑了下而已,我自己可以。”夏子樱故作不经意地拂开男子伸出的手,自己撑着站了起来:“倒是蕊玉妹妹,好像是扭伤了脚踝了!” 十分自责地蹲向少女脚边:“蕊玉妹妹,疼吗?都是姐姐不好,好好的为什么要叫你去看那花丛。”说着便向女子那青肿的脚踝抚去,却没想碰上陌青正伸出的手。 四目相对,各色杂陈难以言表,便立即移了开去:“妹妹你坐着,我这就给你采一束回来。”说着,便扯了裙角向草丛奔过去。 覆满青苔的小石径上只留下几抹淡淡的脚印子。 “五弟你该好好补偿下咱们的蕊玉才是,哈哈哈,这才第一次出来赏玩,便让人姑娘崴了脚,三哥可要替子寒派你不是咯~~”宇文陌凌冲那正替少女按摩痛处的男子调皮地眨了眨眼,便站起身朝那已抱了一捧花束往回走来的夏子樱行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什么野花,生得如此雅致?” “不懂了吧?你们皇室人家,难怪看不起这些山坡上的小野花呢!”夏子樱十分陶醉地将脸凑向那捧白色粉色相间的野百合,深深吸了口淡淡花香:“喏!蕊玉,给你。好看吧?” 南宫蕊玉一脸绯红地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鲜花,轻嗅了一下:“唔——,淡淡清香!蕊玉谢谢子樱姐姐哦!”说着便要从男子怀里站起。 “别,我背你下山吧。”陌青平视着少女,原本面无表情的清冷面庞,硬是挤出一抹微笑,也不看身侧的二人,一把将女子扛向自己宽厚的脊背,一步一步朝山下行去。 还是那家“客满盈”酒楼,因着四人的锦衣华服,那势利的店小二便一路殷勤地将一行人向二楼雅座引去:“几位贵人楼上请!诶,这边走好。” 待坐定,夏子樱忽然很自嘲地弯起嘴角:竟然又是上回那位子,呵呵,够讽刺的…… “子樱在笑什么?”宇文陌凌宠溺地刮了刮女子娇俏的鼻尖。 “我在笑,这里好像来过似的,挺熟悉。”说着,不自觉地朝着对面男子瞟去。那清冷的面庞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波动,而那曾用切切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双眸里,也已然没有了自己的倒影,“那是我前半年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宇文陌凌愧疚地抓过女子纤柔小手,定定看向那兀自神游中的女子:“今天想吃什么,尽可由你点。”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这句话到底应该由谁来说呢……也许,谁也没有这个义务对自己说这些,一过是一环扣一环的命运作弄罢了。由不得自己,也不能全由着他人。 “近日所食油腻过多,就点些清淡的好了。蕊玉,你们两想吃什么呢?”夏子樱看着那双面潮红的羞涩少女,若无其事般微笑。这个可爱的少女,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蕊玉都无所谓的,全听青哥哥做主。”南宫蕊玉说着,轻轻摇了摇身旁青衣男子的宽大袖腕,十分羞涩地低下头去。 “青只要南瓜清粥即可,其他的三哥做主吧。”仍然是那不带任何温度的语气。 听在对面白衣女子的口中,却像春日午间的阳光般化了心下那层薄冰。他竟是记得的,但凡劳累过度,自己所需便是一碗粘稠的南瓜清粥而已。 一整日的阴霾顿时散去了大半。 “子樱,忘了当初一路埋怨我饿着你了?这还是凌第一次请你下酒楼,你定要说出个喜欢的菜名来。”宇文陌凌心情十分畅快,不依不饶地非要子樱点上一道不可。 “那就香酥芋卷吧。”算是呈了他的情。 原本微笑着的众人便忽然尴尬的冷了笑脸。夏子樱却不知,当日蕊玉送那芋卷时,陌凌也是在场的,遂奇怪地看向男子:“陌凌,怎么了?这里没有这道菜吗?” “有的……呵呵,小二,那就加份香酥芋卷,另外再随便上些可口小菜好了。”宇文陌凌轻轻抚了抚女子削肩,朝仍伫立在一侧的小二吩咐道。 那小二便哈了哈腰,奔下楼张罗去了。 “呵呵,子樱姐姐想的真是周到哦。”南宫蕊玉眯起圆圆水眸,冲夏子樱给去一个甜甜微笑,说着又羞涩地扯了扯陌青的袖子:“青哥哥今日可不许再喝酒了……” “哈哈哈,蕊玉妹妹真是可爱得紧。大概是那天被五弟给吓着了。别怕,但凡陌凌在此,他便不得胡闹。”陌凌边说,边为其余二人各斟满一杯酒:“难得大家齐齐出来赏玩一次,无酒岂可算欢?” “来,青给三哥和子樱师妹敬上一杯。一则希望大事早成,二则祝三哥与子樱师妹早日喜结连理。”陌青忽然换上一副笑脸,站起身手持酒杯,躬身看向陌凌与子樱。 “五弟,你这是……”宇文陌凌一副倍感受惊的模样,握着酒杯看向身侧不发一言毫无任何表示的夏子樱,不知该是喝还是不喝。 陌青却目不斜视,薄唇微微弯起:“三哥还请不要推辞,青自行先饮了。”说着,一口饮干了掌中酒,亮了亮杯底,兀自坐下。 宇文陌凌这才意犹未尽地饮了下去。 一旁的夏子樱忽然笑了起来:“呵呵,那么,子樱便也敬师兄与蕊玉妹妹一杯。怕是你们俩比我们还要‘早结连理’呢!子樱虽不甚酒量,但这一杯,也定是要一口饮尽的。”说着,也一口饮进了杯中所盛,另外又给二人满了上去。 “这第二杯嘛!算是谢了你们宇文兄弟二人,若不是你们,子樱此刻还在这殷伽城里跪地乞讨呢!何来如今的锦衣玉食?”说着,不待二人反应,再次一口饮干。 冲那青衣男子示威似的亮了亮杯底,男子却仿若未闻,只是看向桌上的菜肴,夹了一筷子放置身旁少女碗中:“蕊玉妹妹今日劳累,这田鸡养生最好。” “谢谢青哥哥,青哥哥对蕊玉最好了。”少女娇羞的嗓音甜腻响起。 听在子樱耳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自认为很有杀伤力的示威和反击,结果人家根本睬都不睬。这感觉有如举着一个硕大的铁锤,朝一庞然大物狠狠砸去,待砸上了,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层海绵,结局却是把自己震得手臂发麻,而对方却丝毫未损。 自嘲地咧了咧嘴,举起筷子朝那盘丝毫未有人动过的香酥芋卷伸去,狠狠夹了一大筷子过来,一口便塞进去一个……借这吞咽的动作,将那险些溢出的泪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子樱真是幽默得紧。慢点儿吃,不够一会再点。”宇文陌凌仿若不曾察觉一般,不改一脸宠溺,轻轻抚了抚女子薄肩,递过来一盏茶水:“身子虚弱,便不要再这样喝酒了。” 一时间一冷一热的强烈比衬,便越发让女子苦涩起来。接过茶杯高举面前,一仰头便喝了下去:“恩……日后定不再喝酒了!” 第45章 第45章 访东宫蕊玉起疑 “子樱姐姐为何日日看书?蕊玉好无聊哦。”南宫蕊玉一把坐在那正沉溺于医书中的女子面前,夺了书抓过女子的手:“子樱姐姐,青哥哥为什么忽然不见了呢?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我?……哈哈,连蕊玉妹妹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呢?”夏子樱很诧异地点了点少女的额间:“怎么?几日不见便想得慌啦?” “才不是……都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问凌哥哥凌哥哥也不说,问皇兄又挨皇兄骂……”少女很委屈地扭搓着手指,那红润的双唇不自觉地嘟起,十分的娇艳可人。 “呵呵,那便再等等吧,许是出去办事了呢。对了,近日怎也不见你皇兄的影子了?”夏子樱替少女理了理额前碎发,忽然想起那八婆的南宫子寒似乎一连好几天都没来“骚扰”自己了,便随口问问。 “他?那坏皇兄,每年中秋过后这段时间,日日都要和妃子寻欢作乐,才顾不上咱们呢。太子妃嫂嫂怀孕了,他连影子都找不着……”南宫蕊玉一提起皇兄便十二万分不满:“对了,正好无事,子樱姐姐不如陪我去看看嫂嫂吧?” “这……”夏子樱打心眼里不愿过多和皇室人家交往:“太子妃娘娘怀孕了,我一民女怎好无事去打扰?”说着又要拾起医书。 南宫蕊玉一把夺过那发黄的手记,扯着女子的手臂撒起娇来:“走吧,走吧,子樱姐姐,陪蕊玉去看看嘛。” …… 飞花苑离太子东宫并不远,一路亭台水榭,回廊曲折,一会便倒得太子妃的寝殿内。因南宫蕊玉与太子妃关系甚好,不用通报便在宫女的带领下进得殿去。 “嫂嫂嫂嫂,看我把谁带来了?”南宫蕊玉一路拽着夏子樱欢快地小跑了进来:“这就是我常说的子樱姐姐。” 那原本正仆卧软塌上刺绣着的女子便抬起头来。青丝挽成芍药髻,上插珠凤双股金步摇,柳眉杏眼,玉白肌肤略施脂粉,温婉娇柔,一看便是淡雅如菊的贤淑女子,却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年纪。 见南宫蕊玉领着一个陌生的清秀女子走了进来,莫少妍便轻抚着小腹站起:“两位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来,快这边坐。”说着,便将二人同往软塌边领去,斜靠着坐了下来。 “唉,不知为何,腰间如此酸软……” “太子妃娘娘,若是不介意,便让子樱给您把把脉如何?”夏子樱只一眼便对眼前的纯良女子产生了好感。 “如此甚好,听说子樱姑娘是贺老伯伯的关门女弟子呢。”莫少妍近日总听南宫兄妹提及眼前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清雅脱俗,当下便十分放心将葱白玉手伸出。 “恩,子樱虽说算不上精通,但也略知些许,大概是不会给师傅丢脸,嘿嘿。”说着,便将手指搭上女子的白皙手腕。 斟酌片刻之后:“娘娘腰酸恐因思虑过多,而使气虚所致。还不算大碍,一会子樱给您开两副药方调理下好了。不过平日定要注意静心养神哦。” “哼,还静心呢!都是那讨厌的皇兄,每日下了朝便找妃子们胡闹……” “蕊玉妹妹,你皇兄他也是不得已,怪不得他。”莫少妍的眉头逐渐凝起:“子樱姑娘是她的师妹,想必也是知道。子寒他练的武功,阳气过盛难以倾泄……少不得女子相伴,尤其是秋后冬至之时……” 原来如此……难怪那家伙如此好色。想起同乘于马车中的那几日,夏子樱默默捏了一把汗……好在那几日他竟然能控制得住,貌似人品还算不错。 嘴里却装作十分了然地道:“嘿,是哦。练那什么剑的确实如此……” “啊?那青哥哥是不是也……”南宫蕊玉咀嚼着一半的话尚未说出口,双面却绯红了。 “呃?那不同的。陌青他练的是汲月剑法,属阴的。不然我和他同……同在山中三年,为何从未发现?”夏子樱险些便将同睡一室给说出了口,暗自庆幸地握了握拳。 “呵呵,蕊玉妹妹对青殿下真是喜爱得紧。若不是她皇兄一味拦阻,倒不如早早将婚事定下好了。”莫少妍瞟了眼那粉扑扑的少女,一脸好笑。 “呀!嫂嫂净胡说。蕊玉才不要嫁人呢!蕊玉一辈子就呆宫里,陪着嫂嫂……”少女一只手捂上羞红的脸,另一只便朝着那说话的女子轻轻捶打着。 “瞧你这丫头羞得。女大当嫁,能嫁给可心之人,那是一种福气。你说对吧,子樱姑娘?” “恩?”夏子樱忽然恍过神来:“对、对,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娇小可人,再合适不过的一对神仙娟侣了……” “瞧着子樱姑娘清透伶俐的,一看就让人喜欢得紧。父亲大人前日差人送了两棵神草进来,本宫这怀着孕的,也还用不上。姑娘如此单薄,不如取上一棵去好生调理?”说着,莫少妍便示意身后的宫女去取了锦盒来。 “太子妃娘娘怎好如此客气?子樱心领了便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不好收受。”望着那铎着金粉的锦盒,夏子樱忙恭身站起。 “恩哼,给了便收了,故意装着如此客气做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那熟悉的无良语调,原本正推脱着的几人便朝来人看去。夏子樱趁这当头,便将已塞至怀间的精致小盒给放了回去。 南宫子寒一袭浅黄虎纹暗底冠服,显然才下得朝来,略带倦容。 莫少妍忙轻抚着小腹起身上前迎接:“殿下来了,怎也不提前让奴才们说声,妾也好让御厨做些汤点候着。” 南宫子寒温柔地搀上女子臂腕:“妍儿如此贤淑,子寒真是感动万分。既是身体不便,便不要起身了。” 余下的两人见夫妻俩亲亲我我,自知不好再打扰,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正欲偷偷退出。 “喂,把给你的东西带上。瘦得前不凸后不翘的,也不知道为何那俩小子竟都喜欢得不行,真是……”南宫子寒戏谑地瞥了眼正悄悄退出的女子,却不经意对上蕊玉满是疑问的眼神,忙打住了话头,“唔,我说的是宇文陌凌那小子……” 夏子樱一把接过那朝自己抛过来的小盒子,微微躬身过了个揖:“既是娘娘心意,子樱便受了。改日再来拜访娘娘吧。” 说着,急急拽了那满脸狐疑的少女走出正殿。 “子樱姐姐,为何皇兄说的是‘那俩小子’……”行至明熙湖畔,南宫蕊玉忽然住了脚,一把甩开女子握在腕间的手。 “你皇兄嘴里何曾老实说过一句话?大概是看我们感情好,忽然又想生出点什么事端搅和下吧,别理他。”夏子樱一脸的尴尬。他还喜欢着自己吗?他的眼里明明看不见自己了的…… 仿佛为了急于摆脱干系似的,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也知道的,陌凌他喜欢我,作为弟弟,怎么好和自己哥哥抢……” “希望是如此……”南宫蕊玉将视线瞟向湖边,绞着胸前的发丝不再说话。她还没说是谁呢,子樱姐姐这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子樱,你们在这里啊?让我好找。”一袭白色锦袍男子翩翩而来,夕阳之下,那原本白皙面容泛着蜜色光芒,越发显得俊朗非凡:“我刚从你的飞花苑过来。今日收到五弟飞信,一切进展顺利。大约不几日便得回来了……” “呀?可是说青哥哥他要回来了?”那原本望着湖面沉思着的女子忽然回过神来,双目灼灼生辉。 “呵呵,瞧你这丫头兴奋得!”陌凌好笑地冲那少女眨了眨眼睛:“今日收到飞鸽传书,信中是如此说的。” 南宫蕊玉一扫方才不悦,拉起女子便朝自己寝宫跑去:“子樱姐姐快陪我去,看看我给青哥哥做得锦囊如何……”说着,还不忘冲那正微笑着的男子挥了挥手:“凌哥哥,借你的心上人一小下哦,一会便还回来。” 望着咯咯笑着的少女携了夏子樱欢快离去,宇文陌凌朝着背影随意挥了挥手,这才从袖口掏出那只已被捂得奄奄一息的纯白灵鸽。明明小命已危,却仍然死死咬着嘴间一根雕着樱花的玉簪不肯松口。 “呵呵,你可真是尽忠守诚啊?”男子沉沉低讽了一句,嘴角一抹阴冷笑意浮起。原是想将这只鸽子带给女子,看看对方是何反应。临了,忽然又改了主意。 扬手一挥,那灵鸽连带着樱花玉簪,便沉沉落进碧绿的明熙湖畔…… 第46章 第46章 暗牢中嗜血酷刑 “子樱姐姐,你看蕊玉做得可好?这可是蕊玉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呢!”南宫蕊玉从枕下取出一个黑紫色锦囊,一脸骄傲之色。 锦囊通身黑紫,正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虽略欠工整,但看得出是下了极大的功夫。夏子樱仔细打量了一番,便将锦囊递还女子,由衷叹道:“真是佩服蕊玉妹妹,为心上人如此尽心。想必你青哥哥定会感动得不行。” “真的吗?子樱姐姐的意思可是在说我这锦囊绣得好?”少女很兴奋地将锦囊捂至心口。 “恩,那是自然!好好收着吧,到时候给人家一个惊喜,嘿嘿。” 在南宫蕊玉的福栖宫用完晚膳,已是晓月高悬之时。因向来不喜宫女随身伺候,又恐夜色太晚而心慌,夏子樱便找了借口告辞。 南宫蕊玉站在殿外,直看着夏子樱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放心地回到寝殿。遣散了众人,独自傻笑着发了会呆,又从怀中取出那泛着体温的锦囊端详起来。 “锦囊,锦囊,告诉蕊玉青哥哥真的会感动吗……” 不期然,一柄闪着寒光的冰凉短剑却不知何时抵上了颈间。 “想活命,便给我放聪明些!” 仿佛修罗般,不待一丝温度的冰冷话语,让少女周身的血液顿时凝结。 …… “子樱姑娘回来了?凌殿下才刚离开。”飞花苑的宫女一把接过夏子樱的湖蓝小卦,边给浴盆打上了热水,就要上来替女子宽衣。 “不用,香荷,都说了好几次,以后这类事我自己就可以了。谢谢哦。” 微笑着冲那宫女摆了摆手,看着对方将门严严关上,这才脱了一身衣裳,踏进浴盆。水温不冷不热,很是舒适,夏子樱从一旁的小几上取了些玫瑰花瓣朝水里撒玩着,却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兴许是太过疲乏了吧,竟然就在浴盆里沉沉睡了过去…… “哼!给我浇上一盆冷水,我看她醒不醒?!” 阴冷的言语夹杂着过于赤/裸的厌恶,让那昏沉着的女子微微皱起眉头。还不待思维清醒,一盆冰凉的冷水已然朝那瘦下的身子无情泼下。 被刺骨凉水一个激灵,女子猛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奇怪?这是哪里? 夏子樱晃了晃脑袋上那不住往下滴着的冷水,撇开眼前凌乱的发丝,这才看到周围的景致。 不过是一间简单到不行的清冷大殿,大理石地板,金雕玉柱,虽然豪气却也不带一丝人气。 再一看那正举着水盆的冷面男子,忽然便吓了一跳:“时侍卫?你、你是那个时侍卫!我怎么在这里?!” “子樱姑娘别来无恙。”时修仍是那副不带一丝表情的面孔,看得女子心下越发颤栗起来。 “是千浩雪?!是她让你来抓我的对不对?!”惨了惨了!这下真是说不清了,那千浩雪要是知道宇文陌凌对自己表了真心,不把自己活活剥皮削骨千刀凌迟才怪? “呵,传说中的‘小贱人’,还真是有趣得紧。” 听得身后的阴冷笑声响起,时修忙恭身让开一条道。 一袭明黄色皇袍男子在一名红衣女子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不过三十五、六岁年纪。宽肩收腰,清瘦的高挑身材,金冠束发,浓眉凤眼,瘦削的英俊脸庞上一抹讽刺笑容:“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你们竟然给朕费了如此多的时日,哼哼……” 微微瞟了下身旁的二人,那阴冷的语气里参杂着一丝不悦。 时修二人匆忙对视一眼,便齐齐哈腰跪下:“红裳、时修,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唔,责罚之事今日就免了,把这丫头给我带下去,与那老头分开看管。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到时朕一并与你们算总账!”说着男子就要甩袖离开,红裳忙站起跟上前去。 “等一下!”一直沉默着的夏子樱猛地喊住了对方:“既然不是千浩雪派的,那你们是谁?” “不杀你是看在你还有些许用处……若是想保住小命,顶好管住自己的嘴。”男子并不回头,那冷瑟的声音像是从喉间齿缝生生磨出,听得夏子樱周身寒颤。 忍不住瞟了眼那叫红裳的女子……紫桑?竟然是她?! 瞅着主上已离开了大殿,时修冲那昏暗的殿堂招了招手,几名黑衣侍卫顷刻间便出现在面前。 点了女子的穴位,两名侍卫拽着那绵软的胳膊,朝大殿深处拖去。也不知拐了几个弯,便到得一处晦暗的牢房门口。 那牢头见时统领前来,也不打问,忙将紧锁地牢门打开了去。 夏子樱只觉腰背被冰冷坑洼的石梯一下一下咯得生疼,却奈何全身动弹不得。见那牢内的邢房里满是沾了血的可怕器具,拼命想合上双眼不去看,无奈连眼皮也不听使唤。猛地便被掼在一间铺着发霉苇草的牢门内。 时修仍是不带一丝喜怒哀乐的冰冷表情,举着剑鞘,随意解了女子的穴道,也不多看一眼,便弯腰走出那满是血腥味的牢间。 “给我好生看管着!除非皇手亲笔手谕,任何人不许私自提审她!” “是!时统领!”众牢头、军士领命而去。 “嘶——”待众人散去,女子这才觉得脊背咸辣得生疼,费力将手向后背伸去,那原本埋着薄绵的白色秋装缎裙,已然四处开裂。轻触上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原本平滑如玉的肌肤上已然疤痕累累,些许细小沙粒嵌于其间,疼得女子上下牙关直打颤。 “嘿嘿,进了这阎罗之地,怕是别想活着出去了。” 阴暗的牢房内,不知哪个角落忽然响起一老者的调笑声,明明是虚弱到不行的沙哑语气,却非要故做无事般的调侃。 “请问这位说话的老先生,这里是哪里?”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夏子樱吸了口冷气,尽量大声地向黑暗空间喊着话。 “嘿嘿,竟然连到了哪里都不知道,怕是做了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喽。”话音刚落,老头儿那自嘲的调笑再次响起。 “请老伯直言相告,嘶——,子樱万分感谢!” “子樱?”老者的声音忽然顿了半刻:“你说你是子樱?”再不似先前的调侃自嘲,那语气里参杂着明显的颤抖。 “是,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夏子樱是也!”虽心下奇怪这老头忽然变了语调,但仍十分恭敬地回答:“请老伯告诉子樱,这里是哪里?” “你……咳咳,可是我徒儿子樱?”贺思愈原本便显虚弱的声音,此刻便越发无力起来。 “师傅?贺老头?你说你是我师傅?”听到老者的回话,夏子樱立刻挣扎着坐起,努力爬向那黑灰的木槛:“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未落,这数个月来所有的委屈忽然悉数全涌了上来,当下那咸涩的泪水便爬满了一脸,再也说不下去。 …… “唉……这都是命啊!命中注定如此,便是你如何挣扎也是逃不开的。”听完夏子樱的一番叙述,黑暗中的贺思愈长叹了一口气:“但愿他们在外面,一切都还顺利……” “师傅,你说这里是苍越国?……那方才抓我的就是宇文骏?” “恩……想必是认为三殿下对你倾心,便掳了来做人质……想不到子樱你近一年来吃了如此多的苦,当日……咳、咳,当日为师还特意叮嘱过青儿,让他事成之前别将你扯进来,想不到啊……咳咳、咳咳咳……” 贺思愈剧烈地咳嗽声充斥着女子混乱的思维。 “呵,我并不认识这女子,从来未曾见过……” “你这女子面生得紧,若是想勾搭本公子,也好先将自己打扮一番才是。” 男子当日傲慢清冷的言语便又清晰回荡于耳边。竟是因为如此,才不肯与自己相认的吧?可恶的笨师兄,你为何不解释呢? “哐——”不知过了多久,那暗黑的牢门忽然被打开,三名五大三粗的牢头子簇拥着一名黑衣侍卫统领走了进来。 “把他带出来!”那侍卫统领冷冷发话道。 “是!”两名牢头领命而去。 原本正发着低烧的夏子樱,便猛得被吵醒。待适应周围的昏黄灯光,却看到牢头从对面里侧牢间拖出一名老者。那老者面上刺字,胡子邋遢满是血迹,衣裳早已残破不堪,两条绣迹斑斑的铁链直直穿透脚踝骨而出,并牢牢上了副巨锁。 女子简直不敢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便是当日自己那翩然如嫡仙的师傅,费力爬向栏杆:“师傅,师傅,他们要把你怎样?!” “丧尽天良的宇文骏!你不得好死!”贺思愈并不回答夏子樱的话,只在嘴里不住低咒着。 那凶神一般的牢头也不予废话,将老头朝十字邢架上架起,捆好左右两臂。暗黑的门外便跨进一行人来。 打头的黑衣锦袍男子,瘦削的脸上隐隐自嘲:“呵呵,朕得不得好死,你贺神医大可不必操心。眼下操心的是你自己的性命才是。”言毕,便冲那黑衣侍卫使了个眼神。 黑衣侍卫打手作揖,转头便朝邢架上的老头儿狠狠甩过两个铁鞭,那原本四处开裂着的苍老皮肤便再次渗出暗红血迹。 “天杀的宇文骏!你、你不得好死!!”贺思愈咬着牙关,不愿发出一丝呻吟,嘴里仍在不停咒骂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钻心的疼痛。 “朕要的不过就是万仞之剑的剑谱,奈何你如此不通情理?”宇文骏却并不气恼:“哦呀,今日忽然想起一件极好玩的事,不妨先给贺神医您尝尝鲜。” 说着,便朝身后的时修瞟了一眼。 时修当下躬身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便端着个铜质罐子走了进来。宇文骏接过手里,掂量着,却并不急于打开:“啧啧,我的宝贝儿,一定饿坏了吧?该是喂饱你的时候了。” 站起身,斜觑了一眼邢架上不再说话的老头儿,一把拽起对方凌乱的斑白发须:“怎样?你到是说与不说。否则,可别怪朕不通情面……” “呸!”贺思愈顺着力道抬起头来,狠狠地朝男子吐出一口血水:“便是杀了小老儿,你也别妄想得到剑谱!”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传说中的硬汉子!”宇文骏大笑着,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帕子,一把将脸上的血水抹了个干净:“很好!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说着,就要将铜罐打开。 “等等——!宇文骏,我知道你说的万仞之剑,它就在我师兄南宫子寒手里!你放了我师傅,我带你去抓南宫子寒!”夏子樱趴着门栏极力大声喊道。 “哈哈哈,朕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故意装糊涂?”宇文骏忽地又冒出一长串大笑,笑得女子越发冒起冷汗:“那万仞之剑朕早晚会到手,朕要的不过是剑谱,奈何你师傅实在顽固不化……” “子樱,不用同他废话!这丧尽天良的杂种,为、为师定不能让他如愿!”贺思愈那苍老虚弱而费力的声音,俨然打断了男子。男子微微咧开唇角,冲时修努了努嘴,朝后退开两步。 时修顿时会意,接过铜黄罐子,略带踌躇了片刻,便凑到老者身前,一把将那铜塞扯起。那铜罐里顿时钻出十数只黑紫色的长条性滑物,不过中指长短,却以极快之速度向老头儿那渗着血的肤表聚拢而去。 滑润的身体不住蠕动着,像是被饿了十数年光阴似的,拼命吮吸着老头儿早已干瘪的骨髓。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的长条型,便成了鼓涨涨的圆润之物,隐隐泛着嗜血的青光…… “啊——!!”那被点点吸吮着蚕食着的万般痛苦,让贺思愈整张脸抽搐得变了形,干哑的嗓子仿佛被扯到了极限:“宇文骏!上天有眼,定让你不得好死——!” “蚂蝗?!”夏子樱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两眼一番顿时晕了过去。 第47章 第47章 丧伦理强下巨毒 “皇上,别、别这样,唔……求您……唔……啊……” “不要……父皇不要欺负我娘亲……呜哇,父皇不要欺负我娘亲……” 耳边充斥着女子呢/囔呻/吟,夹杂孩童撕声竭力的哭泣,夏子樱在那过分嘈杂的叫声中十分痛苦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所处之地已不再是那暗黑的牢房。 春光糜/荡的寝殿内,奢华大床上两具花/白的赤/裸身体紧紧纠/缠,那略显清瘦的高大身躯便是宇文骏无疑,而被男子紧紧束于怀中的白皙丰润女子却是从来未曾见过。 床下的红色刺绣地毯上,坐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撕声哭泣,看见母亲那越发皱起的眉头,便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费力去扯那正上下剧烈蠕/动着身躯的男子:“父皇放过我娘亲……父皇不要欺负娘亲……” 宇文骏懊恼地从女子腰肩腾出一只手,狠狠甩过小男孩肩侧,气喘吁吁怒喝道:“滚!”当下便越发加大了冲刺的力度。 小男孩一个不稳,便栽倒在地上,原本停止的哭泣再度尖锐响起。 “啊……皇上……求求您……怒儿他还是孩子……啊、啊……”床上的女子呼吸渐促,紧紧拽着身下的床单,再说不出话来。奢/靡的寝殿内,只留下阵阵急促的喘息与孩子竭力的哭嚎。 夏子樱紧闭着双眼,不愿去看这充斥着活/色/生香的一幕,奈何孩子的哭泣声过于剧烈,原本被低烧折磨得昏沉疼痛的大脑,便逐渐难以承受,嘴里不受控制地大吼出声: “啊——!!都给我他/妈的停下——!!” “唔——,朕,要你看的便是这些……”宇文骏忽然浑身一阵抽搐,原本满/涨的情/欲便立时释放出来,泄了力摊倒在那丰润身体之上。斜觑着看向躺卧于地上的女子:“你不是宇文陌凌的心上人吗?朕便要你替他好好看看,他的亲亲皇叔是如何折磨他的亲姐姐……啊哈哈哈……” 床上的女子闻言,忽然便泪水四溢开来,撇过头去看向那涂了金漆的高墙,白皙丰润的肩膀不住抽搐。 “哭?哭什么!朕给了你这么多的享受,少给我再装哭丧脸!”宇文骏用手撑起身体,一甩手便朝那哭泣的女子甩过一巴掌。 不带丝毫体贴地从女子身上抽身而起,披了外裳便向双目紧闭的夏子樱走来。 “臭父皇!父皇欺负我娘亲……父皇是坏人!”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的怒儿见宇文骏已起身,忙拣起地上的一件衣裳,朝床上的女子跑去,温柔地盖上女子赤/裸的白皙玉/体:“娘亲不哭……父皇是坏人、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娘亲,不哭……” “来来去去不过只会这几句,滚出去!”宇文骏回过头冲那孩子狠狠吼了一句,便又看向地上的女子:“闭了眼还能闭得了心吗?那宇文陌凌若是再给我使什么鬼花招,下一个上那张床的便是你——小贱人!” 狠狠踢了脚女子绵软无力的双腿,便朝殿外大步走去:“来人哪,将这贱人关进去。没有我命令,任何人不准放她出来!” 殿外立时进来两名黑衣侍卫,拽起女子瘦削身躯,朝寝殿角落一只漆着铜黄的铁质笼子拖去,狠狠将女子塞进那不过半人高的栅栏,“砰——”一下便上了锁。 “喂,混蛋!凭什么关我?!快放开——!”夏子樱扶着铁栏,拼着力推搡着,奈何那铁质笼子太过结实,竟一丝也晃不动。当下无奈地蜷起腿:“天杀的宇文陌凌!啊——!为什么一遇上你,我就这么倒霉——!!!” “凌弟弟可还好……”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披衣坐起,拂去脸上的泪水,略带不自然地向铁笼里的女子看去。 “问我做什么?我此刻恨不得捏死他!”夏子樱连看也不看那二人,闭着眼没好气地答道。 “凌弟弟和青弟弟走了十三年……如今,应该都是俊朗青年了吧……”宇文君逸并不介意对方的冷漠,搂着怀中的宇文怒儿,兀自低述着:“可叹我被困于此,竟十多年未见……” “娘亲,什么是凌弟弟?是怒儿的弟弟吗?”男孩略带生涩的问道。 “……”宇文君逸忽然顿了顿,那原本已咽回去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怒儿乖,那是娘亲的弟弟……” “娘亲的弟弟是坏人吗?”宇文怒儿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忽然又唠叨起来:“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我娘亲……” 白净清秀的小脸上,衬着一双呆滞而恐慌的黑亮眼眸,十二分的不和谐。 夏子樱心下忽然不忍起来。这个孩子,大概又是皇室恩怨之下不/伦之情的产物吧,可怜一辈子就这样践踏在上一辈人的手中了。当下便放缓了语气:“他们很好……很年轻、很英俊也很健康……南宫小公主还很喜欢宇文陌青……呃,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这样就好。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宇文君逸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妹妹该怎么称呼呢?你和凌弟弟……” “我和陌凌什么也没有,这位姐姐你叫我子樱就好。对了,这是你的寝殿还是那变态的?” “是君逸的……皇上不几日便要来一次……不过,子樱妹妹放心,但凡有机会,君逸定帮你逃出去。我定不会再让他欺负我身边之人。”言毕,女子抬起头来,定定看向那空无一人的殿堂,眼里尽是决绝。 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眼里却饱满沧桑,那圆润白皙的双颊上还有情/欲过后的淡淡红晕,青丝未挽,长及腰间,端的是个风韵佳人。也难怪那丧尽天良的宇文骏做出这不/伦之事。 “姑姑,姑姑,我也要进去。”被扯着袖摆晃了半天,神游在外的夏子樱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不知何时行至身边的清秀孩童,怜爱地弯起嘴角:“怒儿乖,姑姑这里不好玩。” “不要,不要,怒儿也要进去,姑姑是坏人,不让怒儿进去……”小嘴儿一瘪,又要大哭起来。 “怒儿,不许胡闹!来,娘亲带你去玩秋千。”宇文君逸喝断了孩子的撒娇,很抱歉地朝夏子樱笑了笑:“对不起,这孩子……” “没事,很单纯的孩子,我很喜欢。”女子回报以自认为最诚挚的微笑。看着母子二人一步一摇出了空旷的寝殿,无力地闭上眼睛。 为何她夏子樱就是挣不开宇文陌凌的阴影呢?为何一沾上他,便永远不得清静…… 一双火红绣鞋悄无声息地迈进殿来:“子樱姑娘?” 昏睡着的女子猛地醒了过来,抚了抚虚脱般的心脏,定了定神:“紫桑?” “奴婢不知何为紫桑。”红裳不亢不卑地答道。不带一丝表情,看向那双眼迷茫的女子:“皇上吩咐,请子樱姑娘喝了它。”说着,便将手中的白色瓷碗凑至女子面前。 “这是什么?”瞅着那碗乌黑的汤药,夏子樱习惯性地嗅了嗅,眉峰逐渐皱起:“断肠草……黄药子……你这可是‘血罗蔓’?!” 苍越国皇室的密制毒药,与当初宇文陌凌中的“残生”并称“毒之双刹”。 “血罗蔓”为双刹之雌,中毒者若每月月圆之日未服解药,便招嗜血蚕食之苦,久之,血气耗尽而亡。而那“残生”则为双刹之雄,若非苍越皇室之人,一个时辰内未服解药便暴毙而亡。 “姑娘请不要多问。奴婢不过遵照皇上旨意,请姑娘喝了它!”红裳微微冷了语气,将汤药又往铁笼栅栏边凑近几分。 瞅着那张与紫桑一模一样,表情却完成不同的俏容,夏子樱连连向笼子里侧靠去:“拿走它,我就是死也不喝!” “呵呵呵,朕早已预料小贱人你不肯喝它。”身后忽然响起那阴鸷深冷的浅笑声,持着药碗的女子忙恭身让向一侧。 宇文骏狠狠横了眼那沉敛的红衣女子:“没用的废物!……来了哪,去给我把这小贱人拖出来,朕要看着她一滴不剩地把这碗宝贝咽下去!” 两名侍卫抱拳领命,“呱铛”一声开了锁,丝毫不怜惜地将女子从笼子里侧扯了出来,狠狠掼至地上。 夏子樱仰起头,冷冷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华服男子:“宇文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摆弄不了宇文陌凌,拿我一个小女子出气算什么好汉?!”言毕,用力撑着两手就要爬起。 宇文骏那瘦削的俊脸上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名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踩上女子白皙纤细的手指:“呵呵,好一个有个性的女子,朕很喜欢。来呀,给朕灌她!朕要好好欣赏欣赏给宇文陌凌心上人灌毒药的‘美景’,啊哈哈哈哈!” 被侍卫按捺住的身子动弹不得半分,那红衣女子手上的乌黑汤药便一滴不落地进了夏子樱的嘴里,辛辣的刺鼻味道让女子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来。 “当——”空了的瓷碗被女子的脑袋狠狠撞落在大理石板上,空旷寝殿里四面回音。 “好!喝得真干净!宇文陌凌一天夺不走我的皇位,你便一天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哈哈哈哈……” “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娘亲,父皇欺负姑姑……”生涩的幼稚童音在殿门外响起,七年来终于加上了一个新的称谓。 第48章 第48章 相国府密定契约 深秋时节的苍越国京都——蓬春城,道路两旁树叶已然悉数凋零,行人寥寥,街市上的小摊早早都已收起。蓬春,空有一副好名头,却远不如朝云、昆澜两国的繁华热闹。 不过,两朝元老左文樊的府邸门前却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达官贵人往来不绝,十分的喜庆。 “恭喜恭喜。” “恭喜左相国六十大寿。” “恭喜相国大人,相国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哪里哪里,众位大人肯赏脸前来,便是左某人的荣幸,快快请进。”左文樊携着长孙左鸣将各位来访官员高绅向府内引去。 寿筵设在前院厅堂里。偌大一个豪华前厅,竟然能摆下十余桌的筵席,可见府邸之气派。 “各位大人请坐,老朽微备了几桌小筵。众位今晚不谈国事,尽可放开来吃喝,务必尽兴而归,哈哈哈哈!” 那左文樊六十高龄,却仍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若说从政,已然算是三朝元老了,却偏偏自谦不肯担下名号,硬要降下一级。长子左玄在边关守塞十余年,手握二十万兵权;次子在少府任大司农,主管商农政税;长孙年纪轻轻便是兵部侍郎。左家势力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千荣宠集于一身,就连当今皇上也对他微存忌讳。 正说笑着,厅外烟花爆竹雷鸣般响起,众位来访官员便纷纷坐下开始寿筵。次孙左辕忽然从外间走了进来,附在左文樊耳边低语了几句。 “请他在后厢稍等些许,告诉他我这边应酬完了便抽身过去。”左文樊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左辕躬身而去。 “来来来,为感谢大家伙赶来为老朽捧场,老朽敬在座的各位一杯。”酒筵过半,左文樊高举酒杯站起:“文樊一生尽忠为国,恪守为人臣子之道。这一生操劳,如今啊,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老朽敬在场的所有大人们一杯,这就先行下去歇息,由孙儿招呼着,各位大人万万不用客气,务必酒饱饭足才能离席,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左大人客气了。” “是是是,左大人精忠爱国,谁人不知。” …… 听着四面传来的赞赏之辞,左文樊显得十分高兴,高举过酒杯,一饮而尽:“来!众位大人赏脸都干了!老朽不才,这就先行离开一步。” …… 左府今夜一派喜气,偌大个府邸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仿若白昼。左文樊谴开身后一干随从,大步回到书房:“秦管家,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今夜都不必来搅扰。” “是,老爷。”年过半百的秦管家恭敬地带上门离开。 书房里寂静无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檀木大书架靠墙而立,其上是满满当当的各类古书札记。左文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片刻,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便直直朝正中几案而去,茶色几案上用刀刻着一只雏形彩凤。伸出食指在凤的翅尖上点了五下,正中挂着字画的墙便凭空开出一道门来。 “五殿下久等了,抱歉抱歉。” 密室里,宇文陌青已然候了多时,见老者满脸堆笑而来,便起身拱手道:“左相国操劳国事,青等这些许算得了什么。” 二人坐定。左文樊方才问道:“五殿下今日所为何事而来?” “青去北边而返,路过苍越,恰逢左相国六十大寿,便应了三哥的委托,特送来百年灵芝一枚。微薄小礼,请相国老大人切不可推辞。”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寒冰玉盒。 “殿下如此厚礼,老朽受之有愧啊!”左文樊恭敬地双手接过玉盒,深深叹了口气:“先皇驾崩已有十三年,想当日二位殿下不过还是幼小孩童,如今个个仪表堂堂,英姿过人……先皇陛下在天有灵,定然备感欣慰。” 这个狡猾的老贼,半天也不肯主动将话题引到正点。宇文陌青抚着下巴暗自揣测,口里斟酌着道:“左老相国一生忧国忧民,这是人所共知的。可惜当今皇帝,昼夜奢靡,横征暴敛,国中百姓难以维生,长此以往,怕是……” “殿下所言句句是实情啊……唉,老朽思想及此,每每痛不欲生。想当日先皇在时,比之如今的朝云、昆澜,还远远要繁荣不知多少倍。这不过才短短十数年,已然……唉……何其哀哉!”见对方主动提及正事,左文樊便也不再避讳,两道须眉深深凝起。 “既是如此……那么,不知左相国可有何打算?” “老朽所提要求,若是三殿下肯答应,那么兵权、军费便都不在话下。我左家几代为苍越国尽忠尽力,自然是愿意辅佐明君为王。但人言‘高处不胜寒’,老朽替晚辈考虑一条稳妥的退路,这也是人之常情。” “左老相国所言极是。只是那宇文骏手下也养着六、七万死士,加上周边小国的隐患,怕是光左相国相助,难以完成大事……” 左文樊闻言微微不悦:“五殿下此话何意?莫不是疑心老朽赤诚之心?” “不不不,青绝不是这意思。青要说的是,朝云国千浩泽若是肯助力皇兄,那么里应外合,夺了宇文骏那老贼的天下,便易如反掌。只可惜……” “殿下但说无妨。” “只可惜那千浩泽也提出同样的要求,故此皇兄十分为难。若是左相国肯稍稍让出一步,这皇贵妃的位置……” 话音未落,那老者便闭了双目,轻抚着斑白长须,凝眉不语。 静谧的室内只余下烛火在空气中的摩擦声响,昏黄的灯光在灰色石墙上打映出二人如雕塑般的伟岸背影。 宇文陌青看着那深深凝思的老者,猜想今日定议不出个结果来,正要告辞改日来访,却听身旁之人长叹了一口气:“唉,如此也好。老朽也是明事理之人,切不会因私人之念而扰了国家大局。若是能与朝云联姻,那么以苍越现在的境况,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过口说无凭,请恕老朽斗胆,请青殿下立个契约……” “如此甚好!左老相国心胸开阔,忧国忧民,青十分佩服。”宇文陌青终于如释重负,想到回殷伽之日只日可待,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从左府回来,已近子时。推开客栈房间之门,那半开的窗子上空盘旋着一只纯白灵鸽,嘴里刁着一片小小信笺,正扑腾扑腾打着翅膀。 “嘿,小家伙,让你等了这许久,不耐烦了吧?”调侃着将灵鸽接至手心,那灵鸽吐出口中信笺后便跳至男子肩上,拍打着翅膀,唧唧叫个不停。 宇文陌青好笑地抚了抚那小小的脑袋:“好了好了,别撒娇了。对了,怎么你娘子没回来?” 灵鸽闻言,便叫得越发尖锐起来。 宇文陌青微微皱起眉头,将信笺打开,那发黄的纸上几个刚劲小字赫然映入眼帘:“子樱被虏,缓归打探。” 狠狠将纸条拧成一团,微一用力,那小小的信笺便化成细碎粉末,飘散在空中。撇过头看向肩侧那焦躁的灵鸽,一脸苦笑:“倒霉蛋,你娘子可是也失踪了?” 第49章 第49章 夜探深宫密锁难开 春意盎然的御花园里,束着玉冠的白衣少年将地上正玩着泥巴的青衣小男孩努力扯起:“咳咳咳……五弟又贪玩了,一会母后知道了,定又要絮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为青衣男孩小心拭去面上的泥土:“都六岁了,还玩这个,不害臊。” “三皇兄好唠叨哦,像父皇似的……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嘛?”小男孩仰着小小的脑袋看向那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苍白少年,正午阳光恰映射在稚嫩的脸上,本就狭长的凤目便眯起如同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三弟五弟,原来你们在这儿?”身后忽然响起悦耳的少年之声。那青衣小男孩便拂了帕子,飞奔向来者:“太子哥哥,小皇叔你们也来陪青儿玩吗?” 阳光下并排走来的两名英俊男子,那年长的不过二十二三,一把将小男孩抱上怀里,宠溺着笑道:“青儿又调皮了,看小皇叔不好好收拾你。”说着便将手伸进男孩的胳肢窝里挠起痒痒来。 小男孩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边笑边将手抓向一旁沉稳的俊美少年:“太子哥哥救青儿,太子哥哥救青儿,皇叔好坏啦……” 稚嫩的童音在空旷的御花园内四处回荡,原本和煦的阳光忽然变得如如日落般晦暗,微笑着的俊美男子兀地换了副狰狞的可怖面孔。 “好坏?……我坏是因为你们!是你们逼的!是你宇文骅,你娘亲亲手毒死我母后,我那年不过7岁,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前口吐鲜血而亡。可恨父皇贪恋美色,竟胡乱给母后的死安了借口,还扶了你娘亲为皇后!我恨得日夜难眠!” 瞬间的变化让小男孩惊呆了,愣怔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男子一脸狰狞冷笑。 “我告诉自己要忍……我处处忍耐,为的不过就是这一天!今天,我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所有属于我的我都要要回来!你们,统统都去陪葬吧!” “骏儿……朕、朕自知母后亏欠于你,这些年,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那仆卧于地上的中年男子,满面鲜血,已然奄奄一息,却仍努力维持着一口气将话说完。 “为何?为何的就是替我娘亲伸冤!今天,我宇文骏就让你们统统下去为她恕罪,哈哈哈哈!”狞笑着的男子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利剑,猛地刺向满面鲜血的宇文骅,狠狠抽出,又扎向一旁恬静雍容的美丽妇人。 “青儿——”妇人尖锐的嗓音充斥着男孩的耳膜,刺目的鲜血四溅开来,恍花了那双美丽的凤眸。 …… “啊!娘亲——”宇文陌青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前的剧烈激烈起伏出卖了他的紧张。 原来又是一场梦!已有多少年未再做过这样的梦了!当年若不是师傅忽然闯入宫中救出自己,那么一切都不堪设想。 一把拂去额上点点冷汗,定了定心神,起身走到半开的窗边,视线正对着的是夜色下迷蒙的皇宫——那个十三年未曾再踏入过的禁地,此刻离自己那么近,近得仿佛只要轻轻跨出一步,便看得到昔日的幕幕场景。 难以形容的排斥感让男子剑眉紧紧凝成一个川字,攥着桌缘的手青筋凸起。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终有一日要鼓起勇气去面对。何况……现在那里还有一个她。 转过身迅速换了一套夜行衣,宇文陌青提起内力,轻身越向窗外,毅然朝着那迷蒙的磅礴建筑掠身飞去。 皇宫已然宵禁,偌大的后宫只余下回廊里几盏暗黄的灯笼。屏息着气,轻身晃过巡夜侍卫们的视线,瞬息之间便到得一处宫院。 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抚上那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眼里已然爬满了层层蜘蛛网,看来一切并不是一场梦,那走了的人是永远的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些斑驳的记忆。宇文陌青狠狠攥紧了拳头,轻身一跃便朝北面飞去。 月色下的青黑色身影,瞬息变换,快得让人难以察觉——汲月剑法让他炼就了一身完美的夜行本领。 透着明黄灯光的便是君逸的寝殿……如此深夜,竟还在枯灯难眠。这十三年来,她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借着月色,屏障了暗卫们的视线,宇文陌青运起内功轻轻一跃,身子已然稳稳地附着在圆柱顶上。正要向下滑去,却被底下传来的奇怪呢囔给止住了动作。 记忆中少女素雅的闺床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奢华艳丽,此刻那床上两具雪白之躯正在赤/裸纠/缠,看不清面貌。可是上方那略带清瘦的高大男子,背影为何如此熟悉? 扑着红色刺绣的地毯上,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蜷着一条薄毯,在半人高的铁笼子边沉睡,嘴里不住囔囔低语:“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我娘亲……” 笼子里关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一身白色破烂衣裳已然遮不住深秋之寒,此刻正抿着苍白的嘴唇,蜷缩在笼子靠墙一侧,两手紧捂住双耳,似乎对那床上的二人十分反感。左手腕上的红镯在昏黄灯光下隐隐闪烁…… 是子樱!为何竟被关在这里?那床上之人…… “如何?朕的功夫不错吧?你便是捂着耳朵也不能不听见……”床上的男子显然已结束了一轮激战,喘着粗气转头看向笼中女子:“小贱人,如此表情莫非也想一试?朕倒是听说你在朝云皇宫是连太监也不肯放过的?” “宇文骏你个王八蛋!有种你把我放出来,少在那和姑奶奶罗嗦!”夏子樱十分厌恶地冲着牢笼外大吼。 * “朕?宇文骏?”圆柱顶上的男子紧紧攥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因着底下的男子披衣站起,这才看清床上的女子。 ……十三年,这还是她吗?曾经清丽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丰盈饱满,那空洞的脸上此刻还泛着情/欲后的淡淡红晕。 “君逸她以为人母,孩子已经七岁,父亲是那……”当日三哥踌躇的声音便又清晰浮现在耳边。宇文陌青原本便躁动着的血液立刻便沸腾起来,紧紧咬着的双唇已然渗出了血。 * “放你出来?出来侍奉朕吗?可惜你如今脏得像只狗。”宇文骏朝着愤怒的少女走去,将手探进笼子兀地掰过那尖俏的下巴:“等朕把你养够了,便放你出来,一同与你的君逸姐姐来伺候朕,哈哈哈哈……” 床上的女子扯过一旁的被褥遮盖住身体,凄凄看向男子:“皇上,看在君逸的面上,求您不要动她……” 宇文骏一脸的鄙夷:“哼哼,看在你的面上?你有何脸面?不过是被人玩弄的小贱人罢了,连宫里随便一个妃子都比不上……” 屋檐上的男子全身沸腾起来,那青筋暴凸的手抚上冷剑,正准备杀将下去。还不待跃起身,忽然看到一名黑衣侍卫向殿门走来。 “主上。”时修在殿外跪下,看不出一丝表情。 原本大笑的宇文骏便沉下脸来:“进来!” 时修目不斜视地走进殿里,好似对这种场景已然见怪不怪,径直走到男子身旁,双手恭敬地递过一纸信函。 宇文骏目无表情地看完,那白皙清瘦的修长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狠狠将信函揉紧,化成一摊粉末:“哼!好个宇文陌凌!你既如此,便别怪我绝情!”说着,一甩长袖,大步出了空旷的殿宇。 “子樱姑娘……”望着男子清瘦身影逐渐走远,宇文君逸嗫嚅着看向笼子里苍白的女子:“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哽在喉间的话始终无法全然说出口,嘴角漾起一丝自嘲,冲女子瑟瑟一笑,便拢了衣裳抱起地上的孩子:“我总得为怒儿想想的……” “君逸姐姐不用如此,子樱明白,也从未看不起过姐姐。为了生存,所有的行为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夏子樱微微露出个释然的笑容:“姐姐可还有吃的,那变态从下午就在这发疯,子樱都快饿昏了。” 宇文君逸展露一脸感激笑容,抱着孩子转过身子。正迈出的脚步却忽然如受惊了似的迅速收回来。 “君逸……” “你……你叫我什么?……你是谁……” “大皇姐……”宇文陌青颤抖着手抚上男孩小小的脊背,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唔……你终于来了……苍天啊,还是让我看到了……”宇文君逸那明艳的双眸兀地涌出硕大泪珠,两腿如失了力气般,抱着孩子便瘫软在地上。 “大皇姐……”宇文陌凌弯腰一把将地上的母子揽在怀里:“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让你受苦了……”十分痛心地抚上男孩光洁白皙的脸颊:“那畜生逍遥不了多久了!不会太久了……” “恩、恩,只要你们还活着就好……青儿?你是青儿还是凌儿?”宇文君逸双目含泪,定定看着男子的一眉一眼,忽然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指着笼子道:“快,快带她走,皇上不会放过她的。” “师兄,你怎么来了这里?”夏子樱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还未恍过神来。 “我来带你走。”宇文陌青运起内力狠狠地拽了一下那把黄漆大锁,竟然毫无反应。仔细翻看了一周,眉头便越锁越紧,看向一脸意味不明的宇文君逸:“独藏?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君逸嘴角微微抽动,撇过头去:“一开始我不从的……” “畜生!”男子握紧双拳,狠狠砸向半人高的牢笼,那牢笼发出“嗡”一声低鸣,却仍然纹丝不动。 看着男子嘴角微微渗出的血迹,夏子樱唯恐他忽然失控,忙劝道:“陌青,你别激动。这附近暗卫一定不少,你还是走吧,我自己会随机应变的。” 宇文君逸也是一脸担心:“皇上他心思诡秘,青儿还是小心为好。这里暂时君逸还可以撑着,倘若君逸偷得独藏之锁,到时再走不迟……” 宇文陌青紧咬着下唇,定定地看向近在眼前的两名女子,眼里满是痛苦的挣扎,正待再张口,忽然察觉殿外轻若无声的细碎脚步…… 第50章 第50章 十万兵权转瞬即逝 “娘娘,该喝药了。”红裳端着一个玉制小碗,颔首行进殿来,细碎的脚步不带一丝声响。微微抬头看了眼那双颊潮红的丰润女子,将玉碗举过头顶,恭敬地屈膝跪下:“娘娘请喝药。” “唔……对,喝药……”宇文君逸被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瞅得十分不自在,忙将怀中的孩子放向床边,双手接过女子手中的浓黑色药汁,仰起头一饮而尽。 “娘娘,早点安歇。”无丝毫感情的言语,在静得出奇的空旷大殿里四面回荡。红裳接过空了的玉碗,微微叩首,站起身来,像是随意般瞟了眼笼中的女子,再度垂了头向殿外无声走去。 “紫桑……”夏子樱忍不住喊出口。 红衣女子便停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奴婢从不知何为紫桑。请姑娘好生自重。”生冷的口气让笼中女子原本扑腾着的心渐渐放回了原处。 “谢谢你……” 那原本正要迈开的细碎步子不自然地顿了顿,继而又提了速度,很快便消失在殿外。 * “岂有此理!竟然截了朕的百名秀女。那三个城主是用来做什么的?!”御书房内,宇文骏怒气冲冲地将手中毛笔掷向地上跪着的黑衣男子。 “禀主上,三个城主已然……倒戈。”时修微微垂下眼帘。 “什么?!倒戈!!”清隽修长的男子豁地站起。 “是。据探子回报,三城百姓自发地开了城门投降,那三个城主迫于民意,便归顺了宇文陌凌,此刻南宫子寒已然派军队接管了三城。其余边境几城民心似乎也不稳……” “哼,哼哼……好!好一个宇文陌凌!朕当初真是小瞧了他,以为不过是个病秧子……”宇文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的杀气在明黄的灯光下闪着决绝光芒。 “启禀皇上,左相国求见。”年老的福公公迈着细碎步子哈腰禀告。 “宣!” “老臣参见皇上。皇上深夜召见老臣,可有何大事?”左文樊略带疲倦之相,微微看了眼上首怒火中烧的俊郎男子,心下没来由一阵慌张,忙曲膝行了个大礼。 “老相国不必如此拘守小节。朕深夜召你前来,扰了睡眠,这是朕的不通情理,哈哈哈。”宇文骏换了副和蔼笑脸:“来啊,给老相国赐坐。” “谢皇上。” “不知老相国可否听说边境三城叛国之事?”宇文骏故作随意地看向那发须斑白的老者,一双锐利眼神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三城?叛国?……恕老臣疏忽,老臣竟未曾闻息此等大事。”左文樊错愕地看向上首男子,慌乱地跪向地面:“老臣办事不利,请陛下治罪。” “哈哈哈,未曾闻息也算正常,朕也是今夜才收到探子密报。”宇文骏忽然大笑起来,抬起手臂做了个平升的动作:“宇文陌凌那忘恩负义的贼子,与邻国合作,劫了朕的待选美人,还占了朕的三座城。老相国看这事该如何解决是好?” “回皇上,此事还须容老臣仔细琢磨……”想不到对方动作如此迅速,左文樊显然有些震惊。 “老相国不必如此拘谨,朕待你一向与他人不同,有何想法旦说无妨。”宇文骏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臣……臣认为,以昆澜与苍越如今的国势相比,苍越未必能与其正面交战。何况……如今苍越刚经历完一场旱灾,百姓生计难保,军费所需过紧,若是再打起战,怕是……” “哈哈哈,老相国真是无处不忧国忧民啊!朕此刻倒还真不愿意打战,奈何那宇文陌凌实在太过猖狂,若是再得寸进尺,怕是老相国也不愿意看到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抚上略带胡茬的下颌:“朕倒是想到一个两全之策……” “请皇上明示。”左文樊如释重负般拱手作揖。 “令郎左玄镇守北方要塞已十年有余,如今北面小国态势较稳,朕思虑着,不如先从北方调集一半兵力转驻西南,一则可震慑宇文陌凌与南宫子寒的野心;二来嘛,也可预防其余各城继续叛变投降。” 左文樊的心猛地“咯噔”一下,看来今夜定不是突然召见,怕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只是,如此一来,就凭空去了十万的兵力……当下便作十二分担忧状道:“皇上有所不知,近年来苍越不是洪灾便是蝗虫干旱,国内百姓生计困难,国库空虚,如此大面积调动军队,恐财政无法承担,而且……近日听闻长赤、须褚等国似有异动,恐不便调动……” “哼哼,左相国似乎比朕还了解国事啊?到底是朕说了算还是老相国你呢……也是,朕日日在宫中醉生梦死,怕是你这三朝元老也早已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也不知这天下的百姓到底还记不记得谁是皇帝了……”宇文骏仰天大笑,言毕,又仿佛不过随意开了个玩笑般,一脸戏谑地看向老者。 左文樊忙从椅上跌跪下来,深深匍匐于地:“老臣惶恐,老臣向来对陛下衷心耿耿,方才所言,实是为国事考虑。请陛下万别误会老臣,否则老臣虽死难表赤诚之心……”黑黄的苍老皮肤上已然布满细密汗珠,那扒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 “哈哈哈,老相国何须如此惶恐?朕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罢了。既然老相国也无疑义,那么,就按朕方才所说的去办就是了。” 看着地上那惶恐不安的老者,宇文骏眼里浮起一丝满意笑容,十分体贴地将老者扶起:“夜已深,就不再搅扰相国。福公公,派人送相国回府,明日早朝也一并罢了。” 瞅着老者颤微微地走出御书房,时修方才问道:“主上这是……” “哼,狡猾的老贼!……时下确也不是开战的时机,但也不容那小子太过猖狂。你这且去昆澜一趟……也该是用着她的时候了。”宇文骏嘴角划出一道阴冷戾笑:“宇文陌凌,你不让我好过,便别怪我绝情!” “是!”时修拱手领命,清冷的面容上一副略带踌躇的表情,微微挪了挪脚,却并不见告退之意。 宇文骏很不屑地瞥了男子一眼,从袖中掏出两颗黑色药丸抛了过去:“拿去。” “谢主上,属下告退。”黑衣男子冷清的双眼顿时亮了亮,双手接过那黑色小丸,拱手抱拳作了个揖,转身便消失在茫然的夜色中。 第51章 第51章 诡异的了尘之毒 北边的气候不比昆澜,这才初冬,便已觉寒风瑟瑟。 斑驳的青灰色城墙上,两名俊美男子在冷风中衣炔翩飞。宇文陌凌一袭白色锦袍,外罩黑色披风,清俊面容上两道深凝的眉昭示着内心的忧虑:“五弟去了这许多时,为何这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子樱到底是凶是吉? 南宫子寒摇头浅笑,轻轻拍了拍男子肩侧:“嘿,三日前灵鸽不是才来传过消息,说是已找到人了吗?大约是你自己焦心,这才觉得时间过得慢吧。” “或许吧,但愿一切顺利……子寒,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宇文陌凌薄唇微抿,一双锐利眼神扫向那黑紫色锦袍男子。 “什么很自私?”南宫子寒故作无辜地睁大双眼,“嘿嘿,恕子寒愚钝,表兄不妨直言。” “你懂得,五弟他也……”宇文陌凌自嘲地笑了笑:“哼,你总是这样不正经。即便是自私,我也得这么做。但凡我喜欢的,便要不惜一切手段得到。” 仿佛早已预料一般,南宫子寒无奈地耸了耸肩:“既是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不过恕我直言,以我这师妹的性格,怕是与你并不适合,你将来可是要……”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不饶操心。”宇文陌凌不悦地皱起眉头,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视线向城墙底下瞟去。 城内,昆澜国的军士正与百姓一同修补城墙、发放救济口粮,底下人声鼎沸,感激声、哭泣声杂乱纷纷。 “另两个城的百姓安置得如何了?” “这个何须表兄担心,我们昆澜的军队再和善不过。等安置完了,本太子自会留下一批军队在这留守……便是看在姑姑的份上,你的仇我也得替你报了。不过表兄答应了的事,千万别毁约……” “这是自然。三代内互不交战。”宇文陌凌仰头看向苍茫的天空。冷瑟瑟,灰蒙蒙,望不到边,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皇兄,凌哥哥。” 几步开外忽然响起女子脆生生的甜腻声音。各持心事的两名男子便舒展眉峰,向背后看去。 南宫蕊玉一袭鹅黄色冬裙,外罩纯白狐裘小卦,如冬日午间的和煦阳光,晃得二人眉目一新。 “两位哥哥为何在这吹风?好冷的。” “知道冷为何还要跑出来?”南宫子寒宠溺地捏了捏女子白皙的小脸蛋,那光洁的皮肤上此刻被冷风吹得略带粉色:“当日原是说不带你出来的,奈何你这丫头,实在缠人得紧!” 南宫蕊玉娇俏地冲男子吐了吐舌尖,扮了个鬼脸:“人家不过是在皇宫呆得无聊嘛……” “嘁,口里不一。分明是想念五弟了,还不愿承认?”宇文陌凌戏谑地看向女子,这个调皮可爱的少女,总能让他想起曾经的子樱,此刻心情便无端的好了许多。 “凌哥哥最坏了!还说人家,你难道不想子樱姐姐吗?”被一把揭穿心事,少女粉白的脸顿时绯红,懊恼地一跺脚,白皙的手便捂上了娇羞的脸颊。 “别胡闹,无事便快些回房里呆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南宫子寒沉下脸来。 “才不听你这臭皇兄的呢。我是来犒劳凌哥哥的,嘿嘿。”南宫蕊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凌哥哥,你可要谢谢蕊玉哦。知道凌哥哥想念子樱姐姐,我这一大早就起来给你做了香酥芋卷来着。” 说着便冲身后的奴婢招了招手,接过对方手上的食盒子:“喏,好香,还是热的呢!” 粉紫色的芋卷在初冬的空气中泛着丝丝热气,香甜的味道被冷风带进五感六腑,越发显得诱人。 宇文陌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日“客满盈”酒楼中,那被伤了心的女子努力吞咽着食物的场景,心下难以抑制地抽痛起来。宇文骏那个垃圾,他会把子樱如何?会不会…… “凌哥哥?凌哥哥不喜欢吗?为何皱眉头?”瞅着那一言不发的男子,南宫蕊玉红润的双唇委屈地瘪了下去,原本还以为定会被夸奖的呢…… “恩?没……蕊玉妹妹亲手做的美食,陌凌怎会不喜欢。”宇文陌凌回过神来,十分抱歉的冲女子笑了笑,一把抓起两块芋卷:“不介意也请你皇兄尝尝吧?” “切,她做的东西,本太子可没‘福分’消受。”南宫子寒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手却伸向那泛着诱人香气的小东西。 “皇兄就算想吃,蕊玉还不给呢。”少女赌气地撅起嘴唇,冲对方翻了个白眼,一把移开食盒,挡住男子伸过来的大手:“凌哥哥好吃吗?” “唔,不错不错。女大十八变,如今的蕊玉真是越发贤惠了……啊咦——,不对——” 听到夸奖,少女得意地咧开嘴角咯咯笑起来,却冷不妨对上对方瞬间抽搐的痛苦表情,笑容便立刻僵在脸上,忙一把将食盒摔在地上,搀住那向地上跌去的魁梧身躯:“凌哥哥怎么了?皇兄,凌哥哥他怎么了?” 白皙的娇俏脸上,点点细密汗珠。 南宫子寒一把接住男子向后栽去的身躯,三指搭上腕间脉搏:“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皇兄,凌哥哥怎么突然这样了?”南宫蕊玉眉峰紧蹙,慌乱地就差跳起来,因为着急和担心,眼眶里已然布满晶莹泪珠。 “中毒了。”南宫子寒沉声回道,心下猛地悬紧。 了尘,中毒者高烧不退,全身热血沸腾,产生种种荒/淫幻觉,七日内若不能得心上之人解/欲,从此便丧失尽人事之能,与太监无异。如此绝情的毒药竟然被下在陌凌身上,到底是何人所为?更何况如今夏子樱还远被囚禁在苍越皇宫…… 视线瞟向地上尚且冒着热气的粉紫色美食:“蕊玉,这可是你自己做的?” “唔?皇兄可是说……这些芋卷有问题?”南宫蕊玉慌乱地看向皇兄满腹疑问的双眼,不安的搓着双手:“如果……如果,蕊玉说了不是我自己做的,皇兄会笑话我愚笨吗?” “哼,你还真是够愚笨!……这城里有间隙。”南宫子寒冷冷地瞥向城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狠狠咬了咬牙,朝不远处的士兵挥了挥手。 第52章 第52章 暖池迷情险生乱 苍越国皇宫,深夜。 空寂的大殿内,冒着蓝绿色火焰的炭盆在吱吱燃烧。 宫内尽是欺软怕硬之主,因着宇文君逸的尴尬身份,众人便也不太拿她当正经主子,但凡吃穿用度,总是比别的宫克扣上许多。 劣质炭不完全燃烧的呛人气味熏得夏子樱低咳了几声,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向正中抚琴的蓝衣女子,涩着嗓子道:“君逸姐姐弹得真好,子樱不过哼了一遍,竟然全记住了。” 沉寂清凄的琴声便嘎然而止,抚琴的女子抬起丰润的脸颊,微微一笑:“子樱妹妹谬赞了。君逸已经多年未抚琴,若不是对这首‘云水吟’喜爱得紧,今日也难得有此雅致。” “姑姑姑姑,什么叫‘雅致’?是不是鸭子?”一旁的怒儿左瞅瞅右看看,对二人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便蹦到笼子边,扯着夏子樱的袖子问道。 “哈哈,鸭子?怒儿真是可爱得紧。”夏子樱轻轻刮了刮男孩白皙的小脸蛋,一脸宠溺。 “怒儿不可爱,皇兄们说怒儿是杂种,让怒儿叫他们叔叔……”男孩黑亮的双眼逐渐沉敛下来。 琴弦“嗡——”一声断裂开。 “怒儿为何如此不听话?娘亲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和他们一起玩,为何你总不记住?”宇文君逸那圆润的嗓音微微发颤,强忍住汹涌而来的酸涩。 瞅着母亲满面难以言状的怒容,男孩立时委屈地咧开嘴大哭:“唔哇……娘亲是坏人……娘亲欺负怒儿……” “欺负、欺负,你除了说这个,还会说什么?”宇文君逸忽然倍感烦躁,一把拂去古琴,甩着水袖站起身。 正待走下阶,眼瞅着一行人风风火火而来,忽然住了脚。 “给我住嘴!你们,把她给我拉出来!”宇文骏怒气冲冲地走进殿来,指着笼子冲侍卫喝道。 “喂,你们干吗?”夏子樱挣扎着大声喊叫,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来不及反应。奈何被关了六七日,全身虚肿无力,当下便被一把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哼,宇文陌凌夺了我三座城,我便要你替他偿还。”宇文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来啊,给我灌她!” 言毕,一名青衣侍卫大步走向女子身旁,蛮横地扯过女子长发,掰过脸来,一碗泛着热气的红黄色药汁便一滴不落地灌进了女子口中。 “咳咳咳,宇文骏你个垃圾,给我灌的什么?”浓重的药味呛得夏子樱不住咳嗽。 “哼哼,一会你自然明白。给我带走她!”宇文骏对视着女子愤恨的眼神,轻蔑一笑,便要甩了袖子离开。 “皇上——” “姑姑——,父皇不要带姑姑走!”宇文怒儿撇开侍卫,直奔夏子樱身旁,拽住女子的纤细手臂死死不肯松手。 “皇上,便是恨我们姐弟,也与夏姑娘无关。若是想解恨,君逸随便陛下处置,求您放了子樱吧。”宇文君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男子修长的大腿,莹莹泪光中满是恳切。 她不能再让他伤害任何有关于她的亲人了。 “哼!朕还轮不到你来管!”宇文骏厌恶地瞅着那哭泣中的女人,抬起腿一把便将女子踢向琴座,扯开瘦小的男孩:“传我旨意,罚这对母子禁足,一个月不许出殿门!”说着,便命人携了女子大步跨出清冷殿堂。 * 一把被推倒在冒着热气的池子边,看着周围退开的侍卫,夏子樱心下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仔细打量了一圈,偌大的室内,正中是一个浴池,几张金雕长椅上随意搭着火红色的长条丝巾,池边是一张铺着明黄色锦被的大床,挂着垂地的红色透明帷帐,满目的奢/靡气息。 心弦忽然“嗖”地绷紧,抬眼看着那赤足走到面前的高大身影:“宇文骏,你、到底想要怎样?” “怎样?哼哼,不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宇文骏蹲下身子,冷笑着掰过女子尖俏下颌:“瘦是瘦了些,但还是美的……朕便要他宇文陌凌尝尝双重的痛苦,哈哈哈哈!” 男子周身的戾气让女子冷不住打了个冷颤:“双重的痛苦?什么意思?” “朕在这儿把玩着他的小美人儿,奈何他想你念你却万般不可得,哈哈哈哈!”阴鸷的男子大笑着,一脚便将身旁的女子踢进了暖池中。 夏子樱毫无防备之下便跌进水中,原本冰凉的身体一触上暖暖的池水,忽然不可抑制的燥热起来,小腹下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却又捉摸不住。啊,他给自己喝的是什么? “混蛋,你、你别想乱来!” 绵软的双臂气力全无,却仍努力地扒着池边玉石,试图爬上地面。 “哼,此刻可由不得你。”宇文骏心知这药的威力,不屑地瞟了女子一眼。双手鸣掌,便有宫女进来为其脱了衣裳。 看着那浑身赤/裸的清隽修长男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夏子樱越发燥热难奈,心下一股热火像要马上喷发而出,本能地就想趋身附上去。 情知这是个极危险的信号,努力晃了晃脑袋,抬起纤细手腕,狠狠地便咬了下去,疼痛让大脑略有清醒:“宇文骏,算我求你,给我解药!我并不喜欢宇文陌凌,和他一点、一点关系都没……” 还不待自己说完,身子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绵软栽向男子伟岸的怀抱。潜意识地要去推开,奈何提不起一丝力气。 “呵呵呵,解药?朕便是你最好的解药……”宇文骏修长的手指滑向女子光滑的脊背,来回磨梭:“肤如凝脂,大约就是这样了吧?啧啧,宇文陌凌这小子福气倒是不小,可惜朕先行一步了。” 修长的手指蜿蜒向下,绕过女子纤细腰间,向胸前盘旋而去,轻轻揉捏。那若有似无的轻触,让女子不可抑制的低/吟出声,原本推搡着男子的玉白手腕便不受控制地攀上男子颈间。 不可以,不可以,一定不可以是他! 仅剩下的一丝理智让内心猛地抽痛一下,那酥麻的贝齿便用力咬向自己臂弯,狠狠地,费劲全力地咬,鲜红的血丝逐渐渗入温暖的池水中。 “算我求你,我一定不可以与你这样,干脆杀了我吧……”双眼迷离地看向那高了自己一头的俊美男子,那冷笑着的面容毫无征兆地变了个模样,像极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影子:“陌青,你在哪里?是你吗?” “哈哈哈,原来还有这一出,今日算是让朕开眼了。”宇文骏忽然狂笑出声,薄唇凑向女子发间,轻含着女子嫩白的耳垂:“小美人儿,我就是你的青哥哥,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酥麻的感觉让女子浑身不可言喻的舒畅,红唇舔上男子伟岸前胸,一丝龙涎香沁入心脾:“不,你不是他……你不是……”猛地就要从男子怀中挣扎出来,奈何却被拥得更紧。 “是与不是,又有何妨?美人儿,此刻你最需要的是欢/爱,哼哼,听话。”宇文骏修长的手逐渐向下滑去,女子好容易有了一丝清醒,当下便又双目迷离起来,忍不住浅唱低吟。 “子樱小心——”春/光奢/靡的浴池上空忽然凭空掠过一道黑色身影,将女子纤细娇嫩的身子从那赤/裸的男子怀中一把捞出,扯过垂地的鲜红丝帐,紧紧缠饶数圈,捆绑在自己后背上。正要运气飞起,却被立刻反应过来的男子持剑逼住。 宇文骏已披衣而出,微微蹙眉,嘴角向两边勾起,森冷地道:“让我来猜猜这个是谁……青儿?呵呵,你还真是痴情,竟与你三哥抢起女人来了……” “猜得倒是不错,在下正是宇文陌青。不过,青儿却不是你可以叫的。”宇文陌青冷冷地拔出剑,汲月神剑在霏糜的殿内突兀地清寒,让对视着的男子略略皱起眉头。 “呵呵,那老头儿竟然把神功传给了你?大约还是忘不了你老娘吧,哈哈哈哈……” 听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嘲讽,宇文陌青狠狠地咬了咬牙:“哼,废话少说!看剑!” 两把冷剑相撞,顿时在奢靡的殿内激起数片火花,金属摩擦的声音惊动了外围的侍卫,不稍一刻数十名侍卫便重重包围了进来。 “别急,让朕试试这小子可有长进……”宇文骏不慌不忙地冲正要发号施令的侍卫头子押了个手势,双足忽地一变换,那刺目宝剑已然将汲月神剑抵至黑衣男子眉目之间。 宇文陌青面不改色,暗自运功,顿时一股阴寒之气从丹田而起,一路直通剑稍而去,原本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顿时寒光四射。 对面的男子只觉掌间一麻,那持剑的手微微打了个颤,整个身子便向后轻移了几分。 “好。那老头还真是没收错徒弟,哈哈哈……”宇文骏不动声色地大笑起来,冲着身后一干侍卫命令道:“来啊,给我上。” 数十名侍卫顿时包操上来,将黑衣男子团团围在正中。 宇文陌青小心后退着,冷眼打量一干人,寻找破绽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左侧墙壁上一道雕镂纱窗,显然是个条好出路。便假意向右横扫一圈,忽地调转方向向左侧腾空飞去。待侍卫们持剑杀上来,身子已然站在了窗缘之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弓箭手齐齐朝男子方向弯起弓。 再不走,便是再也走不拖了。 “啊——”宇文陌青丹田之气汹涌而上,腾空跃起,一个旋身,将如雨般射过的箭一股脑儿反扫向包围着的人群。一手护住背上的女子,一手朝众人狠狠挥去,清冽冷剑上的一股阴狠杀气,泛着青光的古剑不带一丝踌躇地朝冲上来的侍卫砍去。 “咻——”刚跳到院中,持着剑的手臂却忽然一阵发麻,一支利箭已然射进锁骨处。咬紧牙关拔出,借着窗外月色,动用瞬息变换之术,便如鬼魅般忽左忽右。 待侍卫们反应过来,那黑色身影与背上的鲜红已然远在宫墙之外。 “别追了。”宇文骏抬起手腕,原本正打算追去的一纵队伍便停了下来。 “可是,皇上……” “哼哼,朕就让他跑……”男子性感薄唇勾起一丝残忍笑意:“朕要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个成了废人,眼睁睁看着心爱女人与兄弟偷欢;一个明明深爱,却不能爱……哈哈哈……宇文陌凌,这便是给你的最好礼物了!” 第53章 第53章 密林里私定终身 一道厚重的身影在暗夜中疾驰而过。宇文陌青携着背上女子一路不带停留地掠飞出城。 转瞬已是黎明初现,昏暗的视线下一片墨黑色的树林。男子在一颗粗大的老树前住了脚,轻轻卸下红绸,受了伤的肩膀血迹已然渗透了整个右肩。 忍着痛,小心翼翼将女子放在树下,撕了里衣匆匆包扎好伤口,便抓过女子的手腕把起脉来。 “御春散……这个混蛋!”咬了唇,狠狠地将剑鞘插入地里。 夏子樱兀自昏迷着,口唇干燥地似要裂开,那愈演愈燥热的冲动已然将她烧得神智不清,十分焦躁地扯着身上紧束的红绸,如透不过气来一般娇喘着:“难受、好热……师兄、陌青,快救我……” “子樱,别怕,我就在这里。”宇文陌青皱着眉,将手递向女子,十分心疼地抚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当下该怎么办…… “呵——,是你吗?真是那个别扭的讨厌鬼吗……”男子常年武剑的粗糙宽厚手掌仿佛给了女子莫大的安慰,那燥热的身子便顺着修长的手臂逐渐攀沿向魁梧的身躯:“帮帮我吧……我快要死了……求你……” 宇文陌青本能地想要抱住女子灼热的娇躯,待一想到那背后的种种,顿在空中的手便十分痛心和不甘地放了下去。 强按下蓬勃的冲动,任由女子火热的唇顺着自己颈间蜿蜒而上,便是一动也不敢动弹半分。 “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你的……我才不要什么陌凌……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不要我……”女子不受大脑控制地断断续续述说着,那滚烫的身子附着在男子宽厚的胸怀上,男子似电击般浑身陡然打了个颤。 她说她不要陌凌,她说她不要……原来一直是自己误会了她…… 灼热如同病毒传染般,迅速蔓袭向那痛苦纠结着的男子,光洁的额头上已然布满细密汗珠,呼吸便逐渐急促而混浊起来。 忽地所有的思想都被冲得了无一物,唯一只听得她说,她不要什么陌凌,她不要,她只要他,只要他! 顿在空中的手猛地便环向女子纤细腰间…… 艳丽红绸被抛向空中,随风舞动。 迷蒙间,一片暗香涌动…… “唔……好渴……”冬日的清晨,空气中阻挡不住的寒凉。夏子樱本能地向身旁的温暖又靠近了几分,却不知惊动了那浅睡着的男子。 黑而浓密的睫毛,狭长凤眼横斜入鬓…… “师兄?陌青,怎么……”猛地坐起身子,原本盖在身上的黑色长袍便滑落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寸缕未着的被男子搂着睡了一晚。 朦胧间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春光霏糜浴池,满目的艳红,赤/裸的修长男子,淫/邪的浅笑…… “谢谢你,救了我……”十分不自在地向男子看了一眼,便兀地调转过视线,拾起地上的长袍将自己包裹起来。 “子樱……我、你恨我吗……”宇文陌青羞愧不安地看向满面绯红的女子,昨晚的一幕便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像等待宣判似的,情不自禁地攥紧手。 “怎么会呢……若不是你,恐怕……”夏子樱回过头去,冲那羞赧的男子抱以温柔一笑:“而且,我并不后悔是你……” 宇文陌青原本暗沉的双眸豁地一亮:“……” 百般思绪齐齐涌上心间,猛地一把将女子搂进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子樱,我早该向你解释……我还以为……” “傻瓜,我都知道了,师傅都告诉我了……让你偷偷摸下山,让你假装不认识我,哼,算是惩罚你……”女子贪恋地呼吸着伟岸胸怀里散发出的清逸气息,紧紧环上那窄而坚实的腰,害怕一松开便要碎了似的。 “师傅?”宇文陌青微微皱起眉头,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女子。 “恩,我在暗牢里见过师傅。宇文骏那个垃圾,把师傅折磨得已不成人样……陌青,我们救出师傅,一起回山上去吧!”夏子樱紧紧握住男子双肩,眼里灼灼恳切。 宇文陌青当下一个愣怔,对这突然提出的恳求倍加意外,瞅着女子切切的莹莹水眸,动了动唇角,却吐不出一言。 “我们回去,回到属于我们的山上去,再不理会这些恩恩怨怨……”本以为可以听到对方信誓旦旦的回应,不料对上的却是男子满是踌躇和痛苦的眼神,夏子樱那原本坚定决然的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微微自嘲地勾起一个浅笑。 “子樱,我……我发过毒誓,此生必得助三哥夺回皇位,为父皇母后报仇……”宇文陌青满是愧疚地抓住女子逐渐松开的手:“你放心,回去后我定和三哥说明,青定不辜负师妹!”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有国恨家仇,怪我……呵呵,怪我大脑太简单、太自私……”女子清亮的眼眸逐渐暗淡下去,却仍十分体贴地冲男子露出一个释然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子樱。请相信我,待事成之后便是我们同回山中之日!”男子感动得一把将女子揽进怀中,言辞耿耿。 “唧唧——”寂静的山林中,忽然响起鸟儿小而明脆的叫声。男子从女子发间抬起头来:“灵鸽……怎么?” 疑惑着,将纯白灵物嘴里的信笺取下,那疑惑便逐渐变成了深深的忧愁。 “怎么了?”夏子樱不安地抚上男子深凝眉峰。 “是三哥……三哥出事了,让我尽快救了你赶回去……”宇文陌青踌躇地答道。 “到底什么事啊?” “……信笺上没说,只说受了很重的伤。” “给我看看,”瞅着男子那怪异的表情,夏子樱将信将疑地就要去抢那信笺。宇文陌青一把挡了开去,那小小的信笺立刻化成了一片细细粉末。 “喂,为什么不给我看?” “……全是暗语,你看了也是看不懂……看完密信当场化开,是我们的规矩……” “怪毛病。那现下怎么办呢?”夏子樱撇了撇嘴,很无奈地靠向大树。 “信上说5日内必须赶回去……”宇文陌青站起身子,眼里满是决然、踌躇、痛悔:“子樱,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回去吗?” 女子内心隐约一阵慌乱,冥冥中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恩,我既然选择了等你,自然是同你回去,不然我还能去哪?而且,也该是和你皇兄摊牌的时候了。” “唔……”宇文陌青攥了纂拳,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定定地看了眼女子,将黑色袍子替她缠紧,一把揽上那纤细腰身,运气轻功腾飞起来。 *稻城 “皇兄,凌哥哥高烧还不退吗?”原城主留下的府院里南宫蕊玉满面忧愁地看向同是一脸烦闷的男子。 “唔……收到陌青的信,说是正火速赶回来。”南宫子寒掂着手中的扇子,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这了尘到底是什么毒啊?这么厉害……都怪蕊玉,是我太不小心了……” 瞅着少女逐渐哈下的脑袋,南宫子寒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小脸:“让你别来你非要缠着……不过现下时局太乱,也不能全怪你,下次定不许再如此疏忽了。” “恩,蕊玉记住……”正说着,门外进来一名兵士。 “禀告太子殿下,青殿下已进城,即到门外。” “哦?青弟回来了,这么快!”南宫子寒眉峰纹路一扫,当下拂了袍摆向院外大步行去。 蕊玉止不住心下悸动,便也一路小跑着跟了出去。 大门外,一匹灰褐色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上坐着一对风尘仆仆的男女。 一身白色中衣的宇文陌青紧紧将夏子樱揽在前胸,一路马不停蹄。见到得城主府,便喝住马匹跳下地,轻轻揽过黑衣女子纤细腰身,小心翼翼抱了下来。 夏子樱自然地将手搭向男子颈间,冲他温柔一笑:“嘿,有劳师兄了。” 瞅着二人的装束举止,南宫子寒略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不对。但见二人看向自己,忙绽露一脸笑容:“二位一路辛苦了,哈哈,快进去歇歇。” 看着那三人说笑着走入院内,南宫蕊玉不快地皱起眉头,她的青哥哥竟然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 玉白的手指紧紧扭搓着,跺了跺脚,十分不爽快地跟上前去。 第54章 第54章 两厢情怎堪抉择 “看你们一路风尘仆仆,不若先去后院洗漱歇息?”南宫子寒看着身侧二人分明暧昧的装束,心知定是发生了些事,一时却又想不到该如何相问。 “也罢,子樱,你随着蕊玉去后院换套衣裳,我和子寒去看看三哥。”宇文陌青轻抚上夏子樱的薄薄削肩,略带踌躇地说道。 自前日收到信笺之后,宇文陌青神情便不大对劲。夏子樱猜想他定是有要事与南宫子寒相商,便住了脚等候几步开外撅着小嘴的南宫蕊玉。 * 两名高大男子大步向东边厢房而去。 一时无话,南宫子寒忍不住便问道:“你们……没发生什么吧?” 宇文陌青微微顿了顿脚,并不答话,推开那漆红雕花木门踏了进去。 厢房里的檀木软榻被换成一张单人寒冰玉床,一名修长男子直直躺在玉床之上,手脚已被牢牢捆扎,奈何浑身燥热难奈而仍左右挣扎着,异常鲜红的双唇微微低囔:“子樱、子樱,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救我……” 最担心最不愿面对的一幕就这样赤/裸/裸呈现在眼前,宇文陌青的手猛地便攥紧,满腹苦涩地看向南宫子寒。 南宫子寒却也不是傻子,那内里的一切他现已猜出了个大概,自嘲地勾起嘴角:“我且不说你该怎么向我那缠人的皇妹解释,现下这情况,你自己看是如何决定吧……”摇了摇头,就要走出门去。 宇文陌青忽地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住:“子寒……我、我该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有何用?你心里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否则你又何必将她带回来?” 你又何必带她回来……宇文陌青原本乱糟糟理不清的头绪,忽地便逐渐清透……自己竟然已经做了决定吗?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恨到极点,攥了拳便朝脑袋上砸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为何偏偏如此?要我怎么忍心?我分明答应了她,定不辜负她……我……” “你能撇过良心,看你皇兄从此成了废人,眼睁睁看着你们两恩爱逍遥吗?你不是从小立誓要助你三哥夺回皇位,为父母报仇吗?现下大事未成,你却先一步背弃了你的誓言……” 南宫子寒平缓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仿佛从寒窟里崩出,一字一句朝宇文陌青脆弱的内心砸进去。 厚厚的红木茶座被那双宽大的手掌拈得逐渐皱皲,散散的木屑滑落向冰凉的青砖地板。男子的声音悲切而绝望:“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让我陌青做这样的放弃?!” * “蕊玉妹妹,何事惹得如此不快?小嘴儿撅得老高,可以告诉子樱吗?”夏子樱从浴房里走出,甩着及腰长发上的点点水滴,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湖蓝秋裳。 “没有啊,蕊玉哪有不高兴,见姐姐回来兴奋还来不及呢。”南宫蕊玉兀地恍过神来,忙一扫眉间烦恼,绽放一脸甜甜笑容:“走,咱们去看看皇兄他们吧。”说着,便拽着夏子樱走出房去。 “陌青,你们怎么来了?我和蕊玉正想过去找你们呢。”房门外已然站着两名神色各异的男子,正说笑着的二人便住了脚。 “蕊玉,皇兄有事要和子樱说,你且先回房去歇息。”南宫子寒严肃地扫了二人一眼。蕊玉便十分委屈地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地朝外走去,边走还不时回过头来不放心地打量众人。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夏子樱的心便也“突”地旋紧,隐约意识到接下来的定然不是好面对的话题。 果然,南宫子寒一改往日嬉皮作派,咳了咳嗓子,低沉的道:“想必你也知道,陌凌……他中了‘了尘’之毒,这‘了尘’七日内定须心爱之人方可解毒……” “等等,什么叫‘想必我也知道’?”夏子樱一口打断:“纵然中了‘了尘’,又与我何干?”说着,便要站起身子,向门外冲去。 南宫子寒伸出修长手臂,一把将女子拦坐在椅上:“即便不知道也没关系,现下师兄我便详细告诉你……” “我不听,你也不要说。”夏子樱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爬起,看向对面那一直闷着头的男子:“宇文陌青!我要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子樱,我……我也不知道。你……子寒,我、我先走了。”受不住女子那饱含质问的切切眼神,宇文陌青原本就痛苦不堪的心便越发纠结起来,豁地站起身,二话不说便向门外迈去。 雕花木门“哗”被拉开,又“彭”地一声关上。 夏子樱如失了力般坐了下去,木然地看向地面:“他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收到信的时候就知道了对不对?我还是比不了他的亲亲皇兄对不对?”兀地抬起头来,定定看向南宫子寒:“你们想让我怎么办?我不是木偶,任由你们操纵!” “子樱,你稍安毋躁!听我说……”南宫子寒伸出双臂,按捺住女子不住颤抖的双肩:“陌青他本不愿来,是我逼他的。他不这么做又能如何?他的国家奸人当道,百姓如处水深火热。家仇国仇未报,你让他如何自处?他带你回来,定是不得已,你……” “我?我有什么?什么国仇家恨,水深火热?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够了,再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有任何瓜葛。原来皇室人家,竟是一个有真情的也不存在。”夏子樱狠狠拂去男子的双臂,豁地便站起身朝外冲去。 一路小跑,那袭青色身影便在不远处的树下定定站着,背影绝然而凄冷。狠狠按下心中痛楚,抬脚便走了过去,正要拍上男子的肩膀。 “青哥哥”,左侧一袭鹅黄身影忽然穿到眼前,一脸灿烂微笑如同午后阳光。 “蕊玉,我……我有急事同陌青商议,借你青哥哥一会可好?”白皙的手指顿在空中,转过头冲女子尴尬地笑了一笑。 “唔……好吧,那子樱姐姐可得快点哦,人家好久没见青哥哥了。”南宫蕊玉悄悄冲女子晃了晃双中的黑紫色锦囊,双眼弯成月牙儿,甜甜一笑,便向前方的亭中跑去。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瞅着少女轻快的脚步逐渐走远,夏子樱这才咬了唇,涩着嗓子道。 宇文陌青背对着女子,颤了颤双肩,终是没有回过头来。 “你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一路上你的眉峰便没展开过…我终究比不上他来得重要。他和你们的父母、国家,远远高过我,你不可能抛弃他们带我走,对不对?对不对!”原本极力低沉的声音逐渐变成了质问,夏子樱终于承认自己永远也学不会镇定。 “子樱,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我原以为事情不如信中那般糟糕,我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回来三哥他便好了……” “好?如此便是好了吗?那么你打算如何?让我去和他……你定是如此决定的吧?你可敢回过头来看我?”掂起脚狠狠扳过男子微微颤抖的肩膀:“你发过的誓呢?不过三日不到,你发过的誓你可还记得?!” 瞅着女子痛苦决然的灼灼眼神,宇文陌青强忍着撇过头去:“记得!青生生世世都记得!” 夏子樱忽然笑了起来:“好、好,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的决定……我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宇文陌青动了动唇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痛苦地仰天闭上双目,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要他如何选择?老天,你要我宇文陌青如何选择?一边是那刻骨的国恨家仇和至亲皇兄,一边是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两端都无从取舍,你让我如何选择? 看着男子凄清面容,夏子樱惨然一笑,他还是没变,永远的退让,永远的下不了狠心,用力咬了咬唇道:“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宇文陌青,你不要后悔!”兀地便调转过身子,大步向院外跑去。 第55章 第55章 走了.勿念.勿寻 暗红色雕花木门离掌间不过一步之遥。 退后,便可缚了包裹独自离去,再不理会这些尘世恩怨; 前进,便是将自己打进死胡同,再难有抽身之路——但是,却能给自己带来报复的快感。 初冬的傍晚,寒凉之风阵阵,夏子樱一袭湖蓝色秋装,定定立在门前,伸在半空的手,微微缩回来,又伸出去,终是下了狠心,一把推开了门。 冰凉的室内,一张不大的寒冰玉床上躺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修长男子,薄唇似烈焰,胸前剧烈地起伏昭示着内心的强烈渴求。 女子顿了顿脚,便决然地走上前去。 许是感受到心爱之人的到来,宇文陌凌兀地便睁开迷蒙双眼,束在身上的红绳也被忽然涌起的力道一把挣断,猛地起身将女子揽在怀中:“子樱,是你来了吗?我好想你……想要你……子樱,救救我……” 灼热的唇附上女子冰凉麻木的身体,女子微微晃了晃肩膀,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迷蒙中似乎又看到另一张清凄的面孔,一颗心便兀地沉冷了下来,任由失了理智的男子摩梭抚弄。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大概前世欠了他的吧,绕来绕去,最后还是逃不出他的桎梏。真应了他先前的那句话:这辈子你都逃不出爷的手心。 仿佛冥冥中注定似的。 女子及腰青丝上一股淡淡馨香,熏得男子心跳越发加速,灼热的狂吻已然远远满足不了那如火如荼势如破竹的狂野欲望,仿佛急于寻找冲破之口似的,猛地便撕开女子胸前衣饰,缠咬上那片白皙柔润。 湖蓝色秋装如落叶般,毫不眷恋地从女子肩上滑落;薄薄的蚕丝亵衣被一把扯向空中,轻飘飘落在冰凉的玉床之上,那魁梧修长的身体终于迫不及待地附上女子纤柔娇躯…… * 远远瞅见那抹熟悉背影消失在门后,隐在假山后的青衣男子瞬间闭上双目,双拳狠狠砸向石身,顿时鲜红的血液便汩汩而出。 “啊——!!”宇文陌青如疯了般冲向斑驳的老树林,锈迹斑斑的上古神剑从腰间一把扯出,毫无章法地向空中挥舞开去。 清冽的寒光在晦涩的天空中划出耀眼弧线,原本摇摇欲坠的黄褐色枯叶便如断了魂般纷纷落向地面。 “一人武剑有何意思?不如师兄陪你玩上一把,也有好些年未和师弟比试了。”南宫子寒一袭纯白长袍,腰束浅黄玉带,不带丝毫表情地看向对面的男子。 宇文陌青顿了剑,修长的手指轻拭去嘴角不知何时溢出的鲜红血迹,冷冷逼视着对方,却并不说话,掌中的汲月毫不留情地对上那光芒四射的万仞之剑。 老树林中,一青一白两道俊朗身影随风舞动。阴阳相撞,煞气潋滟,如炼狱般让人生畏。 “聪明的,便知什么该放下,什么该忘记。得到了又立刻失去,只能证明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你。”南宫子寒的话,森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 “呵——”浓情漫溢的厢房内,宇文陌凌终于满足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揽住女子纤腰,半撑着的身体逐渐靠向玉床,闭上双目沉沉睡了过去。 沉睡中的男子,浓密睫毛微微颤动,性感的双唇已然退去先前火焰般的红,体温也逐渐趋于正常。 夏子樱小心翼翼挪开宇文陌凌的修长手臂,缓缓坐起,拾了衣裳正要走出屋子。想了想,便又住了脚,转过身从柜子中取出一床绒被,搭于床上。 冷不妨那睡着的男子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将女子拽于怀中:“别走!今后再不许你走了,再也不许了……”嘟囔了几句,手上的力道又逐渐消开,再复沉睡。 一路毫无知觉地回到房中,推开门,正中的圆桌上一抹红装少女正仆在桌前鼓捣着什么,正待措词询问。 南宫蕊玉便转过头来,见女子失魂落魄般走了进来,忙诧异地站起身:“子樱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夏子樱楞了楞,恍过神:“哦,方才大概着凉了吧。蕊玉妹妹怎么在这?” “我啊?哈,太子妃嫂嫂过些时日就快生了,蕊玉不知给小皇子准备些什么,所以来找子樱姐姐讨个主意咯。” 南宫蕊玉甜笑着挽上女子臂弯,亲昵地坐在椅上:“总不能也送给小皇子一个锦囊吧……还显得我这小姑姑太小气。” 瞅着少女逐渐绯红的脸颊,夏子樱勾起嘴角,笑容略带苦涩:“呵呵,怎会小气呢?对了,昨日……给你青哥哥的锦囊可送出去了?” 南宫蕊玉微微愣怔,绽放一脸甜腻:“恩……青哥哥说他很喜欢哦,还夸蕊玉的手巧呢!蕊玉将来还要亲自帮青哥哥制衣裳……还要像太子妃嫂嫂一样也、也生个可爱的小豆豆。”甜脆的声音逐渐便成低囔,越发显得情深意绵。 青定不负你,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男子沉着坚定的誓言犹如近在耳侧,可是眼前的少女却告诉自己她要与他生小豆豆……夏子樱纤细的手指兀地抓拢,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蕊玉妹妹,不如改日姐姐再给你出主意。方才好像感了风寒,这会儿头晕得不行。” 见对方面色越发苍白,南宫蕊玉忙站起身:“唔,那蕊玉先告辞了哦。子樱姐姐要好生歇息。我让厨房给做些汤品,姐姐奔波这几日,定是累坏了。”说着,便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 整理完所有,能带走的不过若干银子、两套换洗衣裳,还有千浩臻所送的腰间玉佩而已,一个小包袱都绰绰有余。夏子樱左右环视一圈,丝毫不带眷恋地出了这个陌生的院子,雇了辆马车,一路向东城门奔去。 既然无力承受,不如干脆见也不见。 径直出了城,原本的青砖大道逐渐被黄沙飞扬的土路所取代。丈余宽的官道上,客旅全无,马车畅通无阻地向南行去。 赶马的老汉甩着皮鞭,扯着嗓门唱着不知名儿的歌谣,那毫无章法的曲调如同女子此时的心绪一般混乱。 不过须臾功夫,日头便下得山去,圆圆的一轮满月逐渐爬上枝头…… * “啊——”宇文陌凌呼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抹去额上细密汗珠,左右环视一圈,便焦急地问道:“子樱?子樱去了哪里?” “姓宇文的,你可终于醒了。差点没把本殿下给急死!”南宫子寒收回抚在对方脉搏上的手指,弹开折扇,略带戏谑地勾起嘴角。 “子樱呢?我要见子樱,她在哪?”涩哑的嗓子满是焦切。 “嘿,猴急什么?方才乐了一把,这才刚分开就想得慌了吗?”南宫子寒轻扣住男子欲起的身子:“你的毒虽解了,但元气大伤,还是好生歇息为妙。” “我做了个梦……”宇文陌凌两眼空洞地看向窗外,那个诡异的梦,梦里调皮的女子一脸灿烂地冲自己微笑,笑着笑着却忽地背过身去,背影凄凉而可怖:“不行,我得去找她!” 正要起身下地,雕花木门忽地被推开,一袭红色身影急急冲进房内,南宫蕊玉晃着手中的一纸信笺,声音焦急得毫无章法:“皇兄,不好了,出、出事了。子樱、子樱姐姐,她走啦!” 话音未落,床上男子忽然伸过修长手臂,一把将信笺抢在手中,女子娟秀的字体便映入眼帘:“走了。勿念。勿寻。切切。” “勿念……勿寻……”宇文陌凌梦魇般重复着这两个词,忽然从床上跃起,直奔窗外而去。 第56章 第56章 稻城下暗涌来袭 昏暗夜色下,一匹黑色骏马从城门口疾驰而出,朝南方向飞奔而去。官道上尘土飞扬,偶有夜路之人埋着头匆匆赶路。 “这位大爷,可曾见过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路过,偏瘦,大概这么高?”见前方驶来一辆马车,宇文陌凌勒马相问。 “没、没,老汉眼花,一路未、未曾见到什么女、女子。”赶车的老汉做贼心虚,冷不妨见一匹高头大马在前头停下,吓得连声音都在打颤。 男子皱了眉,一响马鞭,黑色骏马便又“咯噔咯噔”向前奔去。 “吁——”,不远处的小沙丘上,一抹白色身影在寒凉月光下异常凄惶。这场景像极了梦中那一幕,宇文陌凌心下猛得绷紧,一把跨下马来。 躺在地上的女子,纤瘦的身躯不停颤抖,宇文陌凌心疼地将女子揽到胸前,拂过面上的凌乱碎发,借着朦胧月色看到女子原本清俏的脸上满是硕大汗珠,牙关紧咬,痛苦难忍。 “子樱,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察觉身旁的温暖,夏子樱直觉地靠了过去,哆嗦着道:“冷、我好冷……宇文骏、血、血罗蔓,好冷……” “畜生……又是他!”宇文陌凌握拳狠狠砸向地面,憔悴的脸上一抹很戾。快手点了女子穴道,小心抱到马上,一路疾驰城内。 …… “今日可曾醒来?”清晨日头初上,南宫子寒一把推开紧掩的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宇文陌凌从女子臂腕中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睡眼,嗓音干哑:“你不是看到了。好在,从昨夜起没再喊冷了。” 南宫子寒皱眉扫了眼床上苍白女子:“这都三天了,再喊着冷,本殿下也没办法了。这血罗蔓最是阴毒,每月发作一次,若总无解药,性命堪忧啊。” 宇文陌凌眉头紧蹙,痛惜地抚上女子面颊:“那解药乃我们皇室秘制,藏于御书房中,玉玺为钥,若不能取了宇文骏的狗命,怕是拿不到药方。但今日若能醒来,便算挺过一关了。” “哼,挺过一关还有下一关。下一次发作,可又比这次更难熬了。”南宫子寒自嘲地耸了耸肩:“你也是,三日不眠不休守在这里,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宇文陌凌不答。 南宫子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这宇文骏也不是个无谋之人,方才信使来报,那左玄手下的一半兵力已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夺了,现已调至周边几城驻守。这边,又给你们二人各下了毒,呵呵,他打的算盘可也不差……” 宇文陌凌凝眸深思,接过话茬道:“我们手中不也有一张牌吗?就看那张牌是否真有如你所料的用处……对了,五弟可曾回来?为何这几日都不见他踪影?” “陌青?哈,你甭指望他了。这几日忽然脑袋发烧,日日饮酒,苦劝不止。我可是真拿你们没办法了……” “我这几日昏迷,可是发生了什么吗?”宇文陌凌略带狐疑地看向南宫子寒。 南宫子寒微怔,翻了个白眼道:“这我可不清楚,你若疑惑,自己去问他好了。” 正说着话,床上的女子忽然动了动手指,宇文陌凌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子樱,你可是醒了?” 夏子樱艰难地睁开双目,苍紫色双唇微启:“水……” “水!递过来。”宇文陌凌焦躁地冲身后发话道。 南宫子寒愣怔一刻,状若不痛快地倒了杯水递过来:“何必急成这样?好了,醒了便好。你俩浓情蜜意去吧,现下可没本殿下什么事了。”耸了耸肩,便带上门跨了出去。 “子樱,你终于醒了,差点没把我吓坏。”宇文陌凌揽过女子娇躯,声音微微颤抖:“这一路你又吃了如此多的苦,都是我不好……若你有什么不测,我定提前要了那畜生的狗头。” “没事,你放开,我想一个人安静下。”夏子樱声音喑哑而清冷,浑身虚弱无骨。 “也好,你睡吧……我就在这看着就好。”宇文陌凌小心扶正女子,替对方掖好被角,宠溺地露出一个微笑。 女子便不再说话,侧过身闭上双目。 * 苍越国皇宫。 香熏弥漫的大殿内,柔弱无骨的西域丝竹声声缭绕,五彩斑斓的各色丝帐垂地挂起,十几名半裸的丰润细腰女子围在正中斜躺着的男子面前,搔首弄姿,百般妖媚,空气中一股浓浓荒糜气息。 “唔……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祝皇上勇猛无敌,百战不殆……”妖冶的嫔妃敞着酥胸半跪着,手握玉杯凑至男子口中。摇摆的细腰让手中佳酿四溢,淌落男子前胸,流下几道蜿蜒而下的线条,有旁的妃子便用红唇舔了开去。 宇文骏慵懒地半睁开双目,接过杯一饮而尽:“哈哈哈,爱妃最体贴圣意,今夜朕就让你试试什么叫‘百战不殆’,唔……” 那嫔妃一把拂去杯子,紧紧贴进男子性感的怀中,嗲着嗓子嗤嗤笑道:“皇上好坏,尽取笑臣妾。” 一名黑衣劲装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帐外,双手抱拳单腿跪于地上。 宇文骏便松了揽在女子细腰上的手,微露不悦,翻身坐起道:“出了什么事?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修目不斜视:“回禀主上。事情都按着原计划在进展。宇文陌青近日低迷不堪,日日饮酒作乐。只是,方才收到密报,那朝云国已与宇文陌凌他们达成协议,若是开战,愿出兵十万……” 宇文骏残忍一笑:“哼哼,朕早料到这一出。不过朕的六万死士却也不是吃素的……红裳可有线索?” 时修顿了顿:“回主上,还是没有。” “朕知你心中担忧,放心,你的师妹朕定会加派人手去找。对了,那投降的三个城主可处理妥当?” “是,属下已安排人手处理好此事,大约明日便有消息。” “好,办得好。朕便要让他们看看,背叛朕是些什么下场。”宇文骏略带深邃的眼眸拂过男子修长的身躯投向殿外,森然道:“任何人,背叛朕,便都只是一个结果。” 黑衣男子伟岸的身躯不着痕迹地颤了一颤,立刻正色道:“是。属下明白!” 宇文骏满意地拂了拂手:“好,你先下去吧。对了,派人盯着那个丫头,别让她坏了我布置的好戏,哈哈哈——” 暴戾的笑声充斥着大殿,将袅娜婉转的丝竹声乐一并盖过。 * 忽如其来一场大雪,将初冬的清晨点缀得一片雪白。 “啊——!” 寂静的稻城城主后院,忽然想起一声惨烈尖叫,那叫声直透薄薄的雕花木门,本在床上昏睡着的夏子樱猛地便从梦中惊醒,揉了揉无力的双臂,披衣走出院外。 空寂下来的院内,一袭淡黄绿色小袄的少女直挺挺晕倒在雪地中,身旁歪着一个红色小食盒,里边渗出汩汩汤汤水水,尚在冒着腾腾热气。 女子前方是几道刺目的红,那红已然渗如雪地,与纯色耀眼的白一并入目,晃得夏子樱险些便栽倒在地上。 二十来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大大小小,杂乱无章地堆在那红色雪地之上,发丝纠结,面色青紫。那些年长的头颅上双双圆睁的眼睛透露着惊恐的讯息,乍一看有如鬼刹般阴深可怖。 已有一纵侍卫赶来,分拨人手将那些人头挑开,分装入木盒内。 宇文陌凌和南宫子寒二人匆匆赶来:“出了什么事?” 领头侍卫双手抱拳:“回禀二位殿下,三城城主上下二十来口人昨夜尽被绞杀,人头不知何时被抛至院内……属下等人正在处理。” 宇文陌凌眉头深锁,略带愠怒地看向南宫子寒:“南宫子寒,不是让你秘密护住他们吗?这是如何解释?” 南宫子寒双手环于胸前,掂着下巴,微微不快道:“子樱被虏,你莫名中毒,三位城主突然被杀……这诸多事牵扯起来,便只能说明一点,难道你还不明白?” 宇文陌凌冷眼看向那群忙碌的侍卫,森然道:“你是说……有奸细?” 第57章 第57章 雪夜难敌春撩人 宇文陌凌冷眼看向那群忙碌的侍卫,森然道:“你是说……有奸细?” 南宫子寒不屑地勾起一抹浅笑:“哼,敢在本殿下的眼皮底下耍花样,活得不耐烦了。”转过身,抱起倒在雪地中的少女,性感薄唇朝左侧努了努:“喂,你家的美人儿,还不去照顾下?” 夏子樱瘫倒在门边,被那深红青紫的可怖人头恶心得不住干呕,奈何咳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正要撑着爬起来,忽然便被揽入一个温暖怀抱。 “吓坏了吧?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做甚?”宇文陌凌的声音近在耳侧,柔和温暖,紧揽住女子瘦弱之躯大步跨入房内。 夏子樱摇了摇头,无力地闭了目,皱起眉头道:“为什么又要将我找回来,我真的好反感你们这些人这些事。” “小东西,你又要和我说什么‘自由’吧?”宇文陌凌也不恼,将夏子樱轻放上软榻,掖了被子,轻轻吻了吻女子精致白皙的鼻尖:“不要再和我说什么离开,子樱,我知道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此生,但凡我能给的,所有的我都会给你。何况,你这个样子,就算我放你离开,也活不过三月。你知道的,那血罗蔓是我们宇文家的秘制之毒,若非天子,便难得解药。” “呵……但凡你能给的……”夏子樱微微弯起唇,自嘲地笑了笑。她要的,他永远给不了。她不要的这一切,却都是因他而起。 憋在心中的话,懒得说出口,即便说了,又能如何?当下便闭了目,不再理会床边之人。 宇文陌凌枯坐了半个时辰,以为夏子樱疲惫之极已睡了过去,便轻轻吻了吻那白皙光滑的额间,带上门走了出来。 院内的血迹已被侍卫们清理干净,男子左右环视一圈,便提了脚步向偏院行去。已近冬至,斑驳的老树上只剩光凸凸的枝干,零星挂着几根白雪凝成的冰条儿,平添了几分苍凉。 偏院是一排青砖砌起的独立厢房,正中的那一间,门窗半开,一袭青色身影跨坐在窗栏上,正举着一壶烧酒往嘴里猛灌,喉结不住颤动,那狂溢的酒水便从嘴角渗出,长袍上点点暗红酒渍。 “五弟,你这是做什么?”宇文陌凌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酒瓶甩落地上:“若有什么心事,旦说无妨,为何偏要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呃——”宇文陌青长长地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道:“三、三哥,青心里、心里难受啊……”修长的手指握紧,猛地便向胸前打去:“这里、心里、难受啊……” 宇文陌凌心下微微不悦,心知定与子樱有关,却不愿表露出来,一把揽过男子的肩膀:“难受便说出来,三哥替你出出主意,何必闷在心里?” 宇文陌青左右晃着脑袋,醉眼惺忪满布血丝,修长的食指凑至唇边:“嘘——,不能说,和、和谁都不能说……” 手臂忽然垂落下来,整个人便醉得没了知觉。 宇文陌凌眉头紧锁,按捺住心下莫名涌起的烦躁,努力将男子魁伟健郎的身躯从窗上扯下,架着胳膊扶至床边。 还未来得及将那沉重的身体安放床上,宇文陌青却兀地吐出一堆秽物,原本干净的被褥上顿时便一片狼藉,满屋子呛人酒气。 “该死!”宇文陌凌终于恼了,拂了袖子大步出屋,连门都未带上。 一路懊恼大步疾行,灰蒙的天空忽然掠过一只苍鹰,尖而长的嘴里卸下一物,正正落于脚前。男子便哈腰捡起,不过一粒花生仁儿大小的纸团,当下便改了方向朝书房而去。 昏暗的密室内,两名男子端坐桌旁。四目相对,尽是冷然。 “我吩咐的,你可带来了?”说话者语气生冷,丝毫不带温度。 那被问话的男子,便不急不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轻轻推了过去:“自然。那么,三殿下答应的事……” “大丈夫一言九鼎,待事成解药自然会给你。”宇文陌凌接过羊皮纸,随意瞟了一眼便揣入怀中,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很好。那么,阁下可有心思再做一桩买卖?”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抬起脑袋,语气略带嘲讽:“三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很简单……告诉我,我身边埋了哪个奸细?” “呵呵呵,三殿下心思果然缜密,这都瞒不过你。”男子低沉地笑了起来,话音一转道:“不过,在下只对解药感兴趣,至于旁的,都无所谓。三殿下如此心细,查出奸细不是小菜一碟?此等无聊之事,在下不感兴趣。那么,告辞了。”言毕,哗地站起,双手抱拳算是作别,一旋身便消失在四面黑暗中。 宇文陌凌这才从怀中扯出那纸羊皮,仔细拿捏:“哼哼,宇文骏,你算盘打得再好,这招釜底抽薪,你又可有防备?” 室内忽然刮过一道疾风,原本熄灭的烛火顿时燃起。待宇文陌凌反应过来,南宫子寒已然端坐在桌前,一把扯过那发黄的羊皮纸,勾起一抹淡笑:“你就如此确定这是真的?” 宇文陌凌摊了摊手,靠向椅背:“那你说说,他有必要拿假的给我吗?他要的是自由,我要的是天下,两厢交换,他又何乐而不为?” 南宫子寒吊了吊唇角,不再反驳,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一遍,便将羊皮纸塞回宇文陌凌手中,戏谑道:“呵呵,他宇文骏怕是压根想不到还有这一出。有了这张纸,那么破了几万死士又有何难?” 言毕,二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 宇文陌青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时已然月上梢头,摇了摇疼痛欲裂的脑袋,正要伸手去摸床下的酒葫芦。一双柔若无骨的葱白小手忽然抚上胸前:“青哥哥,你可醒了?” 女子细腻皮肤紧贴着自己前胸,宇文陌青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寸缕未着,略微不悦地皱起眉头,正待发话。 女子忙接口道:“方才来看青哥哥,见青哥哥醉倒在床边,衣裳和被褥上全是污物,所以……才擅自作主,给青哥哥换了衣裳,结果半途中青哥哥就醒了。” 女子声音轻柔娇媚,听在耳中浑身便一触一触的发麻,宇文陌青略微不适地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原本惺忪的醉眼便越发迷蒙起来,口齿不清地道:“你……是谁?找我……做甚?” 那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男子眼前晃了晃,娇声道:“是我呀,青哥哥日思夜想的不都是我吗?” “子樱?……是你来看我吗?”宇文陌青一把捉过女子的手腕,凑至鼻尖轻轻吻了吻,便又皱眉放开:“不是,你不是子樱……走,走开……” 女子尴尬地收回手,涩涩苦笑,片刻便从桌边端过一个瓷碗:“青哥哥喝了许多酒,竟连我都认不出了。来,喝下这杯醒酒汤就好了。” 米色的浓汤,馨香四溢,男子心下微微抗议,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女子舀起满满一勺,温柔地送进男子口中:“好喝吗?好喝便都喝下,喝了头就不疼了。” 仿佛催眠般,宇文陌青便顺从地张开了口。不过一勺而已,浑身上下便觉得一阵轻松,有股不知名的气力从丹田而起,整个人便轻快起来,很自觉地便端起碗喝了下去。 “啪”,空了的碗被一把甩至地上,男子双目灼灼看向面前的女子,长发轻绾,白衣白裙,面容清秀,笑容温雅。 “子樱,真的是你?” 女子心中越发苦涩,却仍巧笑着附进男子怀中:“青哥哥终于认出我了。” “子樱,我想你想得心痛!我想好了,我不介意其他,我要带你离开。”宇文陌青猛地将女子抱进怀中,滚烫的唇贴进那散着淡香的发丝:“我要带你离开,我们远走高飞。” 男子的体温逐渐滚烫起来,女子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狂跳着的心脏,自知那碗汤药开始发挥作用,便从男子怀中挣扎出两手,轻轻环过腰间:“远走高飞,离他们远远的……青哥哥,子樱一切都是你的,青哥哥……” 女子的唇贴上男子胸前敏感的凸起,宇文陌青只觉浑身一颤,连骨头都酥麻起来。湿润而柔滑的唇青涩得毫无技巧,柔软的肌肤紧贴着男子滚烫的身躯,那吻便像带了毒似的,沾上哪,哪儿便酥麻过一片。 魁梧的身躯彷若无力般朝枕上倒去。女子按捺住心中狂跳,略带羞涩地一路蜿蜒而下。那紧实的小腹下是一件薄而涨的亵裤,女子微微顿了顿,彷若下了偌大决心似的,一把将它解了开去。 男子情不自禁轻吟出声,忽地坐起,将女子狠狠压在身下。女子红唇微张:“青哥哥,都给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只要你在就足够了……” 昏暗的厢房内,烛火摇曳,那薄薄的纸窗上打映出两具极力纠缠着的年轻身体。隐在不远处的一抹身影微微顿了顿,便拂了袖子头也不回地朝来时方向离去,浅淡的脚印一忽儿便被大雪掩得没了踪影…… 第58章 第58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雪初停的清晨,万籁俱寂。 “唔……”冰凉的偏院厢房内,靠墙的一张凌乱大床上,宇文陌青捂着沉痛的脑袋,拽紧被子费力侧了个身。 “青哥哥。” 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少女甜腻嗓音,宇文陌青猛地睁开半睡的双眼,正要撑起身体,却蓦地发现颈间搭着一条白皙圆润的臂腕,侧睡于身旁的女子细腻肌肤上一抹淡淡羞涩红晕,因着寒冷,整个滑腻身子便牢牢缠在自己体侧。 原本昏沉的大脑顿时像被结实浇上一盆冷水似的,兀地便清醒了,慌乱措辞道:“蕊玉,你……你怎么……” 南宫蕊玉双颊越发红润,垂了眼帘埋入男子臂弯:“昨夜……青哥哥醉倒在床边,蕊玉扶青哥哥回床上歇息,结果……结果,青哥哥忽然拽住蕊玉……” 女子还在一旁细碎表述,宇文陌青一颗心却“噔”地沉入深渊,仿佛被打入十八层炼狱一般,连翻身的气力都消失殆尽。 那藏于被中的五指紧紧攥起,狠狠地,骨节似要断裂开来,猛地又松开,清冷的面容上已然不见一丝悸动:“对不起,蕊玉……青,定会对你负责……” 脑海中忽然闪过另一抹清逸面容,那双日思夜想的盈盈水眸凄惶而绝望,心下忽然如刀绞般抽痛起来,闭了眼又狠狠睁开,替南宫蕊玉掖了被角便披衣站起。 “青哥哥,外面下着大雪,你这是……”南宫蕊玉伸出圆润臂腕,轻轻拽住男子袖摆,面上一抹浓浓娇羞一抹淡淡委屈。 宇文陌青不动声色地从女子柔荑中扯出衣袖,努力憋出一抹笑容:“放心,你先睡着,这屋里冷,青去命人生点火……”瞅着女子逐渐暗淡下的双眸,又解释道:“近日连着狂饮,正好出去透透风。蕊玉可要用些早膳?青正好吩咐奴才们打点。” 仿佛为了弥补内心的歉疚似的,轻轻拍了拍女子粉嫩脸颊,转过身,便大步踏出门去。 “宇文陌青!你个王八蛋!!” 才出门槛,冷不妨面前搡过一道硬拳,男子毫无防备之下整个儿向后栽倒在门槛之上。 微微露出一抹自嘲,抬起发麻的胳膊,随意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踉跄着站起,面无表情地又要朝门外继续迈去。 南宫子寒一脸煞气,见对方竟是如此反应,顿时气得龇牙,不待他站稳,又抬起一脚不带丝毫吝恤地踹了过去。 宇文陌青整个身体便向身后的圆桌上砸去,几个空了的酒葫芦顿时“咣当当”滚落在地,哗地全碎了。 “啊——”南宫蕊玉情不自禁尖叫出声,攥紧被褥包住自己:“皇兄不要打青哥哥,不许打!蕊玉是自愿的……”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藏于被中的手抖索着往身上套衣裳,准备冲去阻止。 “大师兄……呵呵,青日后得改口叫你大舅子了。”宇文陌青一掌摁住桌沿,戏谑道。 南宫子寒一脚跨入门内,走上前狠狠揪住那敞开的领口:“宇文陌青,你说说你干了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明知道自己放不下,为什么还要拽上我皇妹?” 宇文陌青淡淡浅笑道:“酒后失性,能怪我何?” “啪——”南宫子寒手间的力道猛地收回,宇文陌青干脆无力摊倒在桌上,长发沿着桌缘直直垂入青砖地面之上,声音苍凉而决绝:“放心,青既是做了,便一定会承担……上天岂容我一连伤害两人……”那末句低到只容自己听见。 “哼,如此甚好!否则,别怪我南宫子寒太狠!”南宫子寒一扫往日随性。方才因担心蕊玉昨日惊吓未愈,大清早便过去视探,岂知却被丫鬟告知公主一夜未归,心知不好,当下便奔偏院而来,果然! 那心中的愤怒便是再难以压制,狠狠扫向床上惶惶然的少女:“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南宫蕊玉已然穿好衣裳,万分羞涩地从床上扭捏站起,埋着头走向桌边,正要扶起桌上摊卧的男子,却被南宫子寒一把拽过手腕,狠狠拖出了屋子。 红褐色木门“咣”地一声被关上。 “皇兄别扯我,我要回去,青哥哥还……” “你若再给我使性子,今日便把你送回殷伽城。” 门外,南宫子寒的声音森冷而严厉,顿时四周便清静下来。 宇文陌青这才从桌上缓缓坐起,清冷的室内四处弥漫着沁人酒香,男子修长的手指拢向发肩,兀地对这屋里的气味怨恨起来,抓了桌下一个酒瓶便朝门上狠狠砸去。 宇文陌凌一脚踏进门,眼前忽然晃过一小瓮酒,连忙伸手接住:“五弟,大清早的又发什么酒疯?” 视线一扫凌乱的室内,白色床单上赫然几簇鲜红,因想到途中南宫兄妹拉拉扯扯的怒容,当下便已了然,一直环绕在心间的一团浓雾仿佛瞬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兀地勾起嘴角,浅笑道:“莫不是方才……” “三哥勿再调笑。”宇文陌青随意晃了晃脑袋,抿了唇看向面前的兄长,片刻又微笑道:“既已发生,青自当承担,三哥不必多言,该怎么办青弟都知道。 宇文陌青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释然道:“如此便放心了。蕊玉一心念着五弟,此番也算成了一桩美事。改日为兄忙过这一阵,便为你们择日完婚。” “青弟心领了……大事未成,岂可儿女情长?等日后一切安妥再办尚可。”宇文陌青微微自嘲,从桌上跳了下来:“有些闷,青出去走走。” 绵绵不断下了一夜的雪,到了晨间方才停下,天地间放眼过去一片白,玉树银枝,别有一番风味。 偌大庭院,偏北角有片不大的园子,满园红心腊梅咄咄开放,很是喜人。忽然想到那年冬日女子依在门边的粉红小脸,男子的脚步不由自主便踱了过去。 蜡黄的花瓣,桃红的花心,盛开在皑皑白色天地中,自有一番夺目的芬芳,原本凌乱的心绪便在淡淡花香中逐渐沉淀下来,轻轻折了一枝放在鼻尖轻嗅,脱口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呵呵,老天给了数次的机会,皆因自己的懦弱一步步擦肩而过,现如今这番光景,便是自己一手造就,岂能怪谁?如今能做的,便是不要再对不起另一个同样深爱自己的女子。 耳边忽然掠过细微的脚步,那脚步自自己说话后便兀地断了开去。宇文陌青一颗心猛地绷紧,隐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寻了声便跟过去。 果然,园子深处,一袭粉白色长裙女子隐在一棵盛开的梅树后,定定的,丝毫不动弹半分。 心知女子定是先于自己到得园中,男子喉间涌动,修长的手臂就要抚上女子削肩,想了想终究又放下,涩涩吐出二字:“子樱……” 夏子樱几日烦闷,难得看如此喜人的大雪,便独自出来散散心,忽然听到那句熟悉的诗句,便忙不迭地藏于树后,岂料还是被发现了。 薄肩微微颤动,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兀地调转过身来,白皙清秀的脸上一抹淡笑:“呵呵,是八戒师兄啊?可巧,竟然在这遇见了。” 看似亲切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宇文陌青原本震颤的心立刻便沉敛下来,很尴尬地哽了哽喉间,沉声道:“唔,方才见这里的腊梅很是好看……师妹若是喜欢,便继续看吧。青……还有事,先告辞了。”言毕,转过身就要离去。 “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瞅着男子绝然的背影,原本强自淡定的心忽然便不听命令的疼痛开来,揣摩了一夜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男子的步子顿时止了,背影微微晃动,森冷道:“现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此生,算我欠你!来生,青做牛做马百倍奉还……”磁性嗓音带着明显的哏涩。 女子微微退后了几步,兀地抓起地上的一把雪砸向男子后背:“走吧!但愿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永远不!” 冰冷的雪团严严实实地袭向男子,那魁伟的高大背影丝毫未动半分,顿了顿,便又要迈开步子。 “呵呵,二位如此雅兴。”宇文陌凌不知何时出现在梅园外,也不知到底听去了多少,饱含笑意的脸上满满宠溺:“子樱,方才见今日腊梅开得好,本想带你来看看,没想丫鬟们说你独自出来了。” 温柔地替女子披上白色狐裘,轻揽过薄薄削肩:“如此寒冷天气,也不多穿件衣服,担心着凉。” 夏子樱淡淡浅笑,不着痕迹地从男子臂弯里挪出:“我已看过了,不如你们兄弟俩继续?” 视线轻扫,院门外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原本略带报复的快感顿时化成一团冰朝自己砸下,冷彻心扉。 身旁的男子微露不悦,不着痕迹地扯过那纤细柔荑:“既然看够了,不若就回去吧。走,带你去见个人!一会可别开心得跳起来,呵呵。” 第59章 第59章 与小太子的重逢 宇文陌凌轻挽夏子樱出了梅园,徐徐向正堂屋走去。一路皑皑白雪,踩在上面只听得沙沙雪响,那走路的人却不闻其声。 一忽儿便到得堂屋,还未踏进门,便听闻里头少年焦切的声音:“夏姐姐为何还不来?是不是又在睡懒觉……” 南宫子寒尾随着戏谑道:“呵,臭小子,辈分在你这儿全乱靠了。” 接着便又听另一少年脆生生答道:“皇兄在宫里便想念夏医师得紧,这会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啦。” 久违了的亲切,夏子樱心头猛地活泛起来,从宇文陌凌臂间挣脱,急步便向室内跨去:“方才是哪个小屁孩在说话?” “夏姐姐!”右侧上座的八仙椅上一名华服少年瞅见女子身影,立刻便起身走了过来,拉过女子双手兴奋地甩着道:“夏姐姐,是臻儿,可算见到你啦!” 千浩臻白皙清俊脸上丝毫不带遮掩的喜悦。不过半年未见便长高了半个头,比之先前已脱去稚嫩的孩童影子,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朗。 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可爱的小屁孩,夏子樱一扫方才阴霾,调笑着便朝少年的黑丝上敲了两记:“嘿,还好意思呢,我以为你这臭小子早把姐姐我给忘了!怎么今日忽然来了?” “原本昨日就可到了,因着大雪,这才晚了一日。”千浩臻弯起眼角,嘟着小嘴摸了摸脑袋又笑道:“哪儿敢把夏姐姐忘了。这次父皇派兵来助凌叔叔,臻儿和皇弟千求万求才让父皇答应放出来历练的。”说着,便向身后端站着的千浩勤望去。 千浩勤便也十分配合的狠狠点了点头:“皇兄说的不错,父皇当年十四岁便上过战场,所以让我们二人也趁着时机出来长长阅历。” “嘁——,长什么阅历?不过就是贪玩找借口罢了。我说你们二位小毛孩子,叫着本太子叔叔,却把本太子的师妹叫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南宫子寒持着下颌状若十分气恼。 三人便抿嘴笑了起来。 宇文陌凌难得见夏子樱这样轻松调笑,当下心情大好,轻揽过女子削肩,假意吃醋道:“瞧把我家子樱高兴的,便是见了我,也从未见你这般笑过。” 夏子樱因着众人在场不好太冷场,便十分含蓄地笑了笑。 冷不妨便听到千浩臻一声惊呼:“夏姐姐,原来你真的把凌叔叔抢走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住,南宫子寒与宇文陌凌楞了楞便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陌凌扶宠溺地看着女子道:“子樱却是用不着抢我,凌倒是愿意自己倒贴上去,哈哈哈。” 千浩臻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张开的嘴竟忘了合上,好半天才“呼——”地吐出一口长气:“原来不是夏姐姐抢凌叔叔,是凌叔叔把夏姐姐抢走了。” 所谓童言无忌,听者有心。四下忽然安静下来,就连方才迈入的宇文陌青和南宫蕊玉也在屏风旁住了脚。 夏子樱冷眼瞟到二人相挽而进的亲昵模样,状若无意地笑道:“你这小屁孩,半年未见嘴皮子又坏了不少,欠收拾了吧?” 千浩臻微微发窘地吐了吐舌尖,携了千浩勤向座位上走去,却见堂屋正中屏风旁多出了两人,亲昵相倚很是暧昧,便住了脚道:“蕊玉姑姑……见过姑丈。” 宇文陌青原本无丝毫表情的脸上顿时划过一丝黑线,南宫蕊玉却扑哧一声笑起,挽紧男子修长的手臂,甜腻笑道:“臻儿已长这么高了,竟像个英俊小伙子!倒是懂事了不少哦,为了奖励你,姑姑带你去赏雪吧?” “好啊好啊,夏姐姐也一起去。”千浩臻当下便兴奋地合了掌,扯过一直不善言表的千浩勤,拽过夏子樱便要向门外而去。 夏子樱本能地不愿意,嗫嚅着道:“喂,我刚才已经玩过了,这会不想去了啦。” 一旁的南宫蕊玉便笑着插嘴道:“子樱姐姐可说的是梅园?呵呵,晨间青哥哥也才去过呢,说是腊梅开得可美了。子樱姐姐陪蕊玉一同再去一趟可好?”言毕,松开男子臂腕,拉住夏子樱的袖摆撒起娇来,那憨娇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夏子樱便无奈地点了点头,宠溺着道:“好啦,蕊玉妹妹如此可爱,姐姐哪忍心拒绝呢。” 早已不耐烦的南宫子寒翘起二朗腿,接过话茬:“去吧去吧,你们一窝女人小孩的,反碍着我们商议正事。” 一行人便簇拥着向门外走去。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宇文陌凌抿了口热茶问道:“吴将军现在何处?” 南宫子寒深冷地瞥了眼宇文陌青,淡淡道:“今晨便到了,将两只小猴子送来,便出城去安置兵士,大约下午便可布置妥当。” “如此甚好。越快取了那老贼的性命,子樱的毒便可早一日得解。”宇文陌凌握紧茶杯,眉峰紧蹙,思索了半刻便看向身旁沉默的男子:“青弟近日荒废,也不知北边长赤、须褚等国是何情况……还有那左玄,如今少了十万的兵力……” 宇文陌青微微动了动嘴角,只句未言,十分惭愧地埋下头去。自子樱与他皇兄那事之后,他几乎日日饮酒,鲜少清醒过,更何谈正事。 南宫子寒很不屑地斜觑了眼男子,略带嘲讽道:“你靠他?一个连感情都处理不好的大男人……呵呵,不是我说,我顶看不惯的便是这点。放,放不下;拿,拿不起,你说这算什么……” 尖锐的话语,听在耳中,如刀绞着般疼痛难忍,宇文陌青垂于桌边的手逐渐握紧,猛地便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便恕青无能,告退!”说着,便要向门外迈去。 宇文陌凌忙一把扯去,略带责问地看向南宫子寒:“你若是实在不愿皇妹嫁入我们宇文家,当初早点制止便罢。此番事情既已发生,你又能如何?如今大事未了,你们却在这为儿女之事自相矛盾,这算什么?” 南宫子寒猛地将紫砂杯摁至案上,调转过头不再说话。 片刻又不情不愿地陈述道:“那长赤与须褚等国,近日故意在周边与左玄周旋,造成苍越北边不安定的状况,宇文骏那老贼便暂时不会再有调动左玄手下剩余兵力的打算……” “如此甚好,子寒贤弟还是明事理的,唔……只等我们这边一开战,趁宇文骏无心顾及北方时,左玄那边即可动手了。哈哈哈,此计甚妙!”宇文陌凌大笑着拍了拍南宫子寒的宽肩:“今夜趁着为吴将军接风,表兄我定然好好与你饮上几杯,算是犒劳你近日的操劳。” 南宫子寒微露得意,正要笑起,忽瞥到那木头样的青衣男子,便又不爽地调过头去:“哼,你们兄弟但凡念着我的好,拜托别再给我惹出旁的事来才好。” * 夏子樱一行人一路说笑着来到梅园,天地间纯粹的雪白点缀上夺目的红黄之色,瞬间便让生长于南边的几人兴奋得蹦跳起来。 “好美啊——”南宫蕊玉弯起眼角,甜甜地冲身旁的女子露出笑容:“难怪青哥哥说一定要带蕊玉来看看,竟是这么的美,不比殷伽城的山茶花逊色。” 言毕,玉白的手指便抚向枝头,不待夏子樱阻止,已然扯了一枝开得最灿的拿在手中,轻嗅着道:“淡淡香味,蕊玉很喜欢哦,子樱姐姐帮我把它插上发间可好?” 夏子樱微露浅笑,便接过来帮着插上。 南宫蕊玉开心地拂着发丝,看向一旁兴奋的少年:“两位皇侄,蕊玉姑姑这样漂亮吗?” 千浩臻只顾着耍玩,哪还肯仔细看,随口便应道:“漂亮漂亮,姑姑太漂亮了!” 倒是千浩勤,不过半年未见,却已然沉敛了许多,停下手中动作很认真的看了看,微笑着道:“好看,蕊玉姑姑如此真是好看极了!” 瞅着少年明显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夏子樱忽然便想到他那可恶的娘亲尹贵妃,还有那个把自己恨得入骨的千浩雪,当下便随意地玩笑道:“你们那个刁蛮的雪公主近日可还好?不会还在琢磨着把我给咔嚓了吧?” 千浩臻便也止了玩耍,扑闪着璀璨双眸:“夏姐姐走后,雪姑姑都快气疯了,不过后来倒也没再追究。这半年雪姑姑倒是安静了不少呢,连父皇都不时夸奖雪姑姑,还说雪姑姑将来要母仪……” “皇兄,你看那!”千浩勤猛地截断了少年的话,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雪堆,将话茬引了开去:“不如我们堆雪人儿去吧。” 南宫蕊玉忽然反应过来 ,便也强颜笑着附和道:“对啊,蕊玉还从堆过雪人呢,走,子樱姐姐一同去吧。”说着边揽过女子臂腕,小跑着向雪堆行去。 夏子樱假意未曾听清臻儿所言,当下便笑着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所谓“母仪天下”,与她又有何干。她想要的,又岂是这群皇室子孙轻易体会得到的? 第60章 第60章 老情敌别来无恙 稻城外,连着附近已投降的韩城与魏城,偌大的空旷雪地上升起冉冉篝火,众将士各就各位,纷纷扫雪驻扎安营。 帐篷内,吴三思整了整衣冠,扶正澄亮的头盔,提了剑便要迈出。此次是他荣升将军后第一次带兵出征,因此十二分的谨慎,一心想好好出点战绩,也好了了那些小人们背后的口舌是非。 “吴将军。” 才掀起帐帘,身后猛地响起女子深冷却又极动听的叫唤,声音不高,却满是傲气。 吴三思内心猛地“咯噔”一下,情知有了大麻烦,奈何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调转过去。 一名小个子士兵正斜靠在桌案前,簇新的士兵服略显宽松的罩在身上,飒爽之中又带了些许阴柔,玉白双手撑着桌缘,白皙艳丽的面容上一抹淡淡嘲讽,瞥了眼面色陡变的吴三思,戏谑道:“怎么?本宫这番打扮太美了么?将军竟然看傻了?” “不……不、不,小将方才还未回过神来,所以……只是公主如何出现在此?”吴三思显然还没完全接受眼前所见,不知这位已然收敛了许多的公主忽然又要出些什么怪招,当下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千浩雪微微勾起唇角,对于这位高大魁梧的莽汉,她向来拿捏得分毫不偏。双手离了桌边,徐徐走到男子身前,仰着艳容浅笑道:“将军不是看到了吗?本宫便是这样来的。不过,既是来了,难道将军还要将我赶回去不成?” “不、不敢,属下不敢。”吴三思连忙退后两步,弓腰抱拳答道。 “呵呵,很好。那么,将军请走吧。”千浩雪一扫方才严厉,淡笑着冲帐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子微微愣怔,便十二分听话地打头出了帐篷。 因考虑到忽然多出的小公主,原本打算骑马的吴三思临时改了主意,乘了马车一路向稻城疾驰而去,身后几名副将打马相随。 不过须臾功夫,那古朴的城主府已赫然于眼前。待千浩雪跳下马车,一行人便大步向院内行去。 千浩雪此刻倒也颇为谨敛,看着像个懵懂畏缩的小新兵子。 “哈哈哈,吴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宇文陌凌与南宫子寒等人已然侯在门厅处,见一干军士大步前来,忙绽放一脸和颜喜色,大笑着将众人请进了宴客厅。 偌大宴厅内,已然布好了十数张几案,其上的佳肴美酿自然不稍细说。各就各位之后,宇文陌凌便在正中的案上站定。 左侧上首坐着南宫子寒与宇文陌青,宇文陌青身旁是一脸娇笑的南宫蕊玉。右侧便是两名少年皇子,一袭白色裙裳玉色小袄的夏子樱则挨着两名皇子而坐,再往下便是南宫子寒军中的几名干将,皆是生涩面孔。 吴三思在宇文陌青的身侧站定,很恭敬地冲众人抱拳做了个揖,正要坐下,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自在地看了看后面一言不发的小侍卫。 千浩雪一双眼早已被宇文陌凌完全吸引了去,见吴三思一副窘迫地瞅着自己,当下十分气恼地回瞪了一眼过去。 吴三思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撩起下摆,十分不自在地坐了下来。 “今夜小设酒宴,为吴将军等诸位将士接风洗尘,众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不必拘于礼节,放开了喝便是。”宇文陌凌高举酒杯,看着下座的众人:“来,陌凌先干为尽了。”言毕,一口饮下掌中酒。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除了南宫子寒等人,今夜来者都是军中将士,酒桌之上的热闹自然不必言说。 千浩雪定定看着正中那抹白色清俊身影,谈笑间尽是潇洒,仿若已手握天下般孤傲自信。然而此刻,自己却要像个奴婢似的乖乖站于身后,冷眼看着众人吃喝玩乐,近二十年来,何曾受过如此蔑视,心下便越发纠结痛楚。 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他就这么端坐在自己眼前,恨不得当下便冲上前去相认,奈何她非要亲眼看看那小贱人同自己的心上人到底好到了什么程度,此刻不便太早暴露了身份,只能强制按捺住心中怒火。 宇文陌凌不时与众人小谈,视线却频频瞟向千浩臻身旁的夏子樱,貌似自前夜宇文陌青与蕊玉之事发生后,她倒变得安然了许多。这会正与两位小皇子不知谈着什么有趣的话题,时不时便弯下腰来抿嘴大笑。 忽然瞅见女子抬起头来望向这边,心头顿时如春风拂过,那脸上的喜悦便再也遮不住,满满宠溺地朝女子举了举杯,一口饮了下去。 夏子樱却不知宇文陌凌心头所想,今夜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暗处有双眼睛不时地锁住自己,很尖锐却又刻意压制。故做随意的扫了众人一圈,却不料对上宇文陌凌饱含爱意的笑容,只好笑了笑,也饮了一杯下去。 这厢千浩雪忍了一晚上,先前只是宇文陌凌不住看向夏子樱,倒还好受。此刻看到二人浓情蜜意地隔着众人视线交流,当下气得险些儿便暴跳起来。左右环视一圈,竟无一可以拿来发泄又不易被注意的物什,当下便狠狠地冲面前坐着的吴三思后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噗——”吴三思原本正举着杯子欲往嘴里送,背上猛地袭来一串钻心刺痛,当下一口酒便喷了出来。 临桌将士抹了一把脸上酒水,眨巴着眼愣怔道:“吴将军,你……可还好?” “唔……好,好,没事,见笑了,真是对不住兄弟,对不住……”吴三思尴尬地咧了咧嘴角,肩膀朝脑袋上一缩、一抖,陪着笑的脸上又是一阵抽搐。 “哪里哪里,将军客气……”那将士眼瞅着吴三思粗糙的脸上肌肉抖三抖,十分纳闷地挠了挠头,咧嘴笑着又坐开了些许距离。 千浩雪这才解气般瞥嘴笑了笑,抬起头,却见对面白衣女子望过来的狐疑眼神,便十分不屑地撇过头去。 * “夏姐姐,你在看什么呢?”千浩臻独个说了半天不见回应,嘟着嘴捅了捅身旁女子的细腰。 “呀,痒死了!”夏子樱猛地回过神来:“你个小屁孩,看看勤儿多乖?好好学学吧。” “夏姐姐夸奖了。”千浩勤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恬淡笑容。 “对了,你们雪姑姑最近在宫里都做些什么呢?”夏子樱拍了拍千浩勤的小脑袋,状若随意地问道。 “夏姐姐不是不喜欢雪姑姑吗?为何今日频繁问起呢?”一旁的千浩臻十分不解地答道。 “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不想说就算啦。”夏子樱理了理裙摆站起身来:“近日身体不适,夏姐姐我就不陪你们啦,先回去休息了。”言毕,便不再多言,径自出了喧嚣的大厅。 一路直行,大雪映出的寒光将路面照得清亮,倒也不是黑得恐怖,一会便看到亮着橘黄灯光的屋子。 一脚跨进门槛,正要招呼丫鬟上茶,冷不妨捂在门框上的手却被摁住。不待回头,那恶梦般的银铃之语便在耳旁响起。 “呵呵,小贱人别来无恙啊?” 千浩雪冷冷地吐出一句,松了摁住对方的手,先一步踏进房内。 原本在房中的丫鬟,猛然见到一名士兵走了进来,那白皙清秀的俊脸上掩饰不住的冷艳高傲,吓得连端盆的手都颤了一颤,忙哆嗦着退了开去。 “呀,我说呢,一晚上没来由的心慌,原来是公主阁下驾到,民女真是惶恐啊。”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夏子樱语气里不带丝毫惊讶。 千浩雪径自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一口,通身打量了女子一遍,不屑地瞥开眼去:“不过半年未见,小贱人却是越发的消瘦了。可惜啊,这副身子将来如何伺候得了我家陌凌?” “呵,公主所言甚是可笑。子樱为何非要伺候宇文陌凌?那宇文陌凌此刻似乎也还不是你家的吧?” “哼,少给我装蒜。真当我被关在宫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吗?一时疏忽让你跑了,这半年来勾引我凌哥哥的帐,日后本宫定一笔一笔收回来!”千浩雪白皙俏容上一抹狠戾闪过。 “呵,我夏子樱自问与公主您无冤无仇,奈何你却三番五次想害我性命,甚至还想将我嫁给尹贵妃那虐死人的大哥,貌似该收帐的是我吧?”夏子樱不慌不恼,取过一只杯子,把玩着道:“你那凌哥哥若是真喜欢你,你大可不必同我这纠缠,自己去追回来好了。” “你……”没想到不过半年未见,昔日那大大咧咧的小丫头竟变得如此沉着伶俐,千浩雪一时噎住,顿了片刻又道:“本宫倒是从未想过要杀你。却是那尹贵妃与贼道士勾搭成奸,想谋太子之位罢了,你扰了人家大事,不杀你才怪。” “什么?尹贵妃的事被你们发现了?那勤儿……”夏子樱忍不住打断。心下忽然了然,难怪千浩勤此番变得如此内敛。皇宫黑暗,没了娘亲的照护,自然要敛了所有的光芒才能平安活下去。 “哼!那奸妇自然是被打入冷宫……没赏赐鸠酒已经算是皇兄开恩了。”千浩雪不屑地勾唇浅笑,他人的性命在她眼里皆不过蝼蚁般微小。 “子樱,原来你已回来了?方才散了酒席,四下寻不着你,听臻儿说……”门外忽然响起男子磁性的悦耳嗓音。 宇文陌凌一脚踏入房内,冷不妨见屋里多了名清秀小士兵,正要不悦,猛地便住了口。 “凌哥哥。” 千浩雪百般委屈地站起身来,眼眶里泪水盈盈。 愣怔着的男子,忽然便不知如何开口。 第61章 第61章 剖真心痛遭冷拒 “凌哥哥……” 见宇文陌凌愣怔着不说话,千浩雪忍不住再次出声,前倾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前扑进男子怀里。 “唔……雪儿你……”宇文陌凌眉峰紧蹙,冷不防看到女子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子樱的屋里,心下其实已十分不悦,待一想到先前答应了的条件,便又改了口气温声道:“这大雪纷飞的,雪儿穿成这样小心着凉。你来此皇兄知道吗?” “凌哥哥,我……雪儿好想凌哥哥,这才趁此机会偷偷跑出来的……”千浩雪修长玉指缠着胸前发丝,红了脸埋下头去,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滴落在地。 “如此你皇兄又该担心了。但既是来了,便小住几日再回吧。”宇文陌凌顿在门边,假作没看到女子垂落的眼泪,浅笑着道。 千浩雪原本以为男子定会走上前来揽住自己,竟没想到是这般光景,倍感失落,猛地扬起头来:“不回!雪儿就不回去!皇兄不是说了吗?将来雪儿可是要做你的皇后……” “住嘴!胡说些什么!”宇文陌凌厉声截断,清俊脸上一抹阴戾闪过,瑟瑟看了眼一旁的夏子樱,抿了唇,些许躲闪。 “呵呵,胡说?眼下大事还未成,凌哥哥你便要反悔了吗?”千浩雪冷冷地瞟了一眼对面女子,眼里尽是狠绝:“就为了这么个女子?是不是有些不值当……” 夏子樱冷眼瞅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戏,十分洒脱地勾起嘴角,戏谑道:“呵,真是无趣。从一开始,我夏子樱对你们这场破感情就毫无兴趣,奈何你们非要将我扯进来。好了,我宣布我毫无理由退出可以吧?你们呢,要吵便出去继续。我累了,还得好好睡我的美容觉呢。”言毕,摊手耸了耸肩,预备送客。 “子樱,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宇文陌凌言词恳恳,就要上前揽住女子,“你听我解释,不是她说的那样……” 夏子樱一闪身站了起来,边说边朝里屋迈去:“拜托,我这会儿是真困了,二位贵人有事出去商量,请恕小女子不再奉陪。” “咣当——”一声,雕花木门毫不留情地关上。 屋里剩下的两人纠结相望。千浩雪碍不住宇文陌凌隐忍的阴鸷,狠狠瞅了眼女子离去的方向,咬了咬唇,先一步踏出屋去。 宇文陌凌在灯下站了许久,好几次抬起手想要敲开那扇门,终究又放下,叹了口气,也甩手离开了。 *苍越国皇宫 “你是说,那丫头违背我的命令,私自坏事?”宇文骏斜靠在金雕宝座之上,冷声询问帘外跪着的黑衣男子。 身旁两名半裸的妃子极尽妖娆地俯在他的前胸,点点红唇掠过,那略显清瘦的修长身体便如火般燥热,忍不住翻了个身,将其中一红衣妃子狠狠压在身下,顿时暧昧的空气中荡漾开嗤嗤低哝细语。 时修只若未闻,面不改色道:“是,此事所实。此外,属下听闻线报,朝云十万兵力已到达稻城,那宇文兄弟近日恐有所动作,主上是不是……” “呵,急什么?朕手上不也有人吗?他宇文兄弟再如何绝情,又岂能忍心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在他们面前?倒是那丫头,要给点颜色让她瞧瞧。我宇文骏,最烦便是背叛的小人。”末了的话森冷而绝残,如冰窟中崩出的字字句句,听在耳中,连身旁纠缠着的两名美人儿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时修狠狠点了下头,正要抱拳离开,又听宇文骏冷冷吩咐道:“去给朕把左相国叫来。” “是,主上。”男子高大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霏糜的寝殿内。 左文樊下了轿便一溜儿小跑,额上不知是太焦急还是胆颤,满是细密汗珠。这个残暴的皇帝已连续半个多月未上朝,日日荒/淫后宫,今夜忽然将自己召进宫来,必是凶多吉少。一路忐忑,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殿。 “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宇文骏浅笑着起身,亲自将左文樊扶起:“呵呵呵,朕说了无数次,老相国年事已高,不必如此大礼。来啊,赐坐。” 左文樊谦逊地坐下,拱手作揖道:“呃……不知皇上召老臣来有何旨意?” “哈哈哈,老相国果然忧国忧民。朕自知所行荒诞,全靠相国你苦苦支撑上下朝野。这份恩情,朕可不敢忘啊。”宇文骏狭长凤眼微弯,那视线却不离座上老者一刻。 左文樊心里猛地打了个颤,“扑通”一声跪下,脸仆于地颤抖着道:“臣不敢!臣惶恐!皇上圣德!” “哈哈哈哈,老相国何必如此惊慌?朕不过褒奖一句罢了,用不着如此。快快请起。”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太监,那太监会意扶起左文樊。 宇文骏这才沉了声道:“方才收到线报,那宇文陌凌已然勾结了南宫子寒与千浩泽共十五万的兵力,要将朕至于死地……呵呵,老相国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左文樊早已知晓此事,此刻却也得装作震惊地擦了擦额角:“臣近日倒是听说传闻,想不到如此之快。老臣看来,此事不可小觑。北边混乱,那长赤等小国不时便来侵犯边民,玄儿手下剩余的兵力尚不可妄动,光是南边新去的十万兵将,恐怕还难有全胜之算。” “呵,兵将数目老相国不必忧心,朕也不全是个昏庸无为的皇帝。”宇文骏不悦地打断。 左文樊连连回了几个“是”,又张口道:“恕臣斗胆,现如今国库空虚,又恰逢严寒冬日,若要打战,恐怕军费粮食都极为紧张,恐怕……” 宇文骏脸上不悦愈甚,清冽的面庞上愠怒突显:“哼,相国真是爱国爱民啊。朕养了这一国百姓,保他们国泰民安,现如今国有战事,难道不该轮到他们出钱出力了?!”言毕,豁地站起身来:“钱粮军饷,限你七日内给朕筹起!普通百姓每家五两银子,若缴不起便抓了男丁充军;富豪之家,每家百两。老相国回去后可具体定夺。” “臣……臣遵旨。”左文樊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瞅着上头男子即刻爆发的怒气,末了还是咽回去。 正要恭身而退,身后又响起那一贯森冷的嗓音:“听闻老相国近日喜得曾孙,朕的爱妃近日恰也生了小皇子,相国不若将孙媳妇母子送进来一同照应,朕的爱妃也好有个伴,哈哈哈……” 笑声四面回荡,听在老者耳中,一颗心却如堕入炼狱般凄惶。 * “给殿下请安。” “免礼,子樱可曾醒了?” “回殿下,姑娘方才还在睡呢。” “如此……你先退下吧,我进去看看。” 门外细碎的谈话,让睡在床上的女子不自觉地睁开双眼,迷蒙中边看到一袭白衣男子轻步向床边走来。 自知道那刁蛮公主已然“杀”到稻城,夏子樱这几日基本窝在屋里睡大觉,以避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尴尬局面。原想着那千浩雪定然会寻借口滋事,几日过去竟也无事,就连宇文陌凌也是今日才第一次上门。 “子樱,可是我吵醒了你?”宇文陌凌一脸温暖笑容,径自走到女子床边坐下,抚了抚女子面上细腻肌肤:“这几日忙于备战,一直未来看你,可在生凌的气?” “没有啊,哪敢呢?”夏子樱闷了几日,脑袋一团浆糊,胡乱地应着:“你来看我,不怕那母老虎吃你?” “呵呵,你这丫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看着女子嘟起的双唇,男子忽然心情大好,不自禁闭了眼就要倾身覆上。 “诶——,别!”夏子樱猛得伸出手臂一挡,嗫嚅道:“我……我没刷牙。” 宇文陌凌失落地睁开双眼,眼神似受伤一般凄惶:“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已经……” 夏子樱自然知道那后面的是什么意思,微微不自在地撇开视线:“不过是为了救你,并不代表我就喜欢你。” 宇文陌凌一把抓住女子挡在胸前的手,颤声道:“子樱,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一直不想承认,是因为我怕一说出口,我们现在仅存着的羁绊也会消失。我总是在骗自己,你是喜欢我的,虽然你可能不是……可是,青弟他不是已经和蕊玉……子樱,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何况我们都已经……?子樱,你回答我!” 瞅着男子灼灼双眸里饱含的痛苦,又想到男子后面那种种皇室纷争,夏子樱狠狠拽着胳膊,冷然道:“拜托,不要和我说这么多。你们所有人所有的事我都不想插手,我留在这,不过希望早一日得到解药罢了。我虽知道你喜欢我,但却不是爱,我要的,你以及你们都给不了。即便和你发生了什么,也未必代表就要生死相许。我也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子樱……你便是这般绝情吗?难道要我剖开心来给你看看,你才知道我的真心?不错,我不能给你所谓的自由,不能一生只娶你一人,可是我能给你所有的荣华富贵!但凡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即便你不能母仪天下,但除了名分外,所有的你都能得到,包括我唯一的一颗真心!” “啪——”门外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抹轻碎的脚步踉跄而去。 宇文陌凌微微愣怔,放开女子的手向门边走去。 敞开的门外,一件水红色狐裘小袄赫然于雪白的空地上。弯腰捡起,其上还留有女子淡淡温暖馨香。 第62章 第62章 蕊玉喜结珠胎 一连气下了近十日的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这个严冬比往年格外的冷,呵气都能成冰似的。 稻城高筑的城楼上,几名修长男子临风深谈。 城楼下的高门外熙熙攘攘人头涌动,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老百姓挤成堆儿相互取暖,老人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已有不少被冻昏的人四肢僵硬地摊在雪地之上,看着甚是凄惨。 “近几日难民越来越多,据说魏城韩城这几日连城门都不敢开。姓宇文的,你倒说说该如何是好?”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如此说话的,不用说便是南宫子寒了。 “唔……吴将军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宇文陌凌凝神思索片刻,偏过头看向身旁昂首挺胸的魁梧男子。 吴三思粗犷的大嗓门顿时响起:“要在下看,这难民里定少不了奸细,放进城里怕是扰乱民心,倒不如就将他们全挡在城外,每日发些救济粮算了。” 宇文陌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听身侧的陌青说道:“若是如此,三哥便失了一个得民心的好机会。如今开战在即,若是能赢得百姓之心,那宇文骏便先输了一大步。我看不如将难民全都放进城,统一在寺庙里安置慰恤,保证饮食供应和保暖,但一概不容许进出。三哥看是如何?” “五弟终于振作起来了,为兄着实欣慰。如此甚好,那么你与子寒便将此事安排下去。”宇文骏满意地笑起,又看向吴三思道:“眼下天气越发寒冷,吴将军的将士们若有什么需要,旦说无妨,陌凌能做到的必定尽力满足。” “三殿下客气。”吴三思恭敬地抱了抱拳。 “皇兄,青哥哥!”身后猛地响起女子脆生生的甜腻嗓音,四人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南宫蕊玉挽着高了自己半头的千浩雪笑吟吟站在几步开外,一粉一红两道窈窕之姿在白皑皑的天地里彷若天界仙子。因着寒冷,原本白皙圆润的脸上泛出淡淡粉红,无端添了一丝妩媚。 宇文陌凌原本兴冲冲回过头去,待一看到面前站着的二人,笑容便略显僵硬地卡在脸上:“蕊玉,这大冷的天,你们两跑来做什么?” “谁说的城墙上只允许你们男人来了?哼。”南宫蕊玉十分扫兴地撇过头去,娇笑着看向那沉默的青衣男子:“青哥哥,今日可是腊八哦。蕊玉和雪儿姐姐亲自煮了腊八粥来犒劳你们呢!” 说着便向身后敛着笑的千浩雪眨了眨眼睛。 千浩雪恍过神来,冲身后的丫鬟做了个手势,那丫鬟便提了个红木食盒走上前。打开来,是一大盅冒着热气的腊八粥,各色五谷杂陈,很是诱人。 吴三思倾过身来,忍不住便咽了口水,隔着盔甲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咕呱”叫了一声。 “哈,吴将军好可爱哦!”南宫蕊玉好笑地拍了拍那澄亮的盔甲,命丫鬟盛了满满一碗递过去。 南宫子寒一把抢过,无视女子瞬间杀人的眼神:“就只是你们俩熬的粥?我那小师妹去哪里逍遥了?”言毕,假若无意地瞥了眼某个失落的男子。 宇文陌凌便不自在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僵笑。 “方才本是和雪儿姐姐一同去找子樱姐姐的,结果丫鬟说她还在睡着,所以只好我们两人来了。”南宫蕊玉边说边亲自盛过一碗腊八粥递向陌青:“青哥哥慢些吃,小心烫哦。” 看着少女温婉贴心的举动,宇文陌凌的心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子樱她竟是从未这样体贴过自己,她从不关心自己的大事,从未特意照拂过自己的起居。何日她才能像蕊玉对待青弟那样对自己呢?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他也会万分满足…… 略带惆怅的视线不自然对上一言未发的千浩雪,那盈盈水眸里,同样是一股无法掩饰的落寞与哀愁,立时便很尴尬地瞥了开去。 “啪——”静谧的天空中忽然急驰而来一糟腥之物,直擦少女身旁而过,猛地扎向身后的石柱缝隙里。 “啊—”南宫蕊玉手中的瓷碗啪嗒一声砸在地上,那一声尖叫还留了一半在口中,整个人却已然翻了白眼瘫倒在地上。 斑驳的石柱上,赫然一支掼着男人头颅的铁箭,此刻那猩红头颅上正冒着汩汩鲜血,杂乱而肮脏地长发稀疏垂于脸前。 那狰狞的脸上,一双暴凸的眼睛里满是可怖,汩汩暗红色血液顺着黑红的铁箭滴滴落于青砖地上,便是见惯了酷刑的千浩雪也忍不住双腿发软地瘫坐下去。 “该死!好个宇文骏!自古道‘两国之争,不杀信使’,他便是连这点礼义都没了!”宇文陌凌一把将手中的碗扣至石桌上,阴鸷地望向远处敌军高筑的瞭望台,狠狠咬了唇…… * “蕊玉妹妹如何了?可曾醒来?”夏子樱一觉睡醒,便听丫鬟们报闻蕊玉惊吓昏厥,当下便穿了袄子向蕊玉屋中奔来。 暖气袭人的精致闺房中已然候有不少人,靠墙的软榻上一名脸色苍白的女子正平卧其上。身旁坐着的青衣男子轻抚着女子柔白小手,脸色阴晴不定。 夏子樱猛地便收了脚步,瑟瑟笑道:“哈,好多人,看来属我最没良心了。” “哦呀,某人终于承认自己缺良心了。这大严寒的,人家女子都懂得给夫君送汤送粥,只有你,还有脸皮赖在窝里睡懒觉。”南宫子寒伸出折扇弹了弹女子的额头。 听这口气,貌似蕊玉已无大碍,否则南宫子寒又岂会有心思调侃。夏子樱一颗心便放了下来,也懒得去反驳,扫过一众人,微笑着道:“既然蕊玉妹妹没什么事,那子樱就先告辞了哦。晚些时候再过来看望。”说着,便要转过身去。 “呵——”床上的女子忽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是子樱姐姐吗?” 夏子樱那迈出了一半的步子只好无奈地收了回来,因着蕊玉身旁的宇文陌青,不好太靠近前去,便在几步开外耸了耸肩,笑道:“是我啦,听说蕊玉妹妹晕倒了,所以赶过来看看。原本还想替你把把脉,开副宁神的药呢。” 蕊玉听闻此,当下便费力地腾出一只手伸向女子:“唔……那便劳烦姐姐替我看看吧。皇兄每次都故意给蕊玉开好苦的方子呢,好难喝……” “噗——”南宫子寒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夏子樱便也好笑地走上前,正要接过蕊玉的手腕,一直沉默着的青衣男子忽然生冷地拂去女子伸至面前的手,略带生硬地道:“不劳烦师妹。蕊玉她是有孕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猛地便僵住。 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也了然他正一步一步地渐行渐远,却未料到竟来得这么快!她真的要为他生小豆丁了……如此,这个男人从此便与自己再无干系,哪怕仅仅是一丝回忆,也会逐渐被那将要到来的新生命给生生剥离。 竭力憋回眼角即将涌出的湿润,僵住的笑容不过须臾便再度暖化,很自然地收回了手,瞅着女子宠溺道:“呀,真是件大喜的事!恭喜蕊玉妹妹。要当妈妈的人了,得好好歇息才是呢。” “唔……蕊玉听姐姐的。”床上的女子面颊绯红,瞅了眼身旁沉寂的男子,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63章 第63章 吃败战丧心病狂 “咚咚咚咚——” 沉寂的苍茫大地间,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如雷鸣般响彻云霄。本是呵气成冰的冬日,那粗壮的擂鼓手却裸着上半身赤膊上阵,黝黑而结实的双臂举着鼓槌,朝硕大的夔皮战鼓上奋力敲击,强而有力的声音让底下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震。 宇文陌凌一身银制战甲高高立于大军正中搭起的高台上,面色清冷而凝俊,直而窄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性感薄唇,寒风略过,颈上的红色丝带便随着风向后飘摆,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南宫子寒与宇文陌青直立左右,此刻也是一脸持重。 战鼓声越发急而有力。 宇文陌凌左右环视一周,但见阵队里的将士们士气激昂,个个精神抖擞整装待发,似乎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瞬间全胜似的。 很欣慰地收回眼神,却又略带不忍地投向百米外另一个齐整整的方队。 那里,才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子民……可是如今,他却要领着别国的军队去杀戮他们,然后踏着他们的鲜血去登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宝座! 脑袋中又浮现出那一抹清丽俏皮的纤瘦身影,便是为了她,也得下了这个狠心! “对面的将士们听好了!我是先帝留下的三皇子宇文陌凌,老贼宇文骏杀了我父皇母后篡了位,如今又暴虐荒/淫,苛政似虎。我宇文陌凌今次之战,只为了惩治那丧尽人/伦的狗皇帝,救百姓于水深火热,让民生富足,重振我苍越之雄风!并不想置本国子民于不义,希望兄弟们以苍生为念,放下兵器投靠我军,也免自相残杀之痛!” 合着内力的雄厚嗓音逆风飘向对面硕大的方阵,句句字字进了苍越国将士们的心里。 原本那克扣军饷荒糜无度的皇帝便让众将士心生反意,今次又听宇文陌凌此番之言,当下齐整整的方队里逐渐响起交头接耳之声,片刻过后,便有些许士兵卸了身上的兵甲,徐徐走出方队。 见有人带头卸甲,队伍越发乱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士兵都开始脱身上的锁甲,交头接耳声已然嘈杂。 领头的将官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战,纷纷勒马转向身后,大着嗓门怒吼道:“奶奶个熊的!都给本将军停下!谁再敢妄动,一刀刺死——!都给我停下!!” 士兵们微微愣怔,片刻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远处方队里的南宫子寒瞅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戏谑道:“想不到瓦解他们的军队竟然不费一兵一卒!表兄在上,本太子可是佩服得肝脑涂地啊~~”说着,弯了腰假意做了个躬。 “呵!在下可不敢承您的夸奖。”宇文陌凌势在必得,眼里尽是欣慰:“他们这次调来的军队,原本就是左玄手下带了许多年的兵将,对宇文骏早已诸多不满,原本就被暗中授意不愿打这场战,我不过是火上浇油了一把而已,哈哈哈……” “三哥这油浇得可真妙,青弟也委实不愿自相残杀呢。”宇文陌青释然着笑道。 “哼,你这厮就是心软。”南宫子寒假意不屑地白了一眼,正要继续挖苦,却听宇文陌凌急转而下的口风道: “等等……不对!你们看……” 远处,原本正要退出的士兵们忽然个个捂着心口,口角流血倒向雪地,左右来回翻腾地痛苦挣扎。虽然距离遥远,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但以他们痛苦之极的动作,明显便是中了剧毒。 先前的人声鼎沸早已换成了鬼哭狼嚎似的凄厉哀鸣。 “还用说?定是宇文骏那王八蛋搞得鬼!”南宫子寒愤恨地啐了一声。 “哼……视人命如草芥!他这是逼着我们自相残杀,便是最后我们赢了,那也是个损兵折将的空壳子留下,该死的!”宇文陌凌狠狠地攥紧腰间软剑。 远远地,便听对面阵仗里不知何人森冷地呼喝道:“都看到了?谁不上阵,便是如此下场!若是上了战场,或可不死;但是退后,当下便让你死得难看!是生是死,由你们选择!” 那声音不阴不扬,沙哑而阴冷,回荡在方阵上空,字字句句让人毛骨悚然,原本混乱的阵队立时便静了下来。 那声音凄凄冷笑,忽地变换了口气,厉声喝道:“还楞着做什么?不想死,便给我上!” 如雨般密密麻麻的黑点顿时像中了邪似的,蚂蚁般朝宇文陌凌的阵队冲刷而来。 这厢,赤膊小将越发将战鼓擂得“咚咚”巨响,早已热血沸腾的将士们便向浪涛似的汹涌而上…… * 苍越国皇宫 熏香袅袅的大殿上,一袭修长清瘦身影左右转了数圈,猛地便一掌拍向几案:“哼!你是说朕的十万兵士只剩下三万?!” “是。据黑衣所报,三万死,被虏三万五,另五千因试图卸甲毒发而死。”时修依旧是百年不变的清冷语气,荣辱不惊。 “好!好个宇文陌凌!算朕小看了他……这战场的事朕知之甚少,你即刻传书至北关左玄,命他调五万将士赴南方战场!” “是!属下明白!”时修双手抱拳道。 “便是再不济,朕手中也还有六万死士!哼,你宇文陌凌不让朕好过,朕又岂会轻易容你逍遥?!”宇文骏清隽脸上是纵欲过后的憔悴萎靡,那略微深陷的双眼里,一抹浓煞杀气,如地狱鬼火般,隐隐闪着阴鸷青光。 豁地站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不多时,已然出现在后宫偏北角的一座宫殿前。曾几何时,他几乎日日驾临,如今却清冷得似被遗弃了的孩子一般凄寂。 甩手示意门前守卫打开那掉了漆的高大宫门,大步便向里头行去。 “娘亲,过了这七天怒儿就可以出去了吗?”孩子略显迟钝的稚嫩嗓音四面回荡在空旷的殿堂里。 “唔,怒儿最乖了。你父皇若高兴了,定会放怒儿出去的,不着急哦。”女子温柔的声音尾随响起。 “娘亲,为什么过了那么多的七日父皇还是不来呢?前一个七日,后一个七日,好多的七日……”孩子显然不满意女子的回话。 朦胧瞅见那对母子的背影,窝在宇文君逸怀中的怒儿正掰着手指头笨拙地数算着。看不清表情,那声音却极为认真,听在耳中让人心下生疼。 宇文骏忽然极度厌恶看到的这一切。 “啪——”,一把扫开手边的空花瓶向女子纤瘦脊背扫去:“做你们的白日梦吧!不会有机会了!” “啊——”宇文君逸冷不妨背上一阵刺痛,当下松了孩子向后背摸去,好在冬日穿得厚,并未伤着肌肤。 怒儿顺着声音回过头来,瞥到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大约是太向往外面的世界了,竟也忘了害怕,极其兴奋地冲上前,一把抱住男子的双腿,仰起小小的脑袋,苍白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父皇?父皇你今日可高兴吗?” 男子身形微微晃了晃,又冷然道:“滚!你这个白痴!最好别让朕再看到你!”言毕,狠狠甩开孩子的细瘦双臂。 怒儿原本上翘的嘴角顿是瘪下,正要哭,猛然看到男子阴狠的表情,当下又脑袋迷糊起来,嘴里不住唠叨道:“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娘亲,父皇欺负怒儿——” 含在口中的话还未说完,冷不防便被一把拽住甩进了女子怀里。 “看好你的傻儿子……是不是还在幻想着等你那三弟来救你?哼,告诉你!即便朕输了,朕也不会把江山白白拱手让给他!朕要把它们全掏空,全吸干……连你,连你和你的傻儿子也得为朕一同去送葬!朕不会给他宇文陌凌留下任何东西,哈哈哈……” 宇文君逸此时方才抬起头来,怜惜地将孩子抱至怀中,凄然道:“君逸早些年便已是死了,若不是因为怒儿,此刻恐怕早已在九泉之下与父皇母后团聚……宇文骏,我劝你还是住手吧!你手上沾的鲜血还不够多吗?还要造多少孽才能满足你?!” 话音未落,整个身子便被男子狠狠踹至殿角。 “哼!朕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教训!你不过是被朕玩腻了扔掉的破花瓶罢了!可惜,朕不会让你这么早死……朕,要在宇文陌凌面前,一点一点羞辱你,看着你们在世人面前蒙羞,生不如死……哈哈哈……”宇文骏发了疯般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荡殿堂内,越发显得阴冷渗人。 “宇文骏!你、你疯了!”宇文君逸大叫起来,挣扎着爬向男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她受的罪已经够多了,绝不能再容许他去侮辱她的亲人。 “是!朕是疯了!朕自杀了皇兄那天起便疯了!哈哈哈……来人,把这女人给我关进铁笼子,没我命令不得放出来!”宇文骏猛地收起笑容,冲殿外的士兵厉声吩咐道。 第64章 第64章 今夜给娘子暖床 深冬的日头降得快,还未到酉时就已然灰蒙一片。宇文陌凌一众人,连打了三日的战,下了战场安顿完毕,便马不停蹄从营地里一路直奔回城。 还未踏进城主府,便见一名橘色袄裳女子一颠一颠跑上前来。 “青哥哥、皇兄,你们可回来了!” “你这丫头,如今快要做娘亲了,还是像个孩子!改日战事缓了,本太子回去与父皇商议一下,定把你这婚事给早早办了,省得整日像个野丫头没个形。”南宫子寒轻轻一跃跳下马来,捏了捏女子圆润小脸,宠溺着道。 “才不要呢。蕊玉要等到战事了了,再和青哥哥……”南宫蕊玉捂着脸满面绯红,瞟了眼马上的青衣男子,窘道:“讨厌,不要皇兄管了啦……”说着便向大门小跑而去。 漆红的大门外两具威猛石狮,旁边已然候了不少人。 宇文陌凌三人齐齐走上前去,正要开口,便见一紫衣少年嘟着嘴委屈地嚷嚷道:“凌叔叔好坏,给臻儿和二弟下药,不让我们上战场,呜呜……” “你呀,凌哥哥不让你上战场是为你好,笨蛋!” “雪姑姑也欺负臻儿。”少年红润双唇越发嘟了起来。 千浩雪盼了三日,眼见得男子英姿飒爽凯旋而归,心下一阵自豪与欢喜,轻轻敲了敲千浩臻的小脑袋,就要走上前。 “子樱。我回来了。”宇文陌凌在一直静静浅笑着的夏子樱面前住了脚,眼里尽是浓浓思念。 “唔……陌凌?”夏子樱兀地恍过神来,冲男子露出一抹笑容道:“恩,平安回来就好。” 她说“平安回来就好”,她是在挂念自己吗?宇文陌凌欣慰地咧开嘴角,揽过女子的肩便向门内踏去。 “哼……”瞅着众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千浩雪狠狠揪着手指,下唇上微微泛出红来。 * 偌大的正厅内,已然摆了满满一桌佳肴,红的粉的绿的琳琅满目。千浩雪径自在宇文陌凌身旁坐了下来。 夏子樱本要坐到最下角,却被宇文陌凌一把扯坐在身旁,只好无害地冲男子左侧满脸愠怒的女子笑了笑,结果却越发将千浩雪惹得不快。 “来,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家亲人,这第一杯,陌凌敬青弟与子寒贤弟。这半年多来,若不是你们一直在旁支持,凌又岂能如此顺利?”宇文陌凌双手举杯,仰头一口干了下去,亮了亮杯底。 “呵,姓宇文的啊,你装得如此客气做什么?”南宫子寒痞子般地吊起嘴角,坏笑着道:“昔日我小皇姑被你父皇勾引了去,如今我小皇妹又被你五弟睡了,我便想不帮也说不过去啊,大伙说对不?” “皇兄——,你!”南宫蕊玉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拍了筷子就要离去。 南宫子寒似乎心情特别好,一把扯住女子,戏谑道:“得得得,又不是不知道你皇兄贫嘴,还容不得说两句了?” “来,子樱,吃这个。”宇文陌凌好笑地收回眼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夏子樱面前的小碟里:“你这般体虚,更要多吃些兔肉才好。” 瞅着眼前辛香的红烧兔肉,夏子樱心下微微泛出暖意。宇文陌凌对自己的好其实早已明了,无奈自己终是动不了情。 不自然地瞥了眼左侧那满脸愠色的千浩雪,小心夹起一片凑近嘴边,胃中忽然猛地泛起一股酸涩,兀地放了筷子,捂嘴向厅外冲去 。 才刚跑到角落,便忍不住吐了出来。像是要把腹中的所有都掏空似的,连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溢出。 好容易倾倒干净,正要抬头站起,一张白净地帕子却适时地伸到了面前,身后是宇文陌凌满是担忧的嗓音。 “子樱,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大概是近日受了风寒吧,忽然看到油腻的食物,便反胃了。” “子樱,你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呢?答应我,我不在身边的日子,更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男子一把揽过女子削肩,抚着女子及腰青丝,双眸里净是怜惜。 “……唔,谢谢你。” 夏子樱猛地点了点头。男子身上是一股淡淡的兰香,便是当日自己下山后第一次闻到的味道。 “回去吧。大伙还等着呢。” 灯火通明的正厅内,南宫蕊玉正与皇兄斗着嘴。 千浩雪与两位小皇子不知在说着什么,嘴角淡笑,瞅着宇文陌凌轻揽夏子樱徐徐走进,忽然便阴下脸来,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 “夏姐姐你方才怎么了?”千浩臻转过头来,皱着小眉头担忧道:“夏姐姐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母后说过生病的人喝汤最好了。”说着,便将面前冒着热气的鸡汤向夏子樱推来。 浓浓的鸡汤泛着诱人香气,因着被推动,那黄色透明的小油星子便可爱地像四周荡漾开去。夏子樱原本才压制下的酸水再次汹涌上来,当下再不容说什么,猛地便又冲了出去。 满腹狐疑地瞅着女子今夜怪异的表现,千浩雪藏在桌下的手指狠狠地攥紧,长长的嫣红指甲嵌进了细嫩的皮肤,却也不知疼。 宇文陌凌环视过一干人,很抱歉地举起杯子道:“子樱今日感了风寒,陌凌便先告辞一步,众位慢饮。对了,五弟,吴将军那边,派人送些酒水过去犒劳下将士们。” 言毕,一口饮下掌中佳酿,略带歉疚地看向一旁僵着的女子:“雪儿,我……子樱她身体一向不好。明日凌再去看你。少喝些酒,早点歇息。” 千浩雪化开一脸雍容之笑,红唇轻启:“凌哥哥说的什么话?既然将来注定要一同侍奉凌哥哥,那么子樱地位再低,便也还是雪儿的妹妹,凌哥哥但去无妨。” 宇文陌凌略带尴尬地弯起嘴角,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大步向门外走去。 青砖地上,夏子樱虚弱地靠墙而坐,费力喘着粗气,见男子大步前来,忙道:“陌凌你不用出来,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大约明日便要月圆毒发,所以今次身体才如此虚弱吧。”说着便要撑手站起。 宇文陌凌忙急步上前,一把揽住女子细腰,紧紧搂向怀里:“傻瓜,累了就不要说这么多话。都怪我,让子樱你吃了如此多的苦……” 夏子樱下意识地便要挣脱下地,奈何男子越发搂紧,只好乖乖地缄了口。 卧房在后院东南角,宇文陌凌一脚踹开房门,冲丫鬟们努了努嘴。看着她们走出,这才向后一脚将门踢上。 轻轻将女子放在柔软寝榻之上,便宽了外衣搭向屏风,倾身上床要解女子的外裳。 夏子樱看着男子一系列的动作,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抓紧胸前衣饰,紧张质问道:“宇文陌凌,你、你想干吗?我今夜不行,身体弱……虽然和你那个了,但是没我允许也不许你耍流氓!” “噗——”男子忍不住笑起,仿佛又看到昔日小客栈里调皮的清秀少女,便好笑地勾起嘴角:“耍流氓?呵呵,子樱,我这才发现,已好久没再听你说过那些好笑的新鲜词儿了呢。” 见女子依然不放心地瞪着自己,只好无奈地松了抚在女子腰带上的手,耸了耸肩道:“好了,你也看到了,我可没什么恶意……何况你如今身体不适呢。” “那、那你为什么上我的床,为什么脱我衣服?”夏子樱尴尬地瞟了眼前胸,这才发现那白净的小袄上不知何时已沾了星星油点,当下尴尬地坐了起来,自己解开外裳:“早说不就好了,我自己脱。” 言毕,已然只剩里边的白色中衣。见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又不悦道:“喂,你怎么还不走?” 宇文陌凌忽然心情大好,干脆向女子身侧躺下,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二人:“今夜本殿下便要陪未来的娘子侍寝,怎么,不欢迎?” 微微运起内力吹灭了不远处的昏黄蜡烛,瞅着女子仍一脸狐疑干坐着,心下虽好笑,却又微微有些伤怀,敛了笑正色道:“子樱,我是担心你……我怕你扛不住毒。睡在身旁,凌才能放心……” 言毕,摸索着抓过女子冰凉柔荑:“睡吧,相公给你暖床。” 隐在黑暗中的女子,薄肩微微颤了颤。 相公?他竟然已经把自己当相公了。难道就因为自己和他发生的那一次吗?可是……他终究有一日会明白,然后便舍弃。 这个世界,他、他们所有的人,都不会是属于她夏子樱的。或过去、或现在、或将来,他们终究都要离开。 静谧的黑暗中,女子无声地扯紧被子卧向里侧。 须臾,男子修长的手臂便摸索了过来,轻轻揽住女子,温暖的身体便靠了上去。 子樱,即便现在不习惯,终有一日你会贪恋身边有我。 第65章 第65章 血罗蔓阴毒难忍 “冷、好冷……”天明将至,一直昏睡着的女子忽然呻吟起来,原本已被揽在男子臂弯的身体又向那温暖的怀抱贴近了几分。冰凉双脚摸索着钻进男子两小腿间,无意识地摩梭着,仿佛这样就能将蚀骨的寒意给驱走。 腿间逐渐袭来的酥麻让宇文陌凌猛地睁开了眼睛,听着怀中女子昏沉沉的低吟,隐约一股强烈的不安便袭上心头。 今次血罗蔓又比前次提前了6个时辰,看来嗜血之痛也必然加倍。 冲烛台处打了个响指,原本已灭了一晚的烛火便再度亮起。昏暗灯光下的女子,苍白脸上满是细密汗珠,不见一丝血色,纤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已进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只是不住低囔着“冷、好冷。” “子樱,子樱,快醒醒——”宇文陌凌焦急地揉了揉女子双肩,奈何对方却如只字未闻,毫无回应。 男子心下不安渐甚,掌中聚起内力,猛地便向女子背心推去,女子原本紧闭的双眼便费力睁了开来。 “唔——,宇文陌凌,我、好冷,痛……快点我穴道,我不要清醒!快点……”夏子樱上下牙关不住打着颤,费力吐出几句话。猛地一阵剧痛从小腹袭来,全身便如触电般从脚尖迅速抽搐到头顶,狠狠拽住床沿,哀求道:“求求你,算我求你,点了我的穴道……” 余下的话还残留在口中,奈何再也没有力气说出,紧咬的唇上渐渐渗出鲜红血迹。 瞅着女子越来越剧烈的痛苦,宇文陌凌无奈地收回内力,紧紧将女子抱在怀中,低沉嗓音里已然些许哽咽:“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这样的苦……子樱,我该怎么办?我没有解药……对了,你等等,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当下披衣站起,瞅着女子道:“我去喊子寒!子樱,你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回来!” “不要……不要去喊他……点我穴道……”半昏沉下的夏子樱瞅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费力低囔着,奈何那声音小得只容自己听见,男子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昏暗晨光中。 * “开门开门,子寒,你小子快给我出来!”深冬晨间,蚀骨的寒冷让男子冷不住缩起脖子,狠狠拍门,里头却毫无动静,干脆抬起脚蹬了开去。 床上的男子俨然还在沉睡着,半张的唇发出轻微的鼾鸣。宇文陌凌狠狠一把将其拽起:“喂,快起来!子樱毒发了!” 南宫子寒晃了晃脑袋,朦胧见到眼前一个“吧嗒吧嗒”张嘴嚷嚷的大高个,正要发作,却又听到“子樱”二字,当下便清醒过来:“毒发了吗?这么早?” “有必要骗你吗?这会儿已经疼得不醒人事了!快跟我去看看!”宇文陌凌清俊面容上一览无余的焦切,扯过躺椅上的衣裳,胡乱替南宫子寒套上,便拉起他向门外大步跑去。 生着暖炭的屋里,满头冷汗的夏子樱披头散发蜷缩在暖炉旁边,厚厚棉被下的身体却仍在不住哆嗦着。 “冷、冷……救命……不要死……” “子樱,你没事吧?”宇文陌凌一把冲上前去,抱住女子,灼灼看向南宫子寒:“子寒,我的内力不行,你看可否给她疏些内力……青弟的太阴,定是用不了,算我求你!” 瞅着女子已然失了色的双唇,南宫子寒无奈地摇了摇头:“血罗蔓太过阴毒,此刻子樱心血已极至之虚,我这纯阳内力若是疏到她体内,不仅无力承受,五脏怕是都要崩散……” “少废话!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这般痛苦吗?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宇文陌凌暴躁低吼起来。 “我说宇文表兄,子樱也是我的师妹,但凡能对她好的,我又怎会拒绝?”南宫子寒半跪下身子,拍了拍男子肩侧,径自抬起夏子樱的手腕。 脉象低迷紊乱,隐隐的,却又寸脉微沉,尺脉上浮。 南宫子寒逐渐皱起眉头,扫了眼陌凌怀中的苍白女子,正要沉声发话,原本已失去意识的夏子樱兀地低低唤了声:“师兄……” 满是疲惫的双眼里,一丝不易察觉地隐忍和乞求。 南宫子寒那含在口中的话便无奈地咽了回去,顿了顿,又道:“此时不宜再给子樱疏内力,最好便点了她的睡穴。你且将屋子弄得再暖和些,我去开剂药方。”言毕,状若无意地抚了抚女子的掌心,豁地站起大步迈出门去。 仿佛吃了定心丸般,夏子樱终于放心地闭上双眼。 * 昏暗的室内,灯盏未明。冰凉的青砖地板上,一名女子低低匍在一双黑色皂靴前,柔白玉手紧紧抓着前胸衣襟,极其痛苦哀求道:“求求你,给我……我再也不敢了,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要……” 那黑色皂靴的主人微微移动了双脚,将女子伸至前来的手狠狠踢向一旁:“哼,不听主上命令擅自行动,你既做得出,今次又何必再求我?”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阴冷得像从地狱里传出。 女子低低唾泣起来,百般可怜地抬起头,白皙脸上已然涕泪交加,凌乱长发稀疏垂于面前,颤抖着爬向男子身旁,猛地抓住对方修长的双腿:“黑衣大哥,求求你,就、就一颗……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主上了,今后一、一定听话……好难受……” 阵阵袭来的如毒虫蚀咬般的巨痒与疼痛,让女子原本娇俏的脸颊猛地向四面抽搐开去。女子狠狠抱住脑袋,在地板上来回打起滚。 “黑衣……啊——!求、求求你,最后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药、想要……” “呵,药倒是在这里。”黑衣蒙面冷笑着,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在手中扬了扬,瞅着女子双眼放出的贪婪光芒,很不屑地又收了回去:“但是,给不给却要看你……” “我肯,我肯,叫我做什么都肯,只要给我药……给药就行。”女子迅速挪向男子脚边,努力站起身子就要向男子怀中掏去。 黑衣服蒙面厌恶地拍去女子纤长的手指,鼻腔里十分鄙夷地“哼”了一声:“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擅自变更,或是完不成主上的要求,那么,下个月的今日,便有更甚的在等你!” 甩手一抛,那黑色药丸便在空中划出一道邪恶弧线。还未落至地面,已然被女子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吞进了口,狠狠咕噜下去,眼里的光芒便逐渐黯淡,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也逐渐恢复了原样。 * “翠儿,去看看人来了没?”千浩雪因着昨日宇文陌凌临走前说的话,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奈何日上三竿了,却依然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艳丽妆容上俨然是满满的焦切。 “回、回公主,凌殿下在子樱姑娘那边……”那叫翠儿的丫鬟低着头,仔细措着词儿。 “啪——”话音未落,一块瓷盏便甩至额角,吧嗒一声落了地,鲜红的血迹顿时顺着细细眉梢点点滴落在地。 “哼!好个风骚小贱人,竟然装病霸着凌哥哥……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奈何你竟一点也不知好歹……”千浩雪一双明眸里尽是阴冷,贝齿紧咬,豁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翠儿这几日已深知这新来的朝云公主是何等角色,当下连额角的血也顾不上包扎,随意用袖子捋了一把,便颠着小脚跟上前去。 * 狠狠搡开门,迎面一股热风拂过,千浩雪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待看到里屋床榻上虚弱的苍白女子,还有旁边那抹熟悉的玉树之姿,心下的酸涩又汹涌上来。 努力憋出一抹笑,走上前去:“凌哥哥让雪儿好等啊,原来竟还在她这里呢?” 傲慢的嗓音让床边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左右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话,这才扯了千浩雪向外屋走去:“子樱今晨毒发,好容易喝了药不再叫唤,雪儿你这是做什么?” 千浩雪不屑地扫了眼床上女子,苍白脸上秀眉微微皱起,娇俏的鼻子下双唇青紫,倒不像是装病,便很委屈地嘟起嘴:“便是她真的病了,凌哥哥也可派个人告诉雪儿一声……哼,无论如何,你答应皇兄的事,可不许反悔!”言毕,狠狠地跺了跺脚。 瞅着女子刁蛮任性的一贯作派,宇文陌凌眉峰深深凝起,抬眼望向天花板,再低下头来时,已然恢复了常态。 忍着心中不快,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放心,凌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但是,雪儿的脾气是不是也要……” “放心,既是母仪天下之尊,雪儿该做什么心理清楚。凌哥哥难道没发现雪儿已经变了许多吗?”千浩雪放心地弯起嘴角,状若无意地扫了眼床上女子,又温声道:“凌哥哥军中事务繁忙,反正雪儿左右无事,不如替凌哥哥看会。一会夏子樱她醒了,我再派人通知你。” 宇文陌凌剑眉深凝,看向里屋,床上的女子额上布满细密汗珠,青紫色双唇微张,像是一时半刻也醒不了,便无奈道:“如此……也好。雪儿定要细心看护。你的好,凌心里定将谨记,定不会辜负你。军中事务确是甚多,那么一切便劳烦雪儿了。” 转身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便是有什么需要的,外面的丫鬟还有蕊玉,都可以帮上忙……” “好啦,凌哥哥好罗嗦。雪儿再恨恶她,也还不至于这样杀了她吧?”千浩雪嫣红双唇微微上翘,定定瞅着男子调侃道。 第66章 第66章 再度出手的奸细 “嘻……” 昏睡在狐皮躺椅上的千浩雪隐约听到一声窃笑,接着肩上被轻轻一拍,当下便清醒过来。 睡眼朦胧地左右环视一圈,除了床上仍在发着颤的女子再无一人,当下愠怒低喝道:“翠儿!翠儿!……这个死丫头,哪儿去了?” “嘿……我在这儿……”椅背后传来女子低低窃笑,接着一名鹅黄色冬裙女子便刷地站了起来,举着手中的食盒道:“是我啦,雪儿姐姐。” “好你个小丫头,这大冬日的不在房间歇息,跑这晦气屋里做什么?”千浩雪笑着嗔怪着,视线又向外间瞟去:“翠儿、翠儿……” “雪儿姐姐别叫啦,翠儿叫蕊玉给打发走了。这屋中的炭烧得猛,眼看就要燃完了,这才吩咐她和我屋里的小绿去后院再取些来。对了,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些什么好吃的?”南宫蕊玉将手中的食盒放置桌上,顿时一股浓浓的鸡汤便沁入心脾。 千浩雪瞅着那黄色星星点点,又想起那夜子樱的呕吐,心下冷不妨生出无名反感,皱起眉头道:“这么油腻的,我可吃不下,蕊玉妹妹留着给那狐狸精吃好了。对了,妹妹这会可有什么事吗?“ 南宫蕊玉小嘴顿时撅得老高:“能有什么事啊,一上午就吩咐厨房熬了这汤,结果某些人还不领情……算了,蕊玉回去睡大觉好了。”说着,一脸沮丧地就要离开。 千浩雪忙一把拽住女子,艳丽姿容上一抹讨好:“嘿,不过随便说笑一句,你这丫头便生气了呀?我这闷了大半日,也实在累得不行。蕊玉妹妹若是无事,不若替姐姐看会儿,傍晚时分我便过来替班如何?” “唔……可是青哥哥回来找不见我怎么办……”南宫蕊玉颦眉踌躇着,很是拿不定主意。 “这个妹妹尽管放心,傍晚前定是回不来的……唔,如果蕊玉答应了的话,改天雪儿姐姐教你如何绣鸳鸯,可好?” “呀,真的啊?雪儿姐姐可敢发誓?”南宫蕊玉立时跳了起来。 她想绣鸳鸯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身边无人相授,那些丫鬟们也是临时招募而来的粗使丫头,一点精细活儿也不会。 “姐姐何曾骗过你来着?就这么说定了哦,傍晚前我来换班。”千浩雪嘴角顿时勾起一抹浅笑,抚了抚女子圆润的肩膀,轻快走出屋去。 * 傍晚时分,天上忽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城主府前的石狮已然被积雪覆盖得一片白。三名俊伟男子勒马而下,大步向空荡的院内行来。 “眼下越发寒冷,这场战定要早些结束,否则耗损实在过大,虽然宇文骏那老贼十万兵马几近覆没,可是他最后的老本还没亮出,恐怕又要拖延……” “五弟所言及是,不过听说他已经派人命左玄带五万兵马南下了。我暗中已令左玄拖延时日,待这边的情况越发糟糕,大概也就是老贼亮出老底的时候了……只等那六万死士一出现,左玄那边便可行动,彼时一举端了他的淫/窝……”宇文陌凌边说边大步疾行。 “哼,但愿真如表兄说的那般顺利。走,该去看看我的小师妹了。”南宫子寒浅笑着跟上前来。 “五弟你这是……?”宇文陌凌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旁少了一人,便停了步子向后看去。 宇文陌青在几步开外便定了脚,略带生硬道:“青……还是不去了……听小绿说蕊玉昨夜似乎也不舒服,我还是……” 口里说的是不愿去,奈何眼里却分明是藏不住的深深担忧。 南宫子寒便很不耐烦地走上前来,拽过男子肩膀:“走走走,蕊玉那丫头我晌午去瞧过了,活蹦乱跳地像个疯子……再说即便子樱以后是你大嫂,可还是你的小师妹吧,想见便见去,难道你三哥还不允来着……” 宇文陌凌忽然觉得这话刺耳,当下不自然地露出一抹笑容:“呵,我几时有说过这样的话?便是五弟太过敏感了。还是快走吧,免得三哥无端遭某人怪罪。” 宇文陌青踌躇了片刻,终耐不住心底的焦切,顿了顿,便大步跟上前去。 须臾,那青砖红木的小屋便近在眼前。雕花窗门朝天大开,四周却不见一名丫鬟的踪影。 这场景诡异得让人心生不安。 宇文陌青兀地攥紧手,眉间凝成一道川字,正要开口,却见一袭白色身影已然冲进屋里,便也快步跟上。 果然! 凌乱的床榻上,那抹纤瘦身影已然不见踪影。视线环扫一周,却未见周围有任何打斗痕迹。躺椅内侧的地板上,躺着一名女子,许是撞上了椅子的棱角,额头上一块青紫,隐隐渗着血丝。 “蕊玉!”宇文陌凌一把拽紧女子双肩,狠狠晃了晃,那女子便费力睁开了双眼。 “子樱、快救子樱姐姐……黑衣、黑衣人……有刀、快……”南宫蕊玉一眼看到面前的白衣公子,当下便指向大开的窗户焦声道。因为心切,俨然语无伦次。 南宫子寒扫了眼窗台上几滴化开的雪水,冷冷勾起嘴角:“哼,这奸细藏得可真够深,竟然趁着今日我们三人齐齐不在的时候上门劫人……” 宇文陌凌脸上阴晴变换,双拳握紧,豁地便起身朝门外冲去,冷不妨撞上了一名红衣女子。 “凌哥哥,你急急忙忙做什么去?”千浩雪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十分委屈地责问道。 “哼,做什么?本殿下找的就是你!”宇文陌凌一把拽起女子胸前衣襟,眼里满是狠戾:“千浩雪!你今晨答应了我什么?为何蕊玉会在这里?你又去了哪里?” 千浩雪瞅着男子煞气十足的眼神,脚步微微后移。 不过是偷了会小懒,为何便惹得他这样发怒? 想想自己堂堂一国公主之躯,为何要屈尊去伺候他人? 当下便也发起怒来:“凌哥哥,你不要太过偏心!雪儿守了一上午实在困倦,这才叫蕊玉帮忙看了一会,你又何必这样训斥责我?难道雪儿有义务去伺候那贱人吗?她将来最多不过是个小妃子……” “啪——”话音未落,女子白皙脸颊上赫然一道暗红掌印。 宇文陌凌直视着女子,讪讪收回手,双唇嗫嚅了片刻,终是一言不发地迈进屋去。 千浩雪捂着火辣刺痛的脸颊,定定站在门外,眼眶里不知何时溢满泪水,那盈盈水眸里藏着的却是一抹深深怨恨。狠狠咬了唇,转过身便向院外跑去。 “凌哥哥,不怪雪儿姐姐。是蕊玉不好,蕊玉看雪儿姐姐很是疲倦,这才答应替她看一会。可是忽然来了个黑衣,飞得好快……好可怕……都是蕊玉无能,害了子樱姐姐,呜呜……”南宫蕊玉挣扎着站起,奈何太过伤心又受了轻伤,猛然双目发黑,一个趔趄便向地上栽去。 * 苍越国皇宫。 白色苍茫笼罩着整座古朴的宏伟建筑,鑫宁殿里却是歌舞升平,温暖如春。 绿眼细腰的波斯舞女狂放地扭着肥臀,胸前圆而鼓涨的两团雪白俨然就要从窄小的胸衣里蹦出,看得那座上的修长男子浑身酥麻。 宇文骏狠狠拧了一把那滚圆的山峰,看着那层白肉在眼前震颤开来,这才将视线移向下跪的男子,慵懒发话道:“事情办得如何?” “回主上,人已带到,请主上吩咐。”时修一袭黑衣,一贯的面如止水。 “哼,好!那丫头果然没让我失望,那么暂且便留她一条小命。”宇文骏轻轻剔了剔茶沫,嘴角勾起一抹邪昧笑容:“朕还没尝过那贱人的味道呢……上回让她逃脱了,今次可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哼哼,你去给朕安排下……” 时修闻言,宽厚的肩膀微微颤了颤,忙拱手领命道:“是……” “唔,为何还不走?”宇文骏瞟了眼下跪的男子,清隽面容上顿时现出不耐。 “回主上,那姑娘她……毒发了。”男子语气里一丝游移不定的怜悯。 宇文骏便转过脸来,上下扫了眼男子,忽地勾起嘴角,鄙夷道:“呵,你倒还懂得怜香惜玉……不过一点小毒罢了,既然上个月能忍,那便让她继续忍着吧。把自己的事儿办好,旁的……” 余在口中的话已无说出的必要,下跪着的男子只觉浑身猛地一僵,顿时便敛了所有表情,恭身退了出去。 第67章 第67章 再相见智拒求欢 “冷……馨儿……水、水……”女子干涩的嘴唇微启,断断续续道。 “呵,小美人儿可是要喝水?”匍在身旁的男子顿时勾起一抹邪笑,随意取过小桌上的茶壶,含了些许在口中,便向女子唇边凑去。 夏子樱只觉一股清润流向喉间,很贪婪地又向唇边的湿润贴近了些许。 “还要?”男子轻轻咬了咬那逐渐湿润开来的双唇,接着便将茶壶举过女子头顶,长长的壶嘴在上空画了几道满圆:“如何,这样喝得或许更痛快……” 头顶淌下的微凉茶水让女子光滑的额头微微皱起。“哈嘁——”,冷不妨打了一个机灵,这才睁开沉重的双眼。 满眼艳丽的红。 红色垂地纱幔、红色窗帐、红色被褥……还有,红色的纱衣!为什么这里这么熟悉?? 夏子樱猛地坐了起来,挣扎着看向面前的男子,清瘦却棱角分明的俊脸,因长期酒色劳损而深陷的狭长凤眼,那是宇文家族男子特有的狭长。 “宇文骏?又是你!” “呵呵,正是。怎么?小美人儿难道不需要朕吗?”宇文骏并不气恼,修长的指尖轻点女子玲珑下颌:“瞧瞧,才走了多久,小脸儿就消瘦了这许多。看来我那侄儿没把美人照顾好啊……” 夏子樱厌恶地扭过头去,拢了拢滑至肩上的鲜红纱衣,冷声道:“少废话!把解药给我。” “呵呵,美人儿这般着急做什么?把朕伺候好了,便是十颗解药……朕也舍得……嘿嘿……” 男子近在眼前的清隽脸上满是淫/邪笑容,虽美,却因着那邪恶而让人心生厌恶。伸向女子怀中的手,因着长期抚弄女色,白皙若玉,修长而妖冶。 夏子樱胃里顿时汹涌起一股难以抵挡的酸涩,“噗——”,几丝酸水便不受控制地淌在男子手腕之上。还未来得急擦去,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煽了过来。 “小贱人!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吗?”宇文骏厌恶地将手蹭向女子腰间,一下轻一下重地将手中的污物擦至干净:“宇文陌凌既然绝情,朕又何必君子?但凡属于他的,朕都要破坏得干干净净,先是他皇姐,接下来……便是你,哈哈哈……” 言毕,一把将女子的纱衣扯开,狠狠抛至刺绣地毯之上。女子不着寸缕的白皙玉体顿时一览无余。 “宇文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死给你看。”自动忽略这无所遮拦的尴尬,夏子樱冷冷看向男子,眼中尽是冷然。 宇文骏眼里掠过一抹不屑,倾身揽过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摩梭着女子诱人的锁骨,呢囔道:“呵,好啊,美人儿便死去好了。这并不妨碍朕的兴致,呵呵……”略带冰凉的手边说边向女子敏感的丛林地带滑去。 正要试图进入,忽然便听上方女子传来“唔”的一句低吟,便很鄙夷地抬起头来:“早就听说小贱人欢喜男人,竟没想到这般急不可奈……” 女子唇角抑出的一丝血红却让男子住了口。 仿佛受了极大侮辱似的,宇文骏一拳便向女子脸上甩去:“贱人!!今夜朕便非要睡了你,你若是想立贞节牌坊,尽管去死好了!”说着扯开女子修长的白皙双腿,就要倾身上前。 “别忘记你抓我来是做什么?……无非便是要挟宇文陌凌吧?你,恩……你并不缺女人,若是情愿为了这一夜激情,而废了我原来的用处,那么、你便继续吧。” 任由男子粗鲁蛮横的双唇在自己颈间肆意游荡,女子闭了眼缓缓说道:“若是我死了,只怕更长陌凌士气,到那时,唔……你手边的人质便又少了一个……何必……唔、因小失大……” “哼!”男子忽然停了动作,因着情/欲未满而涨红的脸上一抹强抑的怒气,狠狠将女子掀向一旁,森然道:“好、好!果然比君逸那贱人聪明!来人!” “卑职在!”墙角里顿时闪出两名黑衣侍卫。 “把这不识好歹的小贱人给朕拉下去!和那老头一起关着,没朕命令不许任何人私见!”宇文骏背过身去,不再看女子一眼。 “是!”两名侍卫弯腰领命,走到床边,将正兀自穿着衣裳的女子一把从床上拎了下来。 * “喂……轻点!犯人就不是人吗?”被一把耍在肮脏的黑砖地上,夏子樱下意识地护住肚子,愤怒地看向高高在上的两名侍卫。 那侍卫却视若无睹,不发一言地锁上门走了出去。 污渍斑斑的黑色暗牢里,星火未着,远不似寝殿里那般温暖,夏子樱原本因紧张而忘却的寒意顿时又齐齐涌上,狠狠地打了个颤,抱紧胳膊蜷成一团。 “可是徒儿子樱……”身后忽然响起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不确定。 “师傅?”夏子樱猛地转过头去。 昏暗的墙角里斜斜靠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因着还未适应牢里的黑暗,夏子樱看不清面对方的面部表情,但那双水渍双眸里的点点精光却让女子心头一震:“师傅!原来你还活着……” 挣扎着扎向老者怀里,心里的酸楚顿时化成汹涌的泪水,不可抑制地迸发出来:“我和……师兄都以为师傅已经……没想到师傅您还活着!真好,师傅,他们、他们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呵呵,傻孩子,师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去?那老贼想得到万仞剑谱不过是为了荒淫后宫罢了,眼下……咳、咳,他连连败战,哪儿来得心思顾及我……咳、咳……” 贺思愈边说边不停咳嗽,猛然发觉怀中的纤瘦身体在剧烈颤抖着,当下很紧张地抓过女子的手腕,敛声道:“血罗蔓?!子樱你……” 清亮的双眼里尽是怜惜:“何时如此?” “第一次被抓到这里就被下了的……师傅,您的腿?”夏子樱不自在地收回手腕,移开视线避免与贺思愈对视,却被老者瘫在地上的双腿惊得险些晕厥。 苍老而瘦削的双腿上,两道穿过踝骨的大铁链已然与四周肌肉开始黏连,有黄色泛着浓的血水从接口处不住溢出;裸/露的小腿处是斑驳的疤痕,红色青色黑色的老旧血块毫无规则地遍布其上,隐隐一股难闻的血腥之味。 “畜生!不得好死的畜生!” “咳、咳……徒儿稍安勿躁,那老贼自然由该收拾他的人去收拾……咳,师傅暂且问你,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贺思愈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容,摇着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不过一年之久,原本调皮伶俐的小丫头已然稚气全脱。 “方才、不是都说了吗,是上回被抓来的时候下的毒……师傅不必担心、子樱可以挺得过去……”夏子樱微微挪了挪身子,将方才胡乱穿在身上的外裳又拢紧了几分。 “子樱又何必瞒着为师?便是你那一身医术,也是师傅手把手教给你的。你明知师傅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师傅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问了。”夏子樱猛地截住了话头。 “……可是三殿下?”贺思愈顿了半刻,终是不放心地问道。 “师傅,都说别问了……这是属于子樱自己的,与所有人无关。”夏子樱定定看向面前的老者,双眸里满是坚定与决绝。 “唉,徒儿什么都好,便是这脾气……可惜为师怕是见不到那一天咯。”贺思愈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子削肩:“来,坐过来些。你这般惧冷,对身体着实危险,师傅为你运些气,也好驱驱你的寒。” 言毕,不待女子拒绝,便费力地扳正女子的后背。 * 御书房里。 宇文骏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掀落在地:“呵呵,左老相国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么?为何朕派你征集军饷的事迟迟未见办妥?” 左文樊敛了敛眉,仆下身子低声道:“回皇上,老臣已尽心安排各地征收银粮,可是……可是……” “哼,老相国为何言语吞吐,还有什么需要对朕隐瞒的吗?” 高座在上的男子语气里尽是冷然,左文樊心里颤颤发虚,忙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恕罪,臣岂敢?只是……许多州县近日纷纷倒戈,投靠了三、宇文陌凌那贼人,老臣下发的命令实在难以执行……” “呵呵呵……好!朕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奈何苍生非要与朕过不去……都背叛了,很好……宇文陌凌这是逼着朕亲自出手啊,”宇文骏自嘲地勾起嘴角,低低浅笑了几声,忽地变换了口气道:“朕几日前便令左玄南下,为何也未见回应?” 森冷的语气让老者冷不妨打了个颤。 左文樊忙向前仆跪了两步:“回皇上,玄儿早已带了五万兵士南下,因着这几日大雪封山,这才被困难行。臣今晨才收到信报,方才疏忽,竟忘了禀报,求皇上治罪。”言毕,狠狠磕了个响头。 宇文骏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随意拂了袖子道:“朕不过是随意一问,这朝廷大事,还是要仰仗老相国操劳才是……朕乏了,老相国暂且先下去吧。” 瞅着对方向后移动的脚步,像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温和地笑道:“对了,令曾孙很是讨人喜欢,朕已决定将他配以小公主,不知老相国可有疑义?” 左文樊猛地便收了步子,就势向地上跪去:“老臣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恩宠,臣谢主荣恩!” 第68章 第68章 八卦阵频频难解 “这是何时送来的信报?”宇文陌凌将手中的折子合上,看向一旁心神不定的男子。 “唔?……”宇文陌青猛地恍过神来,“今日晨间送上来的。说是宇文骏已在南下途中,大约明日傍晚便会抵达。” “哼,等的便是这一日……十多年来,所有的帐总该是到了清算的时候。”宇文陌凌沉了声,抚着下颌骇然道:“对了,子樱可有何消息?” 宇文陌青不自觉地看了眼身旁的南宫蕊玉,垂下眼帘道:“已探知在宇文骏的密牢里,具体在何处却未能发现。那老狐狸实在太过狡猾。” “青哥哥,子樱姐姐会不会有事?她中毒还没好呢!”南宫蕊玉额上缠着白色纱布,圆润的双颊难掩担忧。 千浩雪便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正要发话,却听南宫子寒开口道:“父皇今日传书召我回去,大约下一场好戏本殿下是看不了了。对了,蕊玉,你如今身怀六甲,也不便呆在这血腥之处,今夜命人收拾行装,明日也随我一同上路。” “不要!”南宫蕊玉猛地站了起来,十分紧张地握紧双手:“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子樱姐姐还没找到……雪儿姐姐、臻儿勤儿都可以留在这里,微微偏偏就蕊玉不行?我就是不回去。”说着,拽过一旁青衣男子的手臂,委屈地左右摇摆着。 宇文陌青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冲女子淡然一笑,温声道:“蕊玉听话,子寒师兄这也是为你着想,便回去呆些时日好了。” “不要,蕊玉要留在这儿等子樱姐姐,臻儿勤儿还要陪我玩呢。”女子委屈着嘟着红润双唇。 千浩臻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正是,正是,子樱姐姐没有平安回来,我们仨哪儿也不去……”话音未落,脑袋上猛地挨了一颗板栗。 南宫子寒收起手指,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你这丫头是如此脾气!本殿下不过是随便一问罢了,便惹得你们众人围攻。也罢,我先回去处理些要事,顺便看看我的艳儿……大约近几日便要临盆了。” …… 一直绵延不绝的大雪在宇文骏抵达的第二天忽然便停了下来。像是专为了恭候这场蓄谋已久的对战似的,白皑皑的天地间,只闻得呼呼风过,再无一丝旁的声息。 苍茫大地间,一黑一红两大方阵远远相对。 城楼上一名紫袍男子迎风而立,颈间系着狐皮披风,清瘦而英俊的面容上一抹自嘲,瞅着城下不远处建起的高台,浅笑道:“呵呵,多年不见,凌儿别来无恙啊?” 糅合着内力的阴哑嗓音借着风势飘进了白衣男子耳中,宇文陌凌不屑地冷笑道:“陌凌倒是无恙,小皇叔你如今却是越发风流了……” “呵,凌儿说的确是实话。我宇文骏别的不爱,就爱酒色佳人。”宇文骏不屑地抖开折扇:“哦,差点还忘了告诉凌儿,君逸为我生的小皇子如今也已七岁……你这既是堂兄又是舅舅的,不见见又岂能说得过去?” 言毕,随意向后递了个眼色,便有黑衣侍卫押着一名女子和小儿一步一颠地走上前来。 宇文君逸一袭红色单薄秋裳,随意裹了件白色披风,长发未绾,扎了个松松的圆髻垂于脑后,紧紧牵着怒儿的小手走到城楼中间。一阵冷风拂过,那单薄的披风便随风飞舞开来,背影凄冷而凛然。 远处两名男子顿时敛了神色。 宇文骏暗自冷笑,这正是他期待的效果。 一把拽过女子的长发,指着高台处温声道:“宝贝儿,看看,那里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两个小皇弟……十四年了,你不是一直日思夜想着与他们团聚吗?如今他们可就在你的眼前,看着你、和我,哈哈哈……” 狂妄地笑声回荡在女子耳边,那厉笑着的男子面容上却是一抹难以掩饰地绝然,宇文君逸强抑着心头的酸楚,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瞅着城楼上被掼在仇人怀中的女子,宇文陌青狠狠握紧腰上古剑,就要飞身而起,冷不妨却被宇文陌凌一把伸手拽住:“青弟莫要冲动,小心中了老贼的诡计。” 敛了声看向城楼上的女子,长而媚的水眸、尖巧的小鼻子、红润双唇,比之十四年前少了一丝少女青涩,却多了一股少妇的韵味。这就是他这世上唯一的皇姐了吗?那身旁颤微微的小男孩又是谁?难道便是宇文骏造出的孽子? “娘亲……怒儿怕……”宇文怒儿左右环视一圈,见城墙底下黑压压一片密不透风的盔甲,身旁父皇又这般颠狂,便十分紧张地扯了扯女子的裙摆。 “怒儿乖,娘亲在这,怒儿不怕。”宇文君逸温柔地揽过男孩的小肩膀,略带歉意的笑了一笑,怒儿便十分乖巧地将脑袋埋进女子披风间。 远处高台上一青一白两道飒爽风姿,那白衣的可是凌儿?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他不过还是个十三、四岁的羸弱少年,因着长期体弱多病而免了一死,被送去朝云国当质子。走的时候咳得连话都说不出,只定定瞅向自己,然后无声地张了口:“君逸,等我回来救你。” 他从不叫自己大皇姐的。今日他却如此高大魁梧,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誓言。可是自己呢?又有何颜面去面对…… “宇文骏,你放手吧,你斗不过凌儿的。求你看在怒儿的份上,看在君逸多年伺奉的份上,现在放手吧……我去求凌儿放过你,我情愿带着怒儿和你归隐江湖,再不过问世事……” 女子低微而伤感地乞求听在男子口中却是一种难忍的晦气。宇文骏一把拽过女子臂弯,阴冷地话如同齿间生生磨出:“哼!收起你可笑的怜悯。朕要的不过是美人、是享受!守着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便可让朕留了你的性命?且不说朕的六万死士还未出手,便是朕当真败了,也不屑归隐江湖……” 猛地松了手,女子便整个儿踉跄着向后栽倒在地。 “娘亲——”怒儿挣开侍卫哭着朝女子跑去:“父皇是坏人!父皇不要欺负我娘亲,呜呜……” “宇文骏!拿弱女子出气算什么英雄?若是对本殿下不满,便拿出你的本事战场上相见,如此又算何能耐?!”宇文陌凌瞅着远处城楼上的一幕,内心便不可抑制地揪紧成一团,哗地站起身,冲长楼上的男子运声道。 “呵呵呵……,凌儿可是心疼了?可知你的大皇姐夜夜在朕寝殿里翻云覆雨,温柔如水,朕又怎舍得伤她?”宇文骏嘴角一抹邪恶浅笑,伸出折扇将地上的女子揽起,薄唇紧贴女子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上薄凉一吻。 那低沉的嗓音借着内力一字不漏地进了城下男子的耳里,如刀一般绞着男子的心。 宇文陌凌刷地变了脸色,这公然的羞辱彷让他恨不得当下便将城楼上的男子碎尸万断,双拳握得咯咯直响,正要向士兵发令,忽地便见对面的阵仗如黑云般变换着压了过来。 森冷地狂笑,尾随着那密密匝匝的军队响彻在苍茫天地间:“哈哈哈,当真以为朕不过是个整日沉迷酒色的空皮囊吗?朕既能掌控朝政十余年,自然有朕的本事……今日,便让你这逆贼尝尝失算的滋味!” 黑压压的军队如黑蚁般迅速移向宇文陌凌红色的阵队,原本正正方方的军队在即将靠近红色/区域时忽然毫无征兆地四散开去,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然变成了一只黑鹤,那黑而长的双翅以极其迅速的方向朝红色阵队两侧包操而去。 因着这片大陆已多年未有大战事,年轻的士兵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眼瞅着密密麻麻压下的黑色“蝼蚁”,顿时便慌了阵脚。 已有些按捺不住的士兵着了魔似的,携了樱枪向那黑色羽翼上戳去,奈何那黑色双翼收放自如,十分灵活诡异。宇文陌凌阵队里的士兵还未戳进对方,便已被羽翼包围起来,再放开时,士兵们已然断了头颅倒地而亡。 “鹤翼阵?!”宇文陌凌收起手中的陈旧羊皮纸,蹙眉望向前方的阵战。那密密匝匝的黑鹤,两翼张合自如、机动灵活,攻击却十分生猛。 “五弟……你且看……” 宇文陌青随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黑鹤中后部一名黑衣骑士,无论那双翼如何收放,却只在原地不动,手中的赤白长剑朝左右轻微比示着,不细看却也难以发现。 当下便心神领会,“嗖——”的一箭射去。 那黑衣骑士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被破了阵眼,立时栽下马来。原本向红衣方阵包操到一半的黑色羽翼顿时松散开来。 红衣将士们愣怔了些许,眼见得忽然向四周消散开去的黑色阴霾,这才反应过来,便按着原定的战术开始反击,战况立时扭转。 “吴将军,命将士们首尾夹攻!不得让两翼相连!”宇文陌凌运起内力向阵中指挥着的吴三思发话道。 “哼,好个宇文陌凌,朕还真是再三地小看了你!时修,下红旗!”城楼上的宇文骏狠狠咬了牙,朝身后的男子拂了拂手。 “是,主上!”时修拱手领明,立时将手中的蓝旗替换成了红旗。 原本四下溃散的黑色将士们便又迅速向中间靠拢而去,顿时一道长弧条形的曲线便呈现在高台上男子的眼里。 与方才的羽翼相比,全无对称可言,弧行上下两摆长而灵巧,似蛇却又非蛇,那中间鼓胀的部分十分诡异,但凡有敌军靠上前去,便忽然如大口般张开将其吞没,乱刀砍杀而死。因着毫无章法,完全看不出何处为阵眼。 “呵呵,狡猾的非宇文骏一人……这张羊皮纸上竟无此阵法……”宇文陌凌眉峰深凝,瞅着不远处像山一般压来的黑色军队,森冷笑起:“哼,他再如何狡诈,也想不到我手上还有一枚未出手的棋子。来人,去把她给我带上来。” 第69章 第69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袭红装女子尾随着话音款款而来。深红小袄,水红冬裙,赤红绣鞋,娇小的玲珑身材凹凸有致。 “呵呵,有扰红裳姑娘。”宇文陌转过身去,冲女子颔首一笑。 女子面容沉寂,微微点头,视线却看向不远处的城楼,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正笔直站立着,朝雪地上的军队打着各种暗号莫名的旗语。 宇文陌凌顺着女子的视线扫去,温声笑道:“想不到红裳姑娘如此重情,实是难得。奈何你师兄却不及你一半实诚……” “殿下想要我怎么办?不妨直言。”女子面露不耐,冷冷地截过话头。 “我?陌凌从未想过要姑娘如何。留你这许久,不过是为了让你与师兄更好团聚罢了。你不用做什么,站在这里便可以。” “哼,殿下心思缜密,红裳佩服。”女子勾起一抹浅笑,不再说话。 “青哥哥。” 高台的木梯上忽然传来女子欲言又止的甜腻嗓音。宇文陌凌二人顿时回过头去。 一身鹅黄色冬裙的南宫蕊玉抚着肚子站在几步开外,颔首微笑。许是怕遭斥责,面上些许畏惧。 女子身旁是两名少年皇子,右侧的臻儿眨巴着眼睛,调皮地笑道:“凌叔叔,你便让臻儿看看打战吧……否则回去父皇问起,臻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丢脸的……” “哼。”宇文陌凌低低冷哼一声,既而又淡笑着:“你这小鬼头,既是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但只许在这高台上活动,不许私下走动!” 臻儿与勤儿便互相对视了一眼,释然地弯起眼角。 “蕊玉,你……”宇文陌青迟疑地看向女子,微微不悦:“为何不在府里呆着,这里兵荒马乱,一个不小心……” “一个不小心就受伤了,对不对?蕊玉就是因为怕青哥哥受伤或是……所以才央着侍卫一同前来的……青哥哥不要让蕊玉回去,蕊玉若不看着青哥哥,心里便十二万分的不放心……”南宫蕊玉红唇微微上翘,眼里尽是委屈与担忧。 宇文陌青便不再说话,嘱咐身旁的将士们看好诸位。 城楼上的黑衣男子专注地摇着手中的红色小旗,冷不防瞥见对方高台上的红色身影,手中的动作立时顿了顿。 原来她竟然一直在他那里…… 眼角视线扫到宇文骏探究的眼神,忙故作若无其事般收回视线。稍一迟疑,原本将要向正北方指去的方向,便微微移动了一个角度。 战场上原本密不透风的黑色长弧形,因着这稍微的一迟疑,便向正北方偏移了些许。红色阵队里的将士们立时便觉得黑压压的阴霾消散了许多。 宇文陌凌二人临风而视。那弧形阵队似是着重攻击两侧,再将士兵们向中间的大口包裹而杀,头尾尖而中心圆。 “偃月阵!”宇文陌青顿时豁然开朗,当下朗声道:“三哥,你那看中心大口似乎很是凶猛,其实甚是薄弱,若是集攻中心,两侧的弧翼便失了作用。” “五弟所言极是。方才只顾找阵眼,竟未发觉操纵之人原来是时修那厮……看来还是那句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哈……”宇文陌凌大声笑起,白色披风随风舞动,一股难以形容的霸气便不由自主展露起来,看得青衣男子一个愣怔。 一旁的红裳闻言,斜觑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又将视线看向城楼上的黑衣男子。 时修只觉一股炙热的视线锁住自己,手中的动作便随着内心的变化而带转了方向。底下的黑衣阵队原本正要向前冲杀,眼见得城楼上的旗语忽然改了暗号,便不明所以地向两侧稍稍后移。 红衣阵队立时便瞅着间隙反攻上来。 苍茫大地间,只见得一黑一红两色在白皑皑雪地上混乱厮杀,先前的阵势渐渐溃散成一团。 宇文骏靠坐在金黄软椅上,冷眼瞅着这急剧而下的场面,面色迅速沉敛下来。这些阵法是他从偶然搜到的上古八卦阵图上所获,至今还未有人用过。除了自己……与时修,便再无第三人懂得操纵旗语。 瞅着时修面如止水的打着旗语,却又看不出一丝端倪,便狐疑地扫向高台上的两名男子,难道他们也见过那张羊皮纸…… 一抹鲜艳的红恰在此时映入眼帘。 呵呵,好,我宇文骏自命心思诡秘,你宇文陌凌竟远胜于我。这红裳的莫名失踪,我怎会一直想不到是你的作为? “吼——!吼——!”城楼下忽然传来巨物撞击城门的巨大声响,红衣主队已然杀到城下,阵阵冲天怒吼上达云霄。 宇文骏豁地站起,定定走向时修,森冷的话如同出自寒渊:“你……便是如此对朕的吗?” “属下不知主上为何出此言?”时修敛了眉,低头拱手道。 “呵呵,到了此时你却还要问我何出此言?我宇文骏自问对你不薄,奈何你终还是背叛了……” “皇上,有急报……”身后猛地响起探使急促的脚步。 宇文骏便住了步子,接过递来的红色信函。不过寥寥几句,却让男子全身颤抖起来。 ——皇城失陷,左玄已叛。 原本还存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忽然便被一盆冷水浇得星火全无。宇文骏抿了唇,猛地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朕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病殃殃柔柔弱弱的小白公子,奈何宇文陌凌竟比朕当年藏得还深……好,是朕看错了!朕自视太高!朕当初本该一举将你们赶尽杀绝,只怪一时心软,留下你这两个祸根!” 随意一掷,那信函便随着寒风向城下袅袅飘去。 “宇文骏,你当年既做出那大逆不道毁绝人性之事,便知定有一日要受到上天惩罚。今日做这番感慨,只怕更遭天下人笑话。” 高台上白衣男子的话逆风而来,“你以为凭着药物就能控制天下吗?若是如此,你且看看你身旁那最衷心的那位是谁?哈哈哈……” 赤/裸/裸地挑衅,揭的短却又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作为,宇文骏脸颊猛地一抽,豁地转向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眼里的煞气俨然要将对方活生生烧毁:“时修!你一向便知道朕最恨的是叛徒!朕如此信任你,奈何叛得最狠的竟也是你!……枉我当日从歹人手中救下你,一心栽培这十数年!” “对不起,修要的是自由,请主上宽容。”时修木然地拔出剑,剑鞘直指紫衣男子直挺的鼻梁,却不肯再逼上前半分,话音微颤:“修不愿一辈子被药物套牢。红裳等了我这许多年,修不能再辜负她……主上保重,修去了。” 言毕,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在眼前掠过,城楼上已不见了男子身影。 宇文骏急步上前,城下一片赤红,哪还能见到一丝时修的影子? 清隽面容因着极度的愤怒而抽搐,狠狠煽了身后黑衣侍卫一巴掌:“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何不替朕拦下他?!朕今日还是皇帝,你们却要齐齐叛变了吗??” 几名侍卫互相对视片刻,纷纷跪下身子:“皇上恕罪!时大人速度过快,属下等人实难反应过来。” “哈哈哈……好、好!这便是朕的江山和子民了吗?很好!朕当年不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奈何天下人竟是如此绝情。难道这还是朕的错吗?……来人,把他们押上来!我便要让他宇文陌凌也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滋味!” 一袭白衣女子携着衣裳褴褛的老者在两名将士的推搡下走到城楼正中。那女子长发及腰,面容清丽,纤瘦婉约的身体似乎一眨眼便会被风吹向空中,飘逸而苍白。 “师傅,您慢些。”夏子樱扶着贺思愈一步一蹒跚地向前走去,奈何贺思愈自从给自己运气那天起便日渐衰迈,走起路来颇为费力。 “姑姑……呜呜,姑姑,娘亲被父皇推倒了,好疼……怒儿害怕……”一直蹲在君逸身旁嘤嘤哭泣的宇文怒儿见着夏子樱,立时冲上前来,苍白而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看得女子酸楚不已。 “怒儿乖,姑姑在这里,娘亲很快就会好了,怒儿不哭。来,帮姑姑扶下贺爷爷。” 怒儿抹了一把眼泪,抿了嘴,便战战兢兢地向老者身旁靠去。 “宇文骏你个王八蛋,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咳……人在做天在看,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报应……”贺思愈艰难地迈着步子,脚下沉重的脚镣磨着踝骨,那钻心的疼让原本已被折磨得面目狰狞的脸越发可怖。 “呵呵,将死的老头儿还嘴硬?!便是朕今日输了,朕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宇文骏勾起嘴角,狭长而深陷的双眸里一抹煞气闪过。 身后的士兵得了暗示,猛地便向夏子樱狠狠一推,毫无防备之下的夏子樱顿时踉跄地向城墙上跌去。贺思愈忙伸出一只手,将女子正要撞向城墙的腹部护住。 “师傅……”夏子樱眼眶顿时湿润,来到这个世界已然四年有余,真正对自己好的,竟然只有这一位老者。千般心绪涌上心尖,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终是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傻孩子,和师傅说这些做什么?师傅如今就是个废人,能陪你走的,也就剩下这一小段路了……咳、咳”贺思愈费力咳嗽着,努力露出一抹无谓的笑容:“孩子,你要记住为师对你说过的话。师傅一直知道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但既是来了,便要努力活下去。属于自己的,也切勿让他轻易错过。” “哼,死到临头了,还要如此罗嗦!”宇文骏不耐地打断,抡起折扇,向老头面上煽了一掌。 贺思愈嘴角顿时留下一条殷红血迹。 “宇文骏你这个变态!!不许如此对我师傅!” “呵呵,美儿人如今不怕朕了吗?一会朕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修长手指揉搓着女子尖俏白皙的下颌,那视线却越过女子向不远处的高台上瞟去。 “子樱!是子樱!……还有师傅……”宇文陌青远远瞅见那抹熟悉身影,按捺不下心中的焦切,立时便要飞身而起。 南宫蕊玉豁地站起身子,冲上前一把将男子拦腰抱住:“不要!青哥哥不许去!” 第70章 第70章 奈何红颜多薄命 “子樱!是子樱!……还有师傅……”宇文陌青远远瞅见那抹熟悉身影,按捺不下心中的焦切,立时便要飞身而起。 南宫蕊玉豁地站起身子,冲上前一把将男子拦腰抱住:“不要!青哥哥不许去!” “放手。”宇文陌青用力去扯女子圆润的双手,冷冷吐出二字。 “不要,青哥哥不能去,蕊玉害怕……”南宫蕊玉将手缠得越发紧,潸潸欲泣。 “放手。” “……” 男子丝毫不带感情的简短回答让南宫蕊玉讶异地抬起头来。那狭长的凤目一簇冷光,看得女子浑身震了震,终是无言地松了开去。 “五弟,做什么要对蕊玉这般说话?人家也是担心你。为兄知道你担心师傅和师妹的安危,我比你的担心还要更甚,但此刻确实不宜冲上前去。夺了那畜生的性命只在弹指间,切不可因小失大!”宇文陌凌焦切的面容上,一抹不悦转瞬即逝。 因小失大?呵呵…… 宇文陌青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全,终是一言不发地退回原位。 “青哥哥……”南宫蕊玉百般委屈地埋入男子胸怀。 “呵呵,看到了吗?”宇文骏冷眼瞅着对面的动静,弯起嘴角冲身旁的白衣女子邪魅一笑。 “看到又如何?”夏子樱不屑地撇过头去。她的心早已死了,即便他不来救自己,那也是情理当中,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拥有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 “如何?……不如问问你腹中的是什么?同是一样的怀孕,奈何境遇却如此天壤之别。哈哈哈……”宇文骏略带深意地向夏子樱的腹部扫了一眼。 夏子樱浑身血液顿时凝结,紧张地向后退开一步:“你……你是如何得知?” “这你不须知道。朕只想知道这两个男人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宇文骏!你是个疯子!”夏子樱一把截断对方的话,举起手臂就要朝男子面上打去。 “哼,就凭你这点力气,还想冲朕动粗?”宇文骏不慌不忙地拽住女子纤细手腕。 夏子樱长而宽的水袖便滑落至肩上,细腻白皙的肌肤毫不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冷不妨打了个冷颤。 不远处高台上的男子齐刷刷地站起,面容冷峻如冰。 “三哥,还记得当日青说过的话吗?……不要让她有一丝危险。请三哥允许青弟杀向城头!”宇文陌青剑眉深蹙,握剑的手上青筋突起。 宇文陌凌轻扫了身旁的五弟一眼,虽然心中同是焦切万分,甚至更甚,却不知为何无端生起一丝不痛快。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将视线看向城楼下的军队。大批的黑衣将士横尸雪地,自己的士兵们架着长梯纷纷向城楼上攀爬;城下的漆红城门也在士兵们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就快了,再坚持一会,自己多年的隐忍和努力就要成功…… 当下便朝宇文陌青点头应许道:“青弟切切小心,宇文骏诡计多端,从不按规矩出牌,他身边那几名黑衣侍卫看来功夫也不差。你带着一队精卫前去,以便于取胜。” 宇文陌青当下如释重负,狠狠地点了下头,便朝身后几名武艺高强的精兵护卫招了招手。眼角余光瞅见身旁女子欲言又止的眼神,终是一言未发地转过身去。 南宫蕊玉红唇紧抿,明眸里盈盈水光。 千浩臻看得不忍,便摇了摇女子的手臂,温身安慰道:“蕊玉姑姑别伤心了,青叔叔是去救夏姐姐的,姑姑不是一直也在担心夏姐姐吗?” “恩……蕊玉只是担心有危险罢了,没事……”南宫蕊玉敛了眉,揪着手中的绣帕不再说话。 “怎么?这么快想要过来取朕性命了吗?” 宇文骏森冷而低沉的嗓音借着内力从城楼上顺风飘来,字字珠玑:“那么,朕是不是先得取了这里头的小命?不然可着实不划算……” 宇文骏手中的折扇向身旁女子的腹中上下比划着,声音不大,却让城楼和远处高台上的所有人立时楞住:“是上下剖开好呢还是左右切比较痛快?啧啧,可惜了还太小,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宇文骏你这个祸害!你不得好死……”一直虚弱靠坐在墙角的贺思愈,举着手腕处紧锁的铁镣猛地冲上前来。 宇文骏抬起修长的腿狠狠一脚蹬开,嘴角一抹浅笑:“哼,朕即便得不到好死,也与你这死老头无关。” “宇文骏,我再说一遍,你们、你们所有人的什么天下、什么恨,都与我无关,你但凡敢动我腹中的胎儿一根寒毛,我、我便让你……” “你便如何?哈哈哈,便杀了朕吗?就凭你?”宇文骏手中的折扇绵延向上,猛地撂开女子胸前衣襟:“即便朕现在杀了你或是你腹中的小杂种,你又能奈何得了朕?难道不是吗?” 夏子樱胸前不住起伏,因着愤怒而更加苍白的脸上隐隐一抹绝望。 是的,他说的没错,即便他杀了她的孩子,或是取了她的性命,她都无可奈何。在这个世界上,她一过是只蝼蚁,宇文陌凌爱她,却更爱他的天下,他爱她是在不影响他得天下的基础之上;宇文陌青爱她,却不敢为她舍弃亲情和誓言,情愿一世双双折磨,他也难以做到背叛…… 可是她的孩子,那是她撑到如今或者撑完此生的唯一希望,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将他舍弃? 猛地张开口大喊出声:“陌凌——!陌凌救我——!我已有身孕,我怀了你的孩子——!” 宇文骏横横地扫向女子,修长的指尖捏住女子尖俏下颌:“呵呵,你以为这样便能救得了自己么?” 猛地松开女子的下颌,揪着女子薄薄胸衣朝城墙上拽去:“对面的听着,命你们所有人立刻给我退后五丈!否则,就别怪朕太绝情!” “宇文骏!你若敢动我子樱一根指头,我便让你碎尸万段,不得超生!”宇文陌凌磁性而森冷的嗓音逆风飘来,那急而透亮的声音里浓浓的焦切。 “哼,凌儿好生性急。别怪小皇叔我多言,你便确定这腹中的胎儿就一定是你的么?哈哈哈……”宇文骏意味深长的笑起,那沧冷的肆意大笑声中,夹杂着一丝狂妄,更或者是末后的挣扎。 “皇上!住手吧!现在住手还来得及……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快收手吧,放过子樱……”宇文君逸不知何时爬向宇文骏的脚边,仰头哭泣。 “哼,贱人!此刻让我放手?你是巴望着朕早点一命呜呼,好让你的小皇弟早日登上皇位吗?你以为你的凌儿还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小儿?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朕?你忘了是谁杀的你父皇母后?” 宇文骏强自忽视女子眼中的殷殷恳切,扫了一眼几步开外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内心深处没来由的一抽。 猛地朝夏子樱看去,一把扯开女子松散的外裳,微微隆起的腹部隔着薄薄的亵衣便在众人眼中一览无余:“宇文陌凌,你我本是一家,枉我没提醒你,所谓兄弟情,实在太过可笑,哈哈……他日你若登极,可得小心步入我的后尘…… 冰凉的修长手指从上而下,在女子腹上若有似无的弹压:“这孩子留着于你可是个祸害,不如朕现在就替你除了去……” “住手!”抚在女子腹上的手忽然被横空冲出的一道身影搡了开去,贺思愈运出全身力气将夏子樱朝城下推出:“青儿快救子樱——,善待……” “噗——”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洒而出,余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摊倒在地上。 “哼,不过折腾了你几个月,竟然内力全失了!该死的老东西,拖下去。”宇文骏收起手中折扇,扬了扬手,两名侍卫便上前来拖起老者的尸体离开。 夏子樱只觉一股力道从背心而起,来不及反应怎么回事,整个人便被推向了半空,听到身后撕心竭力的叫声,当下心口如裂开般疼痛:“师傅——”。 闭了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前方忽然飞来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那青衣男子显然轻功更甚一筹,眨眼便将女子揽在怀中。 熟悉的清新味道。夏子樱把脸紧紧埋向男子怀中,立时眼眶便湿润了。 “对不起。” 隐约听到青衣男子低而沉重的道了一声。下一秒却换进了另一个怀抱。 “凌来晚了。对不起,子樱。你没事吧?”是宇文陌凌饱含关切的嗓音。 女子便不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两道身影向远处的高台上疾驰而去。 宇文骏冷眼瞅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朝身后扬了扬手。两名侍卫走上前,举起手中弓箭。 “青哥哥——” “子樱小心——” 宇文陌青猛然察觉身后疾驰而来的两道呼啸声,一把推开陌凌和子樱,右臂上忽地一阵剧痛,那被磨得精光的剧毒铁箭已然深深刺进骨里,周围肌肤迅速由红变青。还未来得及处理,身后便响起女子一声惨叫。 “啊——”南宫蕊玉捂着胸口上的长箭直直向后栽去,顷刻,下身便流出一片血红。 “蕊玉——” “蕊玉妹妹——”众人惊呼着冲上前去。 南宫蕊玉眼眶盈盈,费力地看向宇文陌青:“对、对不起,青哥哥,蕊玉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来赎罪……”深深吸了口冷气,苍白的脸上满是细密汗珠:“子樱姐姐,蕊玉对不起你……一、一开始便是蕊玉害了你,宇文骏用药物控、控制我上瘾,没有药好、好难受……害你两次被抓中毒、害凌哥哥中毒的全、全是我……” “别说了,蕊玉,过去的就算了……快,军医在哪里?给我去拿仙鹤草,快给蕊玉止血,快点!!”这诸多的事一件一件来得如此迅速,夏子樱完全理不清头绪,茫然地瞅着四周大声喊叫。 “不用叫了……蕊玉知道时候到、到了。青哥哥,原谅蕊玉不能给你生小豆豆,你看他、他都已经化成血了、蕊玉好疼……蕊玉知道青哥哥一直、一直喜欢的不是我,可是蕊玉却欺骗了你,让你把蕊玉、当成……” “别再说了,青已经全都知道。来人,快叫军医把药箱拿来。”宇文陌青嘴唇青紫,臂上刺骨的剧痛阵阵袭来,强忍着一口打断蕊玉即将出口的话。 “不要、不要拿。蕊玉……”南宫蕊玉猛地一抽搐,嘴里喷出一股黑红色的血液:“青哥哥,蕊玉只有一、一个问题……今生今世与你做不成夫妻,可否许个来生给蕊玉?”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宇文陌青紧抿双唇,痛苦地低下头去。要他怎么回答,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他都只想与身旁那个白衣女子结为夫妻,若今生无缘,他便来世继续等,再不容许自己欺骗她、或者他们,还有自己…… 南宫蕊玉眼神开始泛散,虚弱地闭上双眼,声音绝望而缥缈:“蕊玉知道了……对不起……”紧握住男子袖摆的手渐渐松开,垂向地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远处城楼上忽然响起肆意而狂野的笑声。 宇文骏临风而站,笔直修长的身体在风中摇曳:“好,好一出生离死别的好戏!看来是天要亡我,竟然如此都能让你逃过一劫。宇文陌凌,你且看看我手中的是谁?哈哈哈……” 宇文陌凌从南宫蕊玉身旁站起,只一眼,全身血液便忽地涌向头顶,紧握的双拳咯咯直响。 城楼正中的石台上站着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长发及腰,圆润双肩下丰满而白皙的双峰高耸,修长的双腿因着冬日寒风而微微颤抖,那隐秘处便显得尤其刺目。 “哈哈,朕要让凌儿看看昔日苍越国国花是如何娇媚可人……”宇文骏邪魅浅笑着,弯腰凑向女子发肩:“唔……一股淡淡香味。” 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逐渐向女子丛林地带滑去:“呵呵,朕还没开始呢,小贱人便按捺不住了吗?” 宇文君逸痛苦地挣扎着,奈何身旁的黑衣侍卫紧紧箍住双手,完全动弹不得半分。长而柔美的凤眼定定瞅着男子,眼里满是殷殷哀求,还有……绝望的怜悯。 宇文骏内心没来由地又是一抽。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时,那眼里满满的崇敬何时变成了这般难以言喻的痛楚?猛地闭上眼,探进女子身体。 “唔……” 宇文骏高大的身影伴随着君逸的痛苦呻吟,向青砖地上蹲去,大腿处汩汩鲜血溢出。 “父皇是坏人,父皇欺负娘亲……”怒儿高举着匕首,不住低囔着向后退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上,刺目鲜血沿着手臂蜿蜒而下。 “小杂种……来人,把他给朕扔下城……”宇文骏面色青黑,愤怒低吼。 几名侍卫互相对视,愣怔着就要上前。 “啊——”,宇文君逸猛地挣开束缚,抢过怒儿手中的匕首,癫狂般插向面前的男子:“不许伤害怒儿!谁也不许伤害!不许!绝对不许!” 一刀、两刀、三刀……那修长而略显清瘦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终于瘫倒在地,断了呼吸。 “啪——”君逸手中的匕首猛地掉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男子身体各处汹涌流出,沾湿了女子光着的脚背,微热,微麻。 刺目的红色血滴顺着女子长而浓密地睫毛低落在地,女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迅速将匕首拾起,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孩子:“怒儿,对不起……”闭了眼,就要将匕首刺下。 “呜哇——,娘亲是坏人……”怒儿忽然咧开嘴大哭。君逸持着匕首的手立时顿在半空。 下一秒便朝自己心窝狠狠扎去:“君逸愧对先人,以血赎罪!” “善待我怒儿——” 尖锐而惨烈的喊声回荡在苍白大地,久久消散不开…… 第71章 第71章 表真心冰释前嫌 长长的队伍曲曲扭扭,蜿蜒如长蛇。粗而沉重的锁链伴随着蹒跚的脚步,发出金属特有的尖锐声响。 年轻而娇弱的妃子们垂着头、面色清凄地在士兵推搡下走向刑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哭声一片。 不过都是些花一般的妙龄女子,人间芳华还未看尽,却要走向生命的尽头。 偶有不甘心的妃子抬起头,向楼台上端坐的一众人投去凄凉或是故作妩媚的一瞥,试图在最后一刻改变命运。奈何正中那美如嫡仙的白衣公子却丝毫不予动容。 台下阵阵哀号让夏子樱周身不适,不由开口道:“陌凌,她们不过是些无辜的可怜女子,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全都谴出宫不就好了吗? “嘁—,”千浩雪不屑地白了一眼:“小妇之见。难道还想让凌哥哥犯宇文骏那样的错误吗?谁知道这些妃子里头哪个有孕?” 近千名活生生的性命在他们皇家人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声短短的“嘁”。夏子樱敛了眉,不由得向一侧的青衣男子看去。 未曾想,对方的视线不知何时早已锁定自己,那狭长的凤眼里荧荧星光闪烁,彷若千言万语。心中微动,便冲他涩涩一笑。 些许欣慰。 “传令下去。命太医院检查所有妃子,但凡有孕的便留下,无身孕的经严格复查可谴出宫去任其婚嫁……倘若谁敢违背本殿下,或是徇私枉法,诛九族,堕为奴级!”一直沉默的宇文陌凌忽然开了口,声音森冷暗含威厉。 言毕,故作不经意地向夏子樱投去一瞥,却见女子越过自己投向身旁的青涩笑容,顿时敛了笑,不动声色地收起视线。 千浩雪面色青黑,冷哼一声,站起身甩袖离去。 尾随着妃子长队而来的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年男女,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最小的尚在襁褓。 一名二十上下的绿衣妃子忽然从队伍中猛地冲出,长而密的黑发垂至脚边,平添了一丝凄丽的凌乱美: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别杀我孩儿,求求你们放过他……”撕裂般喑哑的嗓音,必是已哭了许久。 “去去去,死到临头了还挣扎什么,乖乖去送死吧!”回答那哀号的是士兵不耐的斥责。 “不、不可以,黎儿还小、他还小……我要见凌殿下!让我见凌殿下!!”女子胡乱地拨开人群,努力向前跪爬着,面上涕泪交流,绝望而疯狂。怀中的婴儿因着女子的大声哭泣和周围士兵的厉声斥责,大受惊吓,顿时舞着小手大哭起来,哭声尖锐而嘶长。 夏子樱只觉脑袋越发昏沉,胃里的酸涩又不受抑制地汹涌上来。心知这些孩子不比妃子,便是再如何也救不了的,当下拂了袖子起身,准备离开。 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掠过眼帘,迈出的步子猛地顿住。 队伍中一名六、七岁的孩童在士兵推搡下踉跄地朝前走着,表情茫然,却略带些喜色,彷若懵懂地开心着,小嘴一张一合不知是在歌唱还是在唠叨着什么。 按捺不住心下的震惊和薄凉,夏子樱愤怒地看向白衣男子:“为什么连怒儿也要杀掉?!” 宇文陌凌俊美面容上不带一丝浮动,微微顿了顿,便笑道:“子樱你身子薄弱,这些事便不要插手好了。” 肃脸看向身后:“来人,送子樱姑娘回殿歇息。” 夏子樱一把甩开身后丫鬟的手:“是因为他的身份吗?可他还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他甚至什么事理都分不清!难道你忘了君逸临终前的托付?!” 宇文陌凌仍旧浅笑着,站起身宠溺地将女子揽在怀中:“乖,回去阿。听话,别动了胎气,凌可要心疼了。”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这样对怒儿!”夏子樱一把推开宇文陌凌,不顾侍卫的阻拦冲下阁楼。 “排队走,过家家,呵呵,好玩、真好玩。”怒儿被推搡着向前,因着终于能与皇兄们并肩站在一处而兴奋地不住低囔。 “怒儿,快过来!”夏子樱小跑着上前,甩开身旁的阻拦,一把将怒儿从长队中扯去。 周围的侍卫因着夏子樱特殊的身份,便不好加以阻拦。于是一干队伍便纷纷停止向前。 “姑姑,姑姑,怒儿也可以和皇兄们排着队走了,好开心哦,呵呵、呵呵。”怒儿拍着手兴奋地看向夏子樱,白净皮肤上些许红色血印,却不影响他满面的喜悦。 真是个可怜的傻孩子。 夏子樱拉住男孩冰凉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向楼台上走去。 “姑姑,为什么不让怒儿和皇兄一起玩?姑姑也听娘亲的话吗?……”怒儿仰着头茫然地问道。 一道道嫉妒甚至仇恨的眼神从身后那些年长的皇子公主们眼中咄咄射出,夏子樱只若未闻,牵着怒儿一言不发走了开去。她不是神,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那许多人? “宇文陌凌,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但这个可怜的孩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许杀他。若是觉得他伤了你们宇文家族的脸面,即刻我便带着他离开。”温柔地将男孩揽至身边,冷冷看向面前俊美的白衣男子。 宇文陌凌清俊的面容上忽然绽开宠溺笑容:“子樱你这是何苦呢?要留便留下吧。便是你要什么,陌凌能给的,就一定会满足。” 移开视线,看向女子身侧那紧张而羞涩的男孩,温声道:“你便是怒儿吗?呵呵,从今以后便叫我三舅舅吧。” 美而毫无温度的笑容,让怒儿潜意识里生出畏惧,不住移动着向夏子樱身后躲去:“不要,不要三舅舅,怒儿要姑姑,姑姑……” “呵呵呵,这孩子,如此胆小怕生。也罢,子樱你且带他下去吧……不过,你如今身怀六甲,若要再照顾一个傻孩子,怕是……” “不若如此,青弟自领了怒儿去,三哥看是如何?”宇文陌青忽然站起来,清冷面容上略过一丝不忍。 “呵呵,如此甚好。五弟懂些医理,又通晓武功,怒儿交给你再合适不过。子樱你看如何?”宇文陌凌浅笑着抬起头来。 夏子樱一颗心兀地放松下来,携了怒儿的手向宇文陌青递去:“那便麻烦师兄了。” 宇文陌青淡淡一笑,明眸里淡淡水光潋滟。 看得夏子樱心中一悸。 * “给青殿下请安。”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夏子樱揉着惺忪睡眼徐徐起身,正要去取桌边的水杯,隐约听闻殿外小丫鬟怯怯的请安,当下披衣走出。 大雪初融,橘黄的夕阳下,宇文陌青一袭不变的青色长裳:“子樱可曾醒了?” “回殿下,姑娘方才还在睡着。不如奴婢去唤醒姑娘?” “不用了,青一会再过来。”宇文陌青面上淡淡焦切,就要向来时方向而去。 夏子樱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在。师兄找我何事?” 宇文陌青顿时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子樱……我,有些事不明白……”说着,便向身旁的丫鬟们看了两眼。 新来的小丫鬟虽还未经过宫中正经调/教,却也还明事利,当下躬身离开。 “师兄要问什么,便问吧。”不带一丝波动的语气,心跳却已然不安而兴奋地加速。 “其实也没什么……你……”宇文陌青抿了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闭上双眼道:“你腹中的胎儿……” “呵,他很好很健康,有饶师兄挂心了。”在心中徘徊了无数遍的话,脱口的刹那忽然又转了方向。 “子樱,对不起。我……我已经想好了,若孩子不是三哥的,请你……请你跟我走吧!”宇文陌青豁地睁开眼,灼灼看向面前的女子。垂在宽袖中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如在听候最后的审判。 请你跟我走吧。 请你跟我走吧。 这句在梦里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话,忽然活生生回荡在耳边,那么真实却又那么缥缈,夏子樱忽地笑了起来:“蕊玉死了,你才想起的我吗?如果她没死,是不是即便你知道孩子是你的,也会选择她而舍弃我?” 彷若是要平复先前所有的怨气,明明知道这一切的误会是被人下的局,却非要刁难一下眼前的男子不可。 “……” 宇文陌青顿时楞住。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不是无意间见到从蕊玉窗口飞出的黑衣身影,他或许即便不爱蕊玉也会因为责任而选择照顾她;若不是因为宇文骏死前的那些话,或许他便会因为子樱怀上了三哥的孩子而默默离开。 可是,一切的或许都敌不过生生的现实。现实是他亏负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深情,他对不起她,他爱她!他要挽回!她若愿意,他可以以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来偿还。 “青深知对不起师妹,……还是那句话,若不是三哥的孩子,青即刻便带子樱你离开这里。” “离开?离开之后呢?” “青尽全力照顾好你们母子,甘愿做牛做马来偿还。”男子俊朗眉目间一丝腼腆,那沉着目光中流露的却是满满赤诚。 “噗——,还做牛做马呢?”这表情像极了当初那个时不时便被自己捉弄的青衣少年,夏子樱忍不住笑起,略带调侃地看向男子空荡荡的右臂。 宇文陌青顺着女子视线望向自己的右侧。宇文骏当日的毒箭深刺入骨髓,因着蕊玉的死而未来得及及时处理,事后整条手臂便废了。 莫不是子樱因着这个嫌弃自己? 敛了眉严肃道:“不过截了右臂而已,子樱若是嫌弃……便全当青没来过。冒昧打扰了。”魁伟的身躯猛然向后转去,就要大步迈开。 “笨蛋!我何时嫌弃过你?即便你当初还是个小哑巴,我又可曾轻视?”因害怕男子离去而一时紧张,藏在口中的话忍不住全然倒出。 宇文陌青宽大的背影微微一颤,回过头来。 女子白皙面容上的甜甜笑意让男子释然地弯起嘴角。夕阳余晖映照下,煞是好看。 第72章 第72章 求解药辞行未成 从子樱房中走出,已是浅月初上之时。 一场恶战后紧接而来的皇宫易主,导致原有的一批宫女奴才该杀的杀,该谴的谴,偌大皇宫里除了不时巡逻的士兵和少数新召的小宫女小太监,剩下的便是深冬的萧索。 宇文陌青踏着白皑皑的月光朝自己寝殿大步走去,因着内心里的喜悦,狭长凤眼微微向上弯起,月光下的青色身影飘逸如仙。 “呵,心情倒是不错?” 前方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子声音,森冷而充满嘲讽的口气让宇文陌青诧异地抬起头来,原本灼灼的目光在见到来人后猛地暗淡下去。 南宫子寒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绕着宇文陌青转了几圈:“你便什么也不需要对本太子解释么?”清亮的黑眸深邃如渊,望不到底,却暗含杀气,看着让人周身寒溧。 宇文陌青从未见过南宫子寒如此冷酷作派,自认心下愧疚,口中不由道:“请师兄责罚,青但不推诿!” “责罚?你以为仅仅是如此简单吗?!两条人命!本太子的小皇妹,还未满十八,还有那腹中的孩子……”南宫子寒一把揪起男子衣襟,目光森冷如刀,抬起一只拳头就要朝前揍去。 宇文陌青满面自责,闭了眼,魁伟修长的身躯丝毫不动弹半分。 “你、……”南宫子寒龇着牙,片刻,又狠狠地松了开去,叹了口气道: “罢罢罢……我南宫家族与你宇文家定是八字不合!原想狠狠恶揍你一顿,看来这气也无从解起。怪只怪我一味放任蕊玉,让她着了你和语文骏那奸人的道……他日本太子登基,但凡所有公主,定不再与你宇文一族人婚配!该死的!” “过错在青……是青没有照顾好蕊玉。师兄且从重责罚!”宇文陌青忽地弯下膝盖,向地上跪去:“对蕊玉这份情,已然欠下。如今子樱怀有数月身孕,青此生无求,只求能带着她们母子离开,安稳度日,再不理会这世俗恩怨。青不敢奢望谁人的祝福,只希望今日将此事与众人禀明,好安心离去。师兄若心中有气,便可当着今时一并了却。” 言毕,垂下脑袋深深一伏。 南宫子寒不屑地冷哼一句,视线掠过男子空荡荡的右臂,心中微涩。又能怪他什么?从一开始便是蕊玉自作主张做了那许多错事,如今他失了右臂,半身武功大约都已废弃,也算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了。 当下冷笑着道:“哼,逝者以已,我若此时揍你,又有何用?你且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此生都别让本殿下再看到!不然休怪我到时反悔,一并取了你们全家小命。” 说着拂了袖子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又道:“你皇兄处怕是不好交代,何况子樱‘血罗蔓’未解。以为便是想离开便离开的么?好自为之吧。” 月色下蓝衣男子翩翩离去,夜空下淡淡尾音缭绕。 宇文陌青蹙了眉,师兄恨归恨,但还是关心自己的。可眼下又该如何向皇兄解释呢?自己当初早已答应放手,如今忽然凭空提出要带着子樱离开…… * 御书房内。 昔日宇文骏那诸多淫/秽奢侈地装饰已然被悉数清理干净,若大的御书房内窗明几净,淡淡书香缭绕。 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宇文陌凌端坐金雕御椅之上,温和浅笑:“此番凌能成事,左老相国一家可谓劳苦功高。眼下正是国家恢复之初,诸多事物繁忙,还望老相国多加操心才是……” “殿下言重,老臣岂敢担此褒奖?苍越有凌殿下为明主,此乃苍生之大福。老臣年岁渐长,怕是心力有限啊。” 左文樊面上稍露得色,按捺住笑意,十分恭敬地躬身答道:“不过,殿下尽可放心,老臣但凡在朝一日,必定竭全力为殿下尽忠。” “呵呵呵,老相国为国事辛苦操劳,这是朝中大臣有目共睹之事,本殿下心中也甚感安慰。你们左家所做的牺牲,凌都看在眼里,他日凌荣登宝座,定不辜负左氏一族。” 宇文陌凌爽朗地笑起,视线转向左侧端坐着的魁梧汉子,温声询问:“左将军一路风尘仆仆从北面赶来,十分辛苦。不知现下家中事务可否理清?近日一直繁忙,奏折如山,也未能亲自前去探望。” “末将岂敢有劳殿下如此费心。” 左玄立时双手抱拳朝地下跪去,两眼垂视,一看便知是个憨实之辈:“有劳殿下记挂,小孙儿与儿媳前几日已安然入殓。只是小儿近日悲伤,一直在家闭居,未能出门上朝,请殿下责罚。” “令郎重情守礼,未及时褒奖已是本殿下的失误,岂能责罚?”宇文陌凌宽厚地摆了摆手,上前亲自将左玄扶起,俊朗眉目微微一展:“近日北边情况又是如何?” 左玄肃了颜,正要回话,对面的左文樊忽然抢着开口道:“回禀殿下,昔日长赤与殿下达成联盟,未再加以骚扰。近日老臣却又收到边关来函,说那拓拔明邪近日似乎又在蠢蠢欲动骚扰边境村镇。臣思虑,是否因苍越国事未定,那边塞小国便趁此时机又不安生起来……” 言下之意,便是让宇文陌凌尽快择日登基。至于那登基之后的,便是提醒宇文陌凌兑现承诺,扶了自己的大孙女左琴为皇贵妃。 宇文陌凌心下洞悉,眼中一抹阴鸷转瞬即逝,面上却绽开一团笑脸:“老相国忧国忧民之心赤诚可嘉,只待近日各方事务安妥,便可着手筹备此事。” 正说着话,一名小个子太监哈着腰轻步迈入,宇文陌凌斜觑了一眼,那小太监忙哈腰禀报:“启禀殿下,青殿下在外候着。” 左文樊父子当下对视一眼,便向宇文陌凌伏身道:“殿下事物繁忙,吾父子二人就先行告退了。” * 宇文陌青从殿外走进,清隽面容上一抹忧虑。 “哈哈哈,如今大事已成,五弟为何还要如此愁眉不展?”宇文陌凌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揽过男子肩膀。 “三哥……青,是来告辞的。”宇文陌青低头措辞道。 “哦?告辞?五弟这话何意?”宇文陌凌挑了眉,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 “是。如今大仇已报,三哥不日便要登基,朝中剩下的大臣也是些忠良之辈。青志不在朝廷,只想游历江湖,清度余生,所以思想之后决定离开。只是……”宇文陌青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只唯一挂念的便是师妹子樱……青、想携了她一并离开……” 宇文陌凌猛地楞住,原来习惯性挂在面上的笑容立时僵化,耳旁又响起宇文骏当日的话:“你便确定这腹中的胎儿就一定是你的么?” “宇文陌凌,你我本是一家,枉我没提醒你,所谓兄弟情,实在太过可笑……” “他日你若登极,可得小心步入我的后尘……” 男子癫狂的话犹在耳边,宇文陌凌心下不由得一颤,沉了声道:“五弟的意思可是……子樱的孩子……” 余下的话全然没有说出的必要,宇文陌青狠狠地点了下头,面上自责:“青一直以为可以放下,奈何终是骗不过自己。那日救子樱出皇宫时便已决定带她向皇兄坦白,怎奈蕊玉给三哥下了毒……” “好了,五弟不用多言。”宇文陌凌伸手打住。 想不到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来得这般早。清俊面容上一抹不悦转瞬即逝,立时又宽容一笑:“呵,你我兄弟二人又何必如此生疏?三哥从来不为难五弟,此事全由子樱做主。若她愿走,凌必不加阻拦。” “可是,子樱身上的毒……” “呵呵,难道五弟这么迫切地就要离开么?待三哥忙过这一阵,解药的事不过小事一桩,何况现下离月圆还有些时日。方才左玄父子禀告,说是长赤国近日似有异动。五弟与那拓拔明邪交情甚佳,不若替三哥再去走一遭。待北方诸国安定,三哥这皇位才算真正坐稳。到时若是子樱定要同你离去,三哥便也好生张罗,让你二人欢喜离开。” 宇文陌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踱步坐回御椅之上:“唉——,眼下大局虽定,但各方人士却并不全然顺服,苍越国近些年被那老贼日益掏空,国库空虚,国力甚衰,这皇帝也不好当啊。” 宇文陌青原已下定决心,取了解药便离开。却见陌凌眼下诸多困难,便也不好再央求,当下踌躇着点了点头:“如此青弟这几日便前往长赤一趟。只是子樱便麻烦三哥……” 宇文陌凌当下变了脸色:“莫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亲五弟,你便以为三哥肯如此轻易放子樱离开吗?你但且去办正事,子樱我定当照顾得好好的。” * 瞅着宇文陌青心事重重地离开,宇文陌凌这才冷了声,冲黑暗角落发话道:“出来吧。” 时修从屏风暗处缓缓走出,宽肩窄腰,身着紫红束身长裳,不同于往日为人暗卫时的木然与请冷,此刻很是清逸洒脱。身影一晃,便一屁股坐在书案前:“三殿下好耳力,如此都能被发现。” “听了这许久,可真累着你了。说吧,来找本殿下何事?”宇文陌凌也不恼,自端了杯子浅酌一口,奈何那淡笑着的面上却冷得吓人。 “何事?殿下难道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不成?”时修微微弯起嘴角:“自然是来要人要解药的。” “解药按着约定可以给你……”宇文陌凌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取了里头一粒浅灰色药丸递了过去。 时修掂着丸子,仔细打量,戏谑道:“呵呵,三殿下果然言而有信,不愧是帝王风范。” “哼,别高兴得太早。解药确是给了,人嘛,能不能带走却由不得你。” “殿下此话何意?”时修立时收了笑容。 “你问我?本殿下倒要反问你,昔日你给的羊皮纸,为何独独缺了‘偃月阵’的破解之法?” 时修愣怔些许,立刻又腾出一抹浅笑:“原来殿下竟为此等小事耿耿于怀?中间过程如何都无关紧要,最后的关头修不是照样暗中助力了?” “呵,若不是我早已留了一手,将红裳‘请’自府中,当日那场恶战恐怕我与宇文骏便要两败俱伤。如此却要叫我将红裳放给你,你当本殿下十分好戏弄的么?”宇文陌凌将手中折扇合起又张开,斜觑了男子一眼。 “宇文陌凌,你到底想要如何?”时修清冷面容上立时堆满愠怒。 “如何?眼下倒是有一件需要你去办的事。若是办成了,那么红裳必定完好无缺地送还你手上。” “呵呵,三殿下真是可笑。你戏耍了时修一回,修岂敢再轻易信你?便是办成了,难保你不会杀人灭口。” “这个时侍卫大可放心,本殿下可立书为据。你只可放心去做,成事后,便自去和你的女人过逍遥日子。”宇文陌凌说着,便将一张信函向时修推去。薄唇微动,那任务已然传音入密进了时修的耳中。 时修俊朗面容上忽地绽开一抹讽笑:“人道最毒妇人心,三殿下此举真是让修望尘莫及啊。” 第73章 第73章 沾血的青铜古剑 “给殿下请安。” “唔。” 听得外头男子的脚步声逐渐临近,夏子樱忙放下手中的纸笔,向殿外急走。 修长而魁伟的身影遮挡住一片正午日光,暗影里男子面容上是那不变的宠溺笑容。 “呵呵,我的宝贝子樱何事如此焦急?可是几日不见凌便想得慌了?”宇文陌凌张开双臂,一把将女子揽进怀中,柔声道:“现下可不比往日,你这大宝贝还怀着小宝贝,可不许再这么大大咧咧走路喽。” 夏子樱顿感失望,原本绽放的明媚笑脸微微暗沉,状若随意地从男子怀中挣出:“恩,向来没规矩惯了,方才一时心急,竟又走得快了。” 三月不到的小腹,因着冬日的繁冗穿着,若不细看俨然如少女般平坦。 瞅着面前女子单薄的身体,宇文陌凌眼中不由得漫起浓浓疼惜:“子樱,你太瘦了。这些时我太过忙碌,也未照顾好你,唉。”轻扶着女子坐到榻边软椅上,温声道:“方才已吩咐御膳房为你单独开了个小厨,日后你便在这殿中静养,哪儿也不用操心。让你受了这诸多的苦,眼下大事已定,该是让你享福的时候了。” “陌凌,你……”夏子樱忍不住一把截过话头:“陌青……我师兄他、没和你说吗?” 宇文陌凌凤眼里水光潋滟,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青弟?呵呵,他要对我说些什么吗?” 男子灼灼双眸定定瞅着女子,浓烈的爱意掩藏不住。不过一掌的距离,看得夏子樱心下莫名不安。 这个男人永远如此,远看风轻云淡,近了才感知那股难以抗拒的强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气度吧。 可她并不喜欢这些。 敛了神,肃然道:“陌凌,我师兄这几日去哪了?为何总不见人呢?” “呵呵,几时子樱如此关心青弟了?你相公我近在眼前,也不怕我吃醋么?”宇文陌凌拂了袍子,向女子身旁坐下,调侃着道:“凌几日不来,怎也不见你如此挂念?” “陌凌,我这是和你说正经的呢。”夏子樱终于微恼。近日因着妊娠反应,本就十分烦躁。 宇文陌凌勾起一抹浅笑,自取了桌上的字画,仔细翻看了几页,抬起头来笑道:“可是子樱亲手所画?如此画风闻所未闻,却着实可爱得紧,一会凌便命人去镶了框子裱上,哈哈。” 夏子樱这才了然,陌青定是太过犹豫,未来得及将实情向皇兄陈述,以至于陌凌现在还蒙在鼓里。当下便肃了颜,将那花花绿绿的卡通画像扣在掌下。 “陌凌,本不想这样当面对你说的。可是,这皇宫里头的生活实在住不惯,整日只思想着早日离开。师兄又是个温良的好性子,想必许多话不易张口。我……只想告诉你,这个孩子……” “呵呵,子樱在说笑什么呢?如此严肃,小眉头皱成这样,真是可爱得紧。”宇文陌凌一把将女子揽坐在腿上,脸上笑容不变,视线却透过女子向身后的宫女扫去,那两名小宫女立时垂了头战战兢兢向殿外走去。 “我没有在说笑。当日救你,是因着你中了毒,实在无法……在那之前,我已经和师兄……”夏子樱顿了口,这些本不该由着自己去说的话,却如此直白道出,不尴尬是不可能的:“现下你大事已成,不日便要登基,你将来会有三千后宫佳丽。而我,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蓄了力,试图从男子怀里挣出。奈何挽在腰上的力道却越发加重,猛地一触柔软便朝唇上袭来。 霸道而强势地吻,在女子口中蛮横纠缠,粗重的呼吸昭示着身旁男子内心的纠结与痛楚。 “陌、陌……凌,松、唔……”夏子樱费力地腾出手去推搡男子,奈何那纤细的手指才刚触上男子左胸便被抓握在了对方温热的手心。 丁香小舌已然完全被男子吸附,明明想要挣脱,却因着那纠缠的深吻而不由自主倾向男子怀中。 狂热的激/吻让男子身体的某处不受控制地绷紧,宇文陌凌修长手指逐渐蜿蜒而上,摸索着扯开女子胸前衣襟,那因着怀孕而越发涨满的双峰让男子掌心猛地一猝,立时肆虐的霸道深吻便止了力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一时难以接受……子樱,你、我要你告诉我,方才你说的那些全是真的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不信!”宇文陌凌松开女子,双手抚向发间,垂了头,喘着粗气痛苦质问。 看着男子纠结的痛苦模样,夏子樱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立时又不忍发出。毕竟他是爱自己的,即便那份爱不是自己所要的,但被所爱之人突然伤害的痛苦她自己也曾深深体会过。 努力平息了急促的呼吸,冷声道:“是的。没错。这个孩子,确定不是你的。” 宇文陌凌越发将脑袋垂下。 正午日头透过薄窗将殿内映得一片金黄,偌大寝殿,只余下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 片刻,男子猛地抬起头来:“呵呵,如此便是凌的不是了。自认为来日方长终能感动子樱你,不曾想却无端误了你与青弟的一汪真情。好在……一切都还可挽回。子樱若执意要走,那便等青弟从长赤国归来,到时凌好生张罗,让你二人欢喜离开。” 平静的语调,温柔却又刻意生疏,想必这须臾之间,男子已然做通了自己的思想。 夏子樱心下稍感安慰,立时便又焦切道:“师兄他不在宫里?几时去的长赤?为何也不见和我知会一声?” “那夜左老相国来报,北面边塞不时有蛮夷侵犯,那小长赤大约是看着近日苍越战后疲惫,便又心生不安分。凌思想着青弟与那拓拔明邪一向关系尚可,这才让他前去一趟。”宇文陌凌浅笑着,自斟了一盏茶,轻轻吹了吹,向女子手边递去:“若是知道青弟与子樱急着离开,陌凌定不会在此关头派青弟前去。” 掌中的茶水微微发热,夏子樱心头泛起莫名不安,却又有些许温暖和歉疚。宇文陌凌对自己的好,今生算是欠下了。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声问道:“那怒儿呢?近日不是无人照顾?” “呵呵,子樱除了不关心凌,身边的其他朋友哪个都不忽视。”宇文陌凌略带伤感地笑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怒儿缠得紧,青弟因着子樱身体不便,便一同带上路了。” 正说着话,御书房内的小太监忽然从外头急步走来,正要跪下禀报,抬眼见到殿内的女子,眼神里便露出些微躲闪。 宇文陌凌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向那太监递了眼神,那太监便会意上前,窃窃耳语了两句。 “呵呵,时修那厮竟然上门要解药来了。亏得他还好意思来?”宇文陌凌撂起下摆站起,不屑道:“我便去看看他到底给我个什么理由。子樱你且在屋中歇息,但凡青弟那边有消息,我便命人转告于你。” 言毕,轻轻抚了抚女子削肩,便向殿外大步走去。 * “啪——” 时修一把将手中之物向桌案上扔去,自挑了一张长椅躺下,闭目养神。 宇文陌凌合起扇子,将那长物挑至面前,顿时敛了笑。 白布缠绕的一把青铜古剑,扯开略带锈斑的剑鞘,那寒光凛冽地剑柄上俨然还有半干的红色血迹。 宇文陌凌心中一痛,眼中立时泛起一抹杀意,怒目而视面前的黑衣男子:“你这是何意?” “呵呵,自然是按着殿下吩咐的去办喽。”时修无畏地耸了耸肩,不料带动右肩上的伤口,立时“嘶——”地一声龇了牙:“那厮虽没了一臂,没想到竟然还如此不易对付,险些便枉送了本大侠的小命。” “你,可是杀了他?!”宇文陌凌猛地抽出那寒光闪闪的长剑,直指男子鼻端,一字一顿道:“说!你可是杀了他?!” 时修诧异地瞪圆双眼,身子微微向后一倾:“难道三殿下您不是这么吩咐地么?” 宇文陌凌不语,复杂而森冷地双眸定定瞅着面前的男子:“你这是何意?我几时叫你杀了他?!当日不过吩咐你让他永远别再回来,你竟杀了他?!” 时修微微愣怔,忽地又笑起:“呵呵,永远别再回来与杀了又有何区别?若是留着性命,难道有朝一日不会找上门来么?殿下放心,我时修办事也有原则。你且放了我的女人,从此修便消失干净。世上自今日起再无时修此人。” 宇文陌凌眼中一抹阴鸷转瞬即逝,片刻,便无力地收起古剑:“来人,将那贱人带上来。” 第74章 第74章 噩梦醒伊人何在 暗夜之下,一骑黑马在荒野疾驰,马上的青衣男子一手紧护怀中女子,一手拽着缰绳向前方拼命狂奔。凛冽寒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刺得脸颊生疼。 身后一队黑衣蒙面打马紧随,打头的却是名通身白衣的玉面公子。 “师兄快点!他们要追来了!”女子紧紧环住男子坚实窄腰,透过空隙却看到步步逼近的队伍,慌张得似要掉下泪来。 “子樱,别怕,有我在,定不会再丢下你。”青衣男子冷峻面容上是紧蹙的两道剑眉,低沉的嗓音沉着恳切。 “嘶——”原本疾驰着的骏马忽然凌空腾起,向后倒退开几步。 青衣男子一面护住怀中女子,一面紧紧拽去缰绳,不让二人掉下马来。待马儿稳定,向前方一探头——两步外竟是望不到底的料峭悬崖! “呵呵哈哈哈……怎么?不走了?”白衣男子片刻便到得跟前,勒了缰绳,缓步逼近,戏谑地瞅着马上二人,仿佛面前是盘措手可得的美食一般志在必得。 “三哥!子樱她怀着我的孩子,你为何要如此相逼?”宇文陌青掉转过马头,痛苦质问。 “五弟你又为何出尔反尔?你分明答应退出,为何竟趁着去救子樱之时私下欢好?你又至三哥于何处?”宇文陌凌浅笑着逼上前来:“你既如此小人,便怪不得三哥心狠。念你昔日为我所做的一切,只要你将子樱放下离开,三哥从此再不与你追究。” 宇文陌青身形微顿,一时不知如何驳斥。 怀中女子顿时紧张起来,哀求道:“陌凌,你明明知道我一开始就没爱过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直一直逼迫我?今日算我求你,看在我为你受了那么多冤枉苦的份上,看在师兄为你失了右臂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们吧?” “放过?我宇文陌凌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来人!”宇文陌凌眼中冷笑,抬手冲身后的黑衣侍卫做了个手势:“放箭!” 立时,黑箭便如密雨般向马上紧紧相拥的二人呼啸而来。 夏子樱决然地闭了眼,将头埋入男子怀中。 既然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吧。 冷不妨却被身边之人朝白衣男子处一抛:“三哥何至于如此绝情?!青且去了!只求放过子樱和腹中的孩儿,青九泉之下方可欣慰!” 一道修长的青衣身影猛地便朝崖下栽去。 “师兄——”夏子樱痛声疾呼,来不及伸出手,腹部却忽然一阵剧痛,有鲜红温热的液体从下/体缓缓溢出。 “哼,谁都可以和我分享凌哥哥,唯独你不行!小贱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千浩雪,举着手中长剑,艳红双唇一张一合,过分苍白的脸上忽地荡漾开一抹诡异笑容…… “啊——!”夏子樱猛地坐起身子,胸前剧烈起伏,额上布满细汗——竟是作了一场恶梦!好可怕! “呵呵呵,小贱人可是做了什么美梦么?竟兴奋成这般?”悦耳却又高傲的特有嗓音,不用说便是那刁蛮公主千浩雪。 夏子樱不由得抬起头来,虚弱地问道:“公主殿下屈尊来小女子这鄙陋之处,可有什么事呢?” 千浩雪红润双唇微微上翘:“本不欲再为难你,奈何你实在傲娇得过分。你以为凌哥哥将你护在这偏静小殿,便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实话告诉你,即便凌哥哥几日后登基,你也休想得到什么封赏。当日我皇兄答应助凌哥哥,可是有条件的……其一,便是永远不得立你为妃,哈哈哈……” 浅笑着,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瞅着床上女子一脸呆滞茫然的表情,心下便泛起一阵得意。凌哥哥喜欢她又能如何?她终有一日要色衰颜逝,到时不过就是个无名无份连宫女都不如的小老妇罢了。 “呵呵,想必公主殿下误会了。子樱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妃子,若是公主肯通融,让凌殿下放我出宫,那子樱便感恩戴德了。”夏子樱接过宫女递来的温水,轻抿了一小口,穿了鞋便下得床来。 “哼,小贱人,收起你那套假清高吧!休要如此虚伪,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若是你真想走,为何早不走,甚至于……现在还怀上凌哥哥的龙子?!” 千浩雪雍容俏丽的面容上忽地逝过一道杀气,恨声道:“别怨本宫事先没提醒你,你这腹中的小孽子,大约也如你那独臂师兄一般薄命。我皇兄昔日的条件中可还有一条,便是任何妃子都不得在本宫之前诞下龙子,哈哈哈……” 面前女子艳丽妆容上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看得夏子樱心下一震:“你说什么?什么叫和师兄一般薄命?陌青他怎么了?!” “哼!小贱人如此紧张,难不成和你师兄还有勾搭?那倒霉的独臂‘大侠’此刻早被长赤国给杀了……” “胡说!你胡说什么!我师兄怎么可能会被杀?!”夏子樱猛地打断女子的戏谑,一步上前揪住对方薄薄衣襟,扯开嗓子大声质问。 千浩雪从未见过夏子樱如此发疯的模样,冷不防被震慑住,微微退后一步,却仍执拗着道:“本宫骗你做甚?我亲眼见到凌哥哥桌上带血的汲月剑。如果你那倒霉师兄没死,剑又怎么会到凌哥哥手上?” 紧拽住对方衣襟的手立时无力地松了开来,夏子樱原本愠怒地双眸里顷刻便溢满盈盈泪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呢?……一定是在骗我的、不信,一定不是真的……”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抹白色身影便向殿外飞奔而去。 * “呵呵,此事劳烦众位大臣安排下去。苍越虽说国力尚未恢复,但也不能失了大国的气度,一切用度不可过于简陋。”御书房内,宇文陌凌含笑着放下手中奏章。 下首的三位老臣纷纷附和道:“是、是,臣等回去后便立即商议具体细节,不过……” “不过什么?”宇文陌凌略微不悦地抬起头来。 “恕臣直言,眼下战事刚了,国库经费十分短缺,又不便从百姓身上征税,不知殿下……”左文樊垂了头,谨慎措词。 “呵,不过区区一些银两,竟使得诸位大臣这般别扭。朝云国皇帝千浩泽先前已答应在开国之初助我白银五千万两,大约近几日便可充库,尔等只管放手去做好了。”宇文陌凌轻拂茶盏,清隽面容上一抹不耐。 “如此甚好、甚好。”左文樊哈腰拱手,面上微微困窘。 “姑娘请留步……姑娘不可进……” 一抹白色俏影忽然从外头急匆匆而来,身后太监急步相随,奈何根本拽不动冲动之下的女子。 “宇文陌凌!我有话问你!”夏子樱茫然四顾一圈,便冲上首的玉面公子冷声质问。 三位老臣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呵呵,子樱如此焦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宇文陌凌换上一抹温和笑容,起身朝女子走去。清冷的凤眼向外一扫,伶俐的太监便引着几位大臣向外走去。 “你告诉我!陌青在哪里?我师兄他到底去了哪里?!”夏子樱一把甩开男子臂腕,仰起头来,浓密睫毛下的双眸里毫不遮掩的痛恨。 “那日不是告诉子樱了吗?青弟他去了长赤国,与那拓拔明邪商妥盟约之事,大约一时不会回来。”宇文陌凌也不恼,凤眸直视女子,没有一丝躲闪。 “啪——”一袭响亮地巴掌忽然向那清俊面颊上甩去。 “你骗我?你还在骗我?我师兄他死了……千浩雪说他已经死了……你说,说这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女子伸出的手腕忘了收回,颤抖的嗓音下分明是强撑住的剧烈悲伤。 “子樱……”宇文陌凌忽地抓过女子冰凉手指:“我……原谅我,我原以为此事并不难办……给我时间,我一定尽快为青弟报仇!竭尽全力端了长赤国!杀了那背信弃义的拓拔狗贼!” “混蛋!我恨你!是你杀了他!是你让他去的长赤!你把我的师兄还给我!那是我孩子的爹!你把他还给我……”汹涌的泪水从女子双眸里肆意流出,夏子樱猛地张开口朝男子手腕上咬去。 费劲全力的咬,仿佛要借此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倾泄一空。顷刻,便有鲜红的血丝从齿缝里流出。 宇文陌凌强忍着剧痛,任由着身旁女子发泄,修长身躯一动不动。空寂的御书房内只余下女子哏在喉间的嘤呜哭泣。 “对不起。其实前日便得到消息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青弟走了,便只留下子樱腹中这唯一一条血脉。陌凌怕子樱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 “让我看看师兄的剑。”夏子樱忽然抬起头来,泪迹斑斑的脸上一抹苍凉的决绝。 宇文陌凌身形微顿,终是不忍,便从书柜上取出一个木质长盒。 揭开层层包裹的红布,一把满带锈斑的青铜古剑便赫然在目。轻抚着那铸刻着日月星辰的剑鞘,心痛不可抑制地荡漾开来。 斑驳的剑鞘中部还有一道划痕,那是曾经调皮的自己,想要刻上二人的名字,奈何才刚动手,那青衣少年却已经抿着双唇满脸怒意地立在面前。 那个傻小子,他总是这样,不论多么生气多么难过,都一个人强忍着窝在心里。 剑柄上还有已然凝结的血迹,是他的血吗?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 梦中的场景立时再度涌现,一阵刺痛忽然从腹部急速蔓延至心脏。夏子樱顿时双目一黑,朝地上栽去。 第75章 第75章 圣宴下心思暗涌 很长很沉的一场觉,醒来时已然是日暮时分。夏子樱努力睁开惺忪睡眼,一抹宠溺笑容便映入眼帘。 “子樱,睡得可还好?”宇文陌凌伸手轻揽,将女子轻轻靠坐在软枕之上。 昏厥前的场景忽然清晰浮现,夏子樱猛地一个激灵,立时将手指搭上脉搏。还好,平稳有力,便微微舒了口气。 “呵呵,方才太医已经来过。胎儿并无大碍,只是子樱你身体虚弱,需要好生静养才是,切不可再妄动心绪。青弟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子樱你如此伤心。”宇文陌凌瞅着女子紧张模样,安抚着说道。 “恩,我明白。”夏子樱简单回复,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我却忘了,子樱自己便是个大医师来着,呵呵……”宇文陌凌略微尴尬,浅笑着站起,亲自取过桌上一碗热粥:“这是方才吩咐奴才们熬好的什锦粥,趁热喝下吧,可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儿。” 精致的银制小勺,其上满满一钵喷香浓粥。宇文陌凌低头轻轻吹凉,便向女子嘴边递来。 “陌凌你不用如此,我自己有手。”夏子樱避过勺子,冲男子冷声道。 “陌凌心中有愧,从此能做的便是尽力对子樱好。” 低沉却温和的嗓音里毫不掩饰的自责,听得夏子樱十分不舒服。少顷,沉了声道:“给我一笔银子吧。” 宇文陌凌诧异地抬起头来:“银子?子樱难道缺了什么么?”见身旁的女子并不答话,便怒了颜色,森然道:“……该死的奴才!” “不是奴才克扣,我在这里什么也不缺。可是,这些不是我想要的。”夏子樱转过头来,淡漠对视男子深邃双眸:“原本我与师兄便已决定近些时归隐山中,清静度日,若不是……如今我和你一点牵扯也没有,而你,也终于达成愿望。陌凌,看在陌青为你所做的一切上,你若肯,便给我一些银两,让我好生抚养孩子成人,我便感恩戴德了……” “不可!子樱若是离开,便是至陌凌于不义之地。青弟为了国之大事而丧生,若是我再放你一个弱女子独自抚养遗孤,青弟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宇文陌凌将手中玉碗朝桌上一放,双手抚上女子削肩,迷人凤眸里尽是自责怜惜:“子樱,若是凌哪里做得不好,你尽可以直言。总之,再也不许说离开的话……子樱若不介意,这个孩子我便当成自己的小皇子,悉心抚养……眼下宫中还未有第三人知晓详情,只要子樱不说,这孩子便永远是陌凌的……” 只要自己不说……呵呵,说的多么轻巧。 夏子樱拂去男子双手,浅笑道:“你不是答应千浩雪永不得立我为妃,任何人不得在她之前生下皇子吗?” 宇文陌凌立时愣怔,竟想不到子樱这么早便已知晓。 狠狠攥了拳,森然道:“今日我苍越国库空虚、国力衰微,暂时离不开他的扶持;他日……给我五年时间,凌必当摆脱他千浩泽的束缚……子樱,若你不离开,五年,我定让你成为我宇文陌凌尊贵的皇后!甚至,唯一的女人!” 这个男人永远如此,自认为对的便要强加于人。 瞅着宇文陌凌灼灼双眸,夏子樱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不愿多费口舌,拢了被子就要继续睡下。 男子白皙的手掌忽然伸至面前,修长手指轻掂着一颗黑色药丸,温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子樱,今夜月圆……恐怕毒发,还是提前服了解药为妙。” 深邃双眸里一抹受伤的苍凉与歉疚:“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夏子樱微微一怔,少顷便轻轻接过。双唇微张,那黑色药丸便向喉间滑去。 宇文陌凌释然地舒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女子黑亮青丝:“好好歇息……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转了身,满腹忧虑地朝殿外走去。 听得男子沉稳的脚步逐渐走远,夏子樱这才拢了被子躺下。抠开喉咙,将那黑色丸子完好地吐在掌心。 ———————— 花团锦簇般的衣饰堆得满满一大桌,檀木梳妆台前,一名清秀女子静坐不语。 苍越国皇帝登基大典已于昨日完毕,定为昌隆元年。因是立春,再加上新帝登基,整个皇宫装饰得一派繁华锦簇,喜气洋溢。 新进的宫女太监一身新衣,活跃在宫中的各个角落,就连夏子樱这个偏僻的小殿也不曾落下。 “娘娘,穿这件可好?”腼腆的小宫女举着手中水红色宫裙向夏子樱轻声询问。 夏子樱随意一扯,将那长裙扔回锦盒:“不要叫我娘娘,我并未有任何册封,也不是你们皇上的妃子。” 抬头见那扎着双骡髻的圆脸少女一脸窘迫,便又软了声:“就那件水粉色的吧……不过是他们的宴乐,我又何必太高调?” 一抹明黄色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子樱何出此言?在凌看来,整个盛宴,唯独子樱你可以高调。” “皇上、皇上万岁。”几名小宫女慌忙哈腰向地上伏去。 “唔,平身。” 宇文陌凌一身簇新龙袍,腰束锦带,青丝用金黄玉冠高束,本就十分英俊,因着这装扮便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温柔地看向身旁女子,状若委屈地半弯下腰:“朕亲自来接心爱的姑娘,难道子樱不肯赏脸吗?……子樱昔日受了诸多的苦,陌凌今日的荣华,只唯一希望与子樱同享。” 言毕,便向身侧的宫女递去冷冷一瞥,两名宫女只觉浑身一寒,忙取了衣饰向夏子樱走去。 因着不想连累身边无辜的小宫女,夏子樱便也任由众人一番折腾。 —————— “皇上驾到——”年轻的太监扯着尖锐嗓音长长一呼,原本欢声四起的永和殿立时安静下来。 千浩雪放下掌中金樽,起身迎去。 一袭大红凤袍将玲珑身材衬得更加凹凸有致,瞅着殿外大步而来的一众人,正中那位英气勃发的魁伟男子便是自己的夫君——北方大国苍越的新帝,心中的兴奋和骄傲自然不用言表,艳丽妆容上难掩得色。 细碎脚步在看到男子身旁的水粉色窈窕身影时却猛地顿住。 ……为什么又是她?!难道凌哥哥方才中途离席便是去接她吗? 原本兴奋的灼灼双眸里,立时浮上一抹委屈和怨恨,冲面前的男子服了服身子,柔声道:“皇上……” “呵呵,皇后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宇文陌凌松开挽在夏子樱腕上的手,轻轻扶了扶千浩雪,便饶过向南宫子寒案前走去:“子寒,朕可把你的小师妹带来了。完好无损,如此该放心了吧?” 南宫子寒抬起头来,薄唇在杯沿轻轻摩擦,英俊面庞上是一贯不羁的笑意,上下打量了宇文陌凌身旁的女子,忽地笑道:“呵呵,看来本太子多虑了。” 言毕,轻扯过夏子樱白皙玉手,拉在身旁坐下。 窃语声四下响起,所有的视线齐齐锁向南宫子寒身旁的粉色宫裙女子。原来传说中苍越新帝所爱的女子便是如此,说来不过尔尔,清秀雅意些罢了,远不似皇后的端庄华美。 夏子樱毫不在意地冲众人笑笑,忽然察觉一道锐利眼神从上方直视自己,回望过去,竟是久不曾见面的朝云国皇帝——千浩泽。 猛然又想起千浩雪当日说过的话:“任何人都不许在本宫之前生下皇子。”心下不由地得一颤,抬眼看向南宫子寒…… * “呵呵,不过半年多未见,夏医师已然出落得如此贤淑雅致,听说已有三月身孕?”千浩泽冲夏子樱的方向含蓄一笑,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宇文陌凌,眼角视线划过男子身后的两名女子,微微勾起嘴角。 千浩雪倾身就要张口抱怨,见皇兄不动声色地朝自己打了个手势,便十分气闷地坐回原处,不悦地扫了眼身旁女子。 左琴一袭桃色宫装,青丝高绾,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十分端庄温婉,见千浩雪满脸愠怒地看向自己,便谦逊一笑,颔首垂帘。 “唔……凌并未忘记协约。如今子樱尚在孕中,亦不知龙凤,不必如此早下结论吧?”宇文陌凌举起掌中佳酿,轻轻碰了碰千浩泽的酒杯,一口饮进。 “呵呵,陌凌所言甚是。朕也未见得立时便要你如何?不过是提醒新帝勿要贵人多忘事罢了。哈哈哈,来,干了!”千浩泽畅笑着,似无意般朝夏子樱处举了举杯子。 宇文陌凌假若未见,视线略过众人。 殿中舞女盈盈袅袅,不时投来妩媚勾人眼神,便很不屑地拂过。 转而看向左侧上首的清丽女子,青丝轻挽成一垄松松圆髻,脂粉未着的细腻肌肤上一抹淡漠浅笑。便是她,才是那道最脱俗的风景,奈何偏偏…… 当下,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计较。 第76章 第76章 夜求欢雪儿遭辱 “皇上……” 千浩雪匍在书案前,白皙玉指越过堆积的奏章抚上男子深凝剑眉,娇声低吟:“皇上……夜已深,早些歇息吧……” 宇文陌凌似乎不悦地抬起头来,假意未发觉面前女子盈盈水眸里毫不遮掩的渴求,低声“唔”了一句,便又埋下头去。 抚在男子眉峰上的手便收也不是,放又不舍。千浩雪美艳妆容上顿时掠过一丝失望。 按着常理,帝后新婚,前三日陌凌必须宿在自己寝殿,可是连着两日他不是批阅奏折便是倒头闷睡,如此自己何日才能生下皇子已解心中怨气? 想了想,便咬了牙,轻移身体,跪爬向男子身后。 薄而透明的红色纱质亵衣下,散发着成熟气息的玲珑身体,因着这轻微的一颤一颤而愈加凹凸有致。殿内昏黄灯光映照,年轻美人儿的圆润酥胸、滑腻细腰、翘而圆的双臀在宽松的薄纱下便清晰可见,隐隐一丝魅/惑气息,让人不由得心中一荡。 宇文陌凌轻扫了一眼,脑中便又浮现出那抹日思夜想的清丽身姿。顿了笔,就要起身。 “皇上!……别走……”千浩雪猛地抱住宇文陌凌结实精悍的收腰,前胸紧紧贴上男子后背:“别走!求求你……雪儿爱凌哥哥,爱了多少年……求凌哥哥留下……” 低微而渴切的哀求,竟然出自这诸国闻名的刁蛮公主口中。宇文陌凌心中反感,却又些许得意。看哪,这就是身为帝王的威严……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温柔却不带丝毫温度地拂开女子:“皇后近日操劳后宫之事,诸多疲惫,还是早先歇息为妙。朕还有奏折未理清,便移驾御书房不予打扰了。来人……” “不要!就一次……就一次,求求你,皇上……”千浩雪潸潸欲泣,猛地伸出手扯去宇文陌凌腰上轻束的玉带,滚烫的双唇便贴上男子坚实后背,逐渐蜿蜒而下。 宇文陌凌白皙的肌肤上顿时印上一条曲曲宛宛的艳红唇印。 “皇上、凌哥哥……让雪儿服伺你……雪儿会做得很好,求你、别走……”女子温热红唇紧贴男子肌肤,口中娇声呢囔。俨然忘了所有矜持,脑中满是当日喜娘教过的种种,心中下了决心,白皙的修长手指便生涩地抚上男子某个敏感部位。 宇文陌凌只觉下/身一紧,险些便要溢出声来。 匍跪在脚前的女子,胸前浩荡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涌动,紧贴着男子大腿上的肌肤,带来阵阵酥麻。 宇文陌凌顿觉血脉喷张,原始的欲望呼之欲出,恨不得立刻将她拦腰抱起,狠狠甩在床上,肆意蹂/躏。 不行!不能如此!现在还不到满足她的时候,否则自己的计划便难以进行。 努力稳定神思,猛然扯开女子的手,兀自按捺下冲动,冷声道:“朕近日事务过于繁忙,心力憔悴,雪儿暂且委屈些时日,待朕忙过这一阵……” 拢了长袍,便大步向殿外迈去。 千浩雪兀地瘫坐在地,张开的双唇还有未满的情/欲,奈何渴慕之人却已弃自己而去。 拢了薄薄纱衣,轻拭嘴角,颗颗晶莹泪珠便汹涌而出。 如此羞辱!她千浩雪何曾这般低三下四失了尊严?都是她!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的出现,凌哥哥定还是那个冲着她温柔浅笑的文雅公子,绝不会如此羞辱自己! * 虽过立春,但冬日的寒冷却未散去。夜半寒风拂过,宇文陌凌原本沸腾的热血便逐渐平息下来。蜿蜒的长廊,东西岔开。 宇文陌凌猛地立了步子,左右环视,此刻他最想去的那个地方,奈何偏偏去不得…… “皇上……可是要回御书房?”身后一纵太监打着灯笼紧步相随,打头的小林儿哈着腰低声询问。 宇文陌凌并不答话,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朝西走廊大步走去。小林儿松了口气,悄悄做了个手势,众人便悉数跟上。 “唔……啊?皇、皇上……”芳清殿外值夜的太监原本正咕哝着梦话,隐约听到面前琐碎的脚步,便费力睁开双眼,待见着面前伟岸的身躯,立时软了腿向地上趴去。 “把这不尽职的奴才拉下去,砍了。”宇文陌凌心中莫名泛起一抹怒气。难道因着未给子樱封号,这些奴才便可如此不尽心么? 昏黄的寝殿内悄无声息,两名守夜的宫女正昏昏欲睡,听得脚步临近,齐刷刷睁开双眼,就要跪下请安。 宇文陌凌噤声打住,身后的太监便轻轻走上前,点起橘色灯光,将手中的奏折向桌案上摆放整齐。 宇文陌凌轻轻踱步走到床边,那床上的女子正沉沉酣睡着,许是做了什么不适的梦,柳眉轻凝。昏黄烛火下印出一张清丽面容,尖俏下颌看得让人怜惜。 宇文陌凌不由得伸出手抚上女子面颊。子樱,要如何你才肯留下,要如何你心里才能装满我…… “师兄……”床上女子忽然低语出声:“别丢下我和孩子……” 抚在女子肤上的手猛地顿住,少顷,讪讪收回,俊朗眉目间一丝惨然。 “皇上……”身边的太监怯怯低呼:“可要用些宵夜?” “你们,都出去。”宇文陌凌面上一丝不悦,森然道。 一干奴才忙理了手中事物迅速轻声退出。 静谧的寝殿内,昏黄的烛火打映出年轻帝王秉烛批文的魁伟背影…… * 夏子樱一觉睡醒,睁开迷蒙双眼,已是晌午十分。似乎是因着怀孕,近日十分困倦思睡,常常浑身酸软,除了吃,就只想着趴在床上静养,懒得动弹半分。 “娘娘醒了?” 身边宫女见夏子樱伸了个懒腰,便走上前来柔声询问。 夏子樱皱起眉头,朝软枕上重重垂了几下,咕哝道:“拜托,说了一百遍我不是妃子,从此以后不许任何人叫我娘娘!” “是……是皇上吩咐……皇上昨夜守了娘娘一宿,今晨才刚刚离去。”宫女怯声回答,瞅见女子瞪过来的无奈眼神,立时噤声。 夏子樱也懒得再多言。对于宇文陌凌的霸道强势以及强压的温柔,她向来无可奈何。 早膳不过一碗什锦粥。自那日宇文陌凌吩咐过后,每日早膳与宵夜便是不变的什锦粥,稠腻香浓,颜色可人,滋味甘甜,按他的说法便是:“五色补五脏,多吃点对胎儿有益。” 殊不知,自己可是贺思愈的大半个关门弟子,对于这些又如何不知。 夏子樱心下虽好笑,却也不乏一丝温暖。撇开别的不说,宇文陌凌对自己倒是好的,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却无情。 窗外阳光和煦,忽然想到自己已然数天未曾踏出殿外一步,便小心站起向殿外走去。身后四名宫女太监忙急步跟上。 虽已来过这座皇宫多次,奈何每次都是被抓来,还从未观赏过宫内景致。一路漫无目的随意瞎走,身后两名太监亦步亦趋,看样子显然还会些功夫。看来宇文陌凌定是不肯轻易放自己出宫的。 如今怀孕已近四月,腹部逐渐隆起,也不似当初那般轻便,否则也不会如此委屈自己呆在宫内。可是,现下众人都以为这孩子是陌凌的,若在宫中生养,倘若是个男孩,那又该如何保存他的性命?何况自己根本不愿这小小生命再被禁锢在这阴冷复杂的皇宫之中……到底该如何才能顺利逃出去呢? 正凝眉思索着,身后太监忽然闪身上前,哈腰恭敬着道:“娘娘止步,此处阴晦不吉,娘娘身体不便,还请不要前往。” 本是无心路过此地,却因着众人的紧张而心生好奇。夏子樱不由得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岔道之上。 主道外开出一条干净而荒凉的青色石径,那小径曲曲弯弯一直向前延伸,小径旁是光秃的两排老树,因着才过立春,枝干光凸凸,平添了几许萧瑟,隐约可见路的尽头有幢低矮小房,房门紧锁。 好奇心立时被勾起,正要发问,另一头忽然走来两名面生的嬷嬷,提着小食盒向小石径穿去。 “唉,那孩子长得俊俏,偏偏是个傻子。整日这样关着,大约也活不了多时了。”一名中年矮个嬷嬷边走边抱怨着。 “吓!你不要命了!这话你也敢说!要是传出去,小心脑袋保不住。”另一名胖嬷嬷忙惊慌打断。 先头那位便不屑地答道:“这里偏僻得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不过是看着那傻子可怜……” 二人嘀嘀咕咕地向小径深处走去。 夏子樱忽然心生疑惑,拂开太监,悄悄跟上几步。 那太监却再度闪至身前,语气谦恭却十分生硬:“请娘娘留步。皇上吩咐,娘娘身体羸弱,不可在外头过多滞留,恐不慎感染风寒。” “哼,听着!一、我还不是他妃子;二、我自己便是个医师;第三、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便去哪!”夏子樱没来由得一阵怒火,宇文陌凌实在过分得紧,即便怕自己离开也不能如此束缚自己的自由吧? 身后众人见夏子樱执意前去,只好紧步相随,先前那拦阻的太监已然悄悄向来路而去。 想是回去禀报了吧,夏子樱也不在意。 矮小的破旧砖房,茶色木门半开,里头昏黑一片,只听得隐隐碎语传出。 “嬷嬷,怒儿好饿。”出声的是名六七岁左右孩童的怯怯嗓音。 “得了得了,给你吃的!杀千刀的,生出这么个傻小子来,造孽啊!”回答的是先前那名矮个嬷嬷,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少说两句,把东西放下赶紧走人!”胖嬷嬷急声催促。 “嬷嬷别走,怒儿害怕……呜呜,怒儿想娘亲……”男孩忽然开始哽咽,凄哀的声音听在耳中让人心疚。 “诶,你这傻子,你扯我袖子做什么?啧啧,脏死了……” “谁再欺负他,小心我毒死她!”夏子樱忽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黄的室内,宇文怒儿紧紧拽着那矮个嬷嬷的袖摆,两只小手上满是黑色泥浆,原本白净的脸上一道清晰血痕,许是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越发显得苍白无色。 “姑姑——”听得熟悉的声音,怒儿立时松了手朝夏子樱奔来。黑亮的双眸里顿时溢满委屈:“姑姑,怒儿害怕,怒儿想娘亲……姑姑快带怒儿走,这里有大虫有老鼠……” “怒儿乖,姑姑这就带你走!”原本以为怒儿跟着师兄北上,定是与师兄一同遇害,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被独自囚禁在这黑暗的小角落。夏子樱后背顿生凉意,忽然觉得宇文陌凌陌生得可怕,牵了怒儿的手就要向屋外走去。 “娘娘不可!娘娘要了老奴的命了,娘娘——”两名嬷嬷这才恍过神来,忙齐齐挡在门前:“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否则、否则……格杀勿论……娘娘快离开吧,饶了老奴才们一条命吧……” “哼,我这便是要找他去,难道还怕他过问么?你们让开!” “呵呵,朕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屋外忽然响起熟悉的森冷嗓音。 宇文陌凌一袭黑色龙袍,背着手立在门外,面上一贯不变的宠溺笑容。 第77章 第77章 扑倒闷骚师兄(番外) 夏初时节,仙柏山上微风轻拂,空气微凉,古朴小院里一名白衣少女在日头下来回走动,和煦阳光将那白皙肌肤衬得越发娇嫩可人。 夏子樱高举着一竹筛的新鲜药草,挽起裙摆,费力攀上竹梯:“天,这么重!真把老娘当男人使了。” 身侧忽然伸来一条长剑,挑过竹筛轻轻一弹,那竹筛便稳稳置于青瓦之上。 夏子樱低头。竹梯下青衣俊美少年面上无波,狭长凤眼在日头照射下眯成一道月牙。 当下从梯上轻轻一跃,跳至地面,谄媚笑道:“嘿嘿,师兄您真是个大好人~~” 伸手朝少年肩上拍了拍,又微皱眉头低语道:“唔,早上才刚换的衣裳,怎么又全是小树叶子了?” 几片绿叶在女子的轻拂下“扑梭梭”向地面飘去。 两道年轻的身体不过一掌距离,近得连女子淡淡呼吸都能感触,少年严肃地俊朗面容上一片红云迅速拂过,稍微退开两步,将藏在身后的手举到女子面前。 满满的一筐小果儿,鲜红欲滴,看得夏子樱双眸豁然一亮。 “哇,是樱桃!”一把接过,扯出一颗放入口中,陶醉般闭了目:“酸酸甜甜,很好吃哦!谢谢师兄!” 埋头拣起一颗个大的,攀着男子的肩膀,踮起脚尖向那紧抿的薄唇递去。 宇文陌青习惯性地撇过头,见夏子樱仍执拗地瞪着自己,终是凑上前去小心咬下。薄唇不小心触碰到少女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凉,泛着淡淡青草芬芳,心跳不由得加速,原本紧绷地俊脸再度一抹红云。 “好吃么?”女子笑眸弯弯,沾了果汁的双唇红润可人,两排皓齿闪亮。 少年悄悄攥紧剑,一脸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心下却莫名兴奋,暗暗发了誓,既然子樱喜欢,以后每年师兄都给你采摘…… “青儿——,你来,帮着师傅把这些抬到后院——”贺思愈手中拿着药罐,从正屋中探出头来。待见到院中少年男女笑颜相视,猛地又尴尬缩回……为嘛自己总是这么不识趣? “喂,师傅叫你呢。”夏子樱拽了拽青色宽大袖摆,少年这才恍过神来,放下手中长剑向房门口走去。 * 几篓用过的药渣,拿到后院晒干,还可以继续当柴火使。 宇文陌青忙完这些已过半个时辰,净了手,大步迈向前院,却找不见原本放在凳上的长剑。微皱眉头,一把推开卧房的茶色木门。 两张空床,并无女子身影。 立时些许愠怒。这个臭丫头,不知为何总是对自己那把剑念念不忘,前些时竟然还想在上头刻字,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那把上古宝剑已然牺牲在她夏某人的蹂躏之下。当下加快了步子,朝湖边走去。 ———————— “丫丫的,这么重!”白衣少女双手高举着长剑,在湖边的樱桃树下蹦跳。 颗颗鲜红果子在绿叶中泛发着诱人光泽,奈何这长剑实在太过笨重,好容易够着枝干了,却使不出力气将其砍下。 “拜托~~就差一点了!” 女子使劲朝上一蹦,长剑划向最浓密的那根枝干,却又斜斜地滑开。身子还未着地,忽然瞅见树下那抹熟悉的冷傲身影,小心肝儿顿时扑腾扑腾乱跳。 少年薄唇轻抿,双手垂于肩侧,紧握成拳。 完了完了,这是某哑巴大怒前的征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干完活了——私自动了他的宝剑,后果很严重的说…… 一时思维停滞,夏子樱猛地跌落地上,还未立稳,脚下一滑,身体便整个儿向后栽倒,“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唔……师兄、师兄救命……不、不会游泳啊……唔……救命——”湖里的女子挣扎着上上下下,时不时便呛下一大口水往下沉去。 让你还敢偷了我的剑在这湖边不要命地上蹦下跳…… 宇文陌青忍不住咧开嘴角,万年寒冰脸上忽然浮上一抹戏谑。难得见这丫头如此狼狈模样,也算老天替我治治她了。 当下双手抱拳,掂了根狗尾巴草在湖边坐下。 夏子樱上下费力扑腾,因着挣扎而四处乱溅的水花晃朦了视线,隐约只见得男子抱胸而坐,面上似乎还挂着一抹贼笑。 心想着这厮看来是幸灾乐祸来着……死没良心的! 肺部呼吸逐渐沉重,再这么下去自己大约是不行了,一个念头闪过,便费力道:“喂,谁、谁要救我,我……唔、姑奶奶就给他做媳、媳妇,生、生……” 嘴里猛地咕噜噜灌进一大口水,那脑袋在水面上冒了冒,便沉下看不见了。 宇文陌青原本正支着耳朵听得兴起,咧嘴偷笑,听得那后一半的话忽然没了下文,不由得紧张起来,扯开外裳,一个鲤鱼打挺便朝湖里栽去。 碧绿深湖,清水微凉,女子纤柔婉约的身体在水下费力扑腾,修长而白皙的两腿从裙中挣出,在水下划着好看的弧线,像极了古老传说中的人鱼。 宇文陌青只觉这场景美幻如梦,屏着呼吸游向女子,揽了那纤细腰身便朝湖边游去。 * “唔——” 绿草堆上,夏子樱吐出一大口湖水,睁开眼来,白了眼面前的无良美少年,此刻早把先前偷剑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喘着粗气嘶哑着嗓子道:“混、混蛋,见死不救,给老娘记住!!” 女子薄薄夏衫尽湿,紧贴着玲珑身体,划出一条婉约弧线,胸前因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无端添出几许妖娆,过分苍白的脸上一抹嗔怪,秀眉微皱。 宇文陌青看得呆住,身体某处忽然燥热起来。 很为自己的这种变化而羞窘,当下拾了地上的长裳就要站起离开,腰带却被女子一把拽住。 “喂,想把老娘一个人扔在这里么?!”夏子樱怒目相视。 “哧——”原本因着在浸水而松散的腰带在女子的动作下忽然散开,白色中裤“哗——”地掉落在地,男子那隐秘部位的隆起顿时暴露在四目之下。 宇文陌青楞住。 夏子樱震颤。 “好长——啊呸!你、你你……你个色痞!”夏子樱伸出五指朝双眼遮去,想不到这厮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闷骚男,成天装个严肃高傲的万年寒冰脸,竟然趁火打劫意/淫自己! 少顷,又腾开一条缝隙,盯着那蓬勃之处支吾道:“虽说救了我就答应做你媳妇,可是、现在年纪还太小啦,什么时候做得由我说了算……” 什么时候做由我说了算……这是什么话?? 宇文陌青凤眸圆睁,下意识地护住下/身。见夏子樱仍然透过指缝满眼精光地瞅着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小弟,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当场就钻进去。。 奈何那调皮的小家伙却不适时地昂了昂头。 宇文陌青急忙哈下腰将地上的中裤扯起,却见身旁女子忽然如恶虎般扑了过来,紧拽住自己上提的中裤。 “嘿嘿……反正未来都是你娘子,给我瞄两眼嘛……瞄瞄又不吃亏……”夏子樱两眼含笑,忍不住咽了口水。话说,这厮貌似发育得很好,两只手都捂不住……原本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 宇文陌青更加窘迫,对这丫头的八卦能力简直毫无办法,平时就连偶尔在床上画个小地图都会被她拿到饭桌上说,而且还是眨巴着大眼一脸无辜地突然蹦出,每每把自己和师傅呛得喷饭。 瞅着女子坏坏的谄媚笑容,宇文陌青恨不得一脚踢开走人,奈何双腿却很没骨气地挪不开步子,那扯在裤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 某好色女瞅这时机迅速扯开一条缝,快速一瞄立时又合上,嗫嚅道:“唔,还不错……大概可以生儿子的……”边说边点着头,假若随意地转过身去,就要撒开腿狂奔。 忽地却要揽进一个湿辘辘的结实怀抱,蛮横而炙热。 傍晚的树林边,两具年轻身体紧紧相拥,隔着薄薄衣裳,男子剧烈起伏的前胸紧贴女子胸前隆起,那生涩的吻便越加蛮横起来,灵巧的舌头吮吸着女子丁香小舌,女子口中甜润的津液让男子欲罢不能,抚在腰上的手便不老实起来。 你既看了我的,那么我自然也得看回来…… 宇文陌青心里琢磨着,奈何因着练武还不能开口说话,一双长期舞剑而略带薄茧的手便从女子后背逐渐蜿蜒至前胸,摸索着撩开女子奇怪的小胸衣,一掌握住那颗玲珑圆润。那圆润搓在掌心温软而富有弹性,忍不住便要捏紧。 “唔——”下一秒却猛地松开了手,向后倒退几步,捂着酸麻的膝盖蹲下腰去。 “你个大色狼,吻吻还是可以的,谁让你随便乱摸乱动嘛?!摸得老娘整个春心荡漾了!”夏子樱收起腿上力道,双手叉腰:“哼,这么快就想占本姑娘便宜,美得你!” 想不到这女人翻脸比翻书都快……宇文陌青捂着膝盖怒视女子,俊郎眉峰深深凝起,满是痛苦的脸上怒气清晰可见。 彷若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抿了唇就要起身离开。 “我,去告诉师傅,你、想、强、奸、我……” 女子阴深深的若有似乎的低语在身后响起。 “噗——” 宇文陌青浑身一僵,险些栽倒。缓缓回过头来,那肇事的女子冲自己妩媚地挑了挑秀眉,满脸诡秘笑容,难掩得色。 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陌青狠狠攥了拳!狠狠龇了牙!狠狠握紧剑! 狠狠地,一步一顿朝女子走去! 下一秒却忽然背过身,弯下腰来…… 夏子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掂脚跃上男子后背,双手环过颈间,邪恶笑道:“嘿嘿,这就对了嘛。做相公的不给媳妇使唤,死了会下地狱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遭轮p的……” 什么话嘛? 男子脸颊微微抽搐,正要豁出去松开手,忽然脸上一触柔软,女子温润双唇在面上轻轻印了一甜吻,果香四溢。原本怒气冲冲的胸腔顿时很没骨气地舒畅开来,嘴角偷偷溢出一抹浅浅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向树林边走去…… 第78章 第78章 夜贪欢难掩薄凉 夏子樱后背顿生凉意,忽然觉得宇文陌凌陌生得可怕,牵了怒儿的手就要向屋外走去。 “娘娘不可!娘娘要了老奴的命了,娘娘——”两名嬷嬷这才恍过神来,齐齐挡在门前:“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否则、格杀勿论……娘娘快离开吧,饶了老奴才们一条命吧……” “哼,我这便是要找他去,难道还怕他过问么?你们让开!”夏子樱推搡着面前的身体,清丽面容难掩愠怒。 “呵呵,朕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屋外忽然响起熟悉的森冷嗓音。 宇文陌凌一袭黑色龙袍,背着手立在门外,一贯不变的宠溺笑容。 身边的几名太监宫女深埋着头,面上俱是恐慌。 “啊?……皇、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饶命!”两名老嬷嬷恍过神来,大张的口似乎能塞下两颗馒头,“扑通”一声齐齐向冷砖地上跪去。 宇文陌凌冷笑着瞥过一眼:“朕在你们眼里难道是暴君么?岂会因着这点小事便取了你们性命?都起来吧。” “啪——”浅笑着的英俊面庞上忽然挨上重重一掌。 正要起身的嬷嬷连着其他一众太监宫女便齐刷刷跪向地面。 宇文陌凌身形微晃,少顷,浅笑着握住女子顿在半空中的手:“小手儿如此冰凉,小心着凉了……子樱,若我没记错,这可是你第二次打我了。呵呵,天下能如此对朕的,除了你,再无二人。” “打的就是你!宇文陌凌,为何你屡次三番骗我?你分明告诉我怒儿已随同师兄去了北塞,”夏子樱盛满怒气的脸上毫无惧色,另一只手拉了怒儿带至男子面前:“那么,这!又是作何解释?!” “当日朕得知消息后派人前去打探,途中遇到流浪的怒儿,便一同带回来了。因着怒儿的身份,故而……”宇文陌凌笑容不变,将女子柔荑凑至于鼻尖轻嗅。 “我……现在突然怀疑师兄是否真的已经逝世!”夏子樱用力挣脱,冷冷吐出一句。 宇文陌凌显然十分意外,藏于袍中的手悄然握紧:“朕当日也未尽信,所以才派了人前去打探。可恨那拓拔狗贼竟然将青弟扒了衣裳高悬于城门口,丝毫不顾及昔日交情……朕、朕……” 颤抖的嗓音,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宇文陌凌双目渐渐赤红,狠狠咬了牙。仰望天空,少顷,低下头来惨然道:“青弟短短一生为朕所做的一切,凌永生难忘。朕已决定追封他为永忠王,已谢青弟在天之灵……” “可恨拓拔狗贼竟然将青弟扒了衣裳高悬于城门口” “扒了衣裳高悬城门口” “扒了衣裳……高悬……城门口……” 男子真实的痛苦表情让夏子樱的心忽地沉到谷底,耳边过滤了其余的话,只唯一记下这一句。 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幕场景,斑驳的城楼上,一具沾满鲜血浑身伤痕的修长身体高悬于半空,在寒风中左右晃荡。心下猛地袭来剧痛,两眼一黑便朝地上栽去。 宇文陌凌正兀自陈述着,眼见得夏子樱又要晕到,立时伸手一拦,将女子抱在怀间,就要从原路返回。 “皇上,这……”身后两名嬷嬷跪爬着,指着男子身旁那紧拽着龙袍不松手的孩童,满脸不安神色。 宇文陌凌不屑地瞥过一眼,森然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朕吩咐么?” “还我姑姑,把我姑姑还给我!你这个坏人!”怒儿瞅着众人阴晴不定的神色,忽然腾出另一只手朝男子腿上挥去。 宇文陌凌也不脑,暗中运了内力将男孩甩脱在地,展了袍子朝外走去:“若是还想活命,便该知道如何做才是……” 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让身后一干奴才齐齐打了个冷颤。 ———————— “师兄——怒儿——啊!”夏子樱猛地睁开双眼,脸颊上一触温热。 宇文陌凌亲自持着毛巾擦拭女子细腻肌肤上的点点细汗,俊郎面容上腾开一抹温柔笑颜:“呵呵,昏睡了两个时辰,总算是醒了。子樱可是饿了?” “怒儿呢?”夏子樱周围仔细打量一番,便冷下脸来。 “自然是安置妥当了。”宇文陌凌接过宫女递来的热粥,轻轻吹凉向女子唇边递去:“来,稍许吃些,可别把小宝贝儿也饿坏了。” 夏子樱原本想撇过头去不吃,奈何肚子偏偏很不争气地咕咕叫出声,只好敛了眉一口含下。 宇文陌凌欣慰地抿嘴一笑,摇头道:“瞧瞧,分明是饿了的。子樱何时不再如此倔强该多好……不过,奈何朕又偏偏喜欢你这番倔强?” “你把怒儿安置在何处了?”夏子樱执拗着。 “至在何处子樱不必担心。但凡子樱在意过、关照过的人,凌便不会再动,谁让朕偏偏放不下你……”宇文陌凌舀起一勺粥递向女子唇边,凄然一笑。 夏子樱仍是不信,灼灼看向面前男子:“陌凌,为何你偏偏不放过一个孩子?难道你忘了君逸是怎么死的吗?!何况怒儿分明与普通孩子不同,他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 “住口!”宇文陌凌忽然大声制止,见女子惊愕地瞅着自己,立时又尴尬地放缓口气:“子樱,你我相识这许久,难道陌凌在你眼里竟是那般薄情之人吗?我不愿留下怒儿,原因只一个,那便是……他是宇文骏的孽种!若非如此,我又何必伤害自己亲亲侄儿?……” “这么说你仍然并不打算放过他?!”夏子樱腾地坐直身子,扭过头去,沉吟些许又道:“陌凌,我发现你当了皇帝后越发陌生……我只有两个问题,请你实言相答,免得我日后恨你。” “凌尽力回答。”宇文陌凌面色沉冷。 “一、怒儿你倒是放还是不放?二、你可敢以性命起誓师兄的死与你无关?”夏子樱藏在被中的手悄悄攥紧。 “我可以先回答后者吗?”宇文陌凌面上一抹不被信任的痛苦:“想不到在子樱心里,凌竟是如此不堪。青弟乃我同母小皇弟,为我牺牲诸多,陌凌不引以为念则罢,又岂会那般残忍?!可是,怒儿,怒儿他是宇文家族的耻辱,他……一定不可留!朕不会杀他,朕只是让他自生自灭。” “可是……” “好了子樱,我公务繁杂,你且先好生休息,晚间我再来看你。对了,我已吩咐一干奴才好生照顾着,若子樱再出什么意外,朕定不轻饶他们。”宇文陌凌肃了颜色,按住女子跃跃欲起的身子,将手中玉碗放至桌上,起身朝殿外走去。 —————————— “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御书房的密室内,年轻的俊美帝王一袭白袍,端坐案前。 一名黑衣暗卫双手抱拳跪于红毯之上,恭敬回报:“卑职等人一路打探,并未发现时修踪迹,卑职猜度恐怕他人早已不在苍越与朝云两国。” “哦?那另一件事呢?”宇文陌凌轻掂下颌,面上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黑衣暗卫顿了顿,微感困窘:“属下无能,查不到尸首在何处。事发当日附近有山民偶遇,倒是说确有此事,奈何属下等人四处寻不到遗体之迹。现已命人在崖下找寻,大约两日内便有结果。” 宇文陌凌眼中精光掠过,忽地勾起一抹浅笑:“那便辛苦众位了,虽要撒开网找,但仍要注意隐秘,切不可走露风声。” “属下明白!”黑衣暗卫低头领命,眨眼便消失在暗夜中。 宇文陌凌顿了手中的笔,缓缓站起身子向室外迈出。 夜风拂过面颊,一阵微寒,如同此刻心间的绝然。到底谁能告诉自己,这么做可否错了?可否真的太自私?甚至卑鄙……心间一阵剧痛,脚下步子越发沉重。 —————————— 坤泽殿内,千浩雪喜出望外,方才沐浴过的肌肤上一抹兴奋的潮红,披了外裳便向殿外急步而出。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宇文陌凌斜觑了脚边女子一眼,淡淡道:“夜间寒凉,皇后快请起吧。” 千浩雪面含春/色,徐徐站起,挽上男子臂腕,娇柔道:“皇上今夜驾临,臣妾真是惊喜万分,早知如此,应该吩咐翠儿备些汤品才是。”故做随意地朝周围宫女一瞥,一干宫女便悄悄退出。 宇文陌凌也不介意,伸手接过女子玉白柔荑向内殿走去:“呵呵,雪儿不是一直念着盼着给朕伺寝么?朕总也不好冷落了皇后不是?” “皇上……”千浩雪顿时面上一抹红晕,忽地想到那夜的羞辱,心下又暗生不安。 “怎么?难道皇后不欢迎朕的到来?那朕离开便是。”宇文陌凌自然将女子的变化尽收眼底,松了手,就要转身离开。 “不是,别走!”千浩雪猛地身手拽紧男子袖摆,眼中盈盈水光:“臣妾只是难以相信……” “哼,朕既答应立了你做皇后,自然不会让你太过难堪。”宇文陌凌不屑地笑着,忽然将女子横身一揽,大步朝红帐走去。 “唔——”被猛地甩在软被之上,千浩雪不由低吟一句。 床边男子伏下腰。 只听“嘶啦”一声,女子罩在身外的一层薄薄外裳便被撕裂开来。因着才沐浴完毕,玉白肌肤隐隐粉红,泛着浓郁芳香。见男子目光灼灼,女子胸前两点樱红便羞赧地绽放开来。 “呵呵,皇后之姿,堪称诸国之最。”宇文陌凌黑眸闪亮,笑意浅浅。修长手指从女子面颊上一路蜿蜒向下,停留在高耸的两峰前轻划小圈,越发将女子撩拨得兴奋难耐,却再也没有后续的下文。 “皇上……求你……”瞅着年轻帝王不带一丝温柔的抚弄,那种莫名的耻辱又袭上女子心头,千浩雪忽然很想哭,低微乞求道:“凌哥哥不要如此对雪儿……让臣妾服伺你……” “呵呵,皇后如此性急么?”宇文陌凌忽地站起身子:“那日不是做得很好么?今日怎的如此生疏了?”闭了目,不再瞅女子一眼。 千浩雪心中微酸,却又害怕从此再无机会,暗自狠了心,徐徐爬向男子身边,玉手绕过那精悍腰间,将浅色玉带轻轻解下。 宇文陌凌忽然伸出手捏住女子圆润下颌:“呵呵,为何眼中无笑?难道雪儿还有委屈不成?” “不是,凌哥哥,雪儿心里高兴……”千浩雪水眸潋滟,咧开红唇努力露出一抹妩媚笑容。 “呵,这便对了。是你求着朕的,今日又何必装作委屈!”宇文陌凌邪魅一笑,猛地将女子推倒在软榻之上,大手握住胸前圆润,肆意揉搓:“感觉如何?皇后可还喜欢?” 身下女子羞涩低/吟,男子薄唇微弯,又腾出一手,微凉手指在女子年轻的肌肤上一路轻弹,轻轻抚弄。 千浩雪只觉浑身如蚁虫噬咬般酥麻难耐,小腹腾起一股热浪,迅速蔓延全身,心中无端生出一片巨大空虚,急切期待填充,原本低而怯怯的呻/吟便不由自主的逐渐加大,玉手握紧男子娇声哀求:“皇上,求求你……凌哥哥……” “呵呵呵,求我?求我什么?……快说,求我什么?”宇文陌凌加大手中力度,软被之上的女子声音越发颤抖不已,苦苦哀求道:“求你……给、给我吧。” “呵呵,给啊,朕这不正在给么?”男子脸上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看在女子眼中缥缈难以捉摸。 千浩雪忽然挺身坐起,狠狠朝宇文陌凌脸上吻去。宇文陌凌眼中一抹嫌恶掠过,手中动作却越发蛮横,毫不吝惜。 千浩雪痛苦出声,哀求的低吟声起伏跌宕,双颊因着兴奋而越发潮红,眼见得全身开始震颤,男子却忽然放缓了动作。 女子只觉如在云中突然跌落,心情空落到极点,明明方才极度痛苦,奈何男子放慢了动作后却又如此沮丧。 “怎么?失望了么?方才不是还求着要朕放手?”望着女子眸中渴求,宇文陌凌冷笑着,兀自从怀中取出一物,向女子唇边递去:“吃了它,朕便亲自满足你。” 黑亮的药丸,在霏靡的灯光下泛着澄亮光泽,千浩雪心下不安,抿了唇:“不要,求皇上不要如此。” “既是不要,那便不要吧。”宇文陌凌将药丸往回收起,抚在女子身上的另一只手也随同着一起撤出。 千浩雪立时身心俱空,且空落到极处。瞅着男子跪起的姿势,像是立时便要离开,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拽过对方的手,抢了那药丸就向嘴里吞去。 药丸入口即化,女子眼中立时溢出汹涌泪水:“凌哥哥但凡要雪儿如何……便如何吧……只求凌哥哥此生再不撇弃雪儿,雪儿、雪儿便不枉此生了……” 宇文陌凌忽地笑起,满意地向女子倾身而下:“如此甚好,自古夫妻本该一条心才是。你是朕的皇后,又岂能不体恤朕呢?” 灼热的唇沿着女子玲珑身体逐渐蜿蜒,喑哑道:“朕已决定立子樱为贤妃。你放心,朕也定不至于让你太吃亏。至于你皇兄那边……我想雪儿你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好……” 女子猛地一阵刺痛,内心冷到了极点,奈何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想男子腰间缠去…… 第79章 第79章 话离别众妃寻衅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已是初春,北方边塞却仍是一片枯草荒芜。远处雪山皑皑,冬日的寒冷犹在,春的气息却不知何日方至。 天高云淡之下,一小纵队伍牵着马匹在齐过脚踝的黄草堆里徐徐前进。 冷风刮过青裳男子冷峻的面颊,让那两道刚毅剑眉微微皱起,男子左手拽住缰绳驻了步子,肃颜道:“拓拔兄且留步,青这就去了。此次全靠兄长照应,青铭刻于心,奈何如今无以为报,他日拓拔兄或有所需,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贤弟如此见外做甚。我拓拔明邪敬重的是贤弟为人,若非如此,我也未见得肯应许你。只是贤弟你此去凶险,那新帝陌凌也未见得是好相与的角色。若是贤弟不介意,愚兄还是那句话,草原上的姑娘成千上万,贤弟若是中意,便留在国中安养生息……” “呵呵,拓拔兄的好意陌青心领了。只是青心中唯独只装得下师妹子樱,何况她如今怀孕已四月有余,只身困在那深宫之中,青若一日不去,便一日寝食难安……”宇文陌青深眸看向南方,忧虑之色不言于表。 拓拔明邪便宽容一笑,伸出厚大手掌朝男子宽肩上拍了拍道:“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愚兄又怎会不理解。只是青弟且去要十二万分小心,若局势过于险恶,便早早返回。我拓拔明邪但凡在位一日,这长赤的大门便为贤弟敞开一日。”言毕,将一只黄金卷轴递向男子手中。 宇文陌青颔首接过,仔细揣入怀中。深眸水光潋滟,抿了唇,忽然弯下一膝切声道:“拓拔兄的大恩,青此生莫以为报,这一跪请拓拔兄一定受了!” 拓拔明邪慌忙伸出手将男子接住:“贤弟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我若不是看到贤弟如此至情至忠,定不会应下这契约。这卷轴贤弟好生收好,他日或可成为保命之物。趁着天色尚早,还是早早上路吧,若是有缘,将来便携了弟妹再来这草原看望愚兄!哈哈哈!” 拓拔明邪爽朗大笑着,朝后面的侍从招了手道:“来人,拿酒来!” 一方大红托盘瞬间被端至面前,四碗清透的烧酒在碗中荡着粼粼波纹。拓拔明邪亲自端了一碗递向宇文陌青,又向身后递了个眼色。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便手挽着手齐齐走上前来。那黑衣男子脸上淡淡不羁笑容:“呵呵,总算是想起时某了。这离别之酒,怎可少了我夫妻二人呢?”言毕,兀自端起剩下的两大碗酒,冲身旁女子眨了眨眼睛,女子娇羞一笑。 宇文陌青看着这亲昵场景,暗自失落,少顷,又展眉道:“时兄说的是,这酒定是要喝的,若不是你,青恐怕如今也难能立在此处。来,借这离别之酒,敬面前三位恩人!青先干了。” 呛人的烧酒汩汩流向喉间,宇文陌青亮了碗底,朝三人弯腰一鞠头也不回离去。 时修将两碗烧酒饮下,好笑地摇了摇头,便也携着红裳牵了马匹朝男子离去的方向徐徐跟去。 “二位跟来做甚?”宇文陌青走了几步,心下觉得不对,便狐疑地回过头来,剑眉深凝。 时修彷若未见,揽过身旁女子,朝那光洁额头上轻轻一吻,好笑道:“天下之大,难道独臂先生走过的路,便不许别人走了么?娘子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唔,相公说的是。”红裳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刮了刮男子英挺的鼻子,“咯咯”的银铃笑声便在空旷草原上四面响起。 宇文陌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却升起一股暖意,握住缰绳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 正午日头微暖,徐徐冷风拂过摇曳的裙摆。偌大天地间,三道脚步声擦着荒草发出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 苍越国皇宫。 芳清殿内,傍晚橙黄夕阳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照射在床畔,床上女子盖着松软的锦被闭目沉睡。 一纵花枝妖娆的艳丽之姿忽然从殿外浩荡而进,原本清爽的殿内顿时被各色脂粉浓香所充溢。 “哈嘁——”沉睡着的女子不适地吸了吸鼻子。 “拜见皇后娘娘。”原本正半打着盹的几名宫女立时清醒,瞅见殿中央大红宫裙的雍容少妇,忙战战兢兢跪地磕头。 “呵呵,主子无礼,连奴才也都跟着怠慢了。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掌嘴一百!”千浩雪艳丽妆容上一抹狠厉,在软椅上徐徐靠坐而下。 便有几个大个宫女从后面走出,拎起犯错的小宫女们,厚而大手掌长毫不手软地朝那稚嫩的皮肤上甩去。 声声刺耳的“啪——、啪——”巨响,夹带着小宫女强抑住的嘤嘤哭泣,让床上女子不悦地皱起眉头。 夏子樱猛地睁开双眼,抚着小腹缓缓坐起,视线朦胧之下只见得自己的小宫女们被四名大个泼妇押着甩巴掌,心下火起,便大喝一声:“住手!敢在姑奶奶殿里打人,活腻歪了!” “呵呵哈,好啊,小贱人你还是秉性不改……难道到了此时,还不知深宫里最讲的是什么吗?”千浩雪冷艳双眸向床上女子横横一扫,红唇轻声吐出二字:“规矩。” 见女子俨然还未完全清醒,便缓缓站起朝床边走去:“也不知你这不懂规矩的乡野丫头,姿色也不过尔尔,为何偏偏就将皇上的一颗心给生生迷住……” 涂着鲜红丹寇的修长手指在女子白皙面容上轻轻摩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轻抿嘴角笑起:“对了,还忘了告诉你,皇上近几日夜夜宿在中宫哦……凌哥哥年轻气盛,本宫近日夜夜服侍,白日只能在殿内休养补眠,不然早些时候便想来看望妹妹了……” 冷艳的绝美双眸假意向身后立着的几名嫔妃身上一扫而过,瞅着众人或平静、或沮丧或嫉妒的眼神,便满意地勾起红唇。 耳旁凄厉的掌嘴声伴着宫女们的嘤嘤哭泣,让夏子樱越发烦躁起来。强自忽然千浩雪的挑衅,瞅着殿中立着的众位浓妆丽人,心中无端腾起一股反感。想要争那男人便自去争去,为何非得扯上自己? 口中不由道:“若是无事,请娘娘们回宫去可以吗?子樱实在闻不惯脂粉气息,还请见谅了。”说着,朝众人拱了拱手。 嫔妃们便纷纷变了神色,左右相觑,窃窃私语几句,不约而同看向千浩雪。 “姐妹们也真是,子樱姑娘虽说未受册封,但好歹腹中怀有龙子,今日你们对她如此冷落不敬,他日指不定飞上枝头,到时……呵呵……”千浩雪浅笑着,故意余下半句话含在口中,接过宫女递来的参茶,轻抿一口。 夏子樱情知众人是受了千浩雪的鼓动前来找茬的,心下反感,却仍耐着性子道:“请皇后娘娘移驾别处可以吗?民女实在闻不惯这个味道。而且,子樱真的无意与你们争宠,只想平安静养,心下其实也巴不得你们的皇上不要再来,所以还请互相体谅为好。” “呵,如此恃宠而骄的小妃子,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出言不逊要将本宫轰出殿去,难不成怀了龙胎便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千浩雪收起笑脸,豁地站起。长袖忽然被勾住,掌中杯子一滑,滚烫的参茶毫无预兆之下从半空朝女子腹上砸去。 “小心——” 夏子樱慌张地伸手一接,奈何只握住杯脚。腹上一热,滚烫的茶水便全然泼在软被之上,隔着绵软的被子,腹部那一块衣裳立时湿润开来。 因着参茶的味道,胃中立时又泛起酸涩。本就早已厌烦,又见千浩雪故作之姿,当下愤怒地从床上爬起,狠狠朝床边女子一搡:“千浩雪,但凡你如何羞辱我,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告诉你,若是谁敢伤害我的孩儿!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轻饶她!” “大胆刁女,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原本在掌嘴着的两名大个宫女忽然一齐冲上前来,拽住夏子樱两条纤细胳膊,将女子狠狠摁跪在地。 其中一名略胖的便揪着夏子樱还未疏理的凌乱长发,朝地上按压下去:“贱人!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谢罪!” 千浩雪冷冷地斜觑一眼,高傲地撇过头去:“今日可不是在朝云皇宫,还由得你不用下跪。也是本宫好脾气,容忍你到现在,不然……” “不然又如何?”殿外忽然响起男子森冷嗓音。宇文陌凌在两名太监的引领下向殿中大步而来,绝美的清俊面容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朕有说过子樱必须下跪于人么?” “皇上。” “参见皇上。” 一干宫女嫔妃纷纷停了动作齐齐向地上跪去。 宇文陌凌冷冷扫过众人,冷哼一声道:“传朕的口谕,今日在场的所有嫔妃一律罚俸三月,禁足一月;宫女太监全部打入掖庭!从今日起,这芳清殿除了朕,再不许任何人私进,朕的贤妃也再不用跪除了朕以外的任何人!” “贤妃?”众嫔妃不由地抬起头来,视线不约而同锁向瘫坐在地的清丽女子,几道复杂甚至夹杂着嫉恨的视线便从人群中射出。 宇文陌凌彷若不见,亲自弯腰扶起夏子樱,瞅着女子诧异的眼神,便爱怜道:“怪朕事先没有知会你。原想着给子樱一个惊喜的,奈何今日却出了这一出……。”兀地却触到女子腹部潮湿,当下冷了神色:“子樱且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无端受了欺负,朕定不饶那肇事之人!” 言毕,冷冷地扫了一眼身旁跪着的千浩雪。 千浩雪顿觉一阵寒凉,咬了唇,凄凄道:“都怪奴才愚笨,那参茶烫得吓人,臣妾猛然之下烫着,手中杯子才不慎打落的……奈何小、贤妃却不顾尊卑推搡臣妾,臣妾的奴才看不下去,这才……” “呵呵,雪儿好生娇贵,不过一盏热茶而已,为何偏偏打落在子樱腹上。”宇文陌凌眼里一抹不明精光,森然道:“别怪朕没提醒你,你要的,朕给你;但你若是损了朕的东西,便别怪朕心狠!” 言毕,嫌恶地撇过头去,不再看那写满委屈的艳丽妆容:“下去吧,念你无心之过,便禁足三日,回去好生领会朕说过的话。” 千浩雪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兀自咬牙吞下汹涌而上的酸涩,柔声道了声“是”,便领着一干嫔妃宫女疾步退出。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宇文陌凌这才收起面上狠戾,朝怀中女子展颜温柔一笑:“子樱今日受惊了,都是凌的疏忽。看来今后要多派些侍卫好生看护才是,再不许子樱被人欺负了。” “陌凌,你……方才说的什么贤妃?到底怎么一回事?”夏子樱强忍着肆意袭来的困意。近日不知为何,十分困倦思睡,但是自己把了脉络,又看不出什么病兆,便只当是怀孕疲倦所至。 “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有了这贤妃之名,也省得子樱受小人欺辱,将来小皇子出生便也可明正言顺。”宇文陌凌无谓似的耸了耸肩,接过宫女递过的热粥,轻轻吹凉。 第80章 第80章 月夜抱得美人归 日暮时分,夕阳透过半开的窗将殿内映照得一片昏黄。 宇文陌凌将掌中纤白玉手放至被褥之中,轻轻站起。 “恭送皇上。”四名宫女齐齐伏身。 “唔。”宇文陌凌沉吟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道:“子樱喜清静倒是不错,奈何这芳清殿太过清冷,你们快去置些炭火来,好增些暖意。” 宫女们叩了头。 “照顾好朕的贤妃,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后果是什么就不用朕多说了……”宇文陌凌冷冷丢下一句,便在奴才们的簇拥下大步迈出殿外。 那四名宫女便也领命而去。 垂地的月白碎花帘子后悄然闪出一道黑色修长身影,如风般瞬间飘至床边。 床上的女子兀自沉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睡得极香,好看的嘴角轻轻向上弯起。 黑衣男子朝女子面颊伸出长臂,想了想,又放下。兀自走到桌边坐下,那镶着金边的桌上还有半碗微凉的什锦粥,男子习惯性地伸出手指,沾了些许,少顷,眉头逐渐凝起。 “唔……水……”床上的人儿忽然低低呼唤,黑衣男子左右一看,见桌上一壶温茶,忙倒了小杯走到床边。 夏子樱迷糊睁开双眼,眼见得床边立着个黑衣修长身影,那清冷的脸上意味不明,心跳便猛地加速,失口道:“师兄!……是不是你?” 黑衣男子将水递向女子唇边:“把眼屎擦干不就知道是不是咯?” 失望。 夏子樱一颗心便又落回了原处。是的,怎么可能是师兄呢,他分明已经不在了的。猛然又想起什么,惊慌到:“是你?你来做什么?快滚出去!我告诉你,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时修好笑地摊了摊手:“我说你这女人,好坏不分哪?真正想伤你孩子的人,你却和他朝夕相处;那想救你的呢……你却当作坏人防备。也罢,算我白来了。回去那缺胳膊的问起,我便告诉他从此死心算了。”言毕,瞅着女子瞬间明亮的水眸,耸了耸间,假意就要朝暗处隐去。 “等等!”夏子樱心脏如要蹦出胸口,一把揪住男子袖摆,颤着声:“你说的什么缺胳膊?你说谁问起?……” 时修得意了,嘴角轻抿,转过身来:“呵呵,我说什么你便信吗?方才不是还怒斥着我,让我滚?” “信,我信!你告诉我,哪个缺胳膊的??师兄他没死对不对?”夏子樱抚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急嗖嗖地穿好鞋,揪紧男子黑色衣襟:“快带我去找他!我要马上见到他!” 急切的言语里是满满乞求,原本明亮的双眸里早已盈满透亮泪珠。 时修看得不忍,便在桌边坐下,沉吟片刻,忽说道:“夏姑娘认为时修此刻便能带你出去吗?且不说天还未黑,便是你这外头十来名站岗的侍卫,那也是不好对付的。既是要走,便要把周遭全然布置好,一次便做得干净。”言毕,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纸包递了过来。 夏子樱迷茫地接过,正要发话,便听对方道:“这是你那缺胳膊的老相好给的。估摸着你在这里大概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便拖了我带来。想来你也知道该怎么用吧?” 摊开几层薄纸,映入眼帘的是一簇白色粉末,夏子樱颔首轻嗅,这才全然放下心来。这便是自己当日的“超级蒙汗药”,想不到师兄竟然也存着,当下已百分百确定陌青还活着,眉眼不由地舒展开:“原来他真的还活着……” 时修好笑地摇了摇头,又沉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狗/日的什么粥,以后还是千万别喝了。” 夏子樱这才想起方才的疑问,将纸包揣入怀中,纳闷道:“有什么问题吗?可是我吃了这许久,并未发觉什么问题啊?” “你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你肚子里那小家伙,可就不能保证了……宇文陌凌看来也是用情良苦,为了留住你,真是什么方法也想得出。” 时修起身,背着手踱步道:“这什锦粥加了蜜饯与干果,味道酸甜,看似很合孕妇口味,实际里头却加了‘赤刹’”。 顿了顿,看到女中眼中的震惊与迷茫,又接着道: “这些黑道上的阴毒之药,你师傅大约也不见得会告诉你。这‘赤刹’便是黑门里专用来暗杀的方子。无色无味,一天一天耗伤精力,最后连死都不知究竟是因何而死……不过你放心,宇文陌凌爱你成痴,绝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只是下的那小小剂量,却可让你身体日虚,困倦思睡,二三月后终有一日便胎死腹中……” 时修的话丝毫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彷若是诵经般从口中缓缓而出,听在夏子樱耳中却如惊涛骇浪,不是没怀疑过身体为何日日困倦思睡,奈何每次把脉,却全然看不出端倪。想不到却是宇文陌凌……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夏子樱立觉脊背寒凉,一颗心冷到了极点,宇文陌凌口口声声说愿为青留下最后的血脉,愿意把这孩子当做亲生抚养,竟万万想不到…… 好在自己喝这什锦粥也不过半月有余,昨日把脉,胎儿一切也还正常,心下稍感庆幸。正要问及心中诸多疑问,忽然听闻外头几道细碎脚步,伴随着宫女窃窃低语,猛地便住了口。 “明日子时接你离开。你该知道怎么做的!”时修低声吩咐,转瞬便消失在角落暗影里。 “娘娘,您醒了?”年少的宫女招呼着两名太监将炭火燃起。 夏子樱敛了神,走到桌边抿了一口淡茶,腾出一道笑容:“恩,睡多了也累得慌。” 两名太监闻言抬起头来看看,立时又垂下头恭敬退出。 —————————— 坤泽殿内 千浩雪一袭淡绿水袖长裙,慵懒地靠坐在贵妃榻上,让身侧两名小宫女仔细修葺着长而剔透的指甲。 一名脸上长着淡斑的年长宫女从外头碎步走来,颔首措辞道:“启禀皇后娘娘,贤、贤妃娘娘过来请安……” “哼,请安?”千浩雪斜了眼那即将完工的手指,不屑地勾起红唇:“皇上前些日子才吩咐过不许本宫踏入她那破殿,这才不过十日,她却又主动上门找我做甚?传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小狐狸精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夏子樱在宫女的带领下缓缓走进。只见她长发轻绾,一袭银白春装,水蓝色小褂上镶嵌着白色兔毛边,衬着肌肤越发粉白细腻。若不是那隆起的腹部,俨然还是个出水芙蓉般的清逸少女。 千浩雪上下打量着,心下便不爽快起来。且不说容貌,夏子樱身上那种气质,大概这宫中的女人们都是比不了的。 隐约明白为何皇上一心一念的挂念着这个女子,心中涌起酸涩,口中不由道:“呵呵,尊贵的贤妃娘娘来到,有失远迎啊。怎么?难道本宫这里有娘娘看上的东西?那便随意取去好了。” “皇后娘娘真是幽默得紧。子樱上门,自然不是来要东西的……不过,有好东西要送给娘娘确是真的。”夏子樱礼貌性地服了服身子,浅笑相答。 “贤妃娘娘的东西本宫可不敢当啊,赶明儿皇上万一问起来,本宫可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千浩雪收起手指,朝宫女们一挥手道:“一群笨奴才,贤妃娘娘娇躯贵重,还不快给娘娘赐坐,顺便把本宫的桂花茶泡上一壶来……” 瞅着宫女离去的动作,忽然又抿嘴一笑道:“哦,看我这记性。算了,茶水什么的就免了吧。万一不慎伤了腹中的龙胎,到时本宫纵使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明显的讽刺,夏子樱也不在意,淡笑道:“呵呵,皇后娘娘用不着如此挖苦子樱。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送的这东西,可是皇后娘娘你日思夜想的呢。如若实在不感兴趣,那子樱离开便是。”言毕,兀自走上前来,附在千浩雪的耳边低吟了一句。 千浩雪艳丽容颜忽地沉敛下来,一抹浅笑转瞬即逝,少顷,挑了眉道:“此话可当真?” “娘娘觉得子樱有必要撒这谎么?” 千浩雪嫣红的双唇便满意地向上弯起,朝一干宫女拂了拂手:“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 —————————— 次日。 时间飞梭,眨眼便是日落时分。 坤泽殿内,琳琅满目的一桌美食。 千浩雪忸怩着玲珑妩媚娇躯,举着掌中佳酿递向年轻的绝美帝王唇边:“都怪臣妾任性无知,惹得皇上不悦,这几日臣妾日日心疚。今夜备了一桌小宴,皇上能来,臣妾心理真是欣喜万分。来,臣妾敬皇上一杯……” 柔媚娇声让人身心酥软。握着玉杯的葱白手指,隐隐留香,其上的鲜红丹蔻十分撩人。 宇文陌凌不动声色地端坐着,兀地伸出手握紧那修长手指,邪魅道:“难为皇后如此贤淑,这酒,朕不喝倒说不过去了,哈哈哈……”大笑着,一口饮了佳酿。 殿内气氛因着一杯酒,顿时便舒缓开来。千浩雪心中宽慰,朝宫女递了个眼色,曼妙歌舞声便四下响起。 * 那厢才子佳人欢歌乐舞,这厢芳清殿里却是一片清寂。 夏子樱慵懒地趴在桌边,掂量着掌中花酒,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手艺还是没变,前些日子随意酿了些,竟然味道还是如此不错。碧儿,这小坛酒就送给你们喝了。我这肚子里怀着宝宝,还是少喝点为好,免得将来生个小酒鬼。”言毕,放下杯子就朝床边走去。 那叫碧儿的宫女体贴地整理好被褥,应了声“是。” “难为你们终日伺候我这好吃懒做的大肚婆,赶明儿再弄些好吃的犒劳你们。对了,再去院中取几坛来吧,赏给殿外的几名侍卫,这倒春寒什么的也挺难熬,就说是娘娘赏给他们暖身子了。” 宫女们低头服了服身子,便领命而去。 夏子樱拢了被子,假意闭目睡下。 …… 夜色沉沉加深,清冷地月光将大地打照得一片寒凉。偏僻的殿堂四周静谧无声,几名侍卫靠着墙边东倒西歪。 空中忽然掠过一道矫健身影,转瞬一名青衣男子便定定立在殿外,仔细打量一圈,确定无险,便持着剑一路无阻地闪入殿内。 空寂的寝殿不闻一丝声响,几名丫鬟太监或托着手靠在桌上沉睡,或干脆摊在地上张嘴淌着口水。 见无期待中的那抹身影,青衣男子微微凝了眉。视线迅速扫视一圈,这才看到凌乱的床上,一名年轻女子抚着肚子摊在被褥上沉睡。 当下大步走到床边。借着月色撩开那凌乱长发,直到看清面目,方才释然地弯起嘴角。 果然如时修所说的嗜睡。 轻轻弯下腰,在女子耳旁温柔低语:“子樱,快醒醒……” 床上女子囫囵咕哝了一句,又翻了个身。 男子便宠溺地摇了摇头,正要伸手唤醒,耳边却隐约听到殿外若有似无的脚步,似乎很急,声音却又十分微弱。心知不好,急忙之中便拢了床上女子,用被子包裹着揽至怀间。 运气内力,闪身朝窗外飞去。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一道黑影转瞬即逝。 第81章 第81章 此生不见1(大结局) 银色月光下,一袭青色身影揽着怀中女子疾驰而过,空镂的长袖在月色下划开缥缈弧度。 皇城外的老树林透着黑而阴冷的气息,宇文陌青运足气,借着月色在一处空地上住了脚。 “你醒了?”单手将女子小心放入马车内,柔声轻问。 “恩。”女子睁开的双眼里,些许畏缩和躲闪。 宇文陌青顿生疑惑,语气冷到极点:“你不是子樱。” 女子本能地想要摇头,下一秒却猛点起头来,抚在腹上的手不自觉地揪紧衣饰。 宇文陌青狐疑地凝视那张熟悉的面容。片刻,忽然伸手朝女子腹上抓去,女子本能的一拦,奈何那宽大的服饰已然被扯下。 平坦的腹上勒着一个椭圆形小枕,赫然映入眼帘。宇文陌青心中一痛,一把扯去女子脸上的人皮面具,冰冷的语调如同此间月色:“你是谁!为何装扮子樱?” 年少的宫女眼中惊慌更甚,忽然弯下膝盖,拼命磕头道:“青殿下饶命!青殿下饶命!是皇、皇上命令奴婢这么做的,不然就要了奴婢、还有全家大小的命,奴婢无奈……求青殿下饶奴婢一命!” “你……”宇文陌青知她所言是实,心下却纳闷为何无故走漏了消息,口中不由放缓了语气:“若说实话,便放你走!你且说,子樱现在何处,皇上又是如何知道消息?” 宫女失措地抬起头来:“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皇上命奴婢这么做,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么顺利就回来了?怎么……”不知何时而至的时修举着一个水壶站在青衣男子身后,待看清车内女子的面容后,霎时愣怔。 “哼,你那三哥的心计,我算是再一次领略了!”时修将水壶摔至地上,运足气就要腾空而起。 下一秒却被从后面拉住,当下诧异地回过头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媳妇不要了吗?” “不是。红裳如今失了武功,一人在江边恐怕危险。我的娘子还是我自己去救吧。”寒凉月光下宇文陌青目光灼灼。 ———————— 一路疾飞,转瞬便到得芳清殿。仍然是死寂的一片黑暗。 宇文陌青暗自握紧掌中之剑,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先前昏睡的宫女太监们已然被清理干净,偌大的寝殿内只余当中一盏昏黄小灯,长长的软椅上,一名白衣绝色公子邪魅地靠坐其上,修长而笔直的腿斜跨过椅背。 宇文陌青住了步子。 “呵呵,五弟今夜来回奔波实在辛苦,三哥备了小酒,可否赏脸同来小酌?”白衣公子浅浅笑起,自斟了一杯佳酿向唇边递去。 “子樱酿的这花酒,啧啧,味道还真是独特。五弟有口福,一连气喝了这许多年,可惜三哥却是第一次品尝。” 宇文陌青剑眉深凝,彷若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紧握着手中之剑不语。 “别怕,这些酒里可没被下毒……那些女人们的小伎俩,以为便能瞒过朕的眼睛么?”瞅着青衣男子纠结的神色,宇文陌凌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奈何上天作祟,非要安排他们同时爱上一个女子。 “子樱现在何处?”宇文陌青一字一顿道,语气沉着冰冷。 “青弟不用担心,子樱现在是朕的贤妃,朕又岂能亏待于她?自然是去稳妥之处了。”宇文陌凌徐徐站起身子,瞅着男子空荡的右臂,心中又是一抽:“青弟你又何必执着于一念?你若要荣华富贵,三哥都能悉数满足。奈何你偏偏要夺朕深爱之女子,你让三哥情何以堪?”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宇文陌青心中顿生寒意。 当初抱着为三哥办完事便离开的想法一路疾驰去北塞,竟没想到各方追杀不断,若不是时修手中留情,还有拓拔明邪的大义相留,自己这一条命,恐怕今日便难以立在这里。心中虽不恨,却痛到极至,难道为人帝王者都如此狠辣吗?能够把昔日那般疼爱自己的三哥也变得如此绝情? “三哥,子樱与我多年至深真情,又岂是轻易便可舍弃的?何况她如今还怀了我的骨肉。青此生但无他求,只求能和子樱携手清度一生。若三哥念在青为你所做的这一切份上,肯放我二人离开,青永生永世感恩戴德!”宇文陌青修长的双腿忽然一弯,膝盖直直朝冰凉地面上跪去。 宇文陌凌脸颊微微抽搐:“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弟你若如此愚妄不化,便别怪朕心狠!” “青此生唯此一个愿望!” 宇文陌青目光灼灼,宇文陌凌冷眼看着,心中便生起狠意。他知道的,比起自己,陌青更适合子樱……一生一世一双人,子樱想到的,自己此生永远给不了。他要的,首先是权利,堂堂皇室男儿,他做不到只为男欢女爱而活。可是,他要的东西却从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好!青弟如此执拗,那便不怪三哥绝情!”宇文陌凌拂了袖摆,转过身去。 昏暗的寝殿上空忽然落下一张大网,朝青衣男子直直罩下。还未待宇文陌青站起,全身便被束缚得不带一丝空隙。 “给朕把这逆贼带下去!”宇文陌凌大步迈向殿外。 ———————— “属下参见皇后娘娘!”几名戎装军士朝面前雍容华美的年轻皇后拱手作揖。 “免礼。替本宫把门打开。”千浩雪高傲地扬起下颌,绝色妆容让年轻的军士讶然愣怔。 “这……”领头的大个军士踌躇着,措辞间面上便挨了一巴掌。 “哼,不把本宫这皇后的身份放在眼里,但至少认得这张东西吧?”千浩雪收起酸麻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冕金黄御牌亮了亮。 一干军士只是一瞥,立刻便向地上跪去:“卑职不敢!” “哼,不长眼睛的奴才。皇上爱惜亲弟,怕那愚妄不灵的家伙为一个女人夜里寻了短,命本宫这做嫂嫂的前来劝慰。若非如此,谁愿半夜来这晦气之处?!” 军士虽心中疑惑,但见千浩雪手中的御赐金牌,只好犹豫着打开大锁。千浩雪不屑地瞥过一眼,大步迈入。 低矮破旧的木门被打开,靠坐在墙角的青衣男子借着微弱灯光抬起头来。 “是你?你来做甚?” 千浩雪冷笑,向身后的牢头吩咐道:“解锁!眼下皇上还未发落,他也还是你们的青王爷,难道可以任你们如此无理?” “是、是皇上吩咐的……”牢头口中嗫嚅着,犹豫着上前解开锁镣,在千浩雪的怒视下惶惶不安地走出。 暗黑的牢房内便只余下两人。 千浩雪将手中金牌朝男子一抛,面无表情道:“带她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宇文陌青伸手接过,诧异地抬起头来。 “不用问为什么。我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没有谁愿意自己深爱的人心中记挂着的却是别人。凌哥哥是,我同样也是。”千浩雪双目垂视着地面,忽地抬起头来,面上一抹决绝:“我千浩雪向来不喜欢做好事,但凡绊着自己的必将除去。好在那孩子是你的,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宇文陌青将金牌握紧,犹豫道:“可是你……”他若真的走了,三哥知道后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时间不多,要走便快走!……我至少还有皇兄撑着,凌哥哥若想当个顺当皇帝,暂时还不能把我怎样!”千浩雪不耐地扫了眼面前的男子,冷声道。 宇文陌青心中感激,却一向不善表达。看到外间牢头又在探脑袋,当下便从怀中取出一张金黄卷轴:“这张卷轴乃北塞各国的百年和约,切记交给三哥。今日得嫂嫂相助,青永世铭记!”言毕大步踏出牢房。 那牢头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剑已然被青衣男子抢过。一刀下去,墙上便溅开一簇鲜红,温热的血液沿着斑驳老墙往下淌开。 “她已被我接置宫中。恐怕皇上很快便能察觉,你最好立刻前去。”千浩雪语气森冷,暗含绝然。这么做,对于自己恐怕是破釜沉舟。 宇文陌青魁伟的背影立时顿了顿,转过身来,深深一鞠便拂袖而去。 门外军士不过轻哼一声便没了声响。 四周忽然极静。昏暗灯光下,千浩雪瞅着墙上那滩徐徐蜿蜒而下的血红,绝色容颜苍白如死寂,少顷,忽然咧开嘴低低笑起来。 一双黑色镶着金边的皂靴不着痕迹地踩着地上鲜血无声跨入。 女子迷惘的笑声嘎然而止…… 第82章 第82章 此生不见2(大结局) 坤泽殿里,夏子樱端坐桌前,握在手中的杯子早已凉却,手心微微发凉、发颤,如同此刻的心,按捺不住地抽疼。 宇文陌凌根本不曾中自己的计,下过药的酒不知何时被换,待自己醒来时早已被移至昔日君逸住过的殿中。还未恍过神来,又被几名大个太监挟到了千浩雪宫中。也不知这位把自己恨到骨头里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帮助自己。可是以如今这般光景,也只能束手一搏了…… 但愿此番顺利吧,她再也经不住折腾。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却又一次次的落空,若此次仍不能如愿,她不知道还能再找出什么理由来哄骗自己。 握在手中的杯子因着内心的强烈不安而颤抖着,将那瓷白的盖子震得当当响。夏子樱终于按捺不住要站起身。 镂花窗前忽然掠过一道青光,转瞬一道魁梧的身影便立在几步开外,迟疑着,举步不前。 夏子樱正要迈出的步子猛地刹住,万般不信地摇了摇头。 立在对面的清俊男子,狭长凤眸里波光潋滟,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倔强紧抿。唯一不同的便是,原本光滑的下巴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密密胡茬,平添了许多沧桑……真的是他! 老天爷,你告诉我他到底受了哪些苦啊? 女子上下牙关控制不住地打起颤来,眼中一潮,身子向前扑倒在男子怀里:“混蛋!你这个讨厌的混蛋!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一次次敲击着男子的胸膛,恨不得捏碎了揉进心里,再也不要分开。 “当——”宇文陌青手中的剑落向冰冷的地面,那带着血迹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下一秒便毫不迟疑地绕过女子腰身,狠狠抱紧,魁梧身躯不住颤抖着:“是,青活着,活着来接子樱离开!再也不分开!” “活着就好……”夏子樱哽咽着仰起头来,冰凉的手指抚上男子密密胡茬,无限贪恋:“带我走吧,再也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宇文陌青眼中一涩,一颗滚烫的泪珠滑落地面。狠狠点了点头,修长手臂将女子拦腰一抱,揽在怀中朝窗外疾飞而去。 * 老树林里马车还在,时修大约是去江边的船上陪伴红裳了,不见人影。宇文陌青将夏子樱朝马车上轻轻一放,便拽了缰绳拼命朝东江奔去。 因着手中金牌,一路畅行无阻,眼看就要到达江边,宇文陌青心中稍感安慰,害怕马车太快震颤了腹中胎儿,便微微放慢了些许速度。 “有人追来了!师兄快!!”夏子樱胃中泛酸,本要撩开帘子舒口气,却忽地看到岔路上疾驰而来的一纵黑衣队伍。 打头的白衣男子绝色面容上一抹不明狠厉,拼命朝马儿甩着鞭子,似乎恨不得立刻便要追至面前。 夜风呼啸,旷野里只闻得车儿马儿“咯噔咯噔”的剧烈声响,再无旁的声音。 这场景像极了那个梦,梦中那抹青衣身影直直朝崖下栽去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忆深刻,夏子樱一颗心猛地揪紧。 但愿那永远只是个梦! 宇文陌青闻言回过头去,果然三哥领着一干黑衣侍卫迅速追来,慌忙扯紧缰绳大喊道:“子樱坐稳——!驾——!” 马车迅速朝前疾驶,距离终于拉宽了些许。 还未待二人松口气,一道黑色利剑忽然伴随着呼呼风声直射而来。宇文陌青心中一震,那箭便直直穿透拽着缰绳的大手。顿时,鲜红的血液顺着箭梢汩汩流出。 “嘶——”宇文陌青深吸了口冷起,强忍住钻心的剧痛,手中力道却丝毫不敢松弛。 “师兄——”夏子樱闻言不对,抚着肚子钻出马车。 “子樱,快坐回去,快——”宇文陌青忍着剧痛,强装无事宽慰着。 “呵呵,再快能及得上朕的千里马么?”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嗓音。一纵黑衣侍卫瞬间便将马车围了个通透。 宇文陌凌从马上轻快跃下,面上一抹不明笑容:“啧啧,原想着将马儿射死,却不料偏了,竟伤了朕的亲亲皇弟。该死的奴才。” 宇文陌青将夏子樱护在身后,目光冷冷注视着面前的绝美男子。 “一对小情人纵使真想走,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甚至还买通了朕的皇后,呵呵呵,可笑……”宇文陌凌绕着二人踱起方步,忽然伸手将贯穿于宇文陌青掌中之箭猛地拔下,鲜红的热血顿时喷洒而出,溅在银白色的锦袍上,一簇触目鲜红。 剧痛刹那袭入骨髓,宇文陌青身形一晃,险些便要朝地上栽去,夏子樱忙伸手抱过,双眸灼灼看向宇文陌青,满满的心疼,口中怒道:“宇文陌凌,你若还有良知,便不该追来!” 良知? 子樱,凌在你眼中竟然如此不堪吗?就算是骂我,你也不愿抬头来看我一眼? 宇文陌凌心中酸涩,忽地咧嘴笑开:“有趣。朕的爱妃和朕的皇弟私奔……哈哈哈,天下还有比这更有趣更有良知的事么?” 状若随意般将女子从宇文陌青身旁扯进自己怀里,轻嗅鬓间:“爱妃身上的味道永远如此清雅,陌凌此生大约是永远忘不了了……” 一纵的黑衣侍卫将马车围了个通透,全然不带一丝逃生的奢望。 夏子樱一瞬间忽然绝望了。 几番忽喜忽悲,她太累了。频频的给她希望,又屡屡迅速扑灭。或许,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便不欢迎她,否则为何这般频繁折难?或许所有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还是那个背着包的登山客,然后拍拍屁股,继续下山过那朝九晚五的单调生活,虽没有爱,但至少不恨。 “陌凌,你杀了我吧。” 宇文陌凌抚在女子肩上的手猛地一收。 “子樱,不可以……”马车上的青衣男子踉跄站起,手中的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忽地拽住宇文陌凌的衣襟,颤声道:“三哥,如此逼迫,你就快乐了吗……” 宇文陌凌心中一痛,难道今日情景又岂是他所乐见?但凡还有余地,他也不愿见到这一幕。 怀中的黄金卷轴隔着薄薄里衣让肌肤微痒。他的傻五弟,即便自己如此卑鄙决绝,即便自己要杀了他,他却至始至终都在为他的江山尽心费力。 可是,今夜,他们全都看错了他…… 宇文陌凌绝美面容上忽然绽开凄厉笑容:“哈哈哈,问的好!陌凌活在世上二十五载,试问又有谁曾真正关心过我快乐不快乐?又有谁真正关心我的死活?……我原天真的以为从此后会有,其实却不过是凌一厢情愿的奢望而已……罢,子樱你若要死,那便死吧。我不杀你,凌此生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唯独不愿伤害的便是你。” 宇文陌凌摊开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颗灰色药丸。 “朕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这两颗药,一生一死,全看命运造化。你若有胆,那便自己选择吧。若天要成全你们,我宇文陌凌绝不实言,定让你二人平安离开!爱妃看是如何?” 男子深眸潋滟,泛着意味不明的精光,那精光下似又藏了一丝绝望……和隐隐期盼。 “子樱,不可——!”宇文陌青刷地冲上前,沾血的手就要去抢那两颗丸子。 夏子樱勾起嘴角,无畏地笑了一笑。宝宝,娘亲对不起你了,娘亲好累。闭目,纤细手指随意掂起一颗药丸,待得宇文陌青抢上前来,那药丸已然化在了口中。喉间只觉一颤,鲜红的血液便顺着嘴角轻轻溢出。 “啊——!”宇文陌青撕裂般仰天长啸,下一秒便伸出带血的手掌,狠狠朝白衣男子脸上掼去一拳:“三哥!这是青最后一次叫你三哥!从此这世间陌青再无你这兄长。”抢过男子腰上的剑就要朝自己扎去。 “师兄且慢——”夏子樱惊呼一声,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抢上前来。药进入喉间的一刹那,她便明白了,这是“血罗蔓”的解药。 下一秒,宇文陌青的剑便被远处飞来的石子打落在地。 夏子樱缓缓走上前,玉白手指抚上男子清俊面颊,转过头看向身后年轻的绝美帝王,弯起嘴角轻笑:“傻瓜,我们可以走了。” 宇文陌青诧异道:“子樱,你……” “我们走吧。”女子笑着重复一句。再度回过头凝望如石柱般的宇文陌凌,红唇轻启,低语道:“我们走了……保重……” 宇文陌凌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的,从他打马追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怎忍心毒死此生最爱的女子?那不过是两颗相同的解药罢了。从接过五弟的黄金卷轴开始,自己不是就已经下了决定么?如此急急追来,为的不过是看她最后一眼…… 年轻的绝美帝王深邃眼眸一眨不眨地瞅着月光下逐渐走开的飘逸背影,嘴角不知何时渗出一抹殷红血迹。苍白俊容上无限眷恋,张开口,却终是未能发出一语。 宇文陌青忽然便明白过来,朝宇文陌凌狠狠抱了拳。 远处,一骑黑马疾驰而来,马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月色下缥缈如梦幻。那是久候的时修与红裳。 宇文陌青揽过子樱头也不回朝马车走去。 “拿上你的破剑。” 身后的男子终于冷冷发话,正要上马车的二人抬起头来。 夜幕中白衣男子将手中青铜古剑轻轻一抛,在寒凉月色下划出一道清冷的美丽弧线…… 第83章 第83章 好色女魔头(番外上) 江湖上近些年忽然出现一对诡异夫妻,拖家带口,居无定所,神出鬼没这些都暂且不提,据说那为妻的却是个十足十的女魔头。此魔头从不杀人,却能将人治得生不如死,江湖人若不慎遇到,无不远远避之。 话说,当日武林大会,未及五旬的轩辕盟主不过喝了那女魔头一杯清茶,回去后便大病不起,从此后三年未能下塌。据知情人八卦,轩辕盟主自那一病起便再不能人道。可怜他英明一世、为人和善,到头来却无一子息承继香火,落得个大不孝的悲戚下场。 响誉江湖的封三郎,素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人称“及时雨封老三”,一日在野外行路,忽遇魔头晕在路边,好心将其救起,那魔头却百般调/戏厚颜求/欢。可怜封三郎一向为人耿直,自然是严词拒绝,结果遭了那魔头反诬,至今还在衙门大牢里蹲着。 传言,此魔头居无定所,善于伪装,神出鬼没,且是个极其爱财之人,但凡有银子可捞,违法乱纪贩卖私药等事儿便来者不拒。据少数“有幸”见过者描述,那娘子不过二十三四年纪,却生得黑脸塌鼻,粗胳膊大屁股,膀大腰圆,自封号为“樱桃老丸子”。 只可怜了她那英俊的独臂小相公,堂堂八尺男儿,相貌更是俊得没话说,楞是被训得连声屁儿也不敢放。好事者便猜测此女善床/第驭夫之术,估摸着当年那小相公少不更事,不小心上了贼床,从此便再甩不了干系。 这位看官瞪这么大个眼泡做什么?您还别就不信,老朽奉劝一句,若在路边看到身上挂着三个孩子的男人,可千万别去招惹。春香楼里的大阿姆不过就多看了两眼,结果连跑了三天的茅厕,差点一条命就挂了。 望鹤楼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年过半白的说书先生说的那是满嘴唾沫星子乱喷,兴奋得两颗眼珠子都要从那薄皮儿里蹦出,端起茶碗吧唧了一口,准备拍板子结束。 下头杀猪的赵大嗓子便吆喝开了:“不过瘾!不过瘾!老秀才你得说说那魔女是怎么驭夫的,回头我好教教那死婆娘。” 底下哄一声笑开,赵大嗓子那干柴一样的媳妇出了名的不会来事儿。赵大白天杀猪,晚上折腾女人,管他黑天白日的,家中总是杀猪声不断,可怜他那小媳妇儿楞是被折磨得形容枯槁,枉了身为屠夫的婆娘。 * 这厢茶馆里人声鼎沸,嬉笑连连,那厢窗外墙角的破木桌上,年轻的小郎中都快将口中白牙给挤爆了。 日/他个破说书的!老娘若是肥,那天底下便再没瘦子了!那姓轩辕的武林盟主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假善人,收养了千百个孤儿在院中,美其名曰积善行德,暗地里却是个丧尽天良男女通吃猥亵儿童的老色坯,自己不过稍微下了点药粉教训教训,没要了他老命便是仁慈了。 还有那破烂侠客封三郎,当日若不是自己清醒的早,早被他丫拖到老树林里圈圈/叉/叉了。本要将他命/根也废了去,奈何看着他那凸嘴大暴牙三角眼的,长成那样也怪可怜,这才心软使了笔银子将他扔到破牢里蹲着。 小摊上的生意清清寡寡,偶尔路过的小媳妇们听到茶馆里肆意的淫/荡笑声,即便想看病,也羞红着脸开溜了。小郎中终于按捺不住,一口将茶壶的水灌入喉中,刷地起身走了进去。 “话说那女魔头,屁股蛋儿那是结实地没法说,啧啧,轻轻一碰就一弹一弹……若是脸蛋儿再美些……”满嘴哈喇子的说书先生忽然“吸溜”一声住了口。 众人便纷纷不过瘾地顺着目光回过头去——肤白唇红俊美小郎中一个。 见大伙齐齐看向自己,小郎中忙耸了耸肩膀,大步走到说书先生桌边,也不嫌恶那满是茶垢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杯子,端至鼻间轻轻绕了两圈:“说书先生这儿可真热闹,小生那摊上的病人全被吓跑了,啧啧,干脆小生也不做生意了,一道来听听吧。” 说着搬过一张椅子,撑着手腕端坐在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职业性地将面前的小生上下一扫,那蓝色发冠上赫然一支白玉樱花簪!稀疏的两撇八字胡顿时随着嘴角向两边颤了颤,微微退开两步,哆嗦着不知如何开口。 小朗中红唇贼贼勾起,状若懵懂般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柔声呼唤:“先生继续啊,继续,来来来,大伙都闹腾起来。” “不了、不了,女侠您您您继续……老、老朽尿急,拉、拉屎……”老头儿八字胡子越发颤抖得厉害,忽然撒开两条细瘦的老腿朝后门奔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下坐的众人便纳闷地大眼瞪小眼,为何这老油条见了个小郎中竟然连舌头都捋不直?还是正中的赵大嗓子反应快:“敢情贼老头儿好这口……” 众人恍然,轰一声淫/荡笑起。 “樱桃妈咪——”门外忽然响起两小儿脆生生的呼唤,那甜腻的娇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两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儿,样貌仿佛一个模子刻出,细腻肌肤粉得如夏日的水蜜桃,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捏碎了揉进嘴里。 小城里几时见过这般人物?众人纷纷讶然地张大嘴,不知谁的哈喇子不适时地滴在旁边之人手上,险些儿就要干起架来。 “阿风阿离来啦,乖——”小郎中白皙面容上顿时溢满温柔,撩起裙摆蹲下。 俊美的独臂男子便好脾气地弯了腰,让手上揽着、背上挂着的粉嫩小人们稳稳滑落地面。 瞅着母子三人抱在一块的甜腻场景,脸上腾开一抹宠溺笑容:“子樱,小桃子睡醒喊着要丸子妈咪……” 众人齐齐一楞! 樱桃!丸子!独臂!身上挂着三个孩儿的男人! 苍天!要老命了。那老头儿狗/日的这么不仗义!! 刷!刷!刷!偌大一个茶馆转瞬没了人影。 “子樱,这才来两天,怎的又闯祸了?”莫青诧异地四下环顾一圈,无奈地皱起眉头。 夏子樱情知不对,眨巴着眼睛,但笑不语。 男子胸前布兜里粉嫩嫩的两岁小美女却忽然“咯咯咯”笑起:“妈咪灰舞,妈咪灰舞。” “亲亲你个小笨蛋,是妈咪‘威武’好不啦?”夏子樱高兴了,上前揽过小莫桃,又在莫青脸上轻轻印上一吻,娇声道:“……人家不过想了解了解风土人情,出来摆个摊而已。可是这茶馆里的破说书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把我说成了好色女魔头,所以才想吓唬吓唬他们嘛。” 女子习惯性嘟起红唇,满腹委屈的模样让青衣男子宠溺地摇了摇头。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像个懵懂的小女孩儿…… “此处离京城很近,子樱还是收敛些好。”忍不住还是要提醒一句。 女子泄气了,少顷,将粉嫩嫩的小桃子往男子怀中一塞,拉上身边的小男孩儿道:“不理罗嗦的爹爹,走,娘亲带阿离买吃的去,阿风在这等着哦。” “娘亲,阿离在这里……” 拽着青衣男子裤腿的莫离弱弱哀叹,水汪汪的凤眸里堆满无奈,为何娘亲这么多年了,还是分不清自己和阿风? 夏子樱小脸儿一红,腾出一只手上前去拉莫离:“好吧,那娘亲先带阿风去买好吃的。” “娘亲……”这次,莫风莫离齐齐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修叔叔备了不少好菜在家,专候着阿离和阿风,唉,可惜了……”莫青心中失落,故作十分痛惜地拍了拍莫桃儿的小屁屁,宠溺道:“还是小桃子最乖,走,爹爹带你回去吃大餐。” 自来了城里,娘子便自顾着玩,夜里累得早早睡下,漫漫长夜苦的只有自己,唉。 小莫桃儿可不知这些,当下咧开没门牙的小红唇,甜腻腻地拍手道:“好哦好哦,爹爹最老,爹爹最老。” “噗——”夏子樱喷了,这个小布丁,还是学不会“好”和“老”,弯下腰对着身旁形影不离的两个小儿道:“别理他们,娘亲带你们游花船去,除了好吃的,还有好多漂亮姨娘呢……” “有时修叔叔那里的姨娘美吗?”小风黑亮的凤眸兴奋地弯成一道月牙儿。 真是个好色的小鬼头!夏子樱腹诽,口里却赞道:“美了不知多少倍……”话音嘎然而止,一堵黑影不知何时挡在跟前。 女子心知不好,弱弱地仰起头来,轻抚男子起伏的胸口:“相公,人家不过是逗逗他们……” 莫青黑青着脸不语,视线顺着女子手上的动作滑向那高耸的前胸……屡屡逛窑子都被识破身份,若不是自己赶得及时,恐怕早被卖了不知多少次。 夏子樱顺着男子的视线瞟了眼,暗暗嘀咕……这还不都是您的“劳动成果”么?正要谄媚笑起,忽然茶馆外一名小厮急匆匆跑来:“莫老爷莫夫人,我家老爷急急找夫人回去呢,小少爷他满脸通红,嘴里尽是胡话,已经昏迷不醒了!” “当——”某位夫人不小心撞翻了墙角一个大花瓶。 早知道快些开溜好了,时修家的宝贝儿子,今晨不知何时溜进自己房里,将桌上的花酒当甜水喝了小半壶。原本喝些花酒倒是没什么,坏就坏在那是加了料要给前院姑娘们送去的药酒。 时修那厮若知道了,绝对将她拔皮抽筋不剩骨头,回去不是找死么? 急忙拖了身旁的两个宝贝疙瘩就要饶过男子,那两粉嫩小儿却忽然拖不动了,齐齐挽住女子的左右大腿:“娘亲救救时胖胖,娘亲快回去救时胖胖……”奶声奶气的乞求顿时引来一群大叔大婶小阿妹的围观。 “哟,看看,不男不女的,竟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娃来……”一名胖大个中年妇女指着夏子樱一袭男装,刻薄道。 “指不定不是亲生的,这年头拐孩子的多了……”好吧,这一位您更刻薄。 “嘘,你们都别说了,我家赵大方才告诉我,说茶馆来了个女魔头,我看哪,八成就是她……”一骨瘦如柴的大婶儿忽然低声叨了句,顿时各种怪异眼色如雨点般抛来。 夏子樱怒了,葱白的手指又要朝袖中掏去。莫青性感薄唇却勾起一抹诡异笑容,“这下看你还能去哪?” 当下将怀中的小女孩儿系紧,伸出修长手臂将女子拦腰一抱,拨开人群领着两个小毛头大步朝时家乐坊走去…… 第84章 第84章 不相见不相忘(番外下) “启禀老爷,莫夫人回来了。”老管家颠着老腿推开房门。 年迈的老郎中便合起药箱颤巍巍走出去,边走边叨叨道:“好在药性不深,不过是些女子调经暖体之药,小少爷年幼,毕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这药配得古怪,老朽实在不知如何解起……” “真是麻烦老先生了……”一袭黑色夏绸裳的魁伟男子将老者客气地送出厢房,便怒气冲冲朝院中迈去。该死的女人,竟然动到自己宝贝儿子头上来了! * 夏子樱在莫青怀中一路挣扎,穿过熏香扑鼻盈盈袅袅美女如云的乐坊前院,斜眼见到大步而来的黑衣大块头,心中猛的一个“咯噔”,不知为何每次见到时修都心慌,又见那厮这会儿满脸戾气,忙狠恨心朝莫青腕上一咬。 莫青顿时上下牙关狠狠打了个颤,手中力道一松,女子便跳下地来。 “时伯伯,时伯伯,娘亲要逃跑咯……”莫风莫离狗腿地上前拽住女子手腕,朝后嚷嚷开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院中,就连前院阁楼上的姑娘们都被吸引着看过来。 莫青此时便已了然,时修宝贝儿子的忽然昏迷定是与自己这鬼精灵般的娘子有关,心中窃喜,便附到女子耳边,薄唇轻启:“不若相公替你解一次围,报酬嘛~~娘子你懂的……” 女子面上泛起红晕。 莫青得意一笑,大步朝时修走去,搭上肩膀假意亲昵道:“时兄如此着急出去做甚?小少爷不过一些小疾,交给我娘子去处理便好了,走!咱到亭子边小酌一会。”修长的手指透过黑衣男子前胸,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襟轻轻弹了弹。 时修原本满腔的怒气顿时吸了火。 该死!几时被这厮给看去了!都怪前院那些骚狐狸,眼瞅着红裳不在跟前,便下了药试图霸王硬上弓,若不是自己内力足够精湛,只怕早着了道儿。 脖颈上那两道青红吻印一日未消,他便一夜不敢入红裳的房,这几日只得百般找借口窝在宝贝儿子房中睡,偏偏儿子又发起了烧,若是在红裳回来之前没处理好,恐怕搓衣板又是少不了的了。 说来说去都怪这个姓夏的女魔头,且不说那群姑娘们手中的春/药是哪来的,便是红裳,曾经那么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子,如今也被熏陶成了母狮子…… 这么想着,时修心里头就巴不得立刻将那颤巍巍满脸纯情的肇事者捏个稀吧烂,奈何偏偏被人家相公拽了把柄,唉…… 无奈地将手一伸,颓丧道:“解药。” 莫青面露得色,朝夏子樱耸了耸肩。瞅着小娘子迅速溜进屋中后,方才正色道:“方才见外头的征兵告示……他,还好吗?” “问我做甚?若想知道好不好,为何不亲自去看看?此间离京城似乎也不远。”时修一股气显然还憋闷着。 莫青剑眉凝起:“你知道的,子樱最不喜的便是京城。”视线看向远处玩着石子的三个小孩童,想了想,终于问出口道:“昔日你说要同游江湖,却不想竟开了个乐坊,呵呵……这并不像你的风格,可是三哥……” 时修自嘲地勾起一抹浅笑:“时某向来好吃懒做,适应不了你们夫妻那逍遥生活,做点小生意,捞点小财,伺候娘子抱抱小子,不也是人间一道乐事?” 莫青便也不再细问,他知道的,这间乐坊是三哥暗中置下的产业,为的便是多方打探江湖、朝廷中的各方密事。只想不到的是,这里经营的老板却是时修…… 心知多问无用,便揽过男子肩膀朝屋中走去:“听说红裳嫂子手艺一向不错,莫青难得到此,时兄可不许吝啬了……” 淡淡尾音在院中缭绕,一道白衣身影在苍翠绿树后悄然走出。 二人进了门,床上的三岁小儿已然清醒,正张开胖胖的小手臂朝红衣女子怀中扑去。 时修一楞:“媳妇……你、你几时回来的?” 几年不见红裳,气色越发红润,俏容上秀眉挑起,冷眼一扫,门边的黑衣男子便窘迫地低下头来…… * “桃子小心。” 草地上玩耍的三个粉嫩小人儿正在堆砌着小城堡,一双黑色皂靴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子旁。阿离最快察觉,赶紧放下手中石子护向莫桃儿身前,瞅着面前白衣翩翩的绝美男子,强装严肃地质问:“你是谁?快走开!” 莫桃儿擦了把脸上细汗,在阳光下眯起黑眸:“漂亮猪猪,你在看什么?” 调皮的莫风便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小手臂,大声纠正道:“不对,是‘叔叔’,桃子妹妹又说错啦,告诉娘亲去。” “呜哇——,风哥哥又欺负小桃子……”莫桃儿红润的小嘴唇向下一瘪,少顷眼眶便湿润开来,豆大的泪珠颗颗滴落在白衣男子的大手掌中。 “乖孩子,不哭……告诉伯伯,你可是叫小桃子?”白衣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莫桃儿的面颊,将那泪珠轻轻拭去,手中动作极其轻细,似乎害怕一不小心被伤着了女娃儿粉粉嫩的肌肤。 “唔,娘亲说我的名字叫莫桃儿……”女孩狠狠点了下头,忽然伸出小手朝男子颈上搂去,小小的嘴唇朝男子脸上印去一吻:“漂亮猪猪,你长得好像我爹爹哦。”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男子浑身一颤,耳畔细微的呼吸让整颗心忽然不可抑制地疼痛开来,白衣男子伸手将莫桃儿抱紧:“呵呵,像你爹爹吗?那小桃子说叔叔是不是好人?” “恩,漂亮猪猪是好人,风哥哥才是坏人,风哥哥欺负小桃子……猪猪,你怎么哭了?”莫桃儿心疼地伸出幼嫩小手朝男子眼角拂去,嫩白的指尖上一颗晶莹水珠。 “是树上掉下的露珠……叔叔是大人,怎么会哭呢?”白衣男子深吸了口气,爱怜地抚了抚小女孩儿朝天的小辫子。 这乱糟糟的小辫,一定是子樱的杰作吧……也只有她,才会梳出这样诡异的发式。绝美容颜上一抹苍白笑脸,温柔看向身旁正忸怩靠近的小男孩儿:“你们是哥哥吗?哪个是莫风,哪个又是莫离呢?” “他!” “他!”两个小男孩互相伸出手指住对方,忽然咧开嘴笑起,细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泽。 “呵呵,好一对可爱的孩子。”白衣男子惨然一笑,眼中波光潋滟。莫风、莫离,莫分离……子樱,若他们是属于我的该多好…… 敛了神,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向沉稳的莫离:“是阿离吗?你的眼角有颗小泪痣呢。”宠溺地捏了捏男孩儿白皙的小脸蛋:“这个,是叔叔送给你们的,一人一块,记住不许弄丢了。” 阿离迷茫地伸过接过,三块莹白暖玉,分别隽刻着三个不同的字,握在掌心微微发暖。 “记住,永远不许弄丢哦,让娘亲给你们带上。”看着小男孩迷茫的表情,白衣男子温柔笑起,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捋了捋小男孩因玩耍而凌乱的发梢:“像极了青弟小时候……” “青弟是谁?是我爹爹吗?叔叔可是认识我爹爹?”风儿调皮地朝白衣男子魁梧的背上攀去。 男子抓住搭在肩上的小手,向后宠溺一笑。 “阿风阿离?你们在和谁说话呢?”草丛后忽然响起女子甜而清脆的嗓音。 三个粉嫩的小孩儿便弃了身旁的男子齐齐朝草丛奔去。 “娘亲,风哥哥笑话小桃子。”莫桃儿跑得最慢,顿在半途朝身后的男子望了望,阳光下男子绝美容颜飘渺如幻。 夏子樱盈盈笑着,上前将女孩儿揽在怀中:“阿风,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欺负妹妹。” “风儿没有欺负,桃子把漂亮叔叔叫成‘猪猪’,我教妹妹改过来而已。”阿风委屈地扭着手指,红润的嘴唇向上撅起。 “漂亮叔叔?哪儿来的漂亮叔叔?”夏子樱心下猛然一沉。 “在那呢……”莫风莫离齐齐朝后指去。 空旷的青绿草地上,几堆小石头凌乱地摆成各种怪异图形,三枚白色玉坠在阳光下泛着暖暖的柔光,微风拂过,一块被扯开的白色裙裾轻轻摇曳。 夏子樱眼中一潮,将脸埋入小桃子前胸。 “娘亲,你怎么也哭了……”莫桃儿伸出稚嫩的小手抚上女子面颊,柔软得让人心痛。 莫风莫离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坠坠不安地对视着。 暗处拐角里,绝美白衣公子浑身一颤,贪恋地凝视着那抹粉白色的背影。那抹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身影,此刻这般近,却又远到永远不可触及。 狠下心,修长身体凌空腾起,转瞬便没了踪影。 “子樱,原来你还记得我……只要你过得好,还记得我,凌就知足了……” —————————— 后记: 昌隆十年,苍越帝宇文陌凌联盟北方诸国与西南昆澜,历时五年,终于将中原大国朝云兼并,此后各国纷纷臣服归顺,整个华夏大地尽归苍越统领。 昌隆十一年,宇文陌凌废皇后千浩雪为庶民。终极一生,未再立后。 昌隆三十五年,帝薨,长子宇文念英继位。 为了派派的发展,严禁附件中包含其他网站的广告,传前请在附件中添加派派广告: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bookben.cn/